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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崔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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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护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崔十娘满脸不相信,喃喃道:“你怎么会想娶我姐?”

    沈绉露出无奈的表情,道:“小侄不愿娶泼辣任性的女子,也不愿娶身负武功的女子,恳请崔叔叔将崔表姐许配给我。”

    崔十娘闻言着恼,梗着脖子道:“到底谁泼辣任性,你给我说清楚!”

    崔护仍在震惊中:“贤侄可当真?婚姻大事可不能开玩笑。”

    沈绉郑重道:“不瞒崔叔叔,自从那天见到崔表姐,小侄就被表姐的美貌所倾倒,起居坐卧,眼前全是她的倩影。表姐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让我魂牵梦萦,时刻挂怀。”

    崔护捻着胡须,有些为难道:“贤侄怕是不了解我这苦命的大女儿,你最好打听清楚了再做决定。”

    沈绉坚定道:“那日回去之后,我就打听过了,我不相信表姐是白虎星转世,我也不在乎那些谣言。”

    他确实特意打听了下这位崔大小姐,却不是相见当日,而是昨晚。

    据说这位崔大小姐体质清奇,专业克夫。十四岁的时候,愍怀太子——永寿帝的长孙河间王赵攸选妃,崔大小姐与宰相周颐的孙女一同入选。然后周家听到一个传言,说崔大小姐仪容端庄,面相极贵,是母仪天下的那款,于是使了手段让其落选。从此,崔大小姐就开启了其专业克夫的人生之旅。

    十五岁及笄礼后,崔大小姐因为参加过河间王选妃而艳名远播,门槛差点被各路求亲者踏平,最后订了一户官宦人家的公子,没想到还未过门,对方就病死了,崔大小姐就成了望门寡。

    这事本来也没什么,但是因为河间王赵攸对崔大小姐的美貌念念不忘,导致王妃周氏对其怀恨在心。于是,在周氏的努力传播下,京城贵族圈都知道了崔大小姐命硬克夫。就连太子夫妇也知道了,二人庆幸没有为儿子选择崔家的小姐。更令人唏嘘的是,十几年后,赵攸病逝,这笔账还是被算在了崔大小姐的头上,因为那时她克夫的名声已经不限于在京畿地区传播了。

    三年过后,十八岁的崔大小姐又订了一户书香门第人家的公子,不料成婚不到三个月,丈夫醉酒失足,掉进河里淹死了。

    就此传言四起,说崔大小姐乃是白虎星转世,专门克夫,除非嫁给青龙星转世的人,煞气才能被镇压住,否则谁碰谁死。

    于是,守孝期满后,再无人敢上门向崔大小姐提亲。一年后,崔护心疼守寡的大女儿,做主将其许配给自己的爱将。可惜天不遂人愿,成婚没几天,边关战事起,崔护的爱将上了前线,不幸为国捐躯了。崔大小姐克夫的名声更上层楼,传遍北疆。

    崔护本是为女儿着想,却害得女儿克夫的名头更响了,竟至军中皆知,更导致其后一段时间,尚未成家的将军校尉们扎堆娶妻,生怕被他相中,要娶他那克夫的大女儿。

    痛定思痛,崔护请来铁口直断的神算子,为女儿卜算,又请了玄门大师为女儿禳灾避祸。玄门大师连续施法七天,然后称崔大小姐命中的煞气已经被其施法镇住,只要在其夫亡后百日内成婚,从此就不会再克夫。然而崔大小姐克夫的名声太响,一直无人敢上门提亲。眼看百日之期将过,崔护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放出话去,此番嫁女,嫁妆翻倍,且不论提亲者家世门第。终于,一个面貌凶恶的屠户上门提亲了。玄门大师连说天作之合,称屠户胸前一丛黑毛,正是青龙的化身,兼屠猪宰牛,浑身杀气,正好可以压制崔大小姐的先天阴煞之气。尽管崔护觉得屠户配不上自己的女儿,却也只能答应。在崔大小姐嫁给屠户一个多月后,崔护意外得知,这个屠户竟是个克妻命,先前已克死两房妻室,心中有些后悔,却为时已晚。谁料两个月后,屠户在宰牛时,竟被突然发狂的牛用角顶死。这一次,屠户的一身杀气还是没能镇住崔大小姐的克夫命。从此,崔大小姐克夫的名声传遍大魏北境。

