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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她从最初的手足无措到如今, 尽管事情最坏的结果早已预料到, 但是当消息传来接憧而至的噩耗仍然让她痛不欲生,天旋地转像有一只手狠毒的遏制在自己的喉咙然后撕裂自己的心脏, 她不知除了家破人亡还有什么样的话来形容自己的处境。她原本想对着传来旨意的内监点点头, 以示自己并未对圣人的话产生怨怼,可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把她的腹脏汇合再扯开,只剩下一阵疼痛和幽暗。
文洁唤醒满秋的时候,已经是隔天, 她才知道自己晕倒了。枕边的水印深深浅浅, 眼角的泪痕竟然还是湿的,明明都已经设想到了竟然还是这般难过, 原来丧亲之痛竟然这般锥心刺骨。
那时宁王兵马已损失大半,步步败退, 明澈带领最后的五万人马投降, 皇帝不肯放过他, 最后在鸣沙山上全军覆没。
五万大军加上明澈,所有人都死在了这场实力悬殊的战役里, 无一人生还。
偶尔有些流言传入满秋的耳中,据说当时明澈已走投无路,他为了最后五万人的生命试图向朝廷投降,可最终和谈破裂,五万人活活被烧死在鸣沙山的腹地内。
征战杀伐, 步步隐忍, 一步踏错, 关山千重,与君相别。
明澈,我还为你做了衣裳,求了平安符。
文洁从未见过满秋这般,从定国公一家出事到宁王战死,满秋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她对黑暗出现了莫名的恐惧,这种情况一天比一天更加明显。夜里她不敢独自一人待在房中,定要有人守着才能入睡,否则便只能睁着眼睛等待天明,即便文洁在身边陪伴,她也会接连不断地陷入噩梦的困扰。
文洁看着满秋在清醒的时候克制自己绝不把悲伤表露,却在睡梦中无意识的颤抖抽咽,她不敢说,她怕满秋连在睡梦时哭泣都会用理智控制时,满秋的精神会彻底崩溃。
丧亲之痛,对满秋来说究竟是怎样的折磨,作为满秋的贴身宫人文洁和小舒比旁人更明白。在皇太后面前满秋依旧乖巧灵敏,可若在私底下,她就像一只没有生命特征的木偶,她兀自坐在角落里发呆,不流泪也不说话,没人打扰也可以不吃不喝从早到晚,循环往复。
文洁和小太监两人轮流陪伴满秋。有一天小舒因为急事匆匆离开,回来时便发现满秋独自一人坐在桌上,手里握着把用来切水果的刀片。
她静静的端详那把铁刀,阳光射在刀身上折射出一道耀眼奇异的冷光,执着而又热烈,满秋的眼神就像从阴曹鬼府里逃出的修罗幽冥,无悲无喜,却对死亡展示出了莫名的狂热和嗜血,她仿佛时刻可以轻易了结自己的性命不痛不痒。
小舒常常想,如果那天自己没有夺去满秋手里的刀刃那么最终死的是自己还是满秋?但他无暇多想,因为满秋的状况越来越糟糕,身边一刻都不能离开人,在睡梦中她会大叫着惊醒,清醒的时候眼角带着泪,满目荒痍,然后安安静静的望着文洁。
只有在卧病的太后身边,满秋才可以正常的言笑和哭泣,但她最多的还是照顾身边仅剩的一位亲人,焉知血浓于水的是怎样深深的眷顾和期盼。
幸亏得到太后的庇佑,他们主仆三人才最终得以安身。
当今陛下非太后亲生所以更加注重对太后的礼遇,以防史官非议。满秋自幼承欢太后膝下,养育于深宫之中,且被太后收做养女,自然与定国公江家无法串连谋逆,且圣人念在繁夏有孕,并未牵连满秋,只是剥夺了封号和食邑,贬为从七品的一等宫女,她身份特殊仍被赐予小院独居且身边还有文洁和小舒照顾,如此已算额外开恩。
