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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人听着老妻的唠叨,一阵心烦。来来去去都是女儿的亲事,她怎么能懂自己的心思。
沈家老太爷还在的时候,算是皇上亲信的臣子之一,当时的沈家,也是风光过的。不然沈家的女儿怎么会嫁给十三爷当侧福晋,嫁入皇家,哪怕是一个侧福晋呢,也是要看家世门第的。
可老太爷一走,他这一丁忧就是三年。再等回朝,物是人非,他连个象样的实缺都没捞到。吊在衙门里,闲不闲,实不实的,着实难熬。
什么醉心书法,只有他自己知道,一半是哄自己,一半是哄别人的。仕途不济总要有个遮掩,别人说起来还要夸他一句有风骨。不过也不是白醉心一场,好歹和三爷搭上了线,引为知己。
如今八爷眼看无望,都辛库者贱妇之子了,还指望什么呢?最有资格的无疑是三爷、四爷以及下头的十四爷。他平日无事,尽琢磨这些事了。自己跟三爷关系不错,如果他成事,自然是最好的。
如果是四爷成事呢,雍亲王这人严肃古板,并不好接近。但他对十三爷是真好,如果女儿能嫁到十三爷府上,也等于埋了一条暗线。甭管曲线救国的这根线有多曲,最后能管用就行。葡萄想要结果之前,不也得搭个架子吗?
如果是十四爷,这位爷常年不在京城,他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门路接近,暂时可以抛在一边。
所以,女儿的想法,他是支持的。看着老妻的嘴一张一合,到现在还没有闭上,不由头痛的要命。
“我去书房练字,你若是能找个比弘云阿哥更好的,你就找吧。”沈大人拂袖而去。
沈夫人呆立当场,她当然知道找不到比弘云阿哥更好的,若是做正妻,她一句话都没有说的。可一个侧室,有什么好稀罕的。更何况,兆佳氏都出了头,就差没指到他们脸上斥一句“白想”,再纠结下去,又能有什么好结果呢。闹得人尽皆知,再想办法,可就真嫁不了了。
沈大人一到书房,他的幕僚就摸了过来,偷偷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激动的脸上都发了光,递到沈大人面前,“大人,您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嗯,字不错。”沈大人随便扫了一眼,嘴比脑子快,说完了,脑子才转过来,赶紧把信收的近一点。
“这,这,这是……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你到底想干什么。”这封信的笔迹和皇上的一模一样,但熟悉皇上遣词造句的肯定能分辨出,这不是皇上写的。但模仿皇上的笔迹,这是大罪啊,沈大人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看着幕僚的眼神,都像是要杀人。
“还请大人屏退左右。”幕僚低头,悄悄看了看屋里伺候的人。
的确不能再让别人知道,沈大人阴沉着脸,挥退左右。
等林如海布好局的时候才发现,三阿哥已经钻进了圈套,而这个圈套还是沈大人帮他织好的。
他不相信沈大人有这个机灵劲想得出这种主意,摸来摸去,弘云身边的人露出来了形踪。他默默帮弘云把踪迹给抹了,以后再有人顺着这条线是绝计追不到弘云身上的。
林如海生气之余,又有些欢喜,胡须翘了翘,嘴里一句“臭小子”到底没有吐出口来。
转眼到了新年,林家派出去的人,都开始往回收。黛玉的嫁妆也准备的七七八八,只有贾敏犹嫌不足,总想要十全十美。
“可以啦,再加下去,就比当年十三福晋进门的嫁妆还要多了。”林如海及时制止。
