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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王国那里，派了人过来。”
霍普金斯的脚步确实比勇者慢上许多，差不多是普利斯拉刚好能跟上的程度——她闻言低低应了一声。
“……说了什么？”
“国王要见你，大概明天会带人过来接你前往。”
他的视线落在街头的几名士兵身上。还会在这种时间到处晃悠的居民基本没有了，他们但凡见到一个还在街头的人类就蜂拥而上——就算普利斯拉此时不具备被警惕的条件，一旦被抓住也很危险。
霍普金斯脚下一顿，放弃了走大路的打算，继续带着她在小巷中晃悠。
这个位置其实并没有跑离云海之树多远——或是因为它太过巨大的缘故，就算在普利斯拉如今的位置、也能在抬起的视野边缘瞥见一两根树梢。月光就算勉强绕过了枝头，却还是无法透过两旁的建筑照在如今的夹缝之间。
只有偶尔路过的小片空地，才能在其堆积成山的垃圾上看见月亮的影子。
“……普利斯拉大人，”
霍普金斯一开口，后者脑海中就敲响了警钟，“在云海之树周围，有什么收获吗？”
问的不是艾尔索普的事情，让普利斯拉稍稍松了口气。她还记得先前隐瞒过那位勇者的事情，放到现在，她会不会老实交代还不好说。
她略一思忖：“算是有吧。”
说不上没有收获、至少把她的疑问给解决了。可惜那个魔法阵还没见着就被艾尔索普给放了回去——究竟长得什么样，也只能之后再去问他。
至于他会不会告诉自己……
普利斯拉琢磨着措辞，捡着重要的部分简单地告诉了霍普金斯。周围环境不算吵闹，她叙事清晰，没有听不懂的道理。
“……”霍普金斯听完她的话，思考了许久才给出了一个反应，“普利斯拉大人，你太不小心了。”
满满的指责浮现在文字当中，后者还想反驳一二，可仔细想想现在的她确实没什么立场这样说——便不得不应下了这个罪名。
霍普金斯不知在何时摸透了附近的地形，带着普利斯拉七拐八拐，竟然没有走出过小巷、也没有在这迷宫钟迷路。视野中云海之树的末梢早已消失不见，偶尔通过小巷的入口观察的街道景色也越来越眼熟——普利斯拉明白，距离他们待着的旅馆，是越来越近了。
“……普利斯拉大人。”
眼见周围没人是个空当，她刚准备逃回旅馆，沉默了有一会儿的空气又被霍普金斯突然打断。
她脚下一顿，回头望去。
霍普金斯面带犹豫，似乎是在琢磨着这件事该不该说。从他此时的状态上后者突然觉察到了对方可能想说的话题——果不其然，他下一秒便开口了：
“刚刚那个勇者，最好还是不要走太近。”
“……”
“无关他的人品与性格，只是他的大部分举动，都会不由自主地给旁人带来一定的压力。在这点上你与他并非一类人，走得太近，很容易滋生矛盾。”
“……？”
霍普金斯话音刚落，便先于她一步走离，没打算再听她的争辩或是疑问。
街道上的月光极其明亮，虽不如白天，可那冷冽的气息她倒也并不讨厌。更是落在霍普金斯周围时、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光圈似的。普利斯拉见他走远，赶忙三两步跟了上去。
可有个问题也不知道该不该问。
……他就那一个照面，就能看出这么多吗？
-
隔天来得并不慢。
一沾上床，倦意便铺天盖地地缠住了普利斯拉。几乎是一闭一睁、外界的天空就被阳光所遍布，一片明朗，连同心情也开阔了起来。
可她的心情却不怎么开阔。
她是被霍普金斯喊醒的——醒来时还少见地处于神游状态，昨夜睡得确实很熟，可时间不够。
“……干什么？”她的语气不太友好。
“王国那边已经派人来接了，”霍普金斯很少能瞅见她这幅睡眼朦胧的模样，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看样子你还没睡醒，那我让他们先回去吧。”
“……哦。”
普利斯拉闻言也没有多想，坐在床上眯着眼盯了一会儿床头，又慢吞吞地躺了下去，顺便裹上了被子，把自己包成了一个球儿。
巨龙目睹了一个人变成一个球的过程，意外地感觉有点好笑。离开时顺手关上了窗户，稍微隔绝了一些楼下的吵闹声。
其实就算他不这样做——普利斯拉也不可能会在没人叫她的时候醒来，除非睡够了。
这个时间点，随着她推后的入睡时间一起，被硬生生推到了正午时分。
“……你早上是不是来过了？”普利斯拉整理了一下腰包内的东西，将空瓶子挑了出来，就摸着空肚子下楼吃饭了、顺便还叫上了在房间里看书的霍普金斯。
她早上隐约有对话过的记忆，可记得并不真切。
“你真的把他们赶回去了？”
