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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稍微走近了房间, 听见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二舅妈说话的声音：“欧阳先生真这么说？”
老杨说：“是啊！我也不瞒你说, 别人单独开一条线，要收七八万呢！”顿时里面传来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余乐乐心脏狂跳，这个老杨又想干嘛？老杨似乎压低声音在说话, 她有点听不太清楚，靠近了些，才听见老杨说：“……不一定能成！跟你们说句实话, 欧阳自己肯定不出面的，这两万块钱也不是我们两个人分，得回去七八个人分的。我这份没要你们的。”
不知道二舅妈说了什么，老杨的声音一下子提了起来：“是啊！我是看在你们老大哥的份上，想尽快把钱还你们。要不是我弟那么混蛋, 我也懒得帮忙。”
听得出来, 二舅舅很犹豫：“两万块钱真的太多了，能赚回来吗？”
老杨说：“单开一条线, 一个人头就是几百块钱！住一晚才几十块钱, 你自己想想这个差距！想发财就得胆子大, 知道吧！”似乎两人都有点迟疑没说话，老杨叹了口气：“算了, 你们要是不愿意, 我也不费这个劲了。”
余乐乐想了想，二话不说就跑去找欧阳了。
二舅妈说：“也是,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你没骗我们吧？”
老杨说：“我刚才不给你看了吗, 他发的Q还能有假的？”
二舅妈思索着, 没说话。
老杨：“我们旅行社这么大，还能跑了。要是他没给你们开单独一条线，你直接拿着这个记录去公司找他算账！”
二舅妈：“嗯，也是。”
二舅舅说：“我们要不要跟他们商量一下？看乐乐怎么说，她对这个也比较懂。”自从余乐乐带着大家赚了一大笔钱，家里人也不把她当学生，遇到农家乐的事总想听一下她的意思。
这话把二舅妈一下子惹怒了：“什么意思！又想说我没文化，不如余乐乐懂了？我就输了那么一次，你们得说一辈子了！”
二舅舅忙说：“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一家人肯定要商量着来嘛！”
老杨：“怎么样，我们差不多该走了。给不给？”
“不给！一毛钱都不给！”清脆利落的声音传来。
众人都往声音处看去。
老杨吃了一惊，回头看去，见是张家老四的女儿站在门口。他对她印象挺深刻的，除了长得好看，重要的是她还挺能说，主意也很多。在接他们的路上，就是她一直跟欧阳在介绍张宅的情况。而且他们家的人似乎都挺把余乐乐当回事的。但在他看来，再怎么能说会道，也就是个学生，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而已。
老杨被她这么一句说得心头火起：“哎，余乐乐，我在跟你们家长辈商量事呢，你不是要带客人上山么？快去吧，别耽误了。”意思是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别操心了，快滚。
余乐乐被他说得有点恼火，但努力保持平静：“上一次，外婆说，农家乐是谁说了算。”
二舅舅和二舅妈都不说话了。
余乐乐转头看着老杨，目光像一把凌厉的刀子直接戳到老杨的心窝子：“我说了算。”
老杨的脸憋得通红，近乎发紫：“好，那我跟你直说了。你们要是想……”
余乐乐望着他的眼睛，牙齿咬得咯咯响：“不用说了，我刚才听得很清楚。两万块钱，你们帮忙劝公司开一条单独的旅行线路，是吗？”
老杨喘了口气：“是，你要是不给这两万块钱，你们那个住宿能不能加进去也不好说了。我可以再给你们一点时间好好考虑……”
二舅舅急道：“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怎么又不能加住宿了！”
老杨说：“这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得欧阳那边点头同意啊！他一分钱没赚到，能帮你们加进去吗？”
二舅妈和二舅舅有点着急，都看着余乐乐：“别感情用事，这事我们回去商量一下再说吧！”又说些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是他弟弟害了大舅舅，不是他之类的。
“是啊。”余乐乐笑了，“的确应该利益至上。”
老杨听出了什么转机，“做生意都是这样的，你们小女孩不太懂，是该多听听大人的意见，考虑清楚……”