“那怎么能一样,福晋家里是六个姐妹,咱们家可只有黛玉一个。”贾敏说是这么说,心里也清楚,谁叫人家是黛玉的婆婆呢。
“那些摆件便提前跟着家具进去吧,省得占抬数。”贾敏又想了新主意。
“也可以。”林如海忍了笑,想到女儿就要离家,想着想着就跟这心里就跟缺了一角似的,怎么补都补不全了。
正月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林家的一家四口一早就坐了轿子过去。贾政很是热情的迎了林如海去书房,宝钗陪着黛玉和回娘家的迎春。
迎春还是以前木木呆呆的样子,身上穿的还是陪嫁过去的衣裳,宝钗不动声色的瞧了一圈就知道她过的也不怎么好。照例问问身体,又问问家里的情况。她一概只说好,具体的话却一个字不透。
黛玉也知道迎春这样的性子,她不愿意改变,不管嫁给谁,也不过是这样吧。不过她比宝钗乐观多了,毕竟总比嫁给孙绍祖死在他手上要强。
谈起远嫁的探春,众人俱是唏嘘。
“也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连信都不通,想捎些东西去也不成。”宝钗颇有长嫂的风范,感慨道。
“她那么能干,总能想法子将日子过好的。”迎春总算搭了句话。
黛玉斜斜看了她一眼,再能干的女人,如果落在一群存心就不良的人手里,这日子也不是她想过好就能好的。如果反过来,比如迎春,再容易的日子,你存心不想好好过,也一样过不好。
“我嫂嫂还在家里张罗着要办宴,到日子接了我们过去玩呢。”宝钗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黛玉就和自己嫂嫂能聊到一起去。
“这敢情好,到时候让她尽管下贴子,也让我们看看她怎么张罗的。”黛玉说到薛大奶奶,果然笑了。是大家一块玩笑的时候,说薛大奶奶不会管家,把她给恼了。说自己管偌大一个山寨都没问题,管个家而已算得了什么,立刻就办宴,让他们看看。
“我明日回娘家,一定将话带到。”宝钗笑着应了。
抬头窥见她桃花般娇艳的容貌,笑的时候,眼里干干净净,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心里就跟长了草似的,疯狂的生长着,挠到她的心底,一下又一下。有些话,几乎想要脱口而去。
“给二奶奶请安,给表小姐请安,给姑奶奶请安。”袭人端着盘子进来,她已经梳了妇人头,一对猫眼石的耳坠子,晃晃悠悠荡着,进来请安,并放下了东西。
“二爷知道表小姐和姑奶奶回来,特意叫厨房添的,说是表小姐,嗯,和姑奶奶爱吃。”芸豆馅的团子,有段时间黛玉爱吃糯食,很喜欢这种点心,连她自己都忘了,没想到,还有人记得。
黛玉把芸豆团子往迎春面前推了推,“必是你爱吃的,多吃几块,不然辜负了宝二哥的一片心呢。”
迎春迟疑不定的看着大家,并不敢说什么,只听话的捧了团子慢慢吃。宝钗看着袭人的笑容,只觉得可恶极了。宝玉这人素来把丫鬟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袭人升了姨娘不算,又在丫鬟里收了两个当通房。个个气焰嚣张,根本不把她这个少奶奶放在眼里。
黛玉摘下一只金戒指,“来的少了,不知道你的喜事,算我补上一份吧。”袭人这丫鬟素来周到,以往没少打照面,补个小玩意也是礼数。
袭人谢了赏,规规矩矩站到宝钗身后立规矩,宝钗知道定是宝玉让她来打探的,牙后槽差点没被她咬塌了。
有了袭人打岔,宝钗原本想说的话便不能出口了。不然有这个耳报神在,又有得闹腾。
不过不说又怎么样呢,按惯例,阿哥大婚之前,都是要指伺候的人过去。万一指个家世好的侧福晋,可比自己难熬多了。宝玉再怎么宠着这些姨娘通房,到底只是丫鬟出身,一张卖身契就可以打回原形。
