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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是C市富贵的代名词,从那里出来的人没人敢惹,因为得罪了他们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从山脚到山顶总共二十多幢别墅豪宅,纪家便恭居其一。
周六是纪家的家庭聚会日,一贯放在晚上的家宴改在了中午,施茜不得已向老师请了假,下午的自修就不上了。高三,正是学业繁重的时候,老师虽然不赞成她请假,顾忌她家的背景,到底没说什么。
上午自修结束已经是十二点,居住在半山的人出入都靠汽车,公交线路开一天也没有几个人坐,加上半山的人觉得公交线影响景观,后来就干脆停掉了。这就苦了施茜,她拼命踩着脚踏车,上山的路太难骑。四哥没从中学毕业的时候,她还能蹭纪家的车,后来四哥考上大学,六妹不喜欢她不让她乘纪家车,就换成了四哥开车早送晚接,可现在他出了事,一个多星期都没能踏出纪家老宅一步。
施茜飞速的甩着两条长腿,刚到膝盖的校服裙迎风荡出弧度,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引来不少口哨,还有人开着敞篷的法拉利,跟她并排,流里流气的问她小妹妹要不要哥哥载一程。
施茜目视前方,充耳不闻。
“滴滴,滴滴……”一辆黑色的轿车跟在法拉利后面不停钦喇叭。那纨绔拧着眉心转头破口大骂,看清车牌,咽下骂人的话,乖乖把车往旁边开。
奥迪加大油门,在施茜和法拉利中间唰的冲过去。
施茜抬起长睫看了一眼,然后又垂下眼皮,默默踩她的自行车。
等施茜到家的时候,车库已经停了七八辆车,那辆NB牌照的奥迪也在。
她推开大门。
“小茜回来了。”大伯母第一个看见她,“满头的汗,去洗把脸吃饭,你大哥也刚到,就等你俩了。路上没撞见?”
“大伯母。”施茜低低的叫了一声,然后摇摇头,“没碰到。”
哦,大伯母随口应道,她忙着叫王嫂上去请老爷子吃饭,又招呼坐在沙发的人去餐桌。
沙发上坐着的是纪家二伯纪修礼和他妻子还有他们大女儿纪皓沁、三姑纪修平一家,以及四叔母方琴。
施茜依次叫人。施茜在纪家的处境比较尴尬,二伯二伯母还态度平静的回了一声好,三姑鼻腔哼一声算是招呼,三姑父满脸堆笑叫着小茜,被纪修平拉着胳膊一把拽过去。平辈里,纪皓沁态度一般,比她小的女孩三姑家的安如筝敌意最是明显,走过的时候还故意撞了她一下。
施茜退让了一步,然后叫了站在最后,看着安如筝的小动作,脸上隐隐的露出痛快神色的方琴:“……妈。”
“别叫我妈,当不起。”方琴迅速变色,好像听见了令人作呕的话。
施茜白了脸,身体晃了一下,手里的书包没拿稳啪的摔到大理石地板上,书本笔袋都洒了出来。
她慌忙蹲下来收拾东西,书本中夹着一张纸,收拾书本的时候没看过啊,她迟疑的抽出来,看清上面字的时候惊恐的惊呼出声,然后又很快的捂住嘴巴。
她的惊呼声已经被客厅里的人听见了,撞她的女孩——六妹安如筝抢过她手里的纸头,一目看完:“不就是恐吓信嘛,叫什么叫,这事我们家没人帮得到你,”她嗤笑一声,语气颇是讽刺,“你……还是叫警察叔叔吧。”
安如筝啪的把纸头拍到施茜的胸口,施茜被她的话提醒,正手忙脚乱的翻手机拨110,纸顺着她的身体慢慢飘落地面。鲜红的大字异常醒目。
——你的死期到了。
几个长辈还在延续刚刚的话题。二伯母正在炫她的儿女经。一番夸耀、奉承说下来,施茜已经打通电话并且报了警。这时大人们才发现纸条的事。
纪家不是寻常人家,门口停辆警车像什么话。“小筝。”纪修平不悦的叫她的名字。
平时母亲连句重话都不舍得说,现在竟然对她竟然又皱眉又瞪眼,安如筝一下子炸毛:“看我干什么,还不是她惹出来的。”她蹬蹬跑到餐厅,找最好说话的大伯母告状去了。
纪家众人眉头拧的很紧,神色复杂的看着施茜。
施茜低着头坐在客厅沙发的角落,人都过来了,围着她。既然报警电话打了,吃饭只能暂时推一推。他们小声议论,不耐烦的、鄙夷的、讥嘲的,男声女声,各种语气情愫,就是没有关心关切。
