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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见真章
“况且将军府人人都知道, 我这二十余天根本就没有出过将军府,我又是从哪儿得来的这东西。”
玖荷越说越气愤,“麝香这等东西, 虽然我没用过,但也是知道这东西味道极大, 不过小指甲盖一点点就满屋子都是味道了,那天晚上我不过做了个极其清淡的荷叶莲子汤,喜姨娘闻不出来味道?她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死哪儿去了?”
“依我看她肚里根本就没孩子!不过是为了做戏罢了!”
话音刚落,就见陶大人的师爷进来,面色焦急,若有似无扫了玖荷一眼,低头在陶大人他耳边低语两声, 陶大人皱了皱道:“将她压回牢房之中, 容后再审。”
玖荷紧紧抿着嘴, 双拳紧握, 但凡睿王妃再敢出现在她面前,她非得狠狠砸上去不可!
陶大人走了两步,又回头安慰她道:“此事中间必有隐情,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玖荷点了点头, 跟着衙役回去了牢房。
只是这一句容后再审, 让玖荷足足等了三天都没下文, 她不由得越来越焦急了。
她一边告诉自己陶大人是个好官, 不畏强权, 定能为她伸冤做主,一方面又想这一次要她命的是睿王妃。
而睿王妃的背景……这天底下大概就只有正牌的太后比她尊贵了,陶大人真的能顶的住压力,将这明显是栽赃嫁祸的案子查个水落石出吗?
玖荷摇了摇头,不能说是水落石出,这等明明白白的诬陷——她攥进了双手,自打进来大牢之后再没有修剪过的指甲深深的掐进了肉里,留下一个深红色半月牙的痕迹。
这等诬陷!
不过是狗仗人势罢了,她就不相信这天底下没有说理的地方!只要让她——只要她能出去,她一定要去告御状,要去敲响那立在刑部外头的大鼓,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睿王妃究竟是仗势欺人,指鹿为马的!
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睿王妃是怎么不要脸的!
只是自打进了大牢,她不免精神紧张,连着绷了好几天,精神难免不济,想着想着又睡着了。
“姑娘!姑娘!张姑娘!玖荷!”
恍惚间她听见有人叫她,又听见一阵铁链声响,玖荷猛地睁开眼睛,发觉外头天已经彻底黑了。
女监就她一人,大牢里几乎是一片漆黑,远处两盏油灯并不能照亮这阴暗的场所,但是却能让她看清楚外头站着的两个人。
一个是县衙的二把手,县丞赵大人,另一位是县令陶大人的师爷,这两人都是一脸的焦急,似乎还有点愧疚,愤恨,这等复杂的情绪交织在脸上,加上远处忽明忽暗的油灯,看着有点狰狞。
可是玖荷什么都不怕,她飞快从石板床上跳了下来,只是刚奔到门口,忽然又停住了脚步。
这个时候来找她,明显不正常,玖荷咬了咬唇,知道似乎有点不太妙了,她缓缓退后了两步,挺直了脊梁,问道:“陶大人……可是有了变故?”
那二人脸上愧疚之意越发的浓重了,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冲她鞠躬,玖荷的心像是忽然掉入了无底深渊,沉的完全找不到了。
师爷上前一步,不知道从何开口,却又不能不开口,他痛苦的摇了摇头,道:“姑娘,你可知道为了你这个案子,陶大人已经被参了,说他九年前隐瞒母丧……陶大人已经被停职查办,交给大理寺审问去了。”
玖荷没有说话。
不过对于师爷来说,有了这个开头,下头的话就没那么难说了,“你的爹娘还有弟弟也已经死了,因为王妃给了他们一百两银子,被贼人跟上……现在外头又说你命太硬,克死了将军没出生的孩子,克死了爹娘还有一家人。”
玖荷摇了摇头,“这不过是睿王妃的一面之词,我不信,难道你们都信吗!”
哪知对面两个人连看她都不敢。
县丞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道:“不仅如此,将军府还有传说是因为你勾搭上了将军,又有了身孕,想第一个生下孩子,这才给将军的姨娘下了毒。”
玖荷一巴掌拍在了柱子上头,震得铁链哗啦啦响个不停。
惊慌间她竟然不知道找谁求救,可是她就是这样,越到危机的时候,越到死到临头,反而越发的镇定,她道:“将军呢!将军不管?就凭脏水泼在他头上!还有庞管事,他是将军府的大管事,你们请他来一问便知!”