可侧福晋是什么,说是二夫人也不为过了。想到这里,宝钗忽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难受了,最容易安慰人心的,果然是别人的更加不幸。
贾政和林如海见面,又是另一番情景。贾政倒是红光满面,牢记着三爷的交待,要替他把林如海给拉拢过来。
“前日和三阿哥清淡,说起如海弟当年探花郎的风采,不由唏嘘,这一晃都多少年了。当日还有你的几个同年,都说好久没有一块聚聚了。我一想,这也算文坛幸事,干脆由某做个东道,大家一块逍遥一日。写诗品字,谈谈风花雪月岂不快哉。”
贾政乐呵呵的,自以为这番举动并不突兀。
林如海一愣,他倒不是惊讶于贾政的态度,这个二舅哥是个沽名钓誉之辈,会和三阿哥投契并不意外。意外的是三阿哥的动作很快啊,八阿哥才倒下多久啊,一声不响就把贾政拉到他的阵营里去了。
林如海拱拱手,“作诗写词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想想真是惭愧,这会儿一提笔就是奏折和条陈,竟然不知道诗文要怎么下笔了。人老了,不服不行啊。”
“如海弟客气,当年的探花郎,那是何等风采,我还记得在迎娶敏儿的时候,一首催妆诗,精彩绝伦,精彩绝伦啊。”说着扯到诗上头,硬是逼着林如海跟他探讨诗文,最后神秘兮兮的拿出一卷画轴。
“是三阿哥的新作,你看看这首诗,真是再贴切没有。”贾政热情的展开,摊到林如海的面前,林如海不由点头,皇上的十几个皇子,真没有草包,个个都有拿得出手的真材实学。
以他挑剔的眼光,也不得不承认,这画这诗都是难得的佳作。只不过,他已经不是寒窗苦读时的林如海,不会光靠一幅画就开始脑补作者的品行高洁,更不可能因为他有文采就去辅佐于他。贾政一直挂着闲差,未经过世情历炼,还带着一丝酸腐文人的天真。
而且,林如海还有些担心,三阿哥明显已经入了套,他的这位二舅哥不会也跟着钻了进去吧。
“皇上不喜欢阿哥们跟朝臣走的太近,二舅兄该避嫌还是要避嫌的好。”还是要提醒一句,只是他听不听,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林如海想想也好笑,贾家的人到底怎么长的脑子,一回选错二回又选错。每回都避开正确答案的手气,还押什么宝呀,好好在家呆着不行吗?
当然不行,贾政气的直挥胳膊,“我和三阿哥是知己,岂是一般人能懂的。再说了,我们品书品画品茶品诗,从来不涉及朝政。”
那是因为你想涉及也涉及不了,真不想涉及,你找我干什么呀,林如海默默在心里吐槽,表面却是拱手认错,“二舅兄莫恼,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莫怪莫怪。”
好吧,贾政清醒过来,才想起他的目的是什么来着,怎么被他带跑了题,再想回头,已经是千难万难了。
袭人回去告诉宝玉,表小姐一口团子都没吃,全推给迎春吃了。宝玉神色一黯,心中不知滋味。袭人跟着说道,“听说薛大奶奶过完十五要办宴,表小姐说是一定会去的。”
宝玉眼睛一亮,“我让大舅哥给我下张贴子。”
“表小姐出落的越发好了,今日穿的鹿皮靴子侧边绣着一团琼花,一朵朵攒成一片,再拿珍珠镶了花蕊,好看极了,奴婢改日也给二奶奶绣一双这样的。唉呀,看奴婢这嘴,天色已经晚了,奴婢送您回房吧。”袭人站起身,殷勤的去扶他。
“既然已经晚了,今儿就在这儿歇下吧。绣鞋子多累,给我绣块帕子吧,就用这个花样。”宝玉说话间搂过袭人柔软的腰身。
黛玉可不知道自己的鞋面子让人给掂记上了,她的一双脚泡在桶里,手里拿着薛大奶奶的贴子,边看边笑。山槐已经开始学认字,从最初斗大的一个字,慢慢缩成箕大一个,现在,总算能在一张贴子上挤下一行字,殊为不易。
