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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到底是没瞒住,顾玉凝一身的伤也根本瞒不住,最后在三堂会审的压力下,顾宛还是半真半假地事情挑要紧的说了,只将顾天兰的去向隐去了。
徐氏一口气闷在胸口,她的女儿从小到大被捧着,还没被谁这么糟践过!
当即站起来就要往外走,顾德严吼道,“你做什么去?!”
徐氏泪都气出来了,“我要去西顾问问,他们怎么教的女儿,为什么要将我的女儿糟践成这样?!”
顾德严皱着眉,心中也气,不过气归气,顾德严的脑子还是清楚的,知道怎么做才是最理智的,“你可知道你这么去的后果是什么?!”
徐氏一愣,顾德严继续道,“玉凝的名声还要不要?!东顾的脸面还要不要?!你是要广而告之玉凝被人绑架了不成?!除了我们会心疼玉凝的伤势,别人只会当笑话一样看而已,你难道不懂?!”
徐氏忍不住大哭起来,“这个理儿我不是不懂,可是我只要一想起平时悉心捧在手心里的孩子成了现在这般,我这心里,就跟有人拿锥子锥一样啊!你看玉凝,话都说不出了,身上全是伤,我这做娘的,心里难受啊!”
“谁心里不难受?玉凝是咱们东顾府的长女,我也是一直疼着的,可是孩子胡闹,咱们却要想的长远一点,玉凝还没有嫁人,这事……不能往外说。”
“难道我的孩子就这样被白白欺负了?!”徐氏心酸不已。
“婶婶,该得的报应顾天兰都已经得到了,你不用耿耿于怀。”顾宛走上前挽住徐氏的胳膊道,“我们当时只将玉凝姐姐救走了,听说那些收钱绑架的人好像跟顾天兰发生了不愉快,最后西顾的人是在……醉烟楼将人找到的。”
徐氏冷哼一声,“她自己做的孽,招来的人,怪不了别人!”
“话是这么说,宛宛也知道婶婶是气急了,可是咱们再气也要好好想想,到底怎么样才是对玉凝姐姐最好的不是?”顾宛耐心道,“往好的地方想,这件事情一出,不也看出了那几个公子哥儿的真心?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只能往前看不是?”
徐氏拍拍顾宛的手,抹了抹脸上的泪,“你总是说的能让婶婶心服口服。”
顾宛摇头笑道,“不是我让婶婶心服口服,是婶婶心知肚明,只是需要人哄一哄,宛宛别的不行,哄人可是好手,是吧,三叔祖?”
顾德严没好气地白了顾宛一眼,“不过是个谄媚的小丫头,快下去吧!事情说清楚了,大人要谈事情。”
顾宛吐了吐舌头,脚步略微虚浮地走了出去。
一出湘竹苑,顾宛就被顾玉露和碧云围住了,“他们说了些什么?”
顾宛笑笑,“没什么,只是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已。”
碧云眼尖,立刻问道,“只是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小姐为什么有些站立不稳?”
顾宛苦笑了下,“毕竟说了个小谎,虽然无伤大雅,总是会心虚的嘛!”
顾玉露忍不住道,“明明我们当时都在场,为什么他们只把你叫进去?论年龄怎么也是我比较大,说的会比较清楚一些嘛!”
顾宛看了她一眼,沉默转身,顾自往菡萏苑去了。
顾玉露跟在后面一脸迷茫,“她什么意思?”
“小姐的意思是,给你个眼神让你自行领会。”碧云一本正经地回答完,转身就走。
顾玉露也急忙跟了上去。
“玉凝姐姐醒了没?”顾宛回到菡萏苑,看到梨皎正从内室出来,问道。
梨皎担忧道,“凌晨的时候倒是醒了一会儿,发了一段时间的呆就又闭上眼了,奴婢也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不愿睁眼,又不好去问。可是来接人了?”
顾宛摇头道,“我已经跟婶婶说过了,在伤养好之前,玉凝姐姐就待在我这里,方便照顾。”
“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梨皎面有难色,往里面看了一眼。
顾宛了然地退到外间,看着梨皎跟上来,“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这几天要不是你,碧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有什么话想说就说,不用藏着掖着。”
梨皎点点头,不卑不亢道,“奴婢觉得玉凝小姐的病是心病,就算药能药好她的伤势,能治好她的舌头,也不可能让她重新振作起来。小姐若是想让玉凝小姐好起来,得另想法子。”
顾宛皱眉,点头道,“这件事情我当然知道,可是现下我根本没有其他办法,除了每日陪她说说话,让她放宽心之外,我……无能为力。”
这种无力感就像你去教一个不会水的人游泳,你和他都知道只要放松身体,就可以浮起来,就可以免于溺水,可是他就是没有办法放松,甚至一步步在水中深陷。
你急的大吼,可是他还是越滑越深,他放不下,你替代不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他自己懂得放下,拿出勇气放松下来。
可是,谈何容易?
“奴婢觉得有一个法子可能可以一试。”梨皎低着头道。
顾宛不由得大喜,“你有什么法子?”