小舒和文洁比满秋更加直接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人心冷暖,太后宫中的下人对待他们的态度便是最明显的见证,从前原本轮不到他们的许多活计都统统推卸给他们,幸好挽陶对清宁殿管理一向严苛,上下不敢对满秋放肆。
满秋便依旧住在小院里,只是每日不再练字,读书,学琴,跳舞,每日寅时天还未亮便早早带着文洁侍奉太后,整个人不哭,不笑,不说话,也不闹。小舒便留在院子里做些洒扫,日复一日漫长到让人绝望。
……
十七岁的满秋便在这最幽暗而绝望的岁月中迎来,今年的生辰和两年前的及笄礼格外不同,原本正应当众星捧月炙热娇艳的少女,却在父亲和未婚夫谋逆罪责的阴影中饱经风霜。
满秋正独自坐在梳妆台下发呆,烛火昏暗,在冷风中摇曳不定,把她越发纤细的背影衬得无力瘦削。今时不同往日,满秋院子里的炭火少得可怜,三人夜里只能挤在一间屋子取暖,用量也要小心翼翼。院子里的蜡烛也被宫人苛刻,三人每夜共同守着一根蜡烛,小舒借着亮光修补损坏的桌椅,文洁缝补从前冬季的衣物,满秋双眼空洞却不能离开亮光,她面对黑暗时就像受了惊吓的鸟儿,无助的啼鸣和瑟缩。
文洁每夜都和满秋睡在一起,满秋变得越发脆弱和不安,夜里她把自己缩在墙角,像个婴儿紧紧抱住双臂,虽然不再痛哭却时常噩梦,她在梦里哑着嗓子呼唤许多人名带着呜咽,就像是失足的幼兽惊慌而又失措。
她越来越瘦,整个脸颊都凹陷在颧骨内,下巴尖尖的,只剩两只大眼睛迷茫又空洞。文洁看着她身上连肋骨都开始根根分明,有时候安抚在噩梦中的满秋,都觉得她的骨骼有些硌人,背后两片蝴蝶骨微微颤抖,像是瑟缩在冷风中的蝴蝶。
凄清寒冷的不止是满秋的小院子,同样让人战栗的还有朝廷。
皇帝对开国元老李晗和江晨毫不留情的处置,让整个朝野一片沉寂人人自危。
定国公谋逆本就大有蹊跷,若言李晗联合定国公造反,没有证据众人如何信服?谁人不知李阁老地位崇高,曾陪伴□□皇帝开国,忠心扶持先帝,却被当今陛下一道旨意,作为天下文人之首的李阁老便成为皇帝森严刑狱里的一具尸骨。
年轻激昂的书生上疏询问,不过说了一句:陛下应核实因果。便被盛怒的帝王斩杀于宫墙之外。官场上李老的门生为师父鸣冤,便当即污蔑为同流合污,削爵,囚禁,流放,杖杀,一时间血流成河尸骨遍地。
朝臣甚至不敢为其吊唁,那些为李老申辩的朝臣竟然被抨击视为宁王党羽,有几个刚正的老臣子在朝堂质询血溅当场,却也不见这位刚刚登基的年轻皇子有任何迟疑和悔改。
雪球越滚越大,牵连的人越来越多,李明瀚的雷霆手段才开始让人敬畏,各地军队即便见到明澈的龟符也不敢承认其真实性,因为有几个人可明澈龟符将军还未投诚都被皇帝安排的眼线杀死。
不到一个月,长安内外哀嚎遍野,曾经的老臣或许与李家有些交往的或者贬官或者被杀,有人更是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曾经以江家和李家为首声名赫赫的几个高门大户名门望族,如今早已人去楼空物是人非。
朝廷原本分成两部,一个是代表新帝的□□,一个是支持先帝的老臣党,原本以李阁老为首的老丞相他们皆位居高位,天下亲贵通贵名门皆以之为首,却在一夕之间跌入谷底,太子亲信旧部所代表的□□趁机落井下石的大有人在,他们凭借宁王谋反案不断牵连亲贵老臣,将许多三品以上位高权重的元老大臣都连坐下马,即便太后出面也无济于事,在措手不及之际,老臣党全盘崩溃。