乌兰格格的贴子摆在薛大奶奶之前,是邀她正月十五出门看花灯的。薛大奶奶的贴子是正月十六,邀了大家去看绿菊,听说是花了大力气培养的新品种,一直养在暖棚里,算准了开花的时间才下的贴子。
正月十五的花灯,范家提早就送了新制的花灯过来,又请他们去看范家门口摆的走马灯。听送贴子的奴婢讲的豪气冲天,黛玉忍不住问她,怎么个新奇法。
“足足有二层楼那么高,转起来就是山河大川,是我们少爷想的点子。”范家人都迁到了金陵,一对龙凤胎也早就娶妻生子,当年苦哈哈跪在林如海面前求救的老范头,已经是儿孙满堂,早已不管外头的事,一心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去了。
“这么稀罕,那真是要去看看了。”贾敏听着都动了心,回头就去央林如海一块去看花灯。
“我们一家四口难得一块出门,等黛玉出了门子,就更不可能了。”贾敏总是最清楚老爷的软肋。
“多带些人,别让人冲撞了。”果然只要这一句话,林如海欣然应允。
乌兰格格和弘云阿哥带齐了人赶过来,和林家的人汇和到一块,才一起去了范家所在的那条街。
今日的花灯,犹如一条巨龙,从街尾铺到街头,蜿蜒而上点亮了一路的灯光辉煌。一般人都是从街尾而入,慢慢行走到街头,再分流到其他几条路上回家。这条街是不能坐轿或是骑马的,一律只能步行。
富贵人家老早定好了包间,走几步便去了酒楼,坐在上头看看灯,喜欢什么便差下人去买了来,即轻松又惬意。
林家也是这么定下的,先去范家的铺子前头看看他们二层楼的花灯,再去对面的酒楼歇歇脚。
黛玉手里拎着一只玉兰花型的花灯,和大家走在一块。景玉受不了乌兰格格紧盯着自己的花灯看,一把塞到她手里,“送你了。”
“谢谢林哥哥。”乌兰格格咧开嘴笑着,双手接过花灯,一脸满足。
街上的人虽然多,但林家的护卫和弘云府上的护卫结成一个圈,牢牢的将几位主子护在圈中,又有丫鬟婆子陪着,虽然身处闹市,也没有和不认识的人挤来挤去的不适。
隔的极远就看到范家的二层楼花灯,果然名不虚传,花灯里头亮堂堂,走马灯真个慢悠悠转动起来,一副副画就跟活过来一样,全是各地不同的风貌。
下地干活的农民,弯腰插秧抬头一气呵成。采茶的少女,掐尖抛入筐中,双手炒茶犹如身临其境。养蚕的丝户,纺纱的织女,行船的客商,骑马的走镖,远在沙漠的骆驼商队,大雪中贩皮毛的行商。海上捕鱼,下海捞珠的渔民海客,不一而足。
“范家也是后继有人了。”林如海捋了胡子笑。
“的确有心。”弘云回了一句,翁婿俩相视一笑。
等他们走了几步才发现不对劲,这花灯怎么越离越远呢,远远的,花灯好像长了脚在跑。
“是皇上听说了范家的花灯,派人过来,说要拉到街头,跟皇家的花灯摆到一起。”弘云命人去打听了,回来报道。
“这下可好,要看的话,要走一条街了。”贾敏苦笑,到底上了年纪,养尊处优之下,真叫她走一条街,可有些够呛。
林如海沉吟片刻,便道:“我陪你们母亲去定好的酒楼上歇一歇,这灯远看近看也就是这么一回事。你们年轻人,愿意逛就再逛逛,我们歇好了再慢慢走过去。他们的安全我就都交给你了,如何。”
最后一句是对弘云说的,弘云赶紧抱拳,“小侄一定将他们护的好好的。”
于是林家的护卫分了一半人出来,跟着林如海和贾敏走了。两个人上了酒楼,悠悠闲闲坐在窗口看着下头的花灯品头论足,好不快活。
只剩下他们四个人,弘云没了顾忌,自然而然的走到黛玉左右,不时殷勤的答话,或是吩咐人去买什么。乌兰冲他哥翻了个白眼,跟在景玉身边,老气横秋道:“我哥眼里是再也看不到我的,你可要保护我的安全。”
“格格放心,我一定看好你。”景玉忍了笑,留存在脑海中十三爷的印象和眼前这个小姑娘,倒是意外的契合。