县丞摇了摇头,道:“将军在京营练兵,没个把个月回不来了,庞管事去寻他了,而且……睿王爷也发话了,说要把这案子快快结了。”
玖荷觉得自己的心忽然掉到了深渊的最底下,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我要去告御状!我要让皇帝评评理,这天底下究竟还有没有王法!难道因为她身份高,她有权势,她就可以不把我们这些贫民当人看了!难道——”
“总之是我们对不起你!”县丞飞快的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我们知道你是冤枉的。”县丞的声音很是痛苦,“可是我上有老母,下有幼子。”他语速快的不给玖荷打断的余地,“明天我就会代替县令审案……若是,若是这天底下真有神明,你去阴曹地府告状吧,阎王爷必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说完,县丞头也不回的走了,师爷冲她深深地一鞠躬,也跟着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玖荷觉得自己在哭,可是这声音听起来又像是笑。
她摇头叹息,又点头咒骂,“我不认命,我不认罪!就算你们上刑,就算你们屈打,我也不会成招的!”
“张姑娘……”
黑暗中再次响起一个略带疲惫的声音。
“陶大人!”玖荷几乎是从石床上飞了下来,连带着身上的铁链哗哗作响,她飞速扑到了牢门口,借着微弱的月光去看陶大人。
陶大人也在看她。
两人眼神相接,都在对方眼睛里头看见了不屈服三个字!
玖荷松了口气,陶大人忽然淡淡一笑,道:“现在光凭我一个人是没法子了,不过——”
陶大人还没说完,玖荷便接了上来,“告御状!”
陶大人点了点头,有点像是警告般道:“你可想好了,告御状苔五十,你得撑过去才能有说话的机会。”
“我不怕!”玖荷只觉得心中气要从胸口冲了出去,“可是……”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铁链,还有紧锁的牢门,“我怎么出去?他们说明天——”
一阵钥匙碰撞的清脆声响让她止住了言语,她眼睁睁的看着陶大人从腰间扯出了一串钥匙。
“陶大人——你!”玖荷觉得自己快要落泪了。
陶大人的笑容有点释怀,“我跟你一样,我相信人间自由公义,我也不相信睿王妃能一手遮天。”他一边说着,一边拿钥匙打来了牢门,“我陪你一起去告御状!”
玖荷看着陶大人,声音哽咽,“就算败了我也不过是贱命一条,可是陶大人,你的前程功名——”
陶大人摇了摇头,“若是你败了,这样的朝廷可还值得人为之效力?”
玖荷咬着牙,看着打开的牢门,坚定的走了出去。
“原不该让你一个弱女子承担许多,只是……”陶大人拿着卷宗的手又紧了紧,“这些证据供词都在我手里,我——”
“我知道的。”玖荷回头看了他一眼,深深的鞠了一躬,“我心里对陶大人感激不尽。”
陶大人抿了抿嘴,什么都没说。
玖荷的步伐越发的而坚定,一步步走到了皇宫门口,顿了片刻,拿起那几十年未曾有人拿起过的棒槌,一下下坚定的敲响了鸣冤鼓。
咚!咚!咚!咚!
玖荷越敲越用力,越敲速度越快,似乎要把她这几日的冤屈全部敲出来,也似乎要将她从小到大受到的种种不公全部敲出来!
不知不觉中,她发觉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有人敲响了鸣冤鼓!!!”
“快快快!去禀告陛下!”
玖荷听见宫门里头一阵嘈杂的声音,又回头看着京城几乎是瞬间亮起的灯火,冲陶大人一笑,“不管这一次能不能伸冤,至少我也让睿王妃再次名动京城了!睿王妃作恶多端,有了这一次便有下一次,就算不是我,总有人能告倒她的!”
陶大人却是表情严肃,简简单单只说了一个字,“能!”
谢嬷嬷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比少爷大了三岁,少爷……其实老夫人也没把你当成是丫鬟,你只管当少爷是弟弟便是。”
“这……”玖荷皱了皱眉头,从里头品出点不太寻常的味道来,只是想抬头求证的时候,却发现谢嬷嬷已经到前院去了。
玖荷索性一个人在这屋里将所有思绪都整理了一遍。
首先,谢嬷嬷说这话绝对不是无的放矢,应该是在暗示她什么。
其次,换屋子这事儿换了小姐是常理,可是换了她……还让她住在原本小姐住的西厢房里,这番的抬举她,让人不免多想。
而且老夫人还说了搬了屋子就让少爷好好读书,还要教小姐做衣裳做被子什么的。读书玖荷不太了解,不过女红这事儿玖荷是在了解不过了。
做衣裳缝被子等等可比绣荷包要费事儿多了,当然不提那些精致的双面绣,就说一般的水平。
缝衣裳得先量尺寸打板,几片都得裁得均匀一样大小,最后就是缝在一起了。
说起来不过简简单单三个程序,可是但凡中间哪一片裁得不合适了,这衣裳出来就是斜的,针脚如果粗细不一样,穿是能穿,可是衣裳是扭的,人看着还能精神吗?
