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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从青先一步举起了和匡明紧握在一块的手:“是呀,我结婚了。上午才去领的证,想着要请大家好好吃一顿……但你知道的,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上回除了你没有一个人愿意帮我,小望真的谢谢你了……”说到这里,方从青抹了把眼睛,接着又大大咧咧地笑了起来:“你看我,大喜日子,扯这些干什么,走,吃饭去!”
匡明贴心地搂住方从青肩旁,对舒望点了点头:“走吧。”
舒望看着眼前两人恩爱虐狗的模样,也不甘落后,狠狠亲了满脸嫌弃的秦因书一口,才快步跟了上去。
果真如方从青所言,这新开的饭馆味道很不错,大家都敞开肚皮吃了个痛快。
两两白酒下肚,方从青的话匣子就关不住了,拉住舒望噼里啪啦一顿讲,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先是讲她和舒望如何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又如何变成朋友的,再讲自己暗恋匡明时的小心思,最后才讲到她与匡明这坎坎坷坷好不容易修成正果的爱情长跑。
讲到一半,方从青便抓住舒望的胳膊嚎啕大哭了起来,眼泪鼻涕哈喇子已经不分你我了,一同糊满了她妆花得吓人的面容。
“小望,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爱死你了。呜呜呜,上次要不是你,就没有我,也没有匡明了……呜呜呜,你说你这么好一个人,不仅自己长得好看,朋友也长得那么好看,怎么就找不到一个长得好看又可靠的男人呢?呜呜呜,都怪我,肯定是我把你的运气全给吸走了,不然我也找不到老匡这样的好男人……”
在匡明的帮助下,舒望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胳膊从方从青怀里抽了出来,然后飞快地抽了张擦去了胳膊上的一摊不明液体。
可是还没缓过气来,新的一波强烈攻势就再度袭来了。
方从青一把搂住舒望的脖子,顶着一张爹妈不认的鬼脸在他耳边鬼哭鬼嚎道:“小望,我真是对不起你啊。上次,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也不帮我了,还在偷偷恨你。呜呜呜,我怎么可以这样想你呢,你那么好,都是我的错……”
被这么一讲,舒望倒是有些心虚,不由与秦因书对视了一眼。
在方从青被匡明拖到一边时,秦因书暗暗捏了捏舒望的手心:“小爹,这和重生无关,这就是你自己做的决定,而且你做出了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
比舒望对上辈子了解更多的秦因书,要更感概万千一些。一开始他以为他在重生一回的情况下一定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可事实证明,重生并不是万能,他比别人知道的要多一点,但也只有一点。
倘若当时舒望与他商量,他一定会竭尽所能阻止他去帮助方从青。可现在看来,他是真的错大了。有时,依照内心的选择反而是最重要的。
舒望冲秦因书点点头,然后走到了一旁,看着在沙发上睡得迷迷糊糊,口中念念叨叨,一脸傻笑的方从青,蹲下身,替她把头发撂到了一边,然后站起身对守在方从青旁边的匡明说道:“照顾好她。”
舒望对匡明的最后一点不信任也在方从青醉酒吐真言时分崩离析了。
原来匡明自幼对数字方面非常敏感,可他家境贫困,双亲皆不幸患有重病,他不得不利用自己的特长去赌场赌个运气。很幸运,他是这方面的高手,但也很不幸,钱赚够了,可他的父母还是永远地离开了他。
作为旁人可以感叹命运无常,但作为当事人,匡明无法接受这样玩笑似的命运安排,他很快就沉沦了下去,赌博成了他唯一发泄的途径。
方从青也为此和他吵过好多次架,两人多次濒临分手,但好的是,匡明终于挺过来了,在方从青对他不放弃不抛弃的陪伴与放弃。
日子到这里就应该美好了起来,可是——
方从青平时不作死,一作死就作了个大死。
观众朋友们最喜闻乐见的,电视剧里必须用来转折、高潮、增加矛盾冲突的狗血剧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在某天,方从青突然脑袋一抽,想要检验下匡明是不是真的改过自新,不再赌博了,便骗他说自己得了绝症,光看病都要几百万。
匡明沉声安慰方从青后,就一个人悄悄出了门,方从青连忙跟上,看到对方又踏进赌场一条街时,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还没冲上去好好教训教训匡明,就看到隔壁一家小店的老板走出来和匡明说起了话来。
观察了一小会,方从青总算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中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原来,匡明并不是来赌博的,是他曾经有恩于这家店的老板,在对方危难之际给过对方一笔小钱。虽然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对方还钱,可到如今这种地步,也不得不腆着脸皮来讨钱。
方从青知道匡明虽然出身不好,可心气极高,自尊心极强,如今他为了自己宁愿低头求人也不去赌钱着实让她感动了一把,于是立即上前把事情坦承了个一清二楚。
匡明知道后当然也很生气,只是看着方从青一脸歉意的模样,也不忍心多加责怪,没一会两人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蜜里调油了起来。
俗话说,秀恩爱死得快,就在两人你侬我侬时,有人终于看不惯了。
这个正义的使者就是赌场一条街的大老板,街上所有的赌场全是他一人开的。
匡明曾经有段时间在赌场里疯狂捞金,想让背后的东家不注意到他不行,窝火不已的大老板非说匡明出老千,把他绑起来打了一顿,并禁止他再次踏入这条街道。
今天匡明急着讨钱,就没想到这茬,可偏偏那么不幸被抓了个正着。不过,今天老板心情好,决定让匡明先陪他赌两把。
匡明也没有那么蠢,为了证明自己的确对赌场没有威胁性了,只能硬着头皮一输再输。果然,大老板被哄得很开心,但作为一个记仇的小心眼,他也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匡明,于是露出了万分鬼畜的笑容,威胁匡明如果不能把这输的几十万在五天内还上,就要取他一根手指。
再然后,事情就变成舒望看到的那样。
匡明点头答道:“我会照顾好他的。你要在郊区买房子的事,从青跟我说了,我会帮你多留意。不过,我还是得亲口跟你说声谢谢。”
“我和老方是朋友,这有什么好谢的。”舒望扭头去看熟睡中露出满足笑容的方从青:“但我还是不明白,老方为什么不肯直接告诉我原因?如果她告诉我,我一定会理解她的。”
匡明同样看向方从青,眼底浮起一抹浅浅温柔:“从青虽然看着大大咧咧,但她心里在意的却很多,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可即使是你,她也不想让你看到自己难堪的一面。她总是这样,要强并且执拗。”
舒望神情微微一愣,仿佛有一颗无形的子弹迅猛地射中了他对大脑,他突然就被戳中了心事。
就连一向大大咧咧老方也是要面子的,可他呢?
