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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原来是一场魔幻现实主义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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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严大气的结婚进行曲在酒店里响起,舒明心走过红毯,在众人的瞩目与祝福下,与他的新任丈夫宣誓、亲吻并交换戒指

    大概三个月前,她结束了工作,回到了水都,而发生的一切让她开始累了,开始想要有个家,于是她打算和陪伴自己多年的男友结她人生的第一次婚。

    很奇怪,还有点好笑,她人到中年,孩子都结婚生子了,这竟然只是她的第一场婚礼。

    “老妈,结婚快乐。”

    在盛大的筵席散开后,舒望独自去到了休息室,此时夜已深重,而舒明心则在一天的疲累应酬后躲在这里捏着酸痛的脚踝。

    “我爸他去哪儿呢?”舒望四处没见着新郎官,于是走上前亲自为舒明心按压起了肩膀:“既然他不在,那我就帮你揉揉吧,他吃醋了那可不要怪我哦。”

    “你叔叔招呼客人去了,”舒明心反手握住舒望的手:“别勉强自己,和以前一样叫叔叔就好了。”

    舒望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但很快就继续了下去:“可我想要一个爸爸啊。”

    “小望,”舒明心表情微怔,很快又复杂了起来,她忽然转过身,抬头仰望着站得笔直的舒望:“我想……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舒望努努嘴,拖了把椅子在舒明心身旁坐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就秦宥嘛,可是他死不死真的和我没关系……”

    “小望听我说,”舒明心伸手将舒望的手攥在手心里:“是和你亲生父亲有关。”

    “我……我的亲生父亲?”舒望过了好一会才反应了过来:“哦,你说那个在怀孕时就抛弃你走掉的混球啊?”

    见舒明心神色凝重,开着玩笑的舒望也渐觉不妙,不由抽了口冷气:“等等,今天你对小沈同志好像……有些冷淡啊,难道……啊!我和他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不是。”

    舒望顿时松了口气:“那你随便说,我绝对可以接受。”

    舒明心略微小心地打量着舒望脸上的神情:“今天我看到电视上关于秦宥坠崖的报道,镜头扫过了他的未婚妻……“

    “等等!你是说蒋经兰?”舒望猛然反应过来,整个人如同被抽光了力气,忽然脸色就变得惨白:“我宁愿和沈景行是亲兄弟……”

    “她的父亲蒋立周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蒋立周?舒望嘲讽地勾勾嘴唇:“那这还真是个坏消息啊。”

    舒明心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着:“但是也还有一个好消息——你和蒋经兰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什么意思?“舒望面露迷茫,身体却悄然直了起来。

    舒明心无奈地叹了口气:“在他一声不吭地走掉,去勾搭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之前,我们曾经吵过一架,我希望他去看医生,他却认为我这样伤了他的自尊。”

    舒望一头雾水:“什么病?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

    “其实在那不久前,他出了一场小车祸,虽然不致命,但是却很残忍。”舒明心闭上眼吸了口气,再次睁开眼时,她缓缓说出了蒋立周最隐秘的秘密:“他……失去了最重要的功能。”

    舒望立即明白了,他小声问:“但是,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都已经二十多年了,就这样让它成为一个秘密不是更好吗?”

    “我在担心你,小望。”舒明心握紧舒望的手,眼里竟带着一丝恳求:“不要相信他。”

    “我怎么可能相信蒋立周呢?打他都来不及。”舒望不满地嘟哝着,与此同时悬在嗓子口的一颗心也安放回了远处。

    “我说的不是他,”舒明心再次捏紧了舒望的手。

    她的声音低沉而又透着一丝凉意:

    “我说的是沈、景、行。”

    “还没睡呢?”舒望倚在门旁敲了敲门,正在床上看书的沈景行立即抬头看向他:“嗯,我还想再看看书。”

    “真的?”舒望挑挑眉,继而转过身背对着沈景行拨弄起书架上的书籍:“你觉得今天怎么样?”

    “很好。对了,小书睡了吗?”

