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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怕空气忽然的安静。
李琚偷瞄了玄宗一眼，后者正盯着他、脸上阴晴不定。
玄宗也很无奈，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来就没有带钱的习惯。
高力士倒是带了，只不过两人刚入市没多久，他的钱袋子就不知道被谁摸走了。
两人身无分文，本来还想着遇着李琚一之后敲诈一笔呢！
没想到李琚也没带一个钱。
“元一，”玄宗清了下嗓子，“去看看煮上了没？”
“唯。”高力士应声，刚起身、还没来得及走到摊位旁，就看到小哥从搁板下面抽出一个方形的筛框，把里面码放整齐的圆饼倒进了锅里。
玄宗：“……”
李琚：“！”
“罢了，煮了便煮了吧。”玄宗显然看到了小哥的动作，摆摆手示意高力士重新坐下，“等下去京兆府拿几个钱。”
“唯。”高力士拱手应声，重新坐回蒲团上。
小哥一直在忙着煮东西，并没有注意到在坐四位食客的异样，而是开口聊起了家常话：“四位客人恐怕不是本地人吧？”
“何出此言？”玄宗接话道。
“说来不怕您笑话，奴在这儿摆了十几年的摊了，本地人我都认得。”小贩轻笑，用漏勺搅了一下锅里的东西，“您这样气宇不凡的人，想必也是一方节度（使）。”
“眼力不错。”玄宗嘴角轻笑，李琚抽了抽嘴角，这大叔还真是喜欢听别人夸他。
还用这小哥说么，就冲高力士全程毕恭毕敬的样子，再怎么样也得是个当官儿的吧？
但凡当官的都希望当大官，往死里夸就是了。
“节度过誉了！”见玄宗默许，小贩直接顺着往下叫了，“奴有一不请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玄宗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示意他往下说。
“奴就是随口一提，还请节度不要见笑。”小贩的眼睛看着锅盖的某一个点，双手反复揉搓着身上的围裙，“舍弟有幸在皇城当职，如今三载未曾归家。”
“虽说皇城当差着实羡煞旁人，可家母六十有二，缠绵病榻多时、怕是撑不到今年秋收。”小贩叹了口气，“舍弟前些日子跟我来信说仲秋当值，家母听闻后昏厥一日、险些驾鹤西去。”
“节度此番入京，想是有要事回禀圣人，奴这番小事本不该劳烦于您……”小贩叹了口气，拿起四个碗排开、把锅里的东西分捞进碗里，“怕只怕家母弥留之际未见舍弟最后一面，西去之后心又不甘。”
“故而斗胆请节度面见圣人时帮奴提点一下。”小贩笑了笑，往碗里撒那种土黄色颗粒的时候全撒到了外面，他连忙又捏了一撮洒进碗里，“奴便感激不尽！”
“百善孝为首，”玄宗痛快答应，“你如此诚孝，我便帮你这个忙。”
“多谢节度体恤！”小贩连忙拱手行礼道，他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把乳白色的东西浇到了每个碗里。
他双手捧着一只碗毕恭毕敬地走到玄宗面前，膝盖微蹲、像献宝一样把碗放在了玄宗面前：“节度请！”
“多谢。”玄宗客套了一下，高力士立刻伸手去拿勺子，矮桌上破损处的木刺划住了他的衣服。
“这食案有些年头了。”玄宗看到之后敲了敲桌面，开口道。
“这两台食案跟随奴多年了。”小贩把剩下三碗分别递给李琚等人，接话道，“莫看这食案斑驳不堪，此乃圣人当年为临淄王时御赐之物。”
小贩说起那两个小食案就打开了话匣子，玄宗听得津津有味，李琚的注意力则全部被碗里的东西吸引住。
瓷碗里面盛满了一个个的圆饼，每一块圆饼大概后世有一块钱的硬币那么大，上面还印着各种颜色的字。
绿色的“马”，红色的“车”，橙色的“相”以及棕色的“炮”等，看起来就像是被煮熟了的象棋。
所谓汉宫棋，难道指的就是象棋？
李琚伸手摸了一个勺子，把碗里的乳白色液体和酷似芝麻盐的土黄色颗粒搅匀。
乳白色的液体沾上了土黄色的颗粒，看起来有点像是花生酱。
他凑近嗅了嗅，奶香味一直往鼻孔里钻，乳白色的颗粒看起来是乳酪。
土黄色的颗粒果然是芝麻碎，凑近后能闻到很浓烈的香油味。
李琚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咀嚼了一番，“马”被咬开的瞬间、奶香味四溢。
这些棋子居然是用奶和着糯米面做成的！
李琚不由得感叹道，只不过……似乎不是牛奶而是羊奶。
香浓软糯的棋子在牙齿之间翻滚跳跃，仔细品、里面似乎还有内馅儿，尝起来像是豌豆泥。
李琚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像现世那样不喜欢甜的东西，但、自打他上次一个人吃掉了一盘透花滋之后，他发现自己还是挺喜欢的。
也许该说是李涺很喜欢。
李琚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全然没注意和小贩聊着聊着天脸就黑了的玄宗。
这孩子怎的这么没规矩？
我还没吃呢！他怎么能先我一步动筷子呢？
玄宗半垂眼睑，明显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高力士全程在观察小贩，看到玄宗变了脸色、立刻轻碰了一下巧儿。
巧儿自打坐下的一个瞬间就低着头、坐立不安，高力士轻轻碰了她一下、她险些跌倒。
“郎君……”巧儿看到高力士冲她挑了下眼，本能地看向他指代的方向。
李琚正大快朵颐，满满一碗汉宫棋已经见了底儿。
“节度……”小贩看在座的其他三个人都看向李琚，立刻转移话题道，“可是不合口味？”
“非也。”玄宗回神，轻叹了口气，拿起勺子开动，“嗯……确实是记忆中的味道。”
“你俩也别愣着了，快吃吧！”玄宗看高力士和巧儿没有动，出声道。
“唯。”巧儿和高力士异口同声，这才开始动勺子。
……
满满一碗汉宫棋下肚，李琚不由得打了个饱嗝儿：“嗝……”
“这汉宫棋味道如何？”玄宗追问道，声音不威自怒，“让你连最起码的规矩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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