他只是毫无所谓地把自己最落魄最不堪的样子展示给了所有人,仇恨冲昏了他的头脑,也泯灭了他的最后一点自尊。
舒望忍住心底油然而生的一点小小悲怆,上前拍了拍匡明的肩膀,然后径直走向包厢门口,秦因书正站在那儿等着他。
对方就那样看着他,个头小小的,眼神却是坚韧的。
秦因书主动牵起舒望的手:“小爹,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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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一家宽敞明亮的咖啡厅。
“舒先生,这次我们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如果您没有疑问,请在合同上签上您的名字。”
坐在舒望对面的男人这样说道,他有着普通的长相,普通的身材,甚至连发量也普普通通,不多也不少。
可就是这样一个丢在人群中便会彻底湮没的男人却有着过人的智慧、胆量与判断力。
这一点,目前只有秦因书和舒望二人知道,就连男人也不清楚自己将来竟会成为这个国家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
舒望拿过笔果断地在合同上牵上自己的大名,一边抬眼看着对面不断低头看手表的徐凡,笑着问道:“徐先生,你有事吗?”
徐凡接过舒望刚刚签下的合同,满意地笑了笑:“舒先生,我在二十分钟后与人有约,如果合同没有问题,我就先送您离开了。”
徐凡站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可沙发上的舒望和秦因书却依旧巍然不动。
“舒先生?”徐凡试探着问道。
舒望缓缓看向徐凡,脸上的笑容徐徐绽开:“我想,我就不用走了。”
在对方满是疑惑的目光中,他拍拍了秦因书的肩旁:“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徐凡一脸震惊地坐回了原地,他来回看了好几遍秦因书,眼中的诧异不减反增,越发不敢置信:“这令人吃惊了,我从没想过网上大名鼎鼎的黑客SHU竟然是个小孩,还是这么小的孩子。”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看了秦因书一眼。
秦因书好整以暇地接受在对方目光上的审视,在徐凡第十三次看向他的时候,他也看向了对方:“008,我就是SHU,我们之间的暗号是你妈生日和我小爹生日,你忘记了吗?“
徐凡深吸了几口气,然后艰难地接受了这个让人难以消化的事实:“对,是你。虽然这真的很难让人相信,但我正在试图接受。”
SHU是秦因书作为黑客的代号,而008则是徐凡作为黑客的代号。在半年多前,秦因书在网上找到了徐凡,并且与他取得了联系。
当然,找到徐凡也不过是秦因书计划里的一部分而已。
徐凡,目前只是一个兜售电脑的小员工,闲暇时则会变身网上的菜鸟黑客,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开创了电商时代,他改变了这个国家。
“服务员,结账。”位于他们后面一桌的客人大喊道,秦因书听到后则微微弯了弯嘴角,没人能预料到就在不远的将来网络购物会成为一种普遍的潮流,移动支付会彻底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
而改变这一切,创造历史潮流的男人现在就坐在他的面前。
秦因书自知若实打实地苦干,他与舒望也不一定就能创造奇迹。
老天并不会公平地眷顾每一个努力的人,但是借着重生的优势,抱抱金大腿,走走捷径他还是能做到的。
所以在一切还没开始,在徐凡只是在脑海中构思时,秦因书就找到了他,并且准备参与进去,成为初创之一,虽然略显无耻,但这是无疑是最佳方案。
在三个月前,徐凡开始把这个想法付诸实现。秦因书作为他隐藏于网络后的技术支撑,同徐凡一同创造了本国第一个网购网站——Netbuy。仅仅几个月后,这个网站就迅速成长了起来。而徐凡也考虑同秦因书在现实中见面,一起大展拳脚,实现鸿鹄之志。
作为知道未来走向的第二人,舒望在Netbuy这个网站刚一上线就入驻了进去——他开始借助这个平台售卖童装,模特自然用的就是自家的可爱儿子。
虽说,由一卖烤串的变成卖衣服这转变有点太大,不过他还是很乐在其中,毕竟钱多了,想做什么都没有人再说三道四,也不会害怕失败害怕跌倒了。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他来到风都之后。
也许这里就是他的福地,在这里他的人生发生了巨大转折,一切都进行得异常顺利,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推波助澜。
首先,他买的那两只大跌的股票又飞涨了起来,紧接着他在匡明的介绍下以三百万低价在水都西郊买下了一个占地极广的工厂,他才刚一接手,国家就开始宣布了建设西郊的计划,工厂这块便开始飞速增值。
这些事发生得比预想得要更快,但到手钱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钱。
就在四个月前,令人期待万分的拆迁终于来了,舒望凭借着这工厂换回了足足五千万的人民币,他就这样终于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拆迁暴发户。
自此之后,日子就悠闲了很多,悠闲的另一个意思就是无所事事,每天吃喝玩乐,他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和秦宥在一起时当米虫的日子。
对他来说当米虫不可耻,无聊才可耻。作为一个寂寞的单身父亲,他得找点事情做,来填补填补自己空虚的内心。
于是当Netbuy网站上线后,在秦因书的唆使下,舒望就义无反顾地投入到了童装网店事业。
说真的,他的目光很短浅,不像秦因书一样有着改变历史的雄心,他只是想找一份喜欢的事做做。每天把自己的儿子打扮的或可爱或帅气或酷炫,然后再拍下数不清的照片,拿到网上给无数人展示炫耀,这就是他喜欢做的事。
Netbuy网站上线后没多久,舒望的童装网店就红了一把,不是因为史上最可爱的模特,而是因为照片上那一块扎眼的活动背景板——一只时而卖萌、时而抠脚、时而颜艺的雪白萨摩耶。
虽然过程很诡异,但结局很美好,总之舒望的网店是真的红了,白花花的银子川流不息地往他口袋里送来,一切就美好得像做梦一般。
而这次,徐凡就是邀请他来谈合作事宜的,这个男人的眼界和野心都很大,他希望能和旗下各个前途光明的网店签订协议,达成战略合作。而舒望除了说YES,好像没有别的选择了。
不过,徐凡和他谈完,就要和他儿子谈了。
秦因书伸手抓住舒望放在桌下的手,用绵软的小手轻柔地握住,然后敛去脸上的一切表情,沉着冷静地看向正对面的徐凡:“徐先生,我想我们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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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望和秦因书走出咖啡厅时,西沉的太阳正散发着最后一点余晖,那是一种让人由心底觉得暖洋洋的橙黄色。
微风徐徐拂来,停在马路对面的一辆黑色迈巴赫适时摇下了车窗,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无比专注地看着对面的一大一小一点一点走向自己。
舒望感受到了那平静似水却不容忽视的注目,立马笑了起来,拉起秦因书的手对沈景行对打了打招呼。
他坐进车里,才刚系上安全带,就感觉到有一股热气正喷薄在他的耳垂上,一转头,便被沈景行赫然放大的一张脸吓了一大跳。
舒望一边拍着胸脯一边往后躲:“吓死我了,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给我看你的黑头吗?”