“我考虑得很清楚。”余乐乐的胸膛底下涌动着热烈沸腾的血液，让她缓慢地捏紧了拳头：“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们家的决定。”
“你听清楚了。”余乐乐的声音像一块铁，硬生生砸在地上：“我不给！我们家一毛钱都不会再给你这个骗子！”
老杨仿佛被狠狠扎了一针，连脸色都变了：“那我们也别合作了！”
“乐乐！”二舅舅喝了声，又急忙安抚老杨：“你别听她的！小女孩不懂事，我们有话好好说……”
二舅妈：“余乐乐，这些事还是让大人来吧！”
众人都紧张得冒汗，余乐乐胸有成竹笑说：“我不跟骗子商量，也不跟骗子合作！”她只一步步逼近老杨，见他的额头有点细汗慢慢渗出来：“你胆子很大嘛，骗了一次还敢骗第二次。”
明明看着就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看人的眼神却像一块冷冽的冰块，直能扎到人心里去。老杨心里发虚，几乎要以为她看穿了自己。他恼羞成怒，愤愤然骂道：“好，是你要搞砸这个生意的！你以后别想跟任何旅行社合作了！这一行都是我的熟人……”
二舅妈一听就慌了：“哎，老杨，你弟还欠我们钱呢！这事你得讲点情义吧……”又回头对余乐乐说：“他给我们看Q消息了，欧阳确实想给我们开新线！你这样，我们还怎么把农家乐做大啊！”
二舅舅说：“该花还是要花的，这事我们回去商量商量再说吧。”
这时候，余乐乐听见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心跳猛地加速了，欧阳来了！“你刚才说，你这两万块钱不是你一个人收的？”
老杨听出了她松口的意思，到底还是小女孩：“当然不是我一个人收，是欧阳……”
门口传来了一声咳嗽：“我？什么时候收的。”
所有人都朝着门口看去了，欧阳推门进来了，他的目光死盯着老杨，“看来我有很多存款在你这里呢。”
与此同时，山下派出所，门口停着一辆警车。两个穿制服的警察调整了一下帽子，上车。
后一个警察回头问张家老三：“你刚说那人叫什么名字？”
“杨……杨……”张家老三的气都喘不上来了。他听了欧阳说的话，让方远帮了个忙看着学生们，就开着小货车出发了。但是他也算是倒了血霉，那老货车又抛锚了！他急着出来，连手机也没带，又怕自家兄弟吃亏，只好一口气从山上跑下来。
警察看他脸都白了，摆摆手：“行行行，上车再说吧！”
等老三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才说：“杨古。刚才旅行社经理说……说杨古用了他的名义到处行骗。对了，他弟弟之前就骗过我们钱。”
路上，张家老三一边擦汗，一边拿手机给他们看照片：“就是这个人。”
警察看了一眼：“哎这人有点眼熟，是不是之前出过通缉的？”
张宅。
此时，空气像是凝固了。
老杨几乎窒息，欧阳不是跟张家老大去山里了吗，怎么会回来的！他后背惊出一身冷汗，脸色活活刷成了白色，“我，我是说，其实是你严令禁止我们收钱……”
欧阳往椅子上一坐，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打着我的名号到处收钱，出息了。你收了谁的钱，收多少了，一个个说！”
二舅舅和二舅妈对视着，都彻底傻眼了。他们感觉自己的脸颊都火辣辣烧得厉害，像被谁打了一巴掌，无地自容。他们这么大个人了，还会被骗！幸好余乐乐来得及时……
余乐乐看他脸色白得像鬼一样，心里特别痛快：“你骗钱的门道很多嘛。”
二舅舅：“还扯什么双胞胎弟弟，就是你骗我哥的！你这人渣！”
老杨整个人抖成了筛糠：“没有，这是第一次……真的。”他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使劲擦泪说：“我弟失踪了，我爸七十岁，得了癌，住院住得家底都掏空了，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看他那眼泪好像从肺腑里汹涌地挤压出来，一时间都不敢说话了。人们洗白最爱用的一条借口，就是“我有苦衷啊！”仿佛他有了那背后的凄惨往事，他做的错事就能够被完全谅解。实际上，更多比他苦，比他惨的人，怎么他们就没做错事呢？要是他们被轻易地原谅了，对于那些承受着苦难又没犯错的人，又公平吗？
道理是这样，实际上在面对他的眼泪时，大家还是感觉到了道德上的压力。
只听见“砰”的一声响，所有人都转头看去。
“你爸爸都去世了！怎么又得癌了？”大舅舅一把推门进来，气恼得脖子都红了：“杨古你这个骗子！”他的手指抖得厉害：“就是你骗的我……”