再说绣荷包,整个都能拿在手里,左右不过巴掌大点地方,怎么都能看清,做衣裳就得整出好大一块地方来,围着不停地转,单说把布拉平整这一条……玖荷记得上辈子她刚学缝衣裳的时候,就差点没哭出来。
而且玖荷还见过无论怎么缝被子,都能跟床单缝在一起的人……所以说,学这两样东西,但凡心不静,那是绝对糊弄不过去的。
老夫人要给小姐教这个……小姐是肯定没多少闲工夫了,而且少爷一旦开始读书,两人又不在一个院子,怕是一天只能见上一两回了,这么一来……玖荷总觉得有点别的意思。
比方老夫人对小姐已经心生警惕了。
玖荷叹了口气,老夫人将这一对父亲不在身边,又新近丧母,正彷徨无助的姐弟两个分开教养,除了心生警惕,还能有别的意思吗?
不过玖荷同时也松了口气,陶大人对她恩重如山,这辈子来了陶大人家里,老夫人对她比上辈子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好,这才是个家的感觉。
所以一想到陶大人的女儿对老夫人……不敬,玖荷自己就已经难受到手足无措了,更别说要去跟老夫人说了。眼下虽然不用明说,玖荷依旧打定主意要好好看着少爷小姐,总之陶大人的这一家子,谁都不能出事情!
这么一想,玖荷又精神抖索的往前院去了。
少爷还没回来,不过小姐屋里已经有了人,玖荷过去一看,小姐正和谢嬷嬷说话。
“……这东西便不劳谢嬷嬷费心帮我收拾了。方才祖母也说了,我这个年纪差不多也该学着做点什么了,不如我先收拾了,回头嬷嬷帮我检查一遍可好?”
小姐的声音比方才越发的柔弱了,而且还很是恭敬,说到最后那个可好两个字,几乎都带上了点恳求。
谢嬷嬷的表情不太自然,道:“这是自然的,我不过来看看您屋里的家什,您看那些您用着合适,回头搬去后头屋里。又或者位置什么的,您想再换换?”
玖荷走了过去,冲着小姐微微屈膝行礼。
“你来的正好,”谢嬷嬷一看见她便松了口气,道:“快跟依依说说这屋子是怎么布置的?”
玖荷看小姐屋里其实也是差不多的布置,便将方才两人商量的一一说了出来,又看着小姐,看她怎么说。
依依沉吟片刻,道:“倒是也没什么,就照你们说的摆放便是。”说完又问:“看祖母的意思,是越快越好,这两日我便把东西收拾出来,这就搬了吧。”
谢嬷嬷正想答应,没想玖荷抢先一步开口了。
“许是还得过两日呢?”她笑了笑道:“那间屋子原先是饭厅,外头人来人往的不说了,里头是半间仓库,放了不少杂物,收拾出来倒是快,只是许久不住人的屋子难免阴冷,又是冬天,得好好烤上两日才好住人。老夫人虽没明着说,但是这不会叫您住潮屋子的,姑娘您收拾东西也不必太着急。”
“原来是这样。”依依点头嗯了一声,有点头一次听见屋子烤了才能住人的样子,又是一句“都依你们的”。
眼见没什么可说的了,屋里的家具也都看了一遍,除了有个大柜子得先拆了才能搬出去,剩下的基本都是摞在一起的,靠着力气就能搬出去。
谢嬷嬷给玖荷使了个眼色,正想告辞,却见少爷手里提着两个包裹进来了。
这东西眼熟的很,不就是那天夜里小姐跑回去之后,从几人屋里搜出来的?谢嬷嬷那个已经被她带走了,剩下两个还都在老夫人屋里放着呢。
陶行把那个用花布包着的包裹放在了桌上,道:“祖母说了,咱们两个也该自己管管事儿了,这东西让咱们好好收着。”
玖荷跟少爷打了个照面,这才跟谢嬷嬷一起告辞了。
不过等她们两个出来,依依脸上的表情立即变了,虽然不过是细微之处,但是悲切之情明显比方才要浓了许多。
“没两日我便要搬到后院去住了,”依依看着陶行,很是关切道:“祖母让玖荷姐姐照顾你,我也是放心的。她虽然才来没两个月,但是祖母对她多有信任,想必她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陶行点头道:“姐姐也不必太过担心,咱们家里就这么大,我读书也是在家里读,每日还是有不少机会见面的。而且连祖母夸玖荷忠心,这才叫她照顾我的。”
