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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可这一年确是……”钱德妃把一直捏在手里的罗帕挡在唇前，“先是六月太行以东连旱数日，紧接着便是河北、河南突降大水。”
“七月中，奚州蛮覃行璋叛乱起事……”钱德妃肩膀颤抖着，连声音有些哽咽，“若非监门卫大将军杨思勖自请任黔中道招讨使，将兵击之，妾身的家乡怕是要惨遭涂炭……”
“可这一切也不是通过设坛作法解决的！”杨瑞琀眼神凌厉道，“妾身认为此事不可！”
“瑞琀妹妹怕是不记得了，我们李家原本就是道教太上老君李耳的后裔。”钱德妃歪头看着她，眼里含着泪说，“妹妹的意思是，要否认我们李家始祖创下的道教？”
“妾身不敢，”杨瑞琀虽然这么说，可眼睛里的凌厉却丝毫没有减少，“妾身不过是以为，陛下以理服邦、以德治天下，怎可受人蛊惑？”
“妹妹可不要含血喷人，”钱德妃眼神飘忽了一下，轻笑道，“阿郎乃真龙转世，孰是孰非还是拎得清的，怎会轻易受人蛊惑？”
“越掩饰越说明某些人心虚。”赵蕙茹莞尔一笑，接话道，“是不是含血喷人，某些人心里自然清楚。”
“姐姐素来同瑞琀妹妹交好，可是有些话能帮说，有些话却帮说不得。”武落衡插话道，“你说是不是啊？蕙茹姐姐。”
“够了，你们都给朕闭嘴。”玄宗出言打断道，他左手食指和无名指按压着两侧的太阳穴、手箍着额头，“快把朕的脑仁吵炸了。”
“阿郎恕罪！”
“大人恕罪！”
众妃嫔和众皇嗣立刻低首、拱手行礼。齐声喊道。
“好了，”玄宗把箍着额头的手松开、挥了下，“朕叫你们来也不是看你们吵架的。”
“朕每日需批改无数的奏章，还有处理不完的国事，在座的都是朕的枕边人、至亲骨肉，你们平常就不能让朕省点儿心么？啊！”
“天天就知道勾心斗角，天天就知道争风吃醋，朕现在特别不想看见你们