沈景行摇了摇他那张万年冰山的脸,一本正经地抬起了下巴。
满是疑惑的舒望瞧了瞧眼前的大脸,又扭头求助般地看向独自坐在汽车后排的秦因书,而秦因书则是一脸“我还是个宝宝”的懵懂表情。
就在这时,沈景行的大脸又揍过来了些许,舒望被挤在车门上有些动弹不得:“咳咳咳,我要被挤死了,你过去点,行吗?”
“不行。”沈景行淡淡吐出了这两个字。
在舒望开口前,他已经一把抓住了舒望的手腕,一板一眼地说道:“在六个月前的这个时候你说需要六个月的时间来考虑,现在考虑得怎样了?”
舒望薄薄的耳垂当即红透了,他眨了眨眼,又偷偷瞄了瞄后座上正全神贯注观看着的秦因书,忽然伸手摸出一本汽车杂志挡住了两人的脸,然后飞快在沈景行脸颊小啄了一口。
只是一眨眼的瞬间,一切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了。
舒望看着离他不到一公分的那张脸,有些结巴道:“你、你可以坐回去了。”同时响起的还有来自秦因书的抱怨声:“车上还有小孩子!”
可一本薄薄的汽车杂志似乎将所有的噪音都隔绝在了两人世界之外。
沈景行目不转睛地看着舒望:“太轻了,没感觉。”
说完,便又将脸凑了过去,就在这时,一只手挡住了他,挡在了他的唇和舒望的唇之间。
沈景行看着舒望,舒望也看着沈景行,生动形象地演绎一番什么叫做“大眼瞪小眼”。
风从这边车窗吹进,又从那边车窗吹出,两人似乎忘了呼吸,也忘了眨眼。
幸好的是,就在两人快化身为雕像时,车里唯一脑子清醒的秦因书,一把拿开了那本碍眼的杂志,然后凑到沈景行耳边一字一顿地说道:“后、面、的、车、让、我、们、让、道,喇、叭、已、经、响、了、三、次。”
此言一出,那响亮的鸣笛声顿时显得格外刺耳,舒望连忙推开沈景行:“对,我们快点让开吧。”
沈景行一边开着车一边偷偷翘起了嘴角,他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手则一点一点向右边移动。
然后,他就握到了一只肥肥软软的小手。
紧接着,耳边就响起了秦因书语重心长的声音:“沈叔叔,开车时安全最重要,答应我儿女情长先放到一边。”
舒望用余光瞥了瞥神情严肃的秦因书,又瞟了瞟一脸僵硬的沈景行,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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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庭小区一单元四栋801。
这就是舒望和秦因书的家,不是一时,而是一辈子的家。
这是舒望全款买下的房子,亲手装修的家,连房贷都无需顾虑,只用去享受家的温暖就好了。
风庭小区是风都最高档的几个小区之一,位于风都市中心的商业区,附近就是风都最优秀的小学熊本熊小学。
毫无疑问,谭轻水就在熊本熊小学上学,秦因书也自然而然就跑到了熊本熊小学上学。
对了,秦因书现在已经六岁了,是一名光荣的小学生了,每天都要带着鲜艳的红领巾高高兴兴地去到学校,一边听着老师讲无聊的课,一边看着坐在他前面的谭轻水的后脑勺发呆。
在掏出钥匙打开门时,舒望顿了顿,转身看向另一侧的沈景行:“你……要来我家吃饭吗?”
站在802室门口的沈景行立马将钥匙收进口袋,大步走到了舒望身边:“你想吃什么?”
门开后,沈景行轻车熟路地走进厨房打开冰箱便折腾了起来。而舒望和秦因书只有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仰望他的份。
看那精美的刀工,看那轻松的颠勺,看那恰到好处的火候,这样烹饪出的东西怎能不美味呢?
一顿饱饭后,舒望先将沈景行送出了门,接着简单收拾后,便带着秦因书出门补习了。
现在的孩子对补习几乎都是唯恐避之不及,而秦因书却是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盼星星盼月亮,这着实是一种比为爱走钢索更崇高的境界。
秦因书这么盼着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他的补习老师正是谭轻水的母亲,风都大学里的法语老师,他要补习的也正是法语。
虽然,他对法语和英语一视同仁——两者都是一样的让人头大,可如果能借机亲近亲近谭轻水,他也是很乐意的。
八点钟左右的时候,舒望带着秦因书到了风庭小区隔壁的风洺小区。与风庭一样,风洺也是一所高档小区,不同的是这里没有公寓,全是些小型独栋别墅。而谭轻水就住在其中的一家。
门铃按响没多久,一个秀美的女人就带着一个粉嫩嫩的小朋友出来打开了院子的栅栏。
谭轻水本是有些怕生,见到舒望便一直躲在自己妈妈的身后,小脸上写满了怯意,可当他看到秦因书的那一刻,一下子就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他扯着自己妈妈的衣角,从妈妈身后探出身对秦因书说道:“小书,你是来陪我玩的吗?”
话一说,便飞快地缩回了身,活脱脱一只胆小的小松鼠。
“不,我是来学习的。”秦因书义正言辞道,他抬头看了看一脸欣慰的谭妈妈,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俘获了未来的丈母娘,于是又问道:“刘阿姨,我学习完了后,可以陪阿水玩吗?”