    “嗯,早睡得跟猪一样了。”舒望略显敷衍地答道。

    为了不打扰到舒明心,他和秦因书住的是沈景行之前在水都的家。沈景行一人睡,他同秦因书就睡在隔壁的客卧。他到沈景行家来的次数本来就少,而进到沈景行的房间这还真是头一回。

    舒望又随意聊了几句直到视线落到一本厚厚的相册上,他顿时笑着从书架上抽了出来:“我可以看看吗?”他转身看向沈景行。

    沈景行淡淡一声“嗯”,表示同意。

    舒望拿着相册翻了几页,看着上面一脸笑得开心的小团子,随口说道:“真是男大十八变,小时候这么可爱,跟现在可一点也不像。”

    可是相册只翻到一半,后面便什么也没有了。

    “咦,这后面怎么没有了?”他回头望向床上的沈景行。

    “我只是不太爱照相了。”沈景行随口答道,摘下金丝边框眼镜,闭上眼捏了捏鼻梁。

    “哦,这样啊。”舒望挤上床靠在沈景行身上状似随口一提:“你看你都见着我妈了,我是不是也得去见见你爸你妈?你别想歪了,我可不是想要结婚什么的,只是我想要早点做好心理准备,如果他们……我就早点……”

    “早点和我分手?”

    舒望沉默了一会,只得答道:“……我只是有些累了,我不想谈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

    沈景行伸手揽住舒望的肩头:“那就不巧了。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所以你走不掉了。”

    “是么?”舒望倚在沈景行胸膛,想着不久前舒明心告诉他的秘密,眼神逐渐飘忽。不知过了多久,他换上一个笑容,从沈景行身上爬起,揉了揉有些乱糟糟的头发:“那先我过去了。”

    他指的的是隔壁秦因书睡觉的客房,虽然和沈景行在一起一段日子了,恩爱也秀了,可除了接吻,他们之间就没有更亲密的行为了。

    “晚安。”沈景行合上书,背对舒望侧身躺下。舒望走到门口,关上灯,在合上门前也轻轻道了一句:“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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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怕舒望等得心急,再回到风都的第三天,沈景行便带着他去见了自己的父母。

    沈景行的家坐落在风都边郊的一座小镇,这里风景秀美,人文淳朴。

    “小舒,小行以后就靠你照顾了。他有不好的地方,那你可多担待啊。”

    围着围裙的沈妈妈一脸和蔼地笑着,将一杯刚斟满的热茶放在了舒望面前。那清婉的模样不正属于相册里抱着沈景行盈盈一笑的女子。

    唯一可惜的是,沈妈妈苍老得似乎比同龄人更快一些,脸上的皱纹和发间的白发无不昭示着她是真正老了。

    舒望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沈爸沈妈果然都是非常好的人,笑着同他拉了些家常,没有卯着劲将他生平八字都挖个清楚,反而很是尊重他的隐私,问了些基本的问题,便将话题扯回到了沈景行身上。

    “小舒,你觉得我家小行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领证啊?”只偶然附和沈妈妈几句的沈爸爸忽然抛出了这样一道惊雷。

    “啊?挺好的。嗯……结婚的话,还得再等等……其实,”舒望鼓足勇气说道:“其实我还是一个儿子……”

    “儿子?”沈妈妈和沈爸爸对视一眼,然后笑呵呵道:“儿子挺好的呀。你放心,小行绝对把他当自己亲生儿子对待,一定会好好对你们父子的。”

    已经做好接受暴风雨般质问的舒望不由愣了愣,接着也跟着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沈景行从厨房里拿了一盘水果出来,趁两老不注意时,凑到舒望耳边问:“怎么样?”

    舒望余光一瞥,看到沈爸沈妈没注意过来,立马露出了一副发现新大陆的欣喜表情:“你爸妈真好,比我想的开明多了。”

    说完,他又无不苦恼地问道:“我今天只带了礼品是不是还不够呀?要不要去厨房去打打下手,把我的形象塑造得好一点?”

