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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乃……天命所归。”李琚蹭了蹭炉底的灰，勉强认了出来。
下一秒，他的手一松、香炉在地上“咕噜”转了两圈，撞到了案几腿上。
什么情况？！
李琚倒退了两步才勉强站稳。
没有哪个傻孩子会把这么危险的想法表现出来，就算李涺真的有称帝的心，那他为人肯定十分谨慎、绝对不会留下把柄，当然也不可能让人专门在香炉底下刻这么一行字。
一方面宫中制造器皿的工匠都是一起的，人多眼杂、难免走漏风声，另一方面，寝宫里的侍者时常会对这些东西进行清理。
要是有一个嘴不严的传出去，李涺就甭想活命了。
李琚一个从来没在深宫里生活过的人都知道，如果老皇帝还在世，无论是多么宠爱的儿子，只要表现出一丝丝对皇位的渴望，那他基本就可以和自己的小命say goodbye了。
就算老皇帝没有痛下杀手，那些亲如手足的兄弟们也会拔刀相向。
权利的诱惑是无限大的，不仅意味着金钱美女，还意味着地位。
李琚非常清楚这会让一个人变成什么样子，不然他也不会被队友出卖。
他已经可以预想到自己的生存之路会有多艰难，自古无情总是帝王家，必须想办法培养一支自卫队。
他边思索边走到案几旁盘腿而坐下，案几上散发着昏黄烛光的鎏金琉璃盏让他有些恍神。
他一直以为战国水晶杯是穿越的产物，看到这个琉璃盏之后，他瞬间不觉得了。
这个琉璃盏的通透度虽然和后世的玻璃没法儿比，但也算是“晶莹剔透”——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蜡烛。
仙鹤的镂空图案点缀在灯盏上方，两只仙鹤曲项向天歌；它俩的一双大长腿交叠在身前、双翼用力向后展开，似乎随时准备一跃而起。
仙鹤旁边点缀着祥云，上面还镀了一层金粉，在烛光的映照下，有种光明无限的错觉；鹅黄色的光给整个房间都镀上了一层暖色调，这让身在异乡的李琚莫名感到心里热乎乎的。
无论周围多么黑暗，总会有那么一缕光吗？
可是看到暗黄色的琉璃盏孤零零地立在案几上，他又忍不住垂下眼睑。
现在的他跟这个孤零零的琉璃盏几乎没有分别，未来一片迷茫，前二十八年的奋斗才换来的美好生活顷刻间化为泡影。
他变得不再敢轻易相信别人，更别说在这深宫大院之中原本就没什么可以信任的人。
门忽然“吱~嘎~”了一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听得格外真切；开门的声音过后，是参差不齐的脚步声。
李琚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门的方向，怜儿带着四个婢女小碎步走了进来。
她们的脚步很轻，如果不是房间太过于寂静的话，基本听不到脚步声。
怜儿第一反应是看向软榻，看到软榻上没有人，她环视了房间一圈，才看到坐在案几旁的李琚。
她走过去福了福身，薄唇轻启：“郎君，该更衣了。”
“嗯。”李琚刚把腿伸直，怜儿就走上前半蹲、把木屐放在他的脚边；那是一双五孔木屐，除了现世常见的前三个孔之外，后面还多了两个孔。
两根束带从那两个孔里延伸出来，怜儿把带子绑在了他的脚踝上。
她直起身的瞬间，李琚打量了一下她今天的着装。
她的眉心贴着一个类似牵牛花图案的红色花钿，头发梳成了双环垂髻，上面还配了金银制作的花朵发簪；身上着了一件窄袖的齐胸对襟鹅黄色襦裙，短襦带有暗纹，长裙则是浅粉色、带有花朵刺绣——他不认得那是什么花。
她胸前深绿色的束带打成了兔耳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今天穿的襦颜色太浅了，这让她看起来十分丰腴，打眼儿一看，和《捣练图》上的仕女有些相似。
李琚有些出神，他原本分不清什么是襦裙、什么是袄裙，之所以知道这些东西是因为他妹妹是一个狂热的古风coser——总拽着他一起去逛漫展，所有的种类的汉服她都穿过，她尤其偏爱襦裙（唐朝）和袄裙（明朝）；她穿襦裙时，最喜欢打兔耳结。
他大部分的历史知识都来源于她。
可是她死了……
李琚的眼睛瞬间被眼泪充盈，他赶忙打了个哈欠掩饰。
“郎君，现在昼长夜短，晚上一定要早些歇息才是。”怜儿握着他的手腕把他拉起来，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外袍给他披上。
从窗户溜进来的阳光打在了她手里淡黄色的圆领袍衫上，反射的光芒险些晃花了李琚的眼。
他看着弯腰帮她整理衣摆的怜儿，鼻根儿忽然一阵酸涩。
他妹妹每次拖着他扮演什么角色的时候，也这样帮他整理身上的cos服。
李琚出神的时间里，怜儿已经帮他整理好了衣领，接过另一名侍女递过来的方形铜镜帮他梳理发髻。
李琚回神，方镜其实不怎么能看不清长相，这让他很佩服对着镜子帮自己梳理发髻的怜儿；后者梳理完发丝之后，拿起了旁边的一个木盒。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盒乳白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李琚好奇地问道。
“这是妆粉。”怜儿解释道，“是上妆用的。”
“哦。”李琚应声，他原本以为对方是要自己补妆，没想到她直接用布帕沾取了一部分涂抹在了他的脸上。
“秋豆麻袋！”李琚一懵，下意识地往后缩，结果腰直接撞在了案几上，差点儿把上面的琉璃盏撞倒，他赶忙伸手稳住那个物什，这才扶住了自己的腰，不摸不觉得，一摸疼得他龇牙咧嘴，“你在干吗啊……”
“上妆啊？”怜儿被李琚的反应吓了一跳，捏着布帕的手还悬在了空中，“早朝前都要上妆的啊？”
“哈？！”李琚懵了，“不要给我上妆了，我这样挺好的。”
“唯。”怜儿连忙应声，接着拿起了旁边那根一头雕成了玉兰花的白玉簪。
“这根簪子就算了，我觉得旁边那个光秃秃的就挺好……”李琚蹙眉，指着旁边一根白玉棍说。
他实在受不了唐朝时的习俗，男生不仅也化妆不说，还会用一些女生才会用的花朵发簪。
明明现在用来固定头发的那根黑檀木棍儿就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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