“当然可以了。”刘黛柔满是疼爱地摸了摸秦因书的脑袋:“我看小书这么聪明,今天的知识一定很快就可以学完。”
舒望笑笑:“那你们先进去吧,我到附近逛逛,九点半的时候来接秦因书回家。”
“嗯,好的。”刘黛柔蹲在谭轻水身边,轻柔地说道:“阿水,快跟叔叔说再见。”
“叔叔再见。”谭轻水对着小手指,怯生生地说道。
秦因书看出了谭轻水的紧张,一把抓起对方香香滑滑的小手,大步往屋子里走去:“阿水,咱们先进去,等我学习完了,我就可以陪你看动画片了……”
舒望没好气地看着自己儿子有了媳妇不要娘的德行,但最终还是笑了起来,一边念念叨叨一边大步离开了:“小色胚,也不知道是遗传了谁,反正肯定不是我……”
风洺小区虽然位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但作为一个风都数一数二的高档小区,它占地辽阔,环境清幽,生活便利,仿佛是独立在闹市区中一片幽深森林,一踏入它,就宛如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连空气都清新了起来。
小区西边有一条引流于相濡江的小溪,清澈潺潺,溪边是大片的草地夹杂着几小丛灌木,在夜晚时分也别有一分美丽。弯弯的月牙,长长的木凳,空中犹如星星一样璀璨的萤火虫,
一起梦幻得好似童话世界。
这么一块遛狗宝地怎么会被风洺小区的狗奴们放弃呢?
此时此刻,大大的草坪上正奔跑着十几只狗狗,娇小的雪耐瑞,憨厚的金毛,傻傻的哈士奇,有大有小,各式各样,全都融洽不像样子。
舒望坐在长凳上看着眼前互相追逐的狗狗们,脸上渐渐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也许是他的相貌好看到已经跨越了种族的界限,屁股下的长凳还没坐热,一只蹒跚学步的小奶狗就踉踉跄跄地朝他扑了过来,嘴里还汪汪汪地叫个不停。
舒望举起小奶狗逗弄了一番便把它交给了赶来的主人,可在被交到主人手里那一刻,小奶狗立即不安分地挣脱了起来,嘴里的叫声愈发凶狠,犹如杀猪一般。
舒望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然后起身走向了一旁的便利店。
他随手从冰柜里拿出一罐可乐,然后走到了收银台前:“这个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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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盯着手腕上的手表。
已经十分钟了,舒望仍没有从便利店出来,他掐灭烟头,走向便利店,推门而入。
可当推开门后,才发现店内除了收银员外已再无一人。
男人微拧眉头,转身走出便利店,可就在门打开的那瞬间,一个声音在门外兀地响起:“你跟踪我?”
看清男人的面容后,舒望顿时松了口气,放下手中刚从路边捡起的木棒,淡淡地朝冯义博抬了抬下巴:“别想了,我刚刚是从后门溜出来的。”
他歪着脑袋上下打量了冯义博一番,狐疑地问道:“你真是在跟踪我?”
一身黑衣的冯义博往下压了压头上的鸭舌帽,冷静自若道:“我看到有人身影很像你,就跟了过来,原来真是你。”
“哦,这样啊。”舒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拉开便利店的大门再次走了进去。
他回头看着依旧站在原地的冯义博:“喝什么,我请客。”
舒望坐在长长的木凳上,手里捧着一罐冰凉的可乐,只是身边多了一个男人。
“你的伤好了?”舒望问道。
“差不多了。”
“那你怎么会来风都?”舒望继续问。
冯义博将手里的咖啡放到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根烟便直接点上了,吸了两口后,发现舒望一直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自己,于是哑着嗓子问道:“来一根?”
舒望看着他,摇了摇头。
冯义博眯起眼睛,吸了长长的一口烟,脸上闪现了一秒餍足的神情:“我辞职了。”
“辞职?也是。城管还真是份苦差,吃力遭人厌。不过,我真没想到你会来风都。你在这里找到了工作吗?”
“刚找到。”
“干什么的?”
“给人打打工。”
“那你为什么要跟踪我?”舒望冷不防问道。
冯义博镇静答道:“我没有。”
“是吗?”舒望双手交错了起来
而冯义博并没有再回答。
舒望轻叹一声,抬头看向远处,那片绿色的草坪上,狗狗们仍在自由自在地玩耍着,仿佛时间不曾流逝。
“在很久以前,大概好几年前吧,有一段时间我总是感觉自己在被人跟踪。”舒望没头没尾地说着,到这里,他顿了几秒,扭头看了冯义博一眼,才继续说道:“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可就在这几天,就在刚刚这种感觉有出现了。”
冯义博拿起滚烫的咖啡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语气冷静而淡漠:“然后呢?”
舒望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冲着冯义博挤了挤眉毛:“你不会真以为我相信你了吧?”
舒望伸手拍了拍冯义博的肩膀,比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这具略僵躯体的反应要真实多了。
他满意地笑笑:“我知道你是在跟踪我,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冯义博表情微变,可话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原来你还真在跟踪我!”舒望恍然大悟道,他摊摊手:“不过,你也别担心,既然你不想告诉我原因,那就不告诉好了。我如果想要知道,我就自己去找。但是,你也别再跟着我了,我不喜欢被人跟踪。”
“几年前谁在跟踪你?”冯义博突然问道。
舒望看着冯义博沉默了三秒,接着就噗嗤笑了起来:“我不知道啊,我都说了只是一种感觉而已,也许根本就没人跟踪我。我刚刚也是在诈你,谁想到你真中招了。”
“算了,不跟你讲这么多了,我得先走了。”舒望将手里的易拉罐以一道优美的抛弧线丢进了垃圾桶里。
“不管怎么样,希望你能在这个城市好好生活。但是,真的不要再跟着我了。我在这里生活的好,我不想和之前的人或者事再有什么交集。”
“真的非常的谢谢你。”舒望深深看了冯义博一眼,毅然决然地大步离开,没有留下一丝眷恋。
在舒望走后五分钟,冯义博拿起一旁的咖啡喝了一口。
咖啡已经不复之前的滚烫,被掩盖的苦涩显得愈发醇厚,他不由皱了皱眉,压低声音说道:“出来吧。”
然后,另一名身形相似的男人从后面的树林走了出来,坐在了冯义博的旁边,也就是舒望刚刚坐的地方。
“他发现了。”冯义博说道。
男人淡淡道:“我知道。”
冯义博回过头来打量身边的男人,语气中带了些语重心长:“老秦,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作为兄弟,我只能劝你不要等到失去了再后悔。”
“我已经失去了。”秦宥淡漠地垂下眼。他熟练地从冯义博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拿出一根叼到嘴里,凑到冯义博跟前:“有火吗?”