眼下玛伦兹尔中边境帝国意气正盛，霍普金斯的行为无疑是在刚当上山大王的猴子手里抢桃儿，对方给了什么反应，她还真有点好奇。
“他们没一怒之下砸了旅馆？”
“……没有赶，只是让他们下午再来。”巨龙回答道，早就摸清了旅馆构造的他带着普利斯拉走向酒馆。
刚刚推开酒馆后门的门扉，眼前的一幕就让她感觉有点儿不真实——
她从云海森林出来后，还是第一次看见空无一人的酒馆。
这个地方一直是城镇中最为热闹的存在。它几乎全天营业，前来的人有当地的居民、行进中的商队，当然更多的是暂作停留的冒险者。他们在酒馆中拉帮结伙交流情报、有些明面上进行不了的交易也会来这儿作谈。
总之，它没有一刻，聚集在内的人类会坐得下一个桌子。
“……”
从玛伦兹尔堂堂一个主城的酒馆的落魄画面，也足以看出它遭受到的打击之大了。
普利斯拉记起一路上碰见的那些逃亡者——陷入了沉默。
沉默的午餐确实不怎么容易下咽。她在远处那位猫在吧台后的老板警觉害怕的视线下，一口一口慢吞吞地吃着。
“……他为什么一直盯着我们？”她期间问。
“应该是因为，是边缘帝国的人把我们安置在这里的缘故。”霍普金斯回答。
边境帝国的一切都被这些人类恐惧——他们也确实做出了足以令人类恐惧的事情。普利斯拉脑海中回想着那些与他们一起被押了一路的几个人类，望着空荡荡的盘子，轻轻叹了口气。
她在霍普金斯疑惑的视线中走到了柜台旁边，迎上龟缩在角落不敢靠近的店老板的视线。对视了许久后才开口：
“……午餐很美味。”
“……”
“这个，是午餐的费用。”
“……？”
普利斯拉在手上摩挲了一阵，将那个戴着并不舒坦的指环卸了下来，放在了桌面上。指环出现在店长眼前的瞬间，他就像受到惊吓似的瞪大了双眼——
普利斯拉继续说了下去：“魔力产自人类本身，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很久。只要好好保护自己，总有一天会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
霍普金斯走了过来的同时——她已经没什么需要跟对方交流的话题了。她回身往来时的方向离开，同时低声问了他一句：
“德里奇的角，还在你身上吗？”
“……？”
“现在也不是我保护自己的时候了。”普利斯拉感慨，“人类真的是很容易影响他人……很容易受到他人影响的种族啊。”
“……”
霍普金斯没有应话——他毕竟并非人类，无法对此表示出客观的看法。
普利斯拉离开酒馆后便回了房间。巨龙应她的要求取了德里奇的角过去，却见后者正拿着一株从未见过的枯萎的植物，小心翼翼地装进了一个玻璃瓶子当中。
那玻璃瓶子算是她手上造型比较简单的类型了——她见霍普金斯推门而入，便抬起玻璃瓶子：
“正好，霍普金斯先生能借个火吗？”
“……”
旅馆中一般都不允许使用火焰魔法，不过现在的情况也没人会管他们了。霍普金斯将独角兽的那根角放在桌面上，顺手燃起了一小簇火焰。
普利斯拉将玻璃瓶子的下端放在火焰之上。
“……霍普金斯先生，知道魔力的产生根源吗？”
“？”
普利斯拉漆黑的眼中倒映着火焰抖动的身影。瓶中那棵枯萎的植物明明隔着一层玻璃，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缓慢融化成水——从未见过的画面还在困扰他的思路，普利斯拉的问题又从旁打断了他思考的进程。
后者却不顾其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人出生之初会拥有一定量的魔力，随着年龄增长而成倍增加——因为在成长的过程当中，他们的寿命在不断减少。
“大魔女概括过一些，她说寿命是魔力的另一种表现，只不过前者只可能属于自己，而后者属于自然。将寿命替换成魔力、是所有生物生命进行的最基本的替换，只不过在寿命短暂的人类身上表现得更加淋漓尽致罢了。”
普利斯拉一顿，晃了晃手上的玻璃瓶子，加速着它的溶化。她突然抬起头望了若有所思的霍普金斯一眼：
“所以，就算不用这种方法，随着时间递增，我也能恢复原本的状态，……只是，需要的时间太长了。”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知何意的苦笑：“很麻烦对吧，霍普金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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