    又过了三年守孝期,一名因伤还乡的从五品游击将军慕名向崔大小姐提亲,崔大小姐直言拒绝。奈何那缺了条胳膊的老鳏夫不信邪,称自己平生杀人无数,身上煞气之盛,冬可以冻水为冰,夏可以渠避蚊虫,远非屠猪宰羊的屠户可比,崔大小姐的克夫运奈何不了他,何况他还认识能够转运改命的世外高人,可以化去崔大小姐身上的厄运。崔护不忍女儿下半生孤苦,觉得远离战场的将军不会再有性命危险,便答应了那游击将军,并极力劝说崔大小姐嫁过去。崔大小姐侍亲至孝,遵从父命而嫁。结果,那游击将军还是没能逃脱被崔大小姐克死的命运,成亲一个多月后,骑马时不幸从马上摔下来,见了阎王。

    时光匆匆,三年守孝期未满,这次是沈绉来求婚。

    崔护心情很矛盾,一方面,他希望苦命的大女儿能有个好归宿,很想应下这门亲事;另一方面,他又担心应下亲事后,会刺激小女儿想不开;还有一方面,他怕老友反对,毕竟大女儿克夫的名声不是一般地响。

    崔十娘也很纠结矛盾,她希望命苦的大姐能找到相伴终身的良人,可那良人怎能是自己的心上人!

    正在这时,一个身着粗布衣裙的身影,脚不沾地地急急奔来,正是崔大小姐。

    崔大小姐向崔护和沈绉匆匆行礼后,一把攥住崔十娘的双手,焦急道:“阿宝,哪里伤着了?还疼不疼?”待看到崔十娘满脖子都是血,连衣衫都沾染了,心疼得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崔十娘见姐姐的穿戴,活像府中做粗活的的老妈子,又是心疼,又是嫉妒,她不信自己一个正青春的黄花大闺女,竟然不敌粗衣麻裙、徐娘半老的姐姐,不由冲姐姐吼道:“你就不能穿好看一点的衣服么?为何非要穿得像个老妇人?为何你穿得跟老妇人一样,还能勾引到人?”说完捂着脖子头也不回地跑开。

    崔大小姐不知妹妹为何突然对自己发火,对崔护和沈绉福了福,就要去追,崔护拦道:“乖女儿,有件事情需要你拿主意。”

    崔大小姐顿住身形,垂首侍立一旁,道:“父亲请说,女儿谨遵吩咐。”

    崔护瞧了眼沈绉,对崔大小姐道:“如琢我儿,以前你的婚事都是为父做主替你定下的,今番你陈伯伯家的七公子向你求亲,为父想让你自己拿主意。”

    崔如琢崔大小姐闻言一愣,瞬即明白妹妹对自己态度恶劣的原因了,伸手理了理耳鬓一侧的头发,对沈绉欠身道:“多谢七公子厚爱,只是妾已决心,此生再不嫁人,只愿侍奉父亲终老。”

    崔护有些惋惜,道:“琢儿,你再考虑考虑?”

    崔如琢道:“父亲,陈七公子其实无意与崔家结亲,他不过是被逼无奈,拿女儿做借口推辞,您又何必当真?咱们也不必勉强人家。”说完看也不看沈绉,转身离开。

    沈绉听崔大小姐说得明白透彻,心中吃惊,却不敢接腔辩解,算是默认了。

    沈绉离开忠武将军府,回到客栈,陈康听说了沈绉求亲的事,满脸担心道:“七哥,你怎能向表姐求婚呢?她的命太毒,会害死你的。”

    沈绉故意逗陈康,装出一副无奈的神情道:“七哥知道你喜欢十娘表妹,不愿夺人所爱,除了娶崔表姐,还能怎么办?”

    陈康闻言,眉毛拧成一团,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只要七哥不娶崔表姐,我就把小表姐让给七哥。”

    沈绉噗嗤一笑,刮了刮陈康的鼻子,道:“说大话,不知羞。十娘表妹喜欢的人本来就是七哥,用得着你让么?‘兄弟如手足’,这话不错,可说‘女人如衣服’就不对了。这世上有那么多断手断脚的人,却没有不穿衣服的人,当然,奶娃娃和疯子除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女人就是男人的遮羞布,如果男人连自己的遮羞布都不当回事的话,谁还敢相信这种没有廉耻的人?所以啊,以后要对你的‘衣服’好一点,免得她一不高兴,让你天天光屁股。”

    陈康不服气地看着沈绉,撇嘴道:“就会说大道理,也没见你对你的‘衣服’好到那里。”

    沈绉呵呵笑道:“我夫人又不在身边,你当然看不到。”

    “那雪如姑娘呢?你把她抢来后就扔到一旁,不闻不问,也不去看人家。我去了两次,雪如姑娘虽然没有提起你,但是我看她脸色很不好。”陈康道。

    “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有没有请大夫瞧瞧?”沈绉关心道。

    “不知道,她不肯说,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沈绉带着陈康去看白雪如,到后发现白雪如气色如常,明白陈康故意诳他,却也不好拔腿就走,便坐下喝了杯茶,跟白雪如聊了些家常话题,如,住得是否习惯,吃得是否习惯,有无水土不服,新买的丫鬟用得是否可心,等等。