“在那之前,奴婢希望小姐饶恕奴婢知而不报之罪。”
顾宛一愣,“什么知而不报?”
“其实最近每天夜里,林公子都会来菡萏苑,半夜而来,凌晨离开。”梨皎咬着唇道。
空气突然安静,梨皎继续道,“奴婢也是偶尔起夜发现的,本来奴婢是打算告诉小姐的,但是奴婢发现玉凝小姐好像也知道林公子来看她,但是却没有声张,就先瞒下了。不仅如此,玉凝小姐每日里白天睡着,却每每到了半夜时分左右就清醒了,奴婢觉得,她可能是在等林公子。”
顾宛依然不说话,梨皎静静立着,等着顾宛惩罚她,毕竟她知道顾宛一向是最讨厌下人们欺下瞒上的行为。
“你做得好。”良久,顾宛才说出一句。
梨皎讶异地抬头,看到顾宛眼中有温暖的笑意,“你的心思比谁都要通透,只是一直不肯归心,这次为何愿意对我说这些?”
梨皎不由得惊愕,“小姐……?!”
“其实你一直以为梨香是我派人杀死做成自杀的样子对不对?”顾宛淡淡说道,“这是你对我的心结,你觉得我狠,尽管奴婢的本分做的滴水不漏,心却一直都不在菡萏苑,这次为何愿意冒着可能会被我这个喜怒无常的主子惩罚的危险对我说这些?”
梨皎咬了咬唇,摇头道,“其实奴婢知道,梨香是罪有应得,只是奴婢不明白,人的一念之差真的就罪无可恕吗?小姐当时放过了梨落,为什么不愿意也放梨香一条生路?”
顾宛点头笑道,“我很高兴你能对我说这些,毕竟再找到一个心思如你般通透的丫头不是件容易的事。你问我这个问题无非还是觉得梨香的命是我拿的罢了,我今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她的死与我无关。”
梨皎一愣,似是没有明白顾宛的话一般,“当真?”
“她的身份远比你我想的要复杂,我现在还觉得她出现的莫名其妙,消失的莫名其妙。鹤顶红,你觉得如果是我要营造梨香自杀的景象,会麻烦到用这种丫鬟根本买不起的毒药吗?我偏向暴力,觉得吊死更干净利落呢!”
梨皎有些迷茫,“那梨香到底怎么死的?”
顾宛饶有兴趣问道,“我倒是有些纳闷了,你为什么唯独对梨香这么感兴趣?原本跟你一个客院的丫鬟不少,你却唯独对她最好,为何?”
梨皎苦笑道,“不瞒小姐,奴婢曾经有一个妹妹,跟梨香差不多的年纪,眼睛也像,所以生了妄念。”
碧云在一旁听得怔愣,“你从未与我们说起过你妹妹的事情。”
“不过陈年往事,奴婢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你既然有一个妹妹,你妹妹人呢?”顾宛问道。
梨皎眼睛闪了闪,道,“奴婢家贫,是被人贩子卖到这里的,与妹妹走散了。”
顾宛不置可否,只道,“林跃的事情你就继续当不知道就好了,如果这样真的对玉凝姐姐的病情有好处,比什么都重要。”
梨皎暗暗松了口气,“奴婢知道了。”
夜半时分,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进了菡萏苑,如过无人之境一般穿越外间,径直进了内阁,床上的人像有感应般睁开眼睛,眼睛亮亮地看着来人。
“你又不乖,不是说了让你要早些睡觉?”林跃的声音堪称温柔,一步步走到床边,随手拈了把椅子,坐到床前。
顾玉凝不能说话,只惊慌地比了个低声的手势,林跃看着顾玉凝小鹿一般惊慌的样子,闷声笑起来,“他们中了传说中的睡穴,睡得香着呢!”
顾玉凝放下心来,一双眼睛里面满是惊奇的表情。
林跃看得窝心,笑着道,“你也想试试睡穴?”
顾玉凝嘟起嘴,往后退了退,一双眼睛警惕的看着林跃。
“我不碰你,就来跟你说说话。”林跃忙哄道,“我们昨天说到了哪里来着?”
顾玉凝的眼睛顿时亮了亮,带上笑意。
“那我们接着上回的继续往下说,话说这崔莺莺的美貌得了叛将孙飞虎的觊觎,孙飞虎率领五千人马,将普救寺层层围住……”
外间原本打算躲着听墙脚的顾宛不由得打了个结实的哈欠,这一个喜欢舞刀弄枪的公子哥儿倒每日说起书来了,还以为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呢!
还是睡觉实在些。
相比较清宛山庄里的平静和温馨,西顾可以说是一团乱麻。
齐氏已经跳脚闹了好多天,顾修元根本不肯松口将顾天兰从醉烟楼里面接出来。
“那样一个已经不干不净、只会祸害门庭有辱家风的人让她回来做什么?还嫌我们丢人丢得不够吗?!”
齐氏毕竟是做母亲的心思,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虽然也想借着女儿风光一把,却也是真心疼爱女儿的,于是也不肯松口,“天兰好好的怎么会无缘无故招人了那些土匪?里面一定另有隐情的,她受了委屈,怎么还能任她留在那种地方?”