但是声音足够施茜听见,姿态倨傲,眼神肆无忌惮的落在她身上。
“扫把星,也不知道哪里的野种,老爷子非要捡回来。”方琴声音很大。
听见这一句话,一直如泥偶般的施茜终于抬起了头,她面容苍白,眼神充满不可置信和伤心死寂,一一扫过客厅里的人。诺大的客厅一下子安静下来,男人虽然面带轻视,可在看到她的脸时还是无法克制的露出惊艳的神色,女人的眼光则像淬了毒挽了刀子,眼神能成实质的话,施茜早被毁容百十遍了。
施茜的目光最后落在客厅的另外一个角落,和她成对角线方向的一个男人,一个从出现就一言不发的男人,他的气质准确的说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那人身形高挑消瘦,打薄的额发下是比施茜还白三分的脸,显出病态的美。他接收到施茜的目光,右手下意识的握住左手的手腕,手指的边缘没握住的地方露出一截纱布。眼神从怔然慢慢透出痛楚,紧抿的薄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来。
客厅的其他人顺着施茜的目光也发现了角落里站着的人,方琴从座位上快速小跑步到那人跟前,扶住他的胳膊,声音都紧张的变调了。
“皓浙,你怎么下来了,快点回床上躺好。”
她一边说一边托着皓浙往楼上带,其他的人也纷纷出言规劝。
皓浙牢牢的盯住施茜,脆弱的好像风一吹就倒的身体偏偏似生了根,动也不动。
“他二伯来帮帮忙吧。”方琴不得不向纪修礼求助。
三姑三姑父也去劝他,几个人顾惜皓浙的身体,不敢使大力,方琴一会儿低声下气的求儿子,一会又恨意难消的辱骂施茜,客厅乱成一团。
这时,沉重的大门缓缓向内推开,管家王叔握着门把,身边站着两位穿制服的警察。
“警察同志来了。”
“刚才是谁报的警?”年轻一些的那位问。半山的豪宅果然浮夸,客厅大概就有三百多平,挑空大厅、豪华水晶灯、红木装修,奢华考究、贵气逼人。他快速扫了几眼屋内的情况,微微蹙了蹙眉。
“是我。”施茜从人群里起身。
“什么情况?”
小警察掏出纸笔打算记录,施茜把一张纸头递过去:“我回家在书包里发现了这个。”
莹白细润的手,比拇指和食指间夹着的A4纸还白。小警察接过纸张,下意识的看了看施茜,看到脸的时候,明显一怔。他没想到婉转轻柔的声音主人竟然有一张妩媚诱惑的脸,脸上隐约有水光,表情怯弱瑟缩,令人莫名心疼。
女孩穿着本市最好高中的校服,小小年纪就如此牵人心肠,长大怕更是颠倒众生。
从进门就带着笑的老警察咳了两声,笑眯眯的问立起身的几位:“你们和当事人是什么关系?”
小警察耳尖泛红,立刻收回视线,移到手中的纸头上。
纪修礼开口,他没有直接回答老警察的问题,只是说了一句:“施茜是我四弟收养的养女。”
老警察点点头,其他人的神色虽然极力掩饰但还是露出一丝不耐,自己大概和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孤女一样不受欢迎。他没再追问,这些豪门恩怨他可没兴趣探听,本来也是为了提醒下小年轻,没话找的话。
小警察脸色严肃:“老徐,这是封恐吓信。”
“恐吓?对谁?”苍老威严的声音。
“爸。”
“爷爷。”
客厅里的人纷纷对着声音的来源叫人。
纪家家主纪震庭沉着脸手柱拐杖站在台阶上,后面落后他一步的是他的大儿子纪修明。
“爷爷。”施茜也低低的叫了一声。
纪震庭虽然七十多了,但他是从硝烟里走出来的,接受过战火的洗礼,实打实的手里染过鲜血,板着脸自有一股严厉的威严,场内众人立刻变得恭谦温顺,就连老警察敷衍的笑也慢慢隐去,换为尊敬的神色。老人锐利的眼睛在这些人脸上一一扫过,心中已经有了决算。
“茜茜,过来。” 纪震庭招手,“爷爷一定会把那人找出来,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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