    然而此时,沈妈妈已经带着沈爸爸往厨房走去了:“小舒,小行,今天吃了晚饭再走吧,我和你爸给你们做饭去了。”

    “我来帮忙!”舒望闻声“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别了别了,今天你就和小行好好呆着,尝尝阿姨和叔叔的手艺。”沈妈妈一口回绝,只留舒望心虚地看着站在身旁的沈景行:“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没事。”沈景行在舒望身边坐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什么事?”

    “你想做的任何事。”

    “那我可要好好想想了。”舒望认真思考了一分钟,凑上前捏住沈景行的下巴,看了看他的左脸,又看了看的左脸。

    “真的很奇怪……”舒望闭上眼:“我一闭上眼,你的脸就会浮现在我面前。”

    “可是为什么……”舒望松开手,睁开眼:“我还是觉得你那么陌生?”

    “你对我的事知道的七七八八,可我对你的了解只有凤毛麟角。沈景行,我百分之百确定我对你的不了解有百分之九十九。”

    舒望没忍住,一下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虽然这话可能会伤到人。

    “那剩下的百分之一的呢?”沈景行反问道:“可就是这百分之一的了解让你和我在一起了,不是吗?”

    “……是。”

    “所以,我已经替你想好了。你今天要做的就是问出你所有想问的事,我会全部回答。”沈景行从背后拿出一份牛皮纸袋给舒望:“我已经准备好了。”

    “这是什么?”舒望好奇地从纸袋拿出那沓厚厚的A4纸。

    “关于我的一切,你想要的一切。”

    第一页纸上是最基本的信息,包括姓名、名字、年龄、身高、体重,不过最后的两项——两个不同状态的长度着实有些有些亮瞎舒望的双眼。

    他讪讪道:“你做事也太实诚了吧。”

    “谢谢。”

    他微笑道: “谢谢,我不是在夸你。“

    “谢谢,你喜欢就好。”

    “……”

    看了看这沓纸三指宽的厚度,舒望吸了口气,只能以一目十行的速度飞速浏览着。

    “你讨厌吃酸的?那昨天怎么还吃了我不吃的酸橘子……”

    舒望一抬头,沈景行正眼含笑意地看着他,他耳朵一红,只能继续下一个问题:“算了下一个,风都小学毕业……我再看看,人生第一个奖项,风都幼儿园春天杯歌唱比赛第一名,你唱的什么?”

    “歌唱祖国。”

    “那这个呢?全市小学生花仙子杯优秀奖是什么?”

    “捏橡皮泥比赛。”

    舒望笑着摸摸下巴:“嘿嘿,看不出你还挺多才多艺的嘛。”

    沈景行耸耸肩:“强制的,只要参赛就会有奖。”

    “那你捏的什么?”

    “鸡蛋。”

    “真棒……”

    “刷——”舒望翻过一页。

    “刷——”舒望再翻过一页。

    “刷——”舒望又翻过一页。

    连着几页,纸上只有密密麻麻的的各种奖项,小到“三十年来风都小学一年级全年获得小红花最多记录保持者”大到“第十八届国际麻将大赛冠军”。

    舒望不解地问: “为什么小学二年级、小学三年级、小学四年级……就没得到小红花奖呢?”

    沈景行淡定答道:“只有小学一年级发小红花。”

    “……哦。”舒望咳了两声,继续往下看:“等等,这个呢?十七岁初恋?”

    他一下就来了兴趣:“这初恋也来得太晚了吧。那人男的女的,长什么样?快跟我讲讲。”

    “男的,我喜欢他,但他不知道。”沈景行轻轻一笔带过。

    “还是暗恋啊……那后来呢?”

    “我搬家了……”

    “真惨……”舒望又偷偷看了沈景行一眼:“我问你啊,假如……你现在碰到他,你还会喜欢他吗?”