老杨的唇色全部褪得干干净净，成了灰白色，竭力辩解：“张哥，我弟这么跟你说的？”
“你再说什么都没用了。”余乐乐一直等待的时机终于到来了，点开了手机存下的录音：“我觉得你大概忘了自己打过这个电话了吧？”
第一段录音发出了一阵沙沙的声音，老杨不耐烦的声音从里面冒出来：“这不是废话么！肯定认出来了！”随着录音一点点放出来，像刀子一点点凌迟着老杨的肉，他的意志缓慢地开始瓦解。
“你怎么会……”老杨的牙齿几乎没碾碎，又恼又恨：“不可能……”他猛地想起那天还说了什么，大大颤了一下，几乎崩溃了，一边要摇头一边扑向余乐乐：“不要放了！”
此时录音正在播放：“那报表做完了没有？别那么贪！上次做得太明显，欧阳还问了，幸亏我忽悠过去了！”
余乐乐早就想到他会抓狂，躲在两个舅舅身后。
二舅舅一把用力把人给推回去了：“别理他！继续放！乐乐不用怕他！舅舅在！”又转头对眼圈泛红的大舅舅说：“哥你别哭啊，没事！有我们呢！”
欧阳的神色也渐渐凝重起来，他从录音里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他对那份报表印象非常深刻，乍一看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仔细分析起来，本来应该暴涨的数据并没有涨，反而还在下降。老杨当时的解释是一部分的涨幅算在下个月。他也没有多想，没想到老杨在骗公司钱，而他一直像个傻子一样，被糊弄着！
终于，到了最爆炸的地方。“我要七成怎么样了！没有我在旅行社欺上瞒下……”
现实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老杨的脸色只能用惨烈来形容，他一下子坐在地上，颓然。要是欧阳报警，这事就大了！当年骗人的事勉强能糊弄过去，收受贿金也勉强能撑得住。但是骗公司钱这种事，根本就是铁证如山！只要他们追查一下数据，查一下就明白了……
他本来只想再骗两万块钱，想到最严重的的后果也就是换工作，反正钱已经到手了。他根本没想到余乐乐把欧阳找来了，把张家老大也找来了。还有警察在等着……
老杨的脸色骤变，又猛地抱住了欧阳的腿，哭得声嘶力竭，这回是真痛入心扉了：“不是，老大，我错了！以后我不会了……”
欧阳的青筋都慢慢暴露出来，他从来没有这么恼火过，一声怒喝：“连我你都敢骗！”他猛地一脚就踹开了老杨。老杨被踹翻在地上，他又连爬带滚地扑回来，急得慌了：“不是老大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欧阳骂道：“有什么就跟警察说吧！”
终于，警察过来了，仔细了解了几句情况，跟每个人都录了口供。老杨已经面如死灰，学生们又碰巧这个时候回来，那探究的眼光快让他承受不住了。
警察又问他们，是不是也被骗钱了？
二舅舅：“没有没有！我们家小姑娘聪明得很！说了一毛钱都不给他！”
二舅妈：“警察大哥，你好好查查这人底细哈，这人渣！之前骗我们家大哥好几万块钱呢！”她拽着二舅舅说：“我之前就说了吧！不要理这种人，一毛钱都不要给他就对了。”
二舅舅小声说：“要不是余乐乐……”
二舅妈的脸上有点挂不住，狠狠往他脚上踩了一脚：“你闭嘴行不！”
而大舅舅一直没有说话，他喘着气，眼眶红了，颤着声音说：“他骗我钱了。”他过于激动，以至于又口吃起来：“我、我有个借条……”时隔多年，能不能追回来也不好说。但是因为这句话，多年前一直纠缠着他，压在他心口上的重量，放下了。那阴影在这一刻驱散开去了。
明天，又是新的。
余乐乐心里放下了一口重担，人生或许很多不如意的事情，但是这一桩事，痛快！她回头看着大舅舅，见他慢慢擦掉了眼角的泪，笑了。她突然有点感动，伸手握住了大舅舅的手。而三舅舅、二舅舅都搭住他的肩膀：“没事啊没事啊，都过去了。”
大舅舅冲他们慢慢地点了一下头，眼泪不自觉又掉下来了。
虽然大家都不完美，有人很懒，有人很耿直，有人很笨。平时也吵吵闹闹的，但遇到这种时候，大家想要安慰陪伴兄弟的心情是一样的。这种无声的陪伴比什么都暖。
余乐乐也有点鼻酸，她现在觉得拥有这样的家人，挺好的。
等警察走后，欧阳跟余乐乐说：“旅行路线的事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我还得回去跟公司商量一下，不过……”他笑着环视这个环境：“我想没什么大问题的吧，我想老杨应该跟你说了，我们想要开一条单独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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