自古成王败寇,□□的势力在老臣党接二连三的打击中逐步攀升,以大司空崔顺敏为首的功臣集体权倾一时,门阀家族因为站在正确的立场一转往日颓势,连带着内宫王皇后的地位都与日俱增。
太后的身体终于在满秋和挽陶姑姑的精心照料下,逐步有了起色。原本只是轻微的风寒之症,奈何太后年事增长体质不若从前才一直拖着不见好转,入冬之后才将养过去。
一日夜里,太后正坐在镜前梳妆添晚妆,满秋在她身后为她梳发。太后看着镜子里的专注少女,和善慈祥的开口:“你这孩子最近瘦了不少。”
满秋忽而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端庄的妇人,见她在温柔打量自己,便浅浅一笑:“太后病了这么久,我自然心疼,故此茶饭不思每夜为您祈祷,所以难免比您这个病人瘦得还要厉害些。”她说话甜甜的,安静又柔和,对太后带着些撒娇像是承欢膝下的女儿。
太后心中更是心疼,她母家出事时虽然也请求过自己庇护,却始终鞭长莫及,再加上自己一直病着,脾气更加不好,这孩子便一句也不说始终安静服侍自己。想来心里也会不好受,才几个月便瘦的皮包骨一般,当真是操劳忧虑了吧。
“过些日子,等风头过去,我便为你指户好人家,”随后,太后叹口气,“事已至此,人活着才是最要紧的。”太后轻轻拍拍满秋的手,算是给她一个承诺,这孩子原本应该得到更好的宠爱,可是世事难料啊。
满秋垂眸,掩盖住内心的苦涩和伤痛,轻轻摇摇头,“太后不必为我费心,我愿一直陪伴在您身边,侍奉左右。”
太后见她这般说,停下手中的举动然后拉过满秋的双手,把她带到眼前,严肃望着满秋:“说什么傻话?”正要停下来训斥开导满秋,便听到殿外有异动。
挽陶带着一个小宫女匆匆走来,二人当即便跪在太后脚边,满秋注意到即便是挽陶久经风霜都面色凝重不安。
太后并未去看坐下二人,反而不紧不慢的从头上卸下发钗,“怎么了?何事如此惊慌?”
挽陶抬起头来,“回太后,这是江娘娘身边的一等宫女。蓬莱殿要生了”随后把声音压得更低,“只是江娘娘产前受了惊吓,胎位不正,如今有些难产只怕会有些血崩的迹象。”
怎么会这样?满秋惊慌的抬头看着那丫头。
白纻之舞,起意在舞者飘逸的身姿与灵动软媚的眼神相契合。
她发上插一素钗,面容绮丽恍若神仙妃子,院内的桂花飘香伴着她长袖拂起飘到院门口,观看之人心神皆被这绮丽素雅的舞姿和桂花的清香而荡涤。
一曲终了,满秋最后一个动作长袖轻扬凝眸回首嫣然一笑,不知何故竟能让人并生憧憬和怜悯之情。
二王皆是看得呆住了,一时间都忘记自己正站在门外,只是回味着一支白纻舞萦绕于脑海,缠绵不绝。
满秋回过头来发现二人时,二人正立在门前,见二位皇子这般失神注视自己,满秋的脸颊瞬间变成了绯红色。她多少有些窘迫仿佛自己做什么见不得人的是被他人偷窥了一般,低头向两人行礼,掩饰住自己的惊慌和羞涩。
二人这才回过神来,李明澈便抬脚走进院内,望着满秋这般羞涩,嘴角带着笑眼里很是宠溺。
她心中更是害羞,可是看着李明澈的双目也掩饰不住笑意和思慕。
他走到满秋身边,握住她的手,这才道:“手都这般凉了,还穿的这么薄,”嘴里有些责怪,却还是连忙把披风搭在她肩上,“都听说你生病了,还不赶快多加些衣裳,这病要是更厉害了,怎么办?”
心知明澈心疼她,满秋笑嘻嘻对他说:“我不冷,一个人在房中躺着也是无趣,索性出来赏月,月色极好竟然一时兴起试试杜师父前几日交给我的白纻舞。”
李明澈仔细打量着她见她双脚并未穿着足履,便面色严肃责怪的看着她,“地上凉,不知穿鞋吗?”