“那你想怎么样?!告诉全天下的人咱家女儿被土匪糟蹋了,还卖到妓院失了身?!”顾修元冷笑道,“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里面一定有隐情……”
“有隐情,什么隐情?!”顾修元一愣,紧接着脸色一沉,“你背着我去看她了?”
齐氏身体一抖,强自道,“她是我的女儿,我去看一下怎么了?!若不是去看了,我还不知道那孩子已经不成人样了。醉烟楼让我去认人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在胡说八道,老爷,你是没看到咱们天兰的惨样,你要是见了……”
“你给我闭嘴!”顾修元怒道,“我早就跟你说了,不准去,不准去!你拿我的话当耳边风?!”
“老爷,你听我说,那孩子虽然说不出话,但我看着里面一定是另有隐情的,不会就是那几个土匪那么简单,一定还有……”
“行了!那几个土匪现在都已经被处以极刑了,你也好好出过一顿气了,你以为让李年那个老东西将事情瞒下来容易吗?不要再折腾了!以后我们就当没有这个女儿。”
“老爷,天兰她……”
“天兰没了,不是还有天香、天骄?天骄如今在京城很得王妃的喜欢,天香不是年龄也正当好?你就不要再揪着这茬子事情不放了,将天香和天骄顾好就行。”
顾修元说完就走了出去,懒得再与齐氏说什么。
齐氏没有法子,也不敢求到顾老太太那里去,她知道平里顾老太太看着是挺喜欢她,无非是觉得她听话罢了,若是求上去,天兰救不了不说,还有可能让她失了管家的权利。
可是白天见顾天兰时,顾天兰一身伤开不了口,只能哭着拉着自己叫喊的惨样挥之不去,齐氏坐立不安,根本睡不安稳。
齐氏在床上翻了半夜,最后还是爬了起来,连夜写了一封信,早起往京城的地方寄过去了。
*
顾玉凝的精神状态一天天好起来,顾宛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也有了心思继续张罗乞巧宴的事情了。
每年的乞巧宴都是抚远县令主持的,各个大家族或多或少都会拿出一些银子来供宴会使用。
清宛山庄与别处不同,别处捐银子,她捐东西。
上好的桃子李子,正是最鲜最甜的时候;荷塘里圈养的鱼,也正肥美;天青坊的瓷器陶器,奇珍阁的头面首饰,每样东西,顾宛几乎都往里面捐点,而且都是用最好的东西。
最开始柳逝不理解,为什么要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那一圈东西捐下来跟被人捐的钱差不多不说,还要费时费力,没有直接捐银子来的爽快。
后来奇珍阁和天青坊的生意越来越好,水果农产早早就有了酒楼预定,也就渐渐明白了里面的门门道道。
毕竟你往里卖你捐了多少银子没人看得到,但是你吃的用的喝的却是实实在在体会得到的。
所以也不用顾宛招呼,柳逝就早早地联系了奇珍阁和天青坊的掌柜,也早早将瓜果镇在了水底。
一切进行如常。
乞巧宴当天,顾宛和顾清跟着苏氏赴宴,顾玉露跟着徐氏赴宴,都到的不早也不晚。
宴会很热闹,顾宛和顾玉露坐在比较靠后的位置上,金嫣然姗姗来迟,也与顾宛两人坐在了一起。
“玉凝姐姐怎么没来?”金嫣然是不知道顾玉凝的事情的,因着乞巧节的缘故,也没有空再到清宛山庄,是以被蒙在鼓里。
顾宛笑着道,“玉凝姐姐生了一场小病,在家养身体呢!”
金嫣然忍不住一脸遗憾,“真是可惜了!还以为今年还能够听到玉凝姐姐的琴曲呢!”
“今年听不了不是还有明年嘛!反正她是万年不变地谈琴的。”顾玉露快言快语道。
金嫣然“噗嗤”笑出来,“这倒是。”
“你准备了什么节目?”顾玉露好奇道。
金嫣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准备画画。”
“你会画画?”不仅顾玉露,连顾宛都惊奇了,“为什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金嫣然脸红扑扑的,笑着道,“只是偶尔画一画,画的不是很好,又没有别的拿得出手的,所以……”
顾宛笑道,“嫣姐姐一定是谦虚了,你一向悟性好,又耐得住性子,这画,也适合你,沉稳。”
“快别说我了。”金嫣然忙转移话题道,“你今年一定又是什么准备也没有的,我不问你,玉露,你呢?”
顾玉露神神秘秘道,“我今年准备了一个大杀四方的利器,就等着瞧好吧您叻!”
顾宛好笑道,“你跟谁学的这土话连篇的,不伦不类的,一会儿让婶婶听到了不撕了你的嘴才怪!”
顾玉露偷眼往那边望了一眼,笑道,“不会的,我娘现在人在这里,心却是在家里的,她担心着姐姐,若不是因为已经收了请帖,这个宴会她才不愿意来赴呢!那样的话,我也能轻松点。”
“不过,”顾玉露突然坏心眼一笑,扭头看着顾宛道,“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准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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