冯义博瞥了他一眼,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为秦宥点上:“咱们多少年没见了,一见面就让我给你点烟。”
秦宥在烟雾缭绕中缓缓吞吐中,却不料忽然被呛住,不由咳了起来,冯义博懒懒地抬眼:“怎么,这么多年没见,连烟都不会抽了。”
秦宥长长叹谓一声:“好些年没抽了。”
“因为他吗?”冯义博突然问道。
“当初我们可是学校里最无法无天的小混混,结果你一转校就变校草学霸了。咱们都多久没了联系,如果不是他,你也不会想到我吧。”
沉默了好几秒,秦宥低声说道:“上次谢谢你了,如果不是……”
“我命大着,一场车祸而已。”冯义博拿起杯子,将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而且,你现在是我的老板了。”
他转头看向秦宥,质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房子和车子我都替你安排好了。”秦宥将钥匙递给冯义博:“以后,我们尽量少见面……”
秦宥话还没说完,就被人钳制住了手臂,冯义博看着他说道:“如果你不想说,不要紧,但是我希望你可以不要做后悔的事,不要像我一样等人失去了才……”
秦宥眼底滑过一抹诧异:“他怎么呢?”
冯义博叹了口气,一张本就成熟的脸显得愈发沧桑了:“车祸,人没了……”
“对不起。”
冯义博伸手拍拍秦宥的肩膀:“所以,你一定要想清楚,能活着在一起就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还有机会,还来得及。”
秦宥站起身,从上而下地看着冯义博:“你搞错了,我没有后悔。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冯义博大声叫住转身离去的秦宥:“那你找我来,又算怎么一回事?”
可对方却像是没听见一样,步履不停,只留下了一个决绝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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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朵,橙色的太阳,绿色的草地,五颜六色的花朵,还有两个手牵着手笑哈哈的小人,这就是谭轻水刚刚画完的画。
他放下手中的蜡笔,心满意足的将自己的画作欣赏了一遍后,就凑到了秦因书身旁好奇地问道:“小书,你画的是什么啊?”
与他笔下的绚丽多彩不一样,秦因书一整张画只有黑白两种颜色,虽然线条流畅生动,却隐隐透着一种压抑的感觉,谭轻水不开心地撅了撅嘴,然后眼睛一亮,献宝似的把自己的宝贝蜡笔送到了秦因书眼前:“小书,我们来给它涂颜色吧!”
“不是有黑色和白色吗?”秦因书顿下手下的动作,抬头看了看谭轻水。
“可我、可我……”谭轻水扭捏地背起来双手,他不去看秦因书,嘴巴却嘟得老高,一脸的委屈神色:“我不喜欢这样。”
“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呜呜,我就是想涂成五颜六色的嘛,呜呜……”谭轻水难过地垂下头,似乎秦因书再不从他,金豆豆就要掉下了。
秦因书无奈地叹了口气,都怪他,他一个大人跟小孩子讲这么多干什么。一眨眼的工夫,他便换上了一副灿烂童真的笑容,拉了拉谭轻水的小手:“阿水,阿水,我们来玩过家家好不好?”
“好啊好啊!”谭轻水高兴地拍起了手,全然忘记了哭泣:“我当新郎,你当伴郎!”
秦因书刚想一口应下,却发现了一点不对劲:“那新娘呢?”
“两个新郎不行吗?”谭轻水像看弱智一样看着秦因书。
“当然可以。”秦因书雀跃了起来:“所以我们两个都是新郎?”
“不对不对。”谭轻水摇摇头,理所当然地说道:“我是新郎,你是伴郎。”
秦因书差点一口老血吐了出来,可看着谭轻水那张粉嫩的小脸,他怎么也生不起气来,只好循循善诱道:“我们有两个人,又有两个新郎,那就是你当一个新郎,我当一个新郎了。”
谭轻水一脸古怪地看着秦因书:“可我已经有新郎了,而且已经说好了。”说到后面,谭轻水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透着些许不正常的红晕。
“谁?”秦因书努力挤出一抹微笑。
谭轻水紧紧闭着嘴巴,双手捧着像桃子般红透了的脸蛋,一双明亮的眼睛水润润的,整个人显得既紧张又羞涩。
这下好了,秦因书之前没吐出来的老血又咕噜一下咽了回去,差点被呛个半死。
“他是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谭轻水。
“是、是小飞机。”
谭轻水害羞得低下了头,支支吾吾道:“其实、其实我也没有见过他……但是我知道他就住在我隔壁,他叠的飞机总是能从隔壁飞到我的房间来。”
“既然你没有见过他,那你怎么和他说好的?”秦因书继续质问。
谭轻水拿起床上的一只泰迪熊塞到秦因书怀里:“我是和小贝说好的。”小贝就是这只毛茸茸的泰迪熊。
秦因书显然不太能明白谭轻水的脑回路,有几秒钟的功夫,没太能做好表情管理的工作。
谭轻水扬起脑袋:“我已经跟小贝说了,我要让小飞机当我的新郎,所以小飞机就是我的新郎。”
他口中的小飞机自然指的就是隔壁的小男孩,别问谭轻水为什么知道这个素未蒙面的纸飞机爱好者就是个男孩子,还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毕竟少男情怀总是诗。
秦因书一把掀开窗帘,看向隔壁那栋黑黢黢的宅子,继而转过头来看着谭轻水:“你弄错了吧,这一家没住人。”
“不,住了人的,小飞机就住在里面。而且我还见过小飞机的妈妈,不过,”谭轻水嘟起嘴似乎在苦恼着:“小飞机好像不怎么喜欢出门。”
“你什么见到的?”秦因书追问道。
“有好几次我晚上起床尿尿的时候,就看到小飞机的妈妈从外面回来了,不过天太黑,我也没看到她长得什么样子。”
“是吗?”秦因书又瞧了隔壁家黑布隆冬的宅子一眼,大概有几分明白了。
他的阿水还太小了,还处于相信童话故事的年纪,他像阿水这么大的时候也喜欢胡思乱想,分不清楚幻想与现实,还以为圣诞老人是真实存在的呢。
“你不信我吗,小书?”谭轻水虽然年纪小,但并不蠢,他闷闷不乐地鼓起腮帮子问道。
“我当然相信你了。”秦因书连忙安抚道。
他看着比自己低了半个头的谭轻水仰着脑袋,脸蛋鼓鼓的,就像一只嘴里塞满了松子的小松鼠,心里某处犹如被羽毛轻扫了一下,忍不住低头在对方粉嫩的小脸上偷了个香。
然而就在此时,正愉快交谈着的舒望和刘黛柔一并推门而入了。
“什么?建议我带二娃去做个智商测试?不用了不用了,他随我,聪明是聪明,但还没到天才的地步……咦,怎么不说话了?”