    “我只喜欢你。”沈景行只是看着他

    舒望低头翘起嘴角:“咱们继续……十八岁出国留学,二十三岁创办第一家公司……”

    沈景行拿过舒望手中的册子:“这个由我来讲吧。”

    “我国外读研究生时,和班上几个同学一起创办了一家公司,后来公司做大了,但我们产生了分歧,就分道扬镳了。不过好的是资源人脉还在,所以越做越大,并且开始在各种领域投资,我也是走了狗屎运,别人投资十个公司一个公司能赚钱就算不错了,我相反,投资十个公司九个能赚钱,所以各个领域也都有涉及,再加上我前年才回国,国内对我不怎么了解,所以那些小报才会乱写一气。”

    舒望欣慰地拍了拍沈景行的肩膀:“这还是我头一次听你说这么多话。”

    他又顺便问道:“对了,你明天出差就是去参加米斯特瑞峰会?”

    米斯特瑞峰会是一场汇聚本国各界顶级精英的经济促进交流会议,长达三天,近些年才兴起,不过只有真正的精英阶层才能参与,煤老板们就算交个几百万的会费也不能获得参与的资格,所以在看人看来,米斯特瑞峰会里随口的一句交谈都能使这个国家的掀起一波新的浪潮。

    “我最近进军国内的市场了,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舒望摇摇头,看见沈妈妈端着一盘醋溜土豆丝从厨房出来,立即一跃而起,跑去厨房帮忙。

    作为最后出厨房的一个人,舒望将手里的沉甸甸的一盆酸菜鱼递给沈景行后,看着满桌子的菜肴,满意地吸了吸空气中的香气。

    他觉得,这顿饭,一定特别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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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舒望睡到日晒三竿才起床。

    一醒来,沈景行已经离开了,而秦因书也早早起床洗漱,此刻正坐在餐桌旁吃着自己的早餐——桌上摆着一笼蟹黄包、一笼虾饺、一笼烧麦和一锅艇仔粥。

    “今天伙食不错嘛。”舒望探头探脑地看了看。

    秦因书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干嘴:“这是沈叔今早离开前买的。剩下的都是你的了。”接着从椅子上跳下。

    “你就只吃了两个包子啊,这剩的也太多了点吧。”

    秦因书走到玄关背上自己的小书包:“小爹,你的食量我们都知道。”并意味深长地笑道:“也就只有我们一家是带着锅去买粥的了。”

    舒望毫不在意,往嘴里塞进了一只虾饺,瞬间笑弯了眼,然后才含糊不清道:“喂,二娃,今天周末,你出去干什么?咱不是还得拍片吗?网站要上新了。”

    “今天不拍了,我有事。”

    “那你注意安全,手机带着钱带着,别让人拐走了。”

    “知道了。”舒望话音刚落,就是一声“砰”的关门声。

    “真是儿大不由爹。”舒望无奈感慨道,只好把今天安排的工作暂时搁置。

    他听说下午市中心开了家新的购物中心,号称最全亚洲顶级的商场,他一思索,沈景行对他那么好,自己也得回报一番,简单收拾后也出门了。

    而另一边的秦因书则是敲开了谭轻水家的大门。

    “哦,是你啊,小书,今天来这么早,是找阿水玩吗?”刘黛柔穿着睡衣,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满脸困倦地开了门。

    秦因书往屋里探了探头:“刘阿姨好,阿水他呢?”

    刘黛柔给秦因书递来拖鞋,哈欠连天道:“应该还在睡吧。”

    秦因书站在这栋不久前他才来过的屋子离,默默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墙上刚挂上的桃木剑,门后新贴上的黄符,还有桌上那几本被翻到了一半的《毛选》《共产主义原理》以及《□□宣言》,一切都让他觉得诡异得很。

    “阿姨,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要入党吗?”

    “没什么没什么。”刘黛柔连忙摆摆手,可盯着秦因书看了几秒后,又犹豫着问道:“小书,你最近有没有觉得身上哪里怪怪的?”