    丫鬟奉上桂花糕作茶点,清香甜软,唇齿留香。沈绉和白雪如说着话的时候,一碟糕就被陈康吃完了。丫鬟又上了一碟,还是很快见底。

    沈绉只能对着空碟子叹气。

    用完茶点,白雪如搬出瑶琴,向沈绉请教,二人讨论了半天关于指法的问题。

    接着,沈绉弹了曲《雨碎江南》,并将曲谱整理出来,同时告诉白雪如,《雨碎江南》、《梦江南》以及《平湖秋月》这三首曲子,都是自己好友戴宪所谱,戴宪是江南人士,精通音律,尤善谱曲,只是为人清高孤傲,不喜与人结交,所以不为时人所知。又称戴宪目前隐居在清凉山,待此间事毕,就去拜访老友,届时可以介绍白雪如与之相识。

    白雪如听后,欣喜地表示,一定会去拜访戴宪先生。

    沈绉却又叹气,称年内恐怕难以成行了,因为崔陈联姻,他要娶崔家大小姐,大概年底成亲,年后还要把原先的妻儿都接过来,有一大堆事情要忙。

    沈绉边说边细观白雪如的反应,见其神色有异,情绪有些低落,话锋一转,称自己可以修书一封,先介绍白雪如和戴宪相识。

    白雪如脸色仍旧不好,还深深地叹了口气。

    沈绉于是保证,会尽快安排白雪如和戴宪会面,让她早做准备,尽早打点行囊,最快就在这一两天动身。

    说完这些,沈绉借口天色不早了,起身告辞,带着陈康离开。

    第二日一早,沈绉在宋校尉等人的护卫下,带了白雪如,分乘两辆马车,出城门往东驶去。

    行了约十里,沈绉让人停车,治酒摆菜,为白雪如饯行。

    酒过三巡,白雪如颊上现出一抹红晕,在为沈绉斟满酒后,粉面含笑道:“先生将要大喜,小女子无以为贺,唯有一句恭喜。能与先生相识,小女子何其三生有幸,本欲弹奏一曲,为先生道贺,然先生琴艺高超,不敢班门弄斧。今日将要离开此地,小女子另有谢礼一份,要献于先生,希望先生不嫌弃。”

    “哦?是何礼物?”

    “请先生稍待。”

    白雪如说完,转身回车,过了一会儿重新下车,只见她已换了一身素白淡雅的衣服,上绣浅绿色简洁云纹,手中还拿着支竹笛。

    白雪如将笛子递给沈绉,请其吹奏一曲《梦江南》,沈绉依言。

    悠扬婉转的笛声响起,白雪如伴着笛曲,如穿花蝴蝶一般舞蹈起来,动作优美,姿态翩然,身形轻盈,衣袂飘飘。不但吸引了在远处守卫的宋校尉等人的目光,就连沈绉也是大吃一惊,他没料到白雪如不光弹得一手好琴,竟还深藏不露,身怀舞蹈之功。

    一曲终了,白雪如款款地向沈绉行礼。

    沈绉这才注意到,白雪如头上的发钗很是别致,外形像一只金斑喙凤蝶,凤蝶的翅膀脉络清晰,栩栩如生,更妙的是,凤蝶的翅膀一直在颤动,就如真的蝴蝶一般。

    沈绉眨了眨眼睛,开口道:“雪如姑娘的发钗好生别致,可否借我看一下?”

    白雪如取下发钗,递到沈绉手中。

    沈绉仔细端详发钗,问道:“沈绾?这是你的本名?”

    白雪如摇头:“那是家母的名讳。这蝴蝶钗是家母留下的遗物。”

    沈绉举着手中的发钗,对白雪如道:“站着别动,我给你戴上。”

    白雪如闻言,瞬间羞红了脸,如同醉酒一般痴痴地望着沈绉。

    沈绉踱到白雪如身后,为白雪如戴好蝴蝶钗,又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左手,甚至将其手腕上的衣袖往上捋了捋。

    白雪如吃了一惊,浑身筋肉顿时僵硬起来,她清楚戴发钗、摸手腕的意思,一时间心乱如麻,脸上直如火烧一般发烫:“先生,你……”

    沈绉叹了口气,道:“你还没认出我吗?”

    白雪如一愣,疑惑道:“先生的意思是?”

    沈绉伸手揭掉唇上和下巴的假胡子,沉声道:“薛白,我是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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