舒望看着刘黛柔就这样在自己眼前愣住了,一头雾水地转过头,于是也愣住了。
眼前分明就是少儿偶像剧现场,两个萌娃身边仿佛正冒着粉红色的泡泡,舒望几乎都能嗅到空气中恋爱的酸臭味了。
“阿嚏!”刘黛柔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万分尴尬地揉了揉鼻子:“呵呵呵,我好像闻到了水蜜桃的香气。”
然后心虚地看向了同样一脸懵逼的舒望。
她怎么有一种撞破奸情的感觉呢?不对,早恋是不对的!咦,还是不对不对,小书和小水只是两小无猜,闹着玩的……唉,不说了,怎么突然就好想念出差在外的老公……
舒望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由惊讶恢复了正常,只是刘黛柔的空虚寂寞冷似乎也传染了他,突然间脑子里就浮现了沈景行的面容……
谭轻水本来很坦然自若地接受着来自自己最好朋友的一个爱的亲亲,可当两人大人闯进来后,不知为何,脑子突然就“嗡”的一声乱掉了,就连耳朵根也红透了。
他一把推开嘴唇还印在他脸上的秦因书,迈着小短腿急急忙忙地跑到刘黛柔身边,紧紧抱住自己妈妈的大腿,害羞又懊恼地把自己通红的脸蛋埋了进去,却不知两只透红的耳朵还留在了外面。
而另一旁,舒望还在胡思乱想着,就听到了秦因书平静到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声音:“小爹,我们回家吧。”
低下头,果然就看了秦因书故作老成的小肥脸。
可当秦因书扭头向躲在刘黛柔身后的谭轻水告别时,脸上的表情立即变了,满满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了,就连声音也多了感情的起伏。
“阿水,我要先走了。不过,你无聊的时候可以把小贝当我,跟它说说话,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好了好了。”再听下去,舒望都想大义灭亲了,他一把抓过秦因书,对刘黛柔母子笑着告别:“小柔妈妈还有阿水,我和小书先回去了,下次再带他来找你玩。”
说完,就拖住似乎还有一万个字讲的秦因书,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出了谭家的宅子后,舒望立即教育起了秦因书:“秦因书同学,虽然我知道你是个成年人,可别人不知道啊。你要记住你现在是个小学生,还是个刚上小学的小学生,别人才刚开始玩lol,你却跑来谈恋爱,未免也太腐朽了吧。你重生你就天下无敌吗?如果坏人知道了,把你抓去解剖,我看你怎么办……”
舒望还想继续讲下去,却发现秦因书完全一副右耳进,左耳出的模样,再仔细一看,秦因书正一脸魔怔地盯着谭家隔壁的宅子。
舒望回头看了看那没有半点灯火的宅子,顿时有些不解了:“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秦因书眼神一亮,拉着舒望的手臂:“小爹,你看到没,刚刚那栋房子里亮了一下灯,虽然只有一下下。”
舒望又回过头去看,可依旧一头雾水:“没有啊。二娃,你是不是看错了,你刘阿姨跟我讲过,他们隔壁一般不住人,这家的主人只是偶尔度假的时候会过来小住下,但也就一年一两次吧。”
“小爹你等等我……”秦因书也不听,忽然拔腿冲那栋宅子跑去。
只是他还没到达终点,突然就直扑扑地倒在了地上。
“二娃!”仅仅三秒,舒望立即冲刺了过去,当在他扶起昏迷不醒的秦因书时,心头竟是疼痛难忍,不能自已。
不过好的是,闻声而来的刘黛柔替他们拨打了120。
“你还好吧?”刘黛柔向舒望伸出手。
舒望缓了一会,总算好多了,他冲刘黛柔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我没事,谢谢你。”
可就在抬头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刘黛柔脸上的一闪而过的惊恐,虽然只有短短一秒。
“怎么呢?”舒望忙问。
“没什么没什么。”刘黛柔捂住嘴使劲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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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二点,这时一天中最清闲的时刻了。
此时,大多数人已经沉沉睡去了,漆黑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但医院却从来没有清闲的时刻,即使在深夜,依旧是灯火通明。
沈景行接到了舒望打来的电话,从床上一跃而起,急急忙忙赶到了医院。
他首先看到了坐在病房外,双手抱头的舒望,悄无声息坐在了对方身边,替他披上了自己的大衣。
舒望抬头看向沈景行,无神的双眸以及眼下的黑眼圈顿时一览无余。
他沙哑着开口了,就连声音也染上了浓浓的憔悴:“你来了……二娃,他还没醒……医生说他是营养不良,可是怎么可能?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绝对不可能营养不良……他会不会是得了什么病?什么很可怕的病?”
沈景行握住舒望的肩头,让他靠向自己的肩膀:“别想了,先休息休息。”
舒望一反常态地没有拒绝,他轻轻靠在沈景行坚实的肩膀上,目光一直看向对面的病房,始终不曾离开。
那里面睡着一个他最要的人。
“我突然觉得好恐惧……怎么办?如果真的是……”冷意渐渐袭来,舒望裹了裹沈景行披在自己身上的大衣。
“就在刚刚,二娃晕倒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头好痛心也好痛,,就好像我要失去他了一样……可是这怎么可能,他明明就在我身边,我们明明就越过越好了,你说是不是?你说怎么可能呢?”