    “没有。”

    “唉,是我想多了。”刘黛柔揉了揉太阳穴:“我去给你叫阿水起床啊。”

    “别了,阿姨你不舒服就去休息吧,我去叫阿水起床。”秦因书贴心地扶着刘黛柔走到了卧室。

    “那你们自己玩会啊,中午我给你们做饭。”刘黛柔盖上被子后,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谭轻水一从睡梦中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一个小小的人影站在他床前。

    起初,他还以为是幻觉,揉了揉眼睛,可看到的还是秦因书的身影。

    他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声音里还带着些软绵绵的困意:“小书,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没来多久,也就十分钟吧。”秦因书把衣服递给谭轻水:“阿水,你们家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有些怪怪的?”

    “我也不知道。”谭轻水边打哈欠边换衣服:“我妈妈跟我爸爸打电话时说家里不太干净。可是我不懂,妈妈天天做卫生,家里明明可干净了。”

    不干净?

    秦因书暗自思忖:“那你妈妈是什么时候开始说家里不干净?”

    “我想想……”谭轻水努力回想了很久,突然他眼睛亮了起来:“唔,我想起来了,就是、就是上才你晕倒之后。对了,小书,你为什么晕倒了啊?而且一个星期都没来上课。”

    秦因书神情有些说不出的严肃,他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阳光立即钻了进来,屋子里顿时亮堂堂的,而隔壁那栋神秘的房子也就这样毫无遮掩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紧闭的门窗,蒙灰的墙壁,枯萎的花草,一切都证明着这栋房子里根本没住人,可秦因书心中却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好奇心,驱使着他一定要去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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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购物完毕,舒望准备乘坐电梯下楼回家,可就在电梯门快要关上的那一刹,“叮——”门又被人打开了。

    于是,舒望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就看见了蒋经兰凝固住的笑容。

    只一秒的僵硬,蒋经兰已优雅地撩完头发,熟练地敛去多余的表情,身形端庄地走进了电梯里。

    非常不凑巧,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

    电梯里的温度很快就降至冰点,尴尬压抑、沉默至极,唯一能听到也就只有两人不太平缓的呼吸声。

    舒望站在电梯的左下角,蒋经兰站在电梯的右上角,一个对角线的距离,也是电梯最远的距离。

    舒望有些先沉不住气,偷偷往蒋经兰带着刚做完指甲的手上瞥去,豆沙色的,既优雅又显气质,而她手里正提着几个精致高端的奢侈品袋。

    舒望还以为蒋经兰现在肯定在家里哭丧,没想到还有这等闲情雅致,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眉头才刚刚拢起,他便感受到了来自对面的打量目光,迅速抬眼,果然,蒋经兰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角是藏不住的得意。

    即便被舒望抓了个现行,蒋经兰也似乎没有丝毫要闪躲的意思。

    舒望越想越怪,想问开口问问,却一时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好。

    倒是蒋经兰先打破了沉默:“还是我先赢了。”

    她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此时,一楼正好到了,电梯门开,蒋经兰已优雅地向外走去。

    舒望先是一愣,后连忙追上:“等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喂,现在是你的未婚夫死了呀,你怎么就赢了?”

    舒望一路追着一路问着,蒋经兰不紧不慢地回头看他,无不得意将发丝挽到耳后:“所以说,我赢了呀。”

    舒望细想了很久,总觉得有些东西抓不着:“我不懂……”

    “唉,”蒋经兰轻轻叹了口气,看向舒望的目光中竟带上了一抹从未有过的……怜悯:“你知道吗?在过去那些日子里,你是我最讨厌的人。可现在,我觉得你也没有那么讨厌了。今天我心情好,请你吃甜品,要来吗?”

    蒋经兰身上这彻头彻尾的诡异变化着实让舒望惊了一把,他还没开口,便已下意识随着蒋经兰去向最近的一家高级甜品店。

    两人刚坐下没多久,附近桌一位西装款款的中年男子便走来向蒋经兰搭讪。蒋经兰笑着同男人敷衍了几句,一位从卫生间出来的女士就厉声将男人叫走了。

    看着男人不满的模样,女人恼怒的表情,舒望敢肯定这两人绝对是情侣或夫妻关系。

    蒋经兰神色自若地合上菜单递给服务员,轻轻抿了抿这家店特制的花茶:

    “他喜欢我。”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听似随意,却透着十足的笃定。

    “你是说……”

    舒望好一会才领会过来:“刚刚那个大叔?”