“我看一眼而已,没必要都买下来。”黛玉看着丫鬟下人手里拎着,肩上扛着的,哭笑不得的嗔了一眼弘云。
“哪里就全买下来了,好容易上一次街,总要玩的尽兴。”弘云笑眯眯的,却不肯停,他手一指,必有人上去买东西。
“我让人在街头的闲云楼定了位子,那个方向看过去,所有的街景都尽收眼底。而且旁边就是皇家灯会,比站在边上瞧的还要仔细些。如果把二层楼的走马灯拖过去,我们在楼上看,就跟近在眼前似的,观灯再合适不过。”
“不知道父亲母亲一会来不来。”黛玉有些遗憾,不过自己都走的脚软,想想他们的年纪,也实在不乐观。
“我已经让人过去请了,看看他们能否过来。”
去请的人打了回转,说是林如海夫妻准备回府,麻烦弘云阿哥一会儿把他们姐弟送回去。
黛玉不免遗憾,弘云便让人把自己一路买的花灯都送到林家点起来。
闲云楼的雅间一早定了出去,想这个时候定位肯定是不可能的。有人想拿银子砸出一间来,伙计们似笑非笑一句,“客官有胆量,是打算出多少银子,让哪位阿哥让出来呢。”
一句话把人吓跑了,还被人追在后头啐一句,“一看就是外地人,搞清楚这是什么地界再说话吧。”
范家的花灯果然摆在皇家灯展的最中间,他们坐在雅间看的清清楚楚。
“那不是范家的少东家吗?”景玉眼尖,往下一指,便派了人去问。
不一会儿,范欣灵便上前拜见,团团一拜,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谢了景玉的邀请坐下说道:“说是让我等皇上接见,结果说是皇上有事先回宫了,我也不知道这花灯一会儿要怎么处理,只好先在这儿守着了。”
其实他是问过了,哪有人理他啊,只把他晾在外头等着,弘云一听便明白了,点了自己的小厮去一趟。
不一会儿回来道:“皇上没发话,内务府也不知道怎么办,估计是要先带回去再说。”
“多谢弘云阿哥,多谢景玉少爷,在下就先告辞了。”范欣灵得了准话,也好下去安排,一个长揖到底,走了出去。
“怎么外头这么多的差役。”乌兰和景玉都是盯着往下看的人,很容易就发现了问题。
只有弘云和黛玉,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压根没注意到街面上的异常。
“人太多,出来巡逻的吧。”黛玉不以为然。
“不是,这些人不是巡逻的。”弘云眯眼看了一下他们的衣饰,开始摇头。
林如海半途回家,皇上半途回宫,街上忽然就多了这么多巡逻的差役。弘云慢吞吞道:“天色已晚,不过先送你们回家吧。”
连乌兰都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一句埋怨的话都没说。街头果然拉起了网,所有人出入都要经过检查,弘云拿出自己的腰牌这才带了他们出去。上了轿,护送他们回林家。
黛玉一个人坐在轿子里,出神的看着自己轿子底板上的阴影。角落的一盏花灯,映的轿子里自己的身影被拉成诡异的影子,雨丝一样的金步摇印在轿壁上,真的象下雨一般,雨丝轻斜,沙沙作响。
轿外的弘云牵了马,走在黛玉的轿子旁边。一直走到了僻静的地方,旁边再无同路人,黛玉轻轻掀开轿帘,冲弘云嫣然一笑。
弘云赶紧靠过去,“要喝水吗?”
“没有,仿佛听到后头有什么声音,所以问一问。”黛玉说话间将弘云搭在轿窗上的手握住,冲弘云轻轻摇头,一只手在他的掌心轻轻划着。
幸福来的太快,就象龙卷风,卷的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掌心上的笔划连起来是四个字,“轿底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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