忠心这两个字依依是没听见的,她眉头一皱,心想怕就是方才祖母留了弟弟下来说的,她眼神在弟弟身上转了两转,也不知道方才这小半刻,祖母究竟给他说了什么,还特意先叫她走了,不叫她听见。
“嗯,”依依笑容里夹杂着淡淡的忧伤,道:“这屋子以后就留给玖荷住了,你要像敬重我一样的敬重她。”
原本依依说这句话,是想激起陶行的反叛心的,毕竟玖荷一个卖身的丫鬟,怎么能做少爷的姐姐?还要少爷敬重她?可是没想陶行听了反而越发郑重的点头,“我一定听姐姐的话。”
依依差点没忍住,可就是这样她也倒抽了一口冷气,越发的肯定祖母跟他说了什么,只是这么骤然的问平白叫人心生警惕,她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几句,道:“母亲不在了,俗话说长姐如母,我一定好好看着你长大成人的。”
陶行果然越发的感动了,依依稍稍松了口气,不管祖母说了什么,弟弟这个耳根子软,性子也软的毛病一时半会是改不掉的,这样就行。
姐弟两个又说了几句话,陶行这才离开。
屋里只剩下依依一个人,这下她的脸色彻底垮了下来,两手死死绞着桌布,用尽浑身力气的扯拽,不过这桌布委实结实得很,让她发泄了好久也没什么变化。
只是这么一来,依依倒是没方才那么激动了,她将这很快就不属于自己的屋子又扫了一眼,愤恨道:“让一个丫鬟住小姐的屋子,她也配!”
但是常嬷嬷走了,她从此就是孤身一人。
不知道怎么,依依忽然想起常嬷嬷说的当年在国公府里头,她母亲别说头发了,连衣裳都不用自己穿,越发的咬牙切齿。
她快步走到衣柜面前,飞速的打开柜子,一股脑将里头所有的衣裳都捧了出来扔在床上,忙忙碌碌的收拾开来,可是看着这一床的衣裳,她不由自主又想起来常嬷嬷那句话。
“……你这手,怕是比原来夫人身边的丫鬟还要粗……”
依依懊恼的倒在床里。
要是那天晚上她没出去就好了!
要是没玖荷这个人就好了!
要是——要是那场火再大一点就好了!
她忽然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了。
没了常嬷嬷这个明显跟剩下人不是一路的嬷嬷,陶家的日子过得越发的舒爽了。少爷读书习字,小姐跟着老夫人学做女红,玖荷冷眼看了两日,小姐态度越发的平和,整日晨昏定省,空闲时间不是侍奉老夫人,便是做些女红,倒是也看不出什么来了。
对于玖荷来说,虽然搬到了前院伺候少爷,她的作息跟以前相比并没有什么两样。依旧是早起烧水,跟谢嬷嬷一起负责一日三餐,空闲时间打扫打扫屋子,洗洗衣裳,另外就是些缝补的活儿了。
不过陶家人口不多,没了常嬷嬷在也没人搅事儿,很快除了做饭,剩下的活计就没多少了。
只是玖荷还是一有空闲时间就往老夫人屋里去,不管怎么说,那天夜里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小姐身上的疑点依旧没法解释,所以玖荷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看着她。
毕竟一个没出过门的小姑娘,连青菜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能做的事情着实有限。
况且又是在老夫人身边养着,老夫人诚心待她,指不定没两年就养好了。
“咳!”宋嬷嬷有点失望,“要她没用,关键是少爷!得把少爷带回去!”
“少爷一向是个没主意的,小姐同意了,就算这次带不走他,下次也是一样。”常嬷嬷解释道:“况且人家祖母还在,老太君这么想带人回去,小姐还好说,可是少爷就有点为难了。”
宋嬷嬷起身关了门,小声道:“你知道什么。”
看见自家嫂嫂这样子,明显是要说什么隐秘了,常嬷嬷急忙屏息静气,全神贯注听着。
“你们家的这一位老爷,已经入了上头那一位的眼了!”
