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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英殿气势雄伟,装饰华丽,御座前设有九层台阶,殿高三十米。殿内黄金御座和丝箔屏风,阶下蟠龙金柱大气庞然一派辉煌。
一袭明黄蟒袍自大臣眼前闪过,傅遗瑷发束琉璃金冠,乌黑的秀发如绸缎飘落在腰际,十七条南海明珠帘垂在额前遮去了绝世无双的容颜,倾长的身子端正的坐在御座上,垂眼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龙头。
“陛下,今年税收应加收三成,青北难民地亦不可漏收,过往的一批商人几次混进其中抵税逃脱,如此行径当强制实行。”青袍居身的礼部侍郎方简盯着这位雍容大气的帝王徐徐道来。
“方大人说的极是,此事若是一拖再拖,恐有辱陛下圣明,还望陛下早做打算。”翰林学士明冬青行礼毅然说道。
傅遗瑷收回视线,悠然的目光扫过下臣们,犹如露水清润的嗓音响起:“朕想听听众位爱卿的想法。”
礼部为首的一干人等全都跪地,应和道:“臣等附议——”
督察院等人随之跪地,厉声道:“臣等附议——”
唯独傅昭华掌管的刑部与大理寺皆无人应声。
她站起身来回踱步,明黄的袍子折射出微弱的金光,殿内只剩下她额前明珠相撞的清脆声,细长的手指轻敲御座龙头,她扬眉高声道:“加收赋税?呵呵,各位爱卿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谁能给朕解释下,青北难民地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商人潜在其中逃税?”
傅昭华跨步走出,施礼答道:“启奏陛下,青北乃是严寒之地,常年大雪连绵不绝至五谷不生,一些难民便停滞在那儿。然自稹国经过的商人都会选择在那边暗中交易,因无官兵把守自然逃税者众多。”
傅遗瑷敲着台面,目光扫视御座众人,肃穆说:“竟有此事发生,你们可都是朕的股肱之臣,这件事为何今日才上奏,青北地方官都在做什么?!前脚溜须拍马后脚一旦出了事临阵出逃,如此无能留着他们作何!”
“陛下息怒——”百官诚然垂首,无人敢望着她,这些个老臣竟敢什么都隐瞒她,在不施威只怕日后更加嚣张!
傅昭华抬头看向她,接着说:“此事若是加收税赋将会引来更多的难民!先帝曾曰:自古领兵打仗,除了威武得力的良将,还要有通晓军法不墨守成规,专精一术的司令官,兵法、通粮、奋威、权土、耳目缺一不可。如今边境尚不安宁,民不聊生,更不可一意孤行,强行实行加税走不得,若是战争打起来,吃亏的只怕是我们自己人。”
当下寂静无声,她环视垂首的众人,“如此大事竟然现在才通报!朕的股肱大臣,朕的左膀右臂,你们可是陷黎民于水火,陷苍生不顾,让朕有愧于先帝!”
“陛下息怒——”
“依昭王言之意,此事便交由礼部何大人去办,此行赋税减两成,青北汉南的难民地必须派人前去管辖。拿着高官厚禄就要安分守己,好好办事,若是做不好此事那朕只好另寻良才顶替你的位置。”
“臣领旨谢恩!”何良安一脸窘状,这皇帝安的什么心思,这事交给他摆明让他与顾省对抗,心机高深啊!垂头不再开口,众人大气不敢出,私下互相交换视线。
青袍中年男子离位走出,站大殿中央,跪地:“臣,顾省有事启奏!”
傅遗瑷眉眼暗挑,温婉道:“顾爱卿何事要奏?”
顾省精明的双目锁住她,白胡须微妙颤栗,说:“启禀陛下,于三日后便是我国祭祀大典,还请陛下亲自前往南陵寺主持仪式。”
“时间过得可真快,也罢。”她转眼看向百官之首,面色温和,道:“昭王,祭祀大典一年一次,此事便交给你去操办吧。”
傅昭华行礼,音落:“臣领旨。”
“无事便退朝吧。”她闭上眼睛,抵着额头轻柔眉穴,疲惫的很。
身旁的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省起身鹰眸狠辣的眺向御座上的人,眼神瞥向不远处的傅昭华,心领神会的点头示意,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大殿。
待殿内人走光,傅遗瑷屏退宫女太监静坐一会儿这才缓缓起身,方要踏出身子不稳跌了去,一双有力的臂膀绕过她的腋下将她扶起,声音依旧如冰川严寒,“姐姐怎么了?”
