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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郭富家的才明白对这位大小姐并不了解。
贺兰氏不喜欢侄儿贺兰令,可是多少年都一副宠溺不够的样子,那么精明的贺兰令都给蒙在鼓里,郭富家的感叹,这位大小姐的城府可真是深不见底了。
她们在园子里溜达,兰猗几个人去了花厅吃酒。
一张小桌子,上面布着几道荤素搭配的菜,京城冯家糟坊的淡酒已经温在酒注里,兰猗、秋落、贺兰令和少哲围桌而坐,执壶的小丫头过来逐个给他们斟满酒,贺兰令率先端起酒盅道:“最近大家都忙,我是忙着做买卖,少哲是忙着做学问,表妹忙着照顾儿子,很久没见了,这心里对你们非常挂念,而少哲就快要成亲了,咱们今日算是打了个先锋,浅尝辄止,等少哲成亲那天,就一醉方休。”
他说了半天,漏掉秋落,分明就是没把秋落当成狐府的女儿。
所以,兰猗和少哲都随着他端起酒盅的时候,秋落尴尬的坐着。
兰猗在下面偷着踢了下她,秋落就端起酒盅,厚脸皮的陪着三人抿了口,心里很不是滋味,细想下来,还不如一直做兰猗的丫头呢,无论斟茶倒水还是做别个事情,自己活的坦荡,哪像现在,处于夹缝中一般。
兰猗发现她脸色不好,故意道:“妹妹只抿了一小口,不老实,我可是吃了一大口呢,咱狐家三姊妹,姐姐沉静柔顺,我就顽劣好动,你却喜欢藏奸耍滑,这事若是给爹知道,一定罚你抄十遍《女训》。”
给她这么一顿排揎,秋落的心里反倒舒服多了,端起酒杯道:“我实在不是藏奸耍滑,是不善饮罢了,行了我把这一盅都吃了,遂你心愿。”
说完一扬脖子,喝得一滴不剩。
兰猗就阴谋得逞似的咯咯笑。
心无城府的少哲也笑。
唯独贺兰令,没好气的喊旁边的丫头:“倒酒!”
重新筛满,贺兰令再次端起酒盅,看兰猗道:“而今你可不同了,给安远侯生了个大胖儿子,听说侯爷可是乐坏了,其实表哥我也高兴,这是你争气,是你的荣耀,不过当时我太忙,没过去看你,但我送给外甥的礼物早就封存好了,现在那些送礼的人大概已经到了梧桐大街。”
兰猗一愣:“表哥!”
贺兰令强颜欢笑道:“多余的话你也甭说了,我这心里都有数,你能登门找我,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今个还能留下陪我吃酒,我更是高兴,从今后,咱们还是亲戚,对么?”
没等兰猗开口,少哲抢着道:“那是自然。”
兰猗一笑,态度模糊。
大家继续喝酒,贺兰令说是浅尝辄止,却一盅接一盅,最后嫌酒盅不过瘾,喊人拿了酒碗,然后酒碗也不尽兴,直接抱着坛子喝了。
最终的结果是,酩酊大醉。
少哲陪着他,也喝了不少,东倒西歪,走路不稳。
兰猗喊人把少哲送回他自己的房间,又让人把贺兰令送到客房,而她,同秋落一道跟着进了客房,见贺兰令倒在炕上呼呼大睡,她站在炕前凝视了一会子,对秋落道:“若是表哥帮着宇文佑,侯爷可就真惨了,而我作为公输家的少夫人,下场也是不敢估算。”
她希望此时的贺兰令并没有睡死,倘或他听见自己的话,应该会认真考虑的。
说罢,兰猗喊秋落:“回去吧。”
二人找到贺兰氏告辞回了侯府。
刚好茂生正吆喝一些小子把库房搬运贺兰令送给小老虎的礼物呢,见她回来,茂生呵着冻僵的手道:“少夫人您来看看,贺兰少爷送来这么多的礼,我一笔一笔的记,手都累酸了。”
兰猗颔首:“辛苦了,告诉小子们,等下都有赏。”
茂生就朝那些抬礼物的小子高喊:“都带耳朵了吧,听见没,少夫人说等下有赏,都给我轻拿轻放,碰坏了什么,非但没有赏,还会从月钱中扣除摔坏物品的钱。”
听说有赏,小子们轰的一声:“谢少夫人!”
于是,个个都更加小心,暗道真的摔坏了什么,岂是自己的月钱能抵账得了的。
对于大家的感谢,兰猗微微一笑算是回答,刚想回房,茂生突然想起一事,道:“少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兰猗第一个念头是:“两个孩子呢?”
茂生道:“没见大小姐把珺哥儿和妧姐儿带回来。”
兰猗如释重负,沈蓬庵果然是个聪明人,晓得宝珺和阿妧不宜留在京城,但至于他把两个孩子安置在哪里,兰猗很是挂怀,急匆匆回到后宅,虽然是自己家,但妙嫦感觉自己既然是嫁出去了,回来俨然做客,就同丈夫沈蓬庵在花厅等着。
兰猗到时,夫妻俩正交谈,见了兰猗,沈蓬庵忌讳自己官职低,而兰猗是侯爷夫人,是一品诰命,他就施礼过去。
兰猗摆手制止:“大姑爷少礼,说起来我还得叫你声姐夫呢,可受不得你的礼,关上门咱们又是一家人,这么多礼岂不是生分。”
沈蓬庵连声说是,也还是非常的恭敬。
兰猗与妙嫦对望,妙嫦较之以前,丰腴了很多,她身边的一个中年仆妇怀抱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兰猗知道这是妙嫦所生,过去仔细看了看,样貌像妙嫦,五官清秀肤色白皙,兰猗感慨道:“这孩子好福相。”
妙嫦眸色一亮:“真的么?”
兰猗点头:“当然,我可不是哄大姐姐。”
妙嫦突然眸色一暗:“他当然好福气,有老爷这么个谦谦君子般的父亲,还有夫人那样心地善良的大娘,所以我对他非常放心。”
她口中的大娘,是指沈蓬庵的原配沈钱氏,她随着沈蓬庵奉旨往两江,沈钱氏舍不得家里的买卖,所以留在京城。
不知为何,兰猗觉着妙嫦的话似乎在透露什么,可是一时半会又琢磨不透,于是道:“他有大姐姐你这么个娘,才是他的福气呢。”
妙嫦一如从前的温婉,声音还是那样轻柔,但目光更加坚定了,浅浅一笑,个中滋味苦涩:“我这个娘不好。”
兰猗眉头一皱,忍不住问:“大姐姐何以这么讲?”
妙嫦顿了顿,方道:“我的意思,我身子骨弱,性子也不刚强,还不像夫人那样开着买卖赚大钱,女中豪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