    蒋经兰微笑地看着舒望:“你感受到杀气了吗?”

    经这么一说,舒望也觉得骨子里有些冷飕飕,回头一看,原来那位中年男人的女伴正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一双美目几乎怒火中烧,愤怒之情早已化成了锐利的刀子刷刷地往这边飞来。

    “你等等。”不等舒望反应,蒋经兰忽然莞尔一笑,优雅起身,款款向中年男人走去。

    舒望遥遥观望着,虽不知道蒋经兰在说什么,但他敢肯定她绝对没干什么好事。

    这个简单的推测自然是来自蒋经兰越来越甜的笑容,男人越来越亮的眼神以及女伴越来越扭曲的面容。

    三分钟后,蒋经兰回到座位上,轻轻一声“啪”,将这张从男人那得来的名片推向了舒望。

    “不瞒你说,我长这么大就没有输过,也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你能怼我,我很佩服,不过,”蒋经兰欣慰地微笑:“最后赢的还是我。”

    “跟你说实话吧,秦宥是死是活,我可一点儿不在意,我要的只是赢而已。”

    就在这一刻,舒望的脑子传来的爆炸的巨响,一片极端的混乱后,他慢慢冷静了下来,沉睡多年的智商也终于上线了……

    “你真是个疯子……”

    “是吗?我也这样觉得。”蒋经兰弯起嘴角,娇俏而冰冷的薄唇在舒望的注视下一张一合:“这就是事实,我是疯子,并且每个人都爱我。”

    “——包括秦宥。”

    “你可能想象不到秦宥小时候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瘦小孤僻阴冷,是秦家最不受欢迎的存在。但是,他喜欢我。这也不怪他,毕竟人们都喜欢我。”

    蒋经兰似乎想到了什么,低笑出声:“不过,高中流传的我和他在一起的流言全是假的。他暗恋我是真,不过我可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她接着叹了口气,不无抱怨道:“你简直想象不到他的喜欢有多么烦人。”

    舒望脑子里那些散落的乱七八糟的线头忽然接上了一根:“所以你当初出国是为了……”

    “没错,只是为了躲他而已。”蒋经兰摊摊手,毫无芥蒂地说出了事实真相。

    舒望努力放缓着呼吸,可当蒋经兰慢慢揭开残忍的真相时,他仍是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正被人紧紧地握着。

    “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有一天,当我知道他有了爱人有了家庭甚至有了孩子时,我还是感到非常愤怒。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是……”蒋经兰面露迷茫,可手中的杯子却微微颤抖了起来,连带杯子里的水面也泛起了细细的涟漪。

    “但是这感觉就像一条只会对我摇尾巴的哈巴狗突然跑去向别人摇尾巴,我不太高兴,非常不高兴。”

    舒望沉住气问道:“所以你做的一切只是证明为了你才是世上最有魅力的人?”

    蒋经兰身子一顿,下一秒就噙着笑问:“难道不是吗?”

    舒望仔细想了想,除了他和秦因书,似乎在所有人眼里蒋经兰都是最完美的存在,这么一想,他心里对蒋经兰竟多了一丝怜悯。

    “装了这么多年,不累吗?”

    蒋经兰身体微微一震,但很快就又坐直了腰,扬起了下巴,比之前更像一只骄傲的天鹅:“我回答你前一个的问题,那些男人不再迷恋我只有一个原因,因为他们被现实冲昏了头。姐姐说,我这么做不过是在拯救他们而已,当看着他们向现实低头,娶着庸俗的人,过着庸俗的生活,我有责任将他们拯救出苦海。”

    “姐姐?”