“你,没走?”突然头昏脑涨,眼前一片模糊,紧紧盯着眼前人才能看清他的样貌,“不知怎么回事,今儿头有些发沉。”
“国事繁忙可不要忘记自己的身子,虽贵为帝王,到底还是个……”他缄默无言,眼珠子黑漆漆的看着她苍白的脸,神色复杂。
“以后我会好好照顾自己,这些个逆臣天天恨不得朕早日归天,怎可如他愿,只是这次早朝令人心烦。”她轻眯眉眼藐视笑道,身体突然腾空而上,渐渐落在清冷的怀中,她愕然瞪着他。
傅昭华抱着她,收紧手腕向外走去,“身子都顾不好,还想解决天下事,姐姐不可三心二意。”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话说你真的打算就这样抱着我走出大殿吗?”再怎么说她也是位帝王被自己的弟弟抱着,让宫人见了去……
“不会有人知道的,谁敢生事我割了他舌头。”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他冰封的脸上一丝不苟让人生畏。
“一点也没小时候可爱。”感觉头痛减轻了些,傅遗瑷将脑袋安心的靠在他的胸前,头上的琉璃冠凌乱的洒在他的衣服皱褶里,这怀抱就似摇篮颠颠晃晃的让她困倦由生,惺忪的双眼闭上渐渐睡去,低喃:“你这孩子是不是……又长高了……”
傅昭华止步,低头凝视着她,瞳仁幽深闪过无比凌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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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大典在南陵寺举行。
南陵寺是先皇威帝的陵寝,那一带白雪皑皑,只能看见树枝冒着尖儿,三天的雪停歇了,桥上是行人落下的脚印,桥下冰封四裂渐渐融化。
天地阔远,随风飞扬。
南陵寺密室内,房屋华美,画帘垂地,余烟袅袅静无人声。
傅遗瑷手执檀香放在蜡烛上点燃,凝望先皇与先皇后的画像叩首行礼,“父皇母后,儿臣给你们请安了。”
上完香,她盘坐在书案前,优雅提笔抄写佛经,每次祭祀日她都会花上一天的时间静坐在这无人打扰的地方,临摹康方丈的佛学。
一双凌厉的眼眸望着室内女子,慢慢扭转匣砖封住通道遮去视线。冰冷的声音不带任何情感对着身边的白须者道:“依计行事,听我诏令。”
“领命!臣等必将追随小主子,唯主子马首是瞻!”狠辣的双目精光闪动,匍匐跪地。
“宫内此时已经换成了我们的人。”
“正是,不出三个时辰,整个京都将会翻天覆地,女帝退位新帝登基,小主子这阵仗势打得委实妙哉!先是牵制女帝困于南陵寺,假传谕旨令手握兵权的左翼大将军交出兵符,攻陷皇城换成我们的人马,接下来便是等这蒙在鼓里的女帝失去先机被迫交出另一半兵符了。”布满皱纹的眼睛笑的颤动,他抚着胡须一脸胜券在握。
傅昭华斜视他,扬唇冷笑:“顾省,你老谋深算怎可算不出本王下面的布局,只是——你是不是漏算了一笔?”
“漏?你——”顾省身子猛地一震,瞪大眼睛,口中鲜血不止,惊恐的盯着他那张绝情的眼睛,“小主子……你……你……”
傅昭华抽回匕首,掏出白净的帕子轻擦上面的血迹,面不改色说:“早就想除了你这老鬼,若不是你还有些利用价值怎会留你至今。”
顾省倒在地上双手按住胸口,不可置信的问:“……为,为什么……”
他蹲下身姿,瞧着他狼狈的样子,脸上的笑容令人畏惧,“你知道的事太多留不得你。”
“……”
“这天下只有自己才值得信任。”
“……哈哈哈,不愧是韦妃的儿子,骨子里的阴狠毒辣简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哈哈哈……”
“死到临头还笑,很好笑吗?”俊美的脸带着几分戏谑,眼睛黑漆漆的瞅着他。
顾省喘了几口气,道:“小主子,你杀了我必将后悔莫及,为了主子的心愿我便告诉你另一半兵符的下落,傅遗瑷将它藏在了阕楼,寻到后还请主子斩草除根,不能留有活口……”
“他们还真是□□出了一条忠犬呢,本王真该感谢他们。”
“你——”顾省气结面色发青,浑浊的眼睛如毒蛇猛兽恨不能吞噬他。
“顾省,这些年来,你千不该万不该欺负了她整整五年,使她这个皇帝每天都活的如此辛苦,你暗杀房修闽嫁祸安尚书,别以为这些不堪入目的事本王不知道,她恨不得你立刻消失,本王也不想再看见你。”
幽黑的眼眸极冷的怒火,浅浅的□□若隐若现,光泽撩人。
顾省震惊万分,额上青色血管突突跳跃,一口血溅在地上,粗声粗气道:“你,你爱上她了?不可以!这事绝不可以!这段情有悖伦常将天理难容啊——”
“什么天理难容,本王成了皇帝看谁敢难容——”傅昭华不再看他挥袖离去,“你就在这慢慢等死吧。”
顾省匍匐往前爬去,全身抑制不住的颤抖,大声喊道:“小主子——小主子,你忘了韦妃是怎么死的吗?!她是被绫皇后千刀凌迟处死的啊!!!她的尸首被抛在九重山上七天七夜,那里的夜莺每夜食尸入腹,最后将她吞噬的连骨头都不剩!你忘记了吗?!你忘记了吗?!”