沈景行轻轻拿开舒望紧握着自己的右手,用双手捧住:“嗯,不可能。”
舒望这才好受了些,他看向沈景行,眼眶有些湿润:“谢谢你,在这种时候陪着我。”
他继而深吸了口气,似乎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刚刚我一个人的时候,想了很多,总会有人来……总会有人来成为二娃他的新爸爸,你会后悔吗?你要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也行……”
“我不需要机会,也不会反悔。”沈景行先一步说道,他拂去舒望耳边的发梢,低头轻轻在舒望的唇上印下了一个吻,一个真实的,湿润的,期待已久的吻。
两秒钟后,舒望自己先分开了,他看着对面病房,心中懊悔不已:“二娃还躺在那里,我却在外面跟你……唉,我真是太不称职了……”
沈景行伸手揽住舒望的手臂,让他靠近自己的怀里:“他会希望你幸福的。”
这时,从一旁走过的小护士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吐槽道:“现在的家长怎么就这么不相信医生呢?说了是营养不良就真的是营养不良,你家娃现在正在房里睡得跟猪一样呢,明天就好了。谈恋爱就谈恋爱,也不要弄得跟偶像剧一样,还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哼!”
第二天,秦因书在医院的病床上迷迷蒙蒙地睁开了双眼,除了身下的床板太硬,再也感觉不到什么别的异样。
昨天晕倒时那场钻心的痛苦仿佛就要一场抓不住的梦,梦醒了,人也恢复了正常。
“二娃,你真的没有感觉到不舒服吗?”在秦因书再三要求下,舒望准备带着他出院回家,可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再三询问了起来。
秦因书拿起一盒纯牛奶,插进吸管,大口吸了起来,不到一分钟,牛奶盒就瘪了下去,他淡定地将盒子掷入垃圾桶,抹了抹嘴巴:“舒先生,这是你问的第十遍了。我非常确定地告诉你,我很好,我没有一点不舒服。”
“对啊,舒先生,李医生已经说了,你儿子只是轻微营养不良而已。”一旁年轻貌美的小护士也跟着帮腔道:“今天医院给小朋友又做了一次全身检查,真的什么事也没有。”
“也对,可我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舒望苦恼地打量着白白嫩嫩,白玉团子似的秦因书,怎么也没有办法将他和营养不良联系起来,对他来说,这着实诡异得很,不过再想想,重生这种诡异的事都能发生,别的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好吧好吧,二娃咱们先回家吧。”眼看房门外又来了一批新收的病人,舒望也不怎么好意思再打扰医护人员工作了,牵着秦因书的手护着他从床上跳下,可在推门离去前心头还是有几分不放心,又回头同护士询问了一番才安心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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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秦因书依旧活蹦乱跳,一点事儿也没有,这也才叫舒望渐渐放宽了心。
不过,另一件事却上了他的心头。
他还是觉得有人在跟踪他。
这种感觉最开始于一个月前,舒望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是一个天色阴沉的秋日下午,他如同往常一般去接秦因书放学回家。
他们路过街边的书店,走过第一个红绿灯,在奶茶店逗留五分钟,再走过第二个红绿灯……可是无论他们在哪,就在他们背后,似乎有个黑色的影子始终跟他们保持着二十米的距离。
然后当他回头的那一刻,每个人都完美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上班族健步如飞地赶向地铁站,穿着校服的情侣手拉着手慢悠悠地压着马路,刚放学的小朋友为了路边的小吃不肯挪动脚步,一脸疲惫母亲无奈地掏出钱包,送快递的送外卖的小哥骑着电动车飞速驶向各自的目的地,没有一个人是奇怪的、突兀的、跳脱的。
可是这种古怪的感觉却始终从他心头上挥之不去,接着愈演愈烈,成为了如影随形般的存在。他和沈景行约会,去楼下遛狗,送秦因书去谭轻水家补习……
而今天,刚和秦因书看完电影回家的舒望又再一次感受到了这种压抑的逼仄的似乎要把人赶到一个阴暗角落里去的感觉。
这些天,他为此受了不少折磨,于是在今天他终于拨通了打给冯义博的电话:“我不都跟你讲过了吗,不要再跟着我了吗?这样有意思吗?你到底想要什么?咱们直说行吗?”
然后,回应他的是长达半分钟的沉默。
接下来,才是冯义博喑哑的声音:“我没有跟踪你。”
这下轮到舒望沉默了,他不安地抓了抓胳膊,艰难地问道:“你……真的没有骗我?”
即使他们相隔不知多少公里,手机那头的叹气声依旧是那么清楚:“我承认,我之前跟踪过你,被你发现了,那是因为秦宥让我跟踪我。不过,自从那次后,我就没跟踪你了,我换了份工作。”
“什么事工作?”
“保镖。”
“等等,你和他竟然认识?我怎么不知道?!”舒望忽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冯义博轻笑了一声:“你不知道我,不过我一直知道你。”
“是吗?听起来又是一盆狗血,但是我不想再听卖关子的话了,我只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秦宥到底是什么关系?”
在舒望的严厉质问下,冯义博放低了声音:“你知道秦宥是高二才转去你们高中的吗?”
“你是说……”舒望沉默了会,说道:“你是说你和秦宥之前就认识了?你们是一个学校的?”
“嗯,差不多吧,但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我和秦宥那时虽然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但却不是怎么正面的,换句话说就是高中的混混头子吧。谁也没想到他去到你们高中后,就变成学霸校草男神级人物了吧。你应该知道这是为什么吧?”
“哦,我当然知道。”舒望看向放在一旁茶几上的报纸,封面头条就是秦宥要同蒋经兰下个星期结婚的消息。“为了他的女神嘛。”舒望淡淡地说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他当然是为了你。”
舒望打了个哈欠:“好吧,那就当他为了我,可他不是都要结婚了吗?”
“所以你应该去阻止他啊!”另一头的冯义博陡然激动了起来。
“我为什么要阻止啊?难道去抢婚吗?老冯啊老冯啊,没想到你外表挺硬汉的,内心却跟个偶像剧看多纯情少女一样。”舒望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含糊不清道:“而且,我又不喜欢他了。”
“你……确定?”
“嗯。”舒望停下了继续往嘴里塞葡萄的动作,语气也忽然郑重了起来:“顺便告诉你一句,我也要结婚了。”
在舒望刚刚放下手机的那一刻,一个温暖的怀抱就从背后抱住了他。
那低沉好听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了:“什么结婚?谁要结婚了?”
舒望按住沈景行的双臂,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正面迎上那张沉着的俊脸:“我有说谁要结婚吗?嗯,我想想。”
他“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冷气,露出了些许苦恼的表情,可转而就展开了笑容:“我是说我要结婚了。嘿,”他拍了拍沈景行的手臂:“你想要跟我结婚吗?”
