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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雨霖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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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这玩意干嘛的,尝试一下,听说一小时后会解开封印  郑辉摸透了主子的心思,知道他并没有真的责怪他的意思,要不然能等到现在才问?郑辉有些得意洋洋,他在新皇面前还是很说得上话的,任凭其他人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及他一个近侍,回道:“主子明鉴,听说是一个太监,奴才想您正静思呢,又没有什么天大的事,便给回了。”

    “太监?”李永邦一愣。

    “自称福禄。”郑辉故意道,“说是从小服侍您的宫人。”

    郑辉拿眼角余光偷偷觑着嗣皇帝,他知道眼前这位最忌讳别人拿他四处招摇,就算说出来了,他也必然不会召见那位公公。

    可谁知道李永邦的确是没有召见那位公公,而是要亲自去了一趟那位公公的住所。

    郑辉默默的在心里为自己点了一炷香,随后拐弯抹角的劝谏道:“殿下,奴才虽是一路跟着您进宫的,宫里的一些地方没去过,但都听说过,那排云殿不是什么吉利处,您这是何苦?要是有什么差事,您尽管吩咐奴才,奴才替你走一趟便是。”

    “你?”李永邦重重咬牙,“你替我走一趟也要看你够不够这个资格。”见他还是要劝的样子,立刻伸手打住,“够了,不要惊动太多人,我自己走过去,你安排两个伶俐的跟在后头便是。”

    郑辉狐疑的道了声‘是’,出去点了一个太监和一个侍卫跟在他身后,统共四个人一起去往排云殿。

    排云殿在延禧宫的东北角,是专供卸了职的老太监和一些上了年纪的绣工住的地方。

    到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李永邦显然来过这里,轻车熟路的穿梭于廊庑之间,最后很笃定的停在一间屋子前,环顾四周,有花,有树,还有一口井,鸟儿在笼子里时不时清脆的鸣叫两声,日子看上去过的颇为惬意。

    他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等房中的一个老头儿眯着眼朝他们看过来,永邦才有礼貌的唤道:“海公公,是我来了。”

    那老头‘哈’的一笑,冲他招手道:“哟,这不是咱们的小包子嘛,快来,快来,海公公这里正烫火锅呢,你要不要也来一口?”

    李永邦含笑步步踱近:“海公公还是那么喜欢火锅配烧酒。”

    听见来者的声音,福禄从旁边的次间赶出来,打了个稽首道:“奴才见过殿下,殿下您千金之躯,有什么事,可以召见奴才,殿下您亲自驾临奴才们的棚舍,实在是万万当不起。”一边看了一眼海公公道,“奴才的师父上了年纪,眼拙,记性也差,胡乱喊得什么,请殿下您恕罪。”

    “不当事的。”李永邦淡淡道,说完回头吩咐郑辉到外头等候。

    海公公却还是神神叨叨的样子,全然不顾福禄的这番大礼,自说自话道:“包子啊,你那个锤子弟弟呢?”

    永邦的眉间闪过一丝忧愁:“他出远门去了。”

    海公公突然紧张起来:“啊呀,出远门了呀,他年纪还小呢,怎么就放心让他一个人出远门了呢,你是哥哥,你得带着他呀。”

    “是啊。”永邦边叹气边在圆桌边坐下。

    福禄站在一旁毕恭毕敬的为嗣皇帝添酒,李永邦道:“你也坐吧。”

    福禄应了声‘是’,在嗣皇帝身旁坐下,一边忙着给主子布菜,一边还要照顾海公公,给他添酒。

    三个人一边吃一边谈,倒也其乐融融。

    “听说你白日里来找过我?”李永邦问。

    郑辉站在门外,竖起了耳朵听。

    “是。”福禄又站起来,“有样东西要交给殿下,交到殿下手里也算了了师父和奴才这么多年的一桩心事。”说完,一连串的脚步声,郑辉估计是去拿东西了,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声音,郑辉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探头探脑的从门缝里张望。

    只见福禄递给李永邦的是一只盒子,李永邦一见到那只盒子就立刻愣住了,接下去就怔忡的望着那只盒子发呆,握在手里良久都没有打开。

    福禄道:“殿下,里面……”

    “我知道。”永邦赶忙一手紧紧地握住盒子,感慨道,“本以为父皇走的匆忙,什么都没留下。”

    福禄抿唇一笑:“先帝很早以前就有了决定,殿下是知道的。如今东西物归原主,奴才也就安心了。明日以后,请殿下一切以江山社稷为重。”