傅昭华背对着他停止脚步,面无表情宁静的看着前方黑暗的走廊,身上散发的气息令人感到悠远疏离。
停滞半刻,他打开石门离开了。
一夜之间,皇城沦陷,熹元帝被囚禁在阕楼。郊外刑场押解着二十六个朝廷命官,行刑人摘去他们的官帽,扬起寒光闪闪的大刀狠厉挥去,血淋淋的人头咕噜噜滚出几步外,邢台下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阳光高照,温度渐渐回暖。
“哎,死的好啊,这些个贪官早该死了!”
“是呀,听说这孙然前月还娶了小二十岁的十八房姨太,简直是作孽啊!”
“你这吴阿郎懂什么,不知你们知不知道现在女帝怎样了?”素衣书童挑着眉眼,不满地说。
身旁的男人万般不屑的冷哼道:“这个荒诞的狗皇帝终于被囚禁起来了,听说是被自己的弟弟昭王亲自抓起来的,你想想天下间有女人做皇帝的先列吗?然而这个女人长得可真是其丑无比,性格变态三天两头招男宠□□后宫!连着亲弟弟都不放过,哎,此女简直……”
“我也听说过,她的作风令人不耻。”
“你说的怎么跟我们家二喜说的不一样呀。”这时狐疑的声音插了进来。
“什么不一样?”
“二喜说这个女帝长得美若天仙,温婉贤淑,懿德之才,简直是世间难寻的奇女子。”见那男子顿了顿,这名男子扎扎嘴自鸣得意道:“这你又不知道了吧,她开放科举入选大批文人雅士,拨银救济难民命二品官员前往青北开仓放粮,三年修路凿河福泽百姓,跟你们嘴里扯出来的简直无法相比。”
“你家二喜做梦的吧,西塱街头韩先生就收藏了女帝的画像,展在酒楼供人欣赏,那张脸也叫美若天仙,简直不堪入目,还有你说的这些善举还不都是昭王请命而为。”
藏在人群中的白面书生捏了捏鼻子慢慢退了出去,转身走向远处的马车,青色的车帘轻轻掀起,沉香缭绕,白面书生吸了几口气,抬眼看向车中男子,道:“公子,熹元女帝被昭王囚禁在阕楼,身边的暗线全被斩首示众,此事假不了。”
“这幅画可是熹元帝真容?”帘内男子一身锦绣墨袍神态优雅,掌心轻展画轴,落入眼眸的竟是一张面目坍塌的女子,此画让人无法形容。
“正是,一点也错不了,小人打听到这熹元陛下半张脸坍塌的很,与画中人极为相像。”他好奇的嘟着嘴,心里低喃着自家公子又在打什么主意?
你们都没有猜错,他便是琉玉公子——苏婳。
玉般的手指慢慢收拢画卷将其搁在案几上,男子摸着手腕处的羊脂白玉音线轻软缠绵,“昭王这次集天时地利人和,元帝已失民心无回转之力,此局已经覆水难收。阿敏,你吩咐阑夜近日潜进宫内救出元帝。”
白面书生有些气恼,挑着嗓子道:“唉?我说公子,你好偏心呀!上次皇上请您帮助楼将军却您却一口回绝,这落魄皇帝人家都没求您,您怎么施救与她呢,而且还安排阑夜那家伙去呢?”
男子笑着摇摇头,“阿敏你又是怎知这熹元帝没有求我?”
“额……难不成她早就找上你了?!听说这个元帝后宫荒淫的很,一定是觊觎公子才貌想着收为男宠,哼!简直痴心做梦!”
“咳咳……”苏婳清清嗓音,朝他微微一笑,手指搁下帘子,馥郁的清香飘过,温润的声音道:“好了,我们该回去了。”
“是,公子!”
微风吹来,帘子轻飘,细雨若直若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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