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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力士身后照例跟着两个侍卫，他今天穿了一身米白色的圆领袍衫，头戴黑纱幞头、步伐缓慢地走了进来。
李琚原本以为他看到大棚之后会非常惊讶，没想到他视若无睹、径直走到李琚面前拱手行礼：“殿下。”
“阿翁。”李琚回礼道，“不知阿翁此次前来，有何要事？”
“回殿下的话，”高力士轻笑，李琚被他没来由地笑惊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从心底升腾了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高力士笑呢，“奴是来传圣人口谕的。”
便宜老爹的口谕？李琚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阿翁轻讲。”
“圣人说，殿下忤逆圣意，理当面壁思过、誊抄古籍以示惩戒。”高力士开口说道，“但圣人体恤殿下身体抱恙，故而《诗经》便不必抄写了。”
“真的？”李琚一愣，立刻咧嘴笑道。
没想到玄宗还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家伙！
嗯，这大叔看起来还有救，他们老李家的江山也还有救。
“自然是真的。”高力士脸上保持着微笑说，“陛下还让殿下许个期限。”
“期限？”李琚眨了眨眼，“小王不明白阿翁的意思。”
“乃是抄写《论语》的期限。”高力士解释道，“陛下希望殿下在规定期限之内将《论语》抄写完成，故而让殿下许个期限。”
“！！！”李琚感觉自己面前凭空出现了三道惊雷，直接把他雷了个外焦里嫩：“阿翁的意思是……阿爷只免了《诗经》的部分？”
“正是。”高力士应声。
我去你喵了个咪的！李琚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刚才那句话他收回，就这大叔这一肚子坏水，他的江山怕是没救了！
“哦……烦请阿翁转告阿爷，小王一月之内必定抄完。”这个死大叔，敢不敢再可恶点儿？
虽然心里这么想，当着高力士的面还是得客客气气的，李琚拱了拱手：“劳烦阿翁了。”
“殿下客气。”高力士回礼道，“如此，奴告退了。”
李琚低了下头，高力士回礼离去。
看到他后面两个侍卫消失在门口，李琚一脚踹向了大棚门口对着那些沙石上，只不过用力过猛、直接劈了个横叉……
“我去……”李琚疼得龇牙咧嘴，相比于韧带拉伤，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屁股下的砂石，“我有一句妈卖批必须得讲……”
汪成刚好从尚食局取完种子回来，刚走进后院的门就听到了李琚这句话，他懵了两秒，这才快步走过去把李琚扶起来：“郎君！”
“带就不（大丈夫）！”李琚托着臀，一瘸一拐的往旁边走，试探了好几下才轻轻地坐在了扶栏的横木上，“摔死老子了……”
“噗……”汪成想低头掩饰一下笑意，没成想直接笑了出来，他连忙转身、试图掩盖自己的慌神。
“想笑就笑咯！”李琚闻声抬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郎君说笑了，家奴们是断不能嘲笑主子的。”汪成低眉顺眼的说，他的手紧贴在身侧，指尖已经碰到了他今天为了方便干活、特意穿着的缺胯袍开缝儿上。
“没事儿，我又不会怪你们。”李琚耸耸肩，不以为然道，“你们这么大的年纪正是最朝气蓬勃的时候，别老把自己压抑的跟老太婆似的，干吗啊！”
“！”汪成抬头，呆愣地眨了眨眼，“郎君，奴没听明白您的意思。”
“呃……”李琚立刻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又把现世那一套搬过来了，做作的咳嗽了一声，生硬地转开话题，“对了，种子你找来了吗？”
“找来了。”汪成应声，从袖口里掏出两个系在一起的布口袋；布口袋看起来只有李琚的掌心那么大，两只口袋一样大、里面同样装得鼓鼓囊囊。
“这是？”李琚两个口袋解开，打开了其中一个口袋。
里面装着水滴状的白色种子，看起来就像是压成扁片了的瓜子仁。
“这是……黄瓜的种子？”李琚打量了一下，问。
“郎君睿智。”汪成拍马屁道，“这确实是黄瓜的种子。”
“那另一袋就是昆仑紫瓜的种子咯？”李琚打开那个口袋，里面是一袋小米大小的种子，看起来和辣椒的种子十分相似。
“回郎君的话，是的。”汪成把装有黄瓜种子的布口袋扎好，递给李琚。
“那咱们俩种种试试吧！”李琚把茄子的种子封好，冲汪成招招手，“汪成，去找点水。”
“唯！”汪成抱拳应声。
……
环儿早早地就醒了，想到李琚被罚殿内思过，早朝就不必上了。
她轻轻推开李琚寝室的门，看到他还在床上熟睡，又蹑手蹑脚的关上门、退了出来。
她顺着走廊走到隔壁的厢房，轻轻推开了门。
怜儿刚刚醒、正欲起身，闻声回头：“环儿。”
“姐姐。”环儿走上前帮她整理衣物，“姐姐有伤在身，今儿还是卧床休息吧。”
“我没事，原本就只是些皮外伤，不妨事。”怜儿轻笑，笑容接着僵了一分，她捻起环儿头发上的锦带，“这是？”
“郎君昨儿帮婢梳的发髻。”怜儿脸一红，垂下眼帘道，“婢刚刚起床，还未来得及梳洗。”
“郎君帮你梳的发髻？”怜儿眸子一颤，问。
“嗯……”环儿应声，“郎君不知怎的拔掉了婢的发簪，故而才帮婢梳了发髻。”
“原是这样。”怜儿盯着被子上的图案若有所思，接着把目光投向环儿，“此事不可再与别人讲了。”
“婢记得了。”环儿行礼应声道。
“你还是考量太少，”怜儿轻叹了口气，“在这宫中，主子太过偏爱于某一个侍女未必是件好事。”
“夕儿的事情你还记得吧？”怜儿接着说，“她被陛下临幸后怀有皇嗣，便以此要挟陛下。”
“陛下素来最重情义，她以为陛下一定会许给她一个名分。”怜儿叹了口气的同时还轻轻地摇了摇头，“殊不知武惠妃善妒，根本就不可能留下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婢记得了。”环儿重复了一遍，怜儿并没有听出她声音里掺杂的那一丝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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