满秋讨好般的摇摇他手臂,就差对他摇尾巴乞怜了。
李明瀚在一旁看着她二人这般亲昵,满秋一副乖顺的样子觉得很好笑,正想帮着满秋去把鞋子从屋前拿来,却见明澈抢先一步急忙把她抱回廊下,他便停住脚步仔细打量着二人。
明澈抱着满秋,把她小心搁在廊下,然后蹲着身子拿着鞋子帮她穿鞋,满秋有些腼腆,可李明澈不以为然,拿起一只鞋子悉心帮她绑好,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满秋看着俯首的男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微微一笑。
明澈乌黑的发丝大片大片的披散在身上,他垂首时刚好露出好看的鼻梁和唇峰,华丽的衣摆沾到地上却不见他有半分犹豫,他为自己穿鞋的样子很认真,像是手捧至宝。
穿戴完毕,满秋有些害羞,她见明澈五哥始终注视着他们,这般在人前显示恩爱自己实在没有明澈那般的厚脸皮。
明澈抬起头来,却不见他面色有半分缓和,满秋突然有些心虚的畏缩,他定是在责怪自己。她急忙讨好的看着他,眼里好像有星星一般闪耀,从前他最吃这招,只要自己讨好下就会顺着自己,可今日似乎并未见效。
见明澈还是蹙着眉有些责备她的样子,便眼眉一横唇角翘起对他嗔怒道:“我生病了,你不来看看我就罢了,反倒以来就怪罪我。倒不怕被康王笑话我。”
李明澈实在是说不过她,只得无奈叹口气略微警告似的看她一眼,把披风为她拢紧,再拥着满秋走向康王,向康王介绍满秋。
康王看着满秋笑笑,“我自然知道,王妃的幼妹。我们曾见过的,公主曾为我解一时燃眉之急。”随后康王玩笑般的抱拳行礼。
满秋低头笑得温婉,对康王轻轻福礼亦是玩笑一般,“康王救我一命,满秋心中很是感激,定当报答康王救命之恩。”
康王笑笑,随后看向满秋的时候怔了怔,便问满秋,“公主胸前得吊坠可是红玉?”
满秋看着露在外面的红玉坠子,才到必是方才跳舞时掉出外面了,“是,这玉我从小便戴在身边了,听闻是抓周时找到的爱物,自幼从不离身,睡觉时都要拿在手里。阿爹见我珍爱此物,特意找了能工巧匠把此玉打成玉坠,戴在身边。”
满秋礼貌笑笑。
夜色撩人漫天星辰,云彩突然遮住月光,康王的眼眸深处幽暗不明的光仿佛若隐若现在跳跃。
几人坐在石凳上,满秋拿出酒杯和茶壶来,新鲜桂花泡的茶的确沁人心脾,再加上几样月饼和小点心味道也十分精致可口,再加上满秋捧了炉子来为二人温酒,月色淡雅树影斑驳,画面很是安详。
康王在背后注视着满秋,回过头来对明澈说:“只怕这宫中安静纯洁的地方便只有这一处了吧。”
李明澈看着心爱的人在为他煨酒亦是心满意足,应和着康王:“此情此景,到和这宫中的纷纷扰扰大不相同,吾心归处及吾乡,江姑娘这里倒像宫中难得的归途。”
顷刻,满秋提着酒壶为二人斟酒,温热的佳酿散发出梅子清新的气息。
酒过三巡,兄弟二人这才谈起近期的朝局大事。
满秋原本想回避,却被他二人留下,邀她一同旁听。满秋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硬着头皮坐着。他二人的这些年无论是见闻还是韬略都是这些年以来满秋极少接触的,满秋只觉得听这二人谈话都可以扩大自己浅显的视野。
如今高昌国彻底和朝廷撕破脸面,且当年的突厥残余公主竟然嫁给高昌国国王,而此次带兵之人竟是突厥单于之子,如此看来这一切便可找到罪魁祸首,想来如今高昌国内也不安稳,突厥应当已经控制了高昌。他们联络了几个小族一起进攻,突厥族人向来为达目的誓不罢休,只怕阿爹要经历一场恶战,思及此处她心中略有不安。
其实这位康王当年亦曾率领部下跟随大将一同抵御突厥族,且几次胜仗被赞誉运筹帷幄,对朝局之事想来必然也是筹谋已久。
这些日子以来,其的声势都日益兴旺,泰王虽承蒙皇宠却仍旧不如康王更得人望,这是好处却也是弊端,想来圣人便是由此有几分忌惮康王。
当初圣人即便病重也不肯轻易放权让太子监国不过几日,便收回太子权力,想来仍是留恋王座的,而泰王妃时常在大内走动,此意人尽皆知,而康王身边是长姐繁夏,依着繁夏的性子只怕是不肯轻易服软向他人说好话,满秋便知道康王此次前来不叫自己回避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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