常嬷嬷一惊,“太后?”
没想宋嬷嬷翻了个白眼,道:“太后垂帘听政,风头正盛,哪儿是那么容易巴结上的,我说的是当今圣上!”
“当今圣上?”常嬷嬷有点疑惑,“圣上今年是十二还是十三来着?还是小孩子呢,等他能亲政至少也五六年过去了,哪儿还能记得住我们家老爷。”
“这你就不懂了,”宋嬷嬷摆出一副你乡下地方待久了,已经跟不上潮流的表情,道:“陛下书房里的桌子里头有个小屏风,上头写着不少大臣名字,说是将来等亲政了要亲自褒奖的,你们家老爷只要这几年别犯事儿,注定要飞黄腾达了。”
“再说太后权势虽大,又一手遮天,但是你想想她还能做几年?还不如早早的在圣上身上下注,将来大把的好日子呢。笼络好了陛下宠臣的孩子,将来咱们国公府也就有了再次兴盛的机会了。”
常嬷嬷皱了皱眉头,虽然觉得这法子有点迂回,不过也晓得不过是两个孩子,对国公府来说添两张嘴吃饭而已,一本万利的生意,怎么都不亏的,当下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再去说一说?要我说你上次也太直接了些。”常嬷嬷埋怨了一句。
宋嬷嬷笑了两声,“谁知道你们家里这个老太太如此精明?”她说了这一句又急忙打岔过去,“说起来若不是你在,我也抢不到这个好差事,你想想,如果这一次办成了,你也能跟着一去回去国公府了,到时候我们也能跟老太君身边的王嬷嬷一样,一家子住个小四合院,还能有丫鬟伺候,得了体面的差事,就是少爷小姐见了你,也得好生尊称一句常嬷嬷了。”
常嬷嬷陷入这美好的梦境里头不可自拔,宋嬷嬷也没去打扰她。半晌常嬷嬷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走走走!再去说一次,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年我也是国公府出身的丫鬟,断断不能伺候这乡野村妇终老的!”
“正是!”宋嬷嬷也跟着站起来,将衣裳拉平,“若不是咱们家里没有适合的女孩子了,老太君原先的意思是不如再嫁一个庶女过来。”宋嬷嬷叹气,“老太君这真是——原先我们几个都觉得几个庶女也养的这么精细,总觉得是亏了,没想……还是老太君精明。”
常嬷嬷附和道:“可不是,夫人天天说国公府的日子好,尤其是临死前两个月,不然我也没这么容易说动小姐。”说着常嬷嬷又嘱咐一句,“小姐心里是同意了,但是面上你却不能说破。”
宋嬷嬷笑了两声,“你当我不知道?这姑娘家的性子,我在国公府里头看了不知道多少了。”
两人一路走着,常嬷嬷又说了方才老夫人的话,两人商量了对策,宋嬷嬷又在街上随意买了两样糕点,跟着一起去了陶家。
常嬷嬷提着东西去回报老夫人,宋嬷嬷则去依依屋里坐了会儿。
“快过年了,我也该回去了。”宋嬷嬷语重心长道,虽然方才她们两个商量着不能戳破小姐的心思,可是这事儿光靠她们两个出力,老夫人是肯定不会松口的,所以也得稍稍逼一逼这姑娘,没道理光盼着坐享其成,名声有了好日子也过了。
“这……”依依一瞬间低了头掩盖住自己眼神,抬头便又是平常那副温温柔柔的表情了,“嬷嬷回去替我问外祖母好,母亲去了,我也不能在她身边尽孝,这心里着实难受。”
宋嬷嬷心里偷偷乐了乐,这姑娘语速都变快了,要说她不想回去国公府过那进门出门都跟着丫鬟,举手投足都有人伺候的日子,她第一个不信!
那边常嬷嬷将东西放在桌上,也是一样的说辞,“临近过年了,她说再来给老夫人道个别就该回去了。”
谢嬷嬷给玖荷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你看我说的不错吧。
玖荷有点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她说还要再道别呢,这是以退为进,重点是还要再见老夫人一次。
谢嬷嬷有点愣住了,半晌笑了笑,心想横竖也就这一次,还能翻起什么花儿来?