    “那是自然。”永邦朗声笑道,“所以今日怎么都要留下来蹭海公公一顿火锅。”因为下一回来,指不定什么时候了。世事无常,海公公已经老迈到路都走不动了,李永邦不免有些心酸,人浮于世,再多的荣华富贵,到头来都是过眼云烟,一样会老,会死,会苟延残喘。

    海公公却依旧呵呵的眯眼笑,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先帝放在他和小福禄这里的鐍匣藏着一早写好的遗昭,虽然大家都知道太子肯定就是李永邦,但有没有这个盒子,终究有些差别。

    酒足饭饱之后,福禄送永邦出去,两人走在前面,郑辉领着其他人在后头跟着,李永邦问道:“丧仪上的事你听说了吗?”

    福禄摇头道未曾,“排云殿这里没什么人来,故耳目闭塞。”

    “那你白日里到前朝来,一路上肯定听到不少议论吧?别和我打哑谜。”李永邦并不打算放过他。

    福禄抿唇一笑:“此事奴才相信殿下自有定夺。再说事涉后宫,奴才能有什么看法。”

    李永邦双手负于身后,瓮声瓮气道:“禄子,我问你,如果我母亲还在世,她会怎么做?”

    福禄叹了口气,这话虽然变了个方式方法问,可答话的人还是自己,这是要他去揣摩以前主子的心思再来告诉现在的主子,难度不可谓不大,最重要的是,在主子跟前永远都不能太聪明,不过他斟酌再三,还是诚恳答道:“奴才觉得,若是老主子依然健在的话,宫内秩序井然,道理分明,断然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就算真是发生了,定当不会允许此等不孝不悌的子孙存在。”

    这话分量很重,几乎是判了赵氏死刑。

    李永邦幽幽的‘哦’了一声,福禄已送到了正阳门,眼见再过去就是永寿宫,便道:“奴才就送殿下到这里,祝殿下明日顺风顺水,万事如意。”

    “借你吉言。”李永邦在他肩上重重一拍,旋即大步流星的走了。身后郑辉等若干人快步的跟上,郑辉此时也没什么心思去猜测福禄和太子的关系了。横竖他知道福禄惹不起就行。

    白衣少年眼珠子一转:“我姓木,木头的木,字遂意。”

    “遂意?”上官露眉开眼笑,“真是好名字,木遂意。”

    白衣少年颔首:“这一点我和姑娘倒是志同道合,我此生不求荣华富贵,但求自在随心,便已足矣。”

    上官露举杯道:“木公子,我叫上官露,譬如朝露的露。”

    她笑的心无城府,坦白说,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出门,但平时身边总有几个随从跟着,好像如此这般放松的和陌生人推心置腹的交谈,还是人生中的头一遭。

    她自顾自的絮叨起来:“木大哥,我觉得我的名字不太好,譬如朝露,即美好的东西转瞬即逝,你看,我的好日子这不就到头了。”

    白衣少年打趣道:“你怎么就偏说譬如朝露的露,而不是金风玉露一相逢的露呢?”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上官露的脸蓦地一红,然后望着木遂意,竟然‘噶’一声,打了个酒嗝,木遂意看着她憨憨的样子,情不自禁的爽朗大笑。

    上官露尴尬的指着白衣少年道,“那个,什么……我觉得你的名字也不太好,你不介意我直言吧?你看你姓木,求遂意,可问题是,木子若不出头就是‘不’,木遂意变成了不遂意,唉。”

    木遂意闻言轻声一叹:“确实,不瞒姑娘说,人生似乎还真的是越求遂意偏偏不能遂意。”

    “啊?真的呀?”上官露惊异,“木大哥何来的感慨?”

    “因为我与姑娘有差不多的际遇。”木遂意放下酒盅,低低道,“我也是家里头逼婚,可我已经有了中意的女子了。”说完,他直勾勾的盯着上官露,“便逃了出来。”

    “我想要的得不到,我不要的非得塞给我。”

    上官露揉着惺忪的眼睛,重重一叹道:“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真乃剥夺人性之举,棒打了多少同命的鸳鸯。”

    木遂意好笑的看着他:“姑娘的言下之意是,你也有意中人了?”

    上官露双手捂住脸颊,赧然道:“有……有那么明显吗?”

    木遂意点头:“非常明显,说来听听,你的心上人是谁?”