这始料不及的提问令沈景行的表情足足怔楞了三秒,然而当他回过神来时,舒望已经离开去做自己的事了:“别放在心上,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结婚有什么好的,结婚就是迈进坟墓,谁想结婚啊?欸,对了……”舒望一边喋喋不休地抱怨着,一边快速搅动着手中要来做蛋糕的蛋液,可忽然之间,他感受到了死一般的寂静,回头一看,沈景行果然已经不见了。
舒望回过头,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只是声音低落了些:“就说了,婚姻果然是坟墓,猪才想要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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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没有比老妈的婚礼和前夫的婚礼是同一天更凑巧的事了。
为此,舒望还暗自松了口气,这样一来他也算是得了一份清闲,媒体的狂轰乱炸式的报道终于不用来强女干他的眼睛了,他只用一心一意地看着自己的母亲重新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老沈,别忘了,咱们三天后见。”在火车站,舒望带着秦因书和沈景行进行着最后的告别。原本是三人一同去参加舒明心婚礼的,只是沈景行临时有事,只好他与秦因书先行出发,沈景行三天后再与他们会合。
“嗯。”沈景行淡淡应了一声,如一座泰山稳稳地定在那儿,丝毫没有一丁点动弹的痕迹。
舒望试探着问:“你先走?”
“你先走。”沈景行眼皮也不抬一下。
舒望坚持:“还是你先走吧。”
“你先走。”沈景行依旧重复着。
“不,你先走。”舒望的脾气也撅了起来。
“你先走。”
“你先走。”
“你先走。”
“你先走。”
……
两人小孩子斗嘴一样不休不止的魔音在秦因书耳朵里进了又出,出了又进,一脸生无可恋的他麻木地扯了扯舒望的衣角,又指了指自己的手表:“还有十分钟分钟,再不进去就进不去了。”
舒望的表情瞬间纠结了起来,他看了看表,又看了看沈景行,拜托道:“你先走,真的不行吗?”
可回答他的只有无声的空气和沈景行坚定的眼神。
“好吧好吧,那我们走咯,你自己保重啊。”
协商未果的舒望垂头丧气地转过身,一手牵着秦因书一手拉着行李箱便要迈开步伐。可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我跟你走。”沈景行那时是这样说的。
然而一个小时后,舒望才意识到沈景行简直是有病,陪他们坐了一站,然后又搭另一趟火车原路返回。
“小爹,别骂人沈叔叔了,你已经骂了半个小时。”秦因书无奈地开口劝道。
舒望看着一旁空下的座位顿时觉得心痛不已:“这不浪费钱嘛。“
秦因书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你可以不要一边骂,笑得合不拢嘴吗?”
“嗯?”舒望装腔作势地瞥了一下秦因书,可还没一坚持一秒就破功了:“哈哈哈,我就是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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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舒明心婚礼前,舒望和方从青叙了叙旧,又同秦因书把水都逛了逛。在婚礼前夕,他和秦因书又来到了后街,那条记录着所有心酸与美好的街道。
皓月当空,晚风习习,舒望和秦因书坐在一家大排档里,手里拿着两瓶汽水,无不感概的店外依旧川流不息、飘香四溢的街道。
哦,对了,这家新开的大排档就是曾经的凉茶店。
老板娘显然不认识舒望,一边给他们上菜一边热络地招呼着:“这小娃娃可真可爱啊,俺以前咋没看到呢?你们是新来的吧,以后有啥不懂尽管来问俺!”
舒望笑笑,不予回答,直起身子拿起汽水瓶与秦因书撞了撞。
这个城市还是那个城市,这条街道还是那条街道,没有因为他的去与留而产生任何不同的变化,唯一不同的是他兜里有钱了,一下就从服务人员摇身变成了被服务人员。
虽然这钱来的有几分无耻,不过……有钱的滋味真他妈爽!
一顿饱餐后,舒望与秦因书来到了之前在水都住的房子。令人没想到的是,才刚刚走楼下,就发现沈景行伫立在那里。
舒望忍住想笑的冲动迎上去:“不是说明天才能来的吗?”
“可我想你了。”沈景行坦然道。
“咳咳,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彻底被无视了秦因书大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沈景行握住舒望的手:“走吧,我送你回你妈家。”
舒望疑惑地抬头看他:“都来了,不再看一下吗?”
“这是过去,可我们需要的将来。”
舒望想想也是,他应该把所有在水都的记忆埋葬都是,于是换上笑容,用另一手牵起秦因书的手:“时间不早了,那我们赶紧回去吧,小沈同志,舒明心女士很想见见你一面啊……”
就在舒望一脸幸福地絮絮叨叨的时候,默不作声的沈景行忽然问道:“你今天看新闻了没有?”
“新闻?”舒望一头雾水地看着沈景行。而秦因书则抢先抱怨道:“没呢,沈叔叔,我小爹今天带我到处玩了一天,吃了一天,我腿都快断了!明明是他自己想玩,还说是因为我……”
舒望偷偷掐了掐秦因书,连忙嘻嘻哈哈地糊弄过去:“你别听他的,他就是老看不惯我们秀恩爱,才故意诋毁我的。”
“小望,”沈景行忽然停下脚步,深邃的眼眸直直望着舒望:“我觉得你有权知道这件事。”
沈景行异常严肃的模样弄得舒望难免有几分紧张,他笑着往后退了几步:“等等,你这话有点不对头啊,给我一分钟准备准备啊。”
“哈——呼——哈——呼——哈——呼……”舒望非常认真地深呼吸着,然后冲沈景行比了个“OK”的手势:“好了,我……”
就在他露出笑容前,沈景行一把抓住了他:“秦宥死了。”
好巧不巧,远处大楼的Led屏上也正在播放着这条晚间新闻:“据悉,今日上午,秦氏集团继承人之一秦宥车祸坠崖……”
舒望愣了几秒,然后眨了眨眼睛:“嗯……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别……”沈景行试图捉回舒望挣开的胳膊“别这样。”
“但是我真的很好啊,我没关系啊。”舒望努力笑着,努力证明着自己很OK。
“你们也许会觉得我有这样那样各种复杂的心理活动,但是这么久了,我早就忘记他。一开始,我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可后来,慢慢就变成了我懒得去想他。因为他对我来说,就是一位无关紧要的路人甲,想他一下都是在浪费我的脑细胞。当然,如果你真想要我说些什么,我只能说三个字。”
舒望的目光缓缓从沈景行和秦因书的脸上扫过,声音冰冷刺骨。
“死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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