    “就是我妈妈的表舅的姐姐的……”话到一半,蒋经兰突然停住,甩甩手:“反正就是一个关系很远很远的远房亲戚。你唯一需要知道的是,她说的总是对的。”

    “对,她说的总是对的。”蒋经兰又重复了一遍,对着舒望就笑了起来:“最后一步我也完成了。”

    “最后一步?什么意思?”舒望立即警觉了起来。

    蒋经兰眼带笑意,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玩弄着卷度恰到好处的发尾:“当然就是从你这个失败者身上找到成就感,我说谎了,我还是讨厌你。”

    就在舒望以为蒋经兰下一句就要发怒时,蒋经兰却是呵呵一笑,掉转开了话题:“但是,我想到现在,咱们也算扯平了,虽然我做了些不好的事,但也算你帮你认清了秦宥渣男的面目,咱们两清吧。”

    舒望低声一笑:“一些不好的事?你确定只是一些而已吗?”他摊摊手:“看你这么把我往死里整,我还真以为我和你是有什么深仇大怨。”

    “难道我还做了些什么别的吗?“蒋经兰微微张开了嘴,表情竟有些迷茫。

    “用订婚典礼来逼你出丑?但是那次好像是你让我丢了大脸吧?学着电视里用支票赶你走?可这不是变着花样送钱吗,难道还不够好吗?”

    舒望冷下脸:“真的是需要我提醒你吗?一方面找人在网上污蔑我,另一方面又买下凉茶店赶我离开水都。”

    “不,真的不是我。我都把事情告诉你了,也不差在这几件事上骗你吧?”

    蒋经兰叹了口气,无不懊恼道:“不过,网络攻击这么好的方法,我当初怎么没想到呢?”

    舒望有些发懵:“你没有看到那个……视频吗?我偷拍的你给我支票的视频?”

    “没有,我上网很勤的,真没有看到你说的东西。更何况如果网上有关于我的视频,我爸爸绝对第一个就知道了。”

    这不可能啊……那个视频已经点击过了千万,就算蒋立周再神通广大,也无法将这条信息真正地在网上销毁,而且昨天他上网时,还看到那个视频就挂在网站首页……

    舒望越想越纠结,脑子里的谜团越绕越多。

    当初离开水都时,他已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可既然做好了彻底离开的打算,便没太放在心上。

    可谁能想到就在今天,那块隐藏在心底的疑惑终于浮上了水面,并且由一块小小的黑点化成了一滩深不见底的黑水。

    不同于秦宥出轨带来的震惊与愤怒,这次他只是觉得迷茫,就好像有人扔给了他一道数学题,可是条件都没给全,要他怎么解。

    蒋经兰看着舒望的脸色越来越差,以为他是在纠结秦宥的死,忽然有了几分好心:“秦宥这样对你,你还为他的死难过?我可能有点贱,但他很渣绝对是事实。他死了是好事,我终于甩掉了这个狗皮膏药了,也不用在结婚前想理由甩掉他了,我很高兴,而你也可以解气,你不觉得这是场双赢吗?”

    “我想到不是这个……等等,”舒望抬头看向蒋经兰:“他的死和你有关?”

    “随你怎么想,但我得走了,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秦宥他的死和我无关。但你如果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死的,欢迎来找我,这是我的电话。作为对你的小小一点补偿。”

    舒望沉默良久,还是接下了蒋经兰的名片:“既然之前害我,为什么现在要帮我?”

    蒋经兰略带怜悯地睨看着舒望:“你现在只是一条可怜虫而已,我也有善心大发的时候。”

    “你弄错了,我现在很好。”舒望冷静地说道:“我现在有钱,有儿子,还有一个爱我的人。”

    “真的吗?”蒋经兰忽然露出了一个诡异而又意味深长的笑,接着朝服务员招了招手:“waiter,这个给我带包一份,别做酸了……什么,我不管,这是你们大厨的事,我爸爸最不喜欢吃酸的了……”

    舒望刚想反驳几句,可当听到蒋经兰同服务员的一番交谈后,突然心头一震,抓着外套就往店外跑去。

    蒋经兰只觉一阵风从自己身边刮过,再一看,店里已没了舒望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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