    上官露无奈道:“我中意之人我打小起就认识。”

    “青梅竹马?”木遂意不怀好意的笑。

    “非也,非也。”上官露学着老夫子摇头晃脑的样子,“问题就出在这里,若是青梅竹马倒好办了,可就不是。他是看着我长大的,正经论起来,他是我的授业先生。唉,乌溪之地虽没有什么严谨的规矩,但女子读书的也不多,父亲请了西席先生教我,无非是要教我做人的道理,我实不应该肖想和觊觎先生,我自己也觉得惭愧,我已经自省很久很久了,想要把这个念头掐断。可是……”上官露扁起嘴来,“抽刀断水水更流啊!”

    木遂意了然的点头:“是啊,感情这种东西岂是能说收回就收回的。要是可以的话,天下间哪还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

    “没错。”上官露忧愁道,“此番我离家出走,估摸着父亲必定会怪罪于先生。”

    木遂意闻言眉头微微皱起来:“你什么意思?难道……他不知道你为了他逃婚?”

    上官露天真开朗的笑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伤怀的神情:“他不知道,我对先生的心意……唔,总的来说,是我单方面的。”

    木遂意无语。

    “你单方面的你就离家出走了?”

    上官露抱头痛苦道:“本来也不至于如此,谁让陛下指婚来着!陛下若不指婚,我还有时间好好地问清楚先生。”

    上官露扁着嘴:“崔先生是读书人,最迂腐不过,我之前明示暗示的他都装听不懂,后来我直接去找他,我问他‘先生到底喜不喜欢露儿?’,小的时候他总说‘露儿很乖,露儿很好,很喜欢露儿’,长大了就不再说了,于是我又换了个方法。”上官露双手扶正了木遂意的脸,面对自己道:“我就这么和他面对面,我强迫他看着我,我问他,你要是不喜欢我你就说,只要你说一句不喜欢,我以后再也不纠缠你了,猜猜他怎么说?”

    “他怎么说?”木遂意好奇的问。

    上官露嘿嘿嘿的笑着卖关子。

    木遂意‘嗯哼’一声挺了挺背脊,一本正经道:“我也没有那么想知道。”说完,撇过头去,望沿街的景色,窗外游人如织,东风夜放花千树,琉璃河的水倒映着天上的星辰,璀璨无比。

    等了半晌都不见上官露继续说话,木遂意又道,“咳,那个我真的没那么想知道。姑娘你千万不要告诉我。”

    上官露咯咯的笑起来,木遂意回过头来望着她道:“好吧,他到底怎么说的。”

    上官露半是兴奋半是失落道:“他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木遂意不可置信的问。

    “是啊,什么都没说。”上官露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他要是不喜欢,大可以回绝我,但他没有,他紧紧的抿着嘴唇,一动不动的看我,像是我给他出了极大的难题,但我又不是让他选择生或死,至于那么纠结嘛!所以我只能判断他是喜欢的,虽然这个只是‘我想’。”

    木遂意听完后陷入了沉思。

    上官露道:“好了,我的故事说完了,该轮到你的。”

    “我?”木遂意指着自己的鼻子,想了想道,“我的心上人是个高绥女子。”

    “高绥?”上官露惊讶道,“你好大的胆子,你一个汉民,中意上了高绥的女子。”

    “是啊。”木遂意苦笑道,“说高绥不妥当,高绥都已经灭国了。”

    上官露同意:“只是,国虽灭了人却还在,九龙座上的陛下也知道,对高绥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赶尽杀绝。其实只要她是高绥的平民,问题不大,你们可以在乌溪住下来。难就难在高绥确实还存在一支想要复国的人马,我也是听我爹说的。”

    木遂意道:“正是如此,家里人对高绥的印象不佳,总觉得是异族番邦,来历不明,想要给我找个高门大户的女儿。”顿了一顿,状似无意的瞄了一眼上官露,“听说最近连亲事都说好了,我只得逃出来,当然,也想顺便去瞧一瞧那女子,看看她是不是可以私下里通融一番。”

    上官露喝得醉醺醺的,人都坐不住了,摇摇晃晃的,大着舌头道:“我看难啊,木大哥,就算对方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姑娘,你退人家的亲事,于姑娘的声名不好,哪怕无心,也伤害了人家。唉。难,真是难。咱们还当真‘同是天涯沦落人’,来,来!干一杯,再干一杯,不醉不归。”

    木遂意大笑:“好,好一个‘同是天涯沦落人’。”言毕,举杯与她共饮,两盏酒杯相触,声音分外清脆伶俐。

    尔后上官露就醉了,怎么回的家也不知道,据说是木遂意送他回来的。

    她醒来后就吓得缩在床角里不肯出来,怕父亲呆会儿进来揍她,就算不揍,母亲也少不得要给她脸色看。但是听下人讲,父亲忙着接待贵人,压根没时间揍她。她好奇是谁,问了丫鬟好几次才知道父亲竟然奉木遂意如上宾,上官露在心里啧啧的称奇,觉得自己这回可能找着到了靠山,木遂意难道是江湖上一个响当当的人物?知道了她的难处专程来和她父亲说情的?