“毕竟也算是亲家派来的人,你带她进来吧。”老夫人不急不慢叹息一声:“见了这次,以后怕是也没机会再见面了。”
听见老夫人这话,纵是常嬷嬷这等脸皮,也不由得红了红,“我这便去叫她进来。”
“您别跟她一般见识。”玖荷借着倒茶的功夫没忍住劝了一句。
老夫人冲她笑了笑,道:“你看我可是老糊涂了?都气过一次的事情,如何还能叫她来第二次?”
玖荷不好意思低头笑道:“要不您别说话了,那边派来个婆子,我们招待便成,您是老夫人,怎么好亲自跟那边的下人打招呼的呢?”
老夫人有点感谢她的回护,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我们家里没有那么多规矩。”
“我也觉得。”谢嬷嬷上来说了一句,“那姓宋的婆子说话太不客气了,哪儿有把您当成亲家太太的意思?再说当初成亲,他们可是求爷爷告奶奶扒上来的,她是没见到还是怎么?现在来装大爷了。”
玖荷咳嗽了一声,那边常嬷嬷已经掀了门帘,带着她嫂嫂宋嬷嬷来了,不过还有两个意外之客。
小少爷跟小姐也过来了。
老夫人眼睛眯了眯,扫了常嬷嬷一样。
这等眼神……常嬷嬷不由得有点害怕,略略低了头,可是转念又一想,是在这小民家里终老,还是能回到国公府享福,成败就看这一次了,当下又挺直腰板抬起头来,笑眯眯道:“我嫂嫂就要回去了,今儿专门买了东西来给老夫人问安的。”
她带来那东西玖荷也扫了一眼,不过是街上寻常之物,要说用心,那是一点没有。
老夫人嗯了一声,道:“你有心了。”又问:“准备哪日回去啊?可曾看了黄历选个好日子?天气冷了,路上怕是又要下雪,路上至少得留出二十天来才好,而且还得计算好了,中间在哪几个城镇里头歇息,万一要是一天没赶上,后头的路程可就走的不舒服了。”
宋嬷嬷哪儿想过这个,她根本连马车都没订呢,当下被问的哑口无言,求助的眼神往常嬷嬷身上去了。
玖荷看了都快笑出声来,平日里老夫人不显山不漏水的,尤其是上次老夫人被她气得晕了过去,她还以为老夫人这性子是那种耿直到不行的,不过……现在这样刚好!
常嬷嬷急忙上前一步道:“她来的时候是国公府派了马车过来的,要走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宋嬷嬷松了口气,连忙顺着这个意思又说了两句。
老夫人举起茶杯来抿了两口,不急不慢嗯了一声,道:“路上小心。”旁的竟是一句话也不多说了。
玖荷十分开心,只是宋嬷嬷就没这么舒服了,她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又扯开了话头。
“您别怪我旧话重提,先夫人还做姑娘的时候便是我们老太君最最喜欢的女儿,我一来看见依依就跟当日看见先夫人一样,若是能让我们老太君再看一看,她心里都不知道有多开心。”宋嬷嬷说着说着,竟然还红了眼圈,装得别提有多真了。
玖荷故意咳嗽了一声,将她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气氛破坏的一干二净。
宋嬷嬷狠狠瞪了她一眼,道:“说句不吉利的话,我们老太君翻过年去就六十了,还不知道能过几个年,您就连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她吗?她不过就是想见见这一对苦命的孩子啊。”宋嬷嬷说的自己先哭了起来。
可是屋里几个人,老夫人不动声色,谢嬷嬷跟先夫人还有她带来的陪嫁常嬷嬷一起耳濡目染十几年,这些人是个什么脾气早就摸得一清二楚,看见她哭也不过是翻了个白眼,将头扭过一边去了。
不过屋里坐着的少爷小姐两个听了这话,都不约而同的红了眼眶,陶行别过头去,依依更是用手帕盖了面,似乎已经哭出来了。
谢嬷嬷一声叹,又去转头看玖荷,只见她恶狠狠的瞪着宋嬷嬷,似乎下一个动作就是扑上去了,谢嬷嬷想起她先前说的那句“不能说老夫人跟陶大人的不是”,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只是又有点感慨,这一家人有的时候还不如这半路出家的。
她抓着常嬷嬷的手越发的不放了,“你想想你哥哥,还有你侄儿,难道你甘心在这山村里头待一辈子!你得帮我!”
常嬷嬷自然是不甘心的,她摇头道:“老夫人明白说了不行,少爷那个软和性子,是半个不字也说不出来的,小姐——小姐是从来面子里子都要占全的主儿,你要是办成了,她跟你笑一笑,要是没办成,她连眼神都不会给你一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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