    她的贴身心腹还告诉她,老爷专程向木遂意引荐了崔先生,彼此相谈甚欢。

    这愈加坚定了她的想法,木遂意绝对是老天爷派来拯救她的小天使,是踩着五彩祥云的大英雄。

    谁知世事难料,她从来没能知道自己的父亲和木遂意之间,还有崔庭筠到底交谈了什么,因为在那以后,她就被彻底关了起来,不再像之前那样做个门面功夫,而是动真格的,反锁不算,还有侍卫把门,每天除了专门给她送饭菜的人之外,鬼影都不见一个,更不许她离开闺阁半步。

    当然,她也再没有见过木遂意,她想了又想,想不透问题出在哪里,直到被绑上了花轿,一连数日郁郁寡欢的她终于想起木遂意的那句‘我也有喜欢的人,因此想找那家的姑娘看看能不能有商量的余地’,她顿时开窍了,木遂意该不会就是大殿下吧?玩微服私访来了?木遂意是他在外的化名?

    她越想越真,越想越是,打从心底里说,即便是到此时她都还是心怀侥幸的。她觉得大殿下人还不错,而且以大殿下的为人,应该会为了心爱的女人,抗旨不婚,若木遂意不是大殿下,那他一个仗剑闯天涯的侠士之后也一定会伺机助她脱困的,因为大侠不就是萍水相逢然后两肋插刀的嘛!

    可直到大婚那天,木遂意都没有出手,取而代之的是李永邦一身喜服,小心翼翼的挑起她的红盖头,满脸愧疚的对她道:“对不起,露儿。”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里渐渐融起一层雾:“木遂意?怎么是你?……真,真的是你?!你,你不是说你有心上人的嘛。你怎么能骗我呢!我们是朋友,你明明说过不会娶我的。你明明说过的!”

    但他只是不断地重复着一句:“对不起,露儿,真的对不起。”

    上官露幽幽转醒,李永邦看她一夜之间就憔悴瘦削下去的脸颊,内疚不已,亲自送了一口水到她嘴边,她含在嘴里没咽下去就喷了出来,李永邦赶忙扶起她,揽在怀里,焦急的问:“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上官露气若游丝道:“落水着凉了呗。”说完冲他一笑,“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的,你不用着急,木大哥。”

    “怎么能不急!你是因为我……”李永邦彻夜未眠,一双眼又红又倦。

    上官露抿了抿唇:“没事,喝了姜汤,发一身汗就好了。”

    李永邦将信将疑:“只是这样?如果只是普通的伤寒,能惊动大半个太医院?”

    上官露扯了扯嘴角:“他们小题大做罢了。”

    李永邦张了张口,一个眨眼的功夫,刚待要问她自己离开之后她发生了什么,竟发现她又昏了过去,他轻轻摇醒她道:“露儿,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上官露抿唇一笑,微微摇头。

    李永邦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将她放平了道:“那你好好歇着吧,我去看看你的汤药。”

    然而他并没有离开,而是等上官露阖眼之后,掀开了被子仔细检查她的身体。

    虽说有了夫妻之实,但明目张胆的扒她的衣服又是另一回事。不过李永邦当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件一件的脱,竟发现她浑身都被汗湿透了,皮肤湿腻腻的。

    脚踝上敷了药膏,没什么大碍;断掉的指甲处也绑了起来,从表面上看当真没什么严重的患处,为此,李永邦纳闷不已,到底是伤了哪儿呢?

    他将她翻了个身,光洁的背登时映入眼帘,如月华下的一条白练,李永邦倒吸一口气,忙凝神屏息继续查看,依旧一无所获,就在差点要放弃的关头,他听见她喊热,便替她拨了拨头发,发现耳窝后颈处竟然有一个洞眼儿,针孔那样大小,几乎看不出来,他差点就错过了。

    她果然有事瞒着他。李永邦如是想。

    既然上官露不肯说,他就去找崔庭筠。

    崔府在京中的地理位置可谓闹中取静,小则小矣,关键是五脏俱全,离禁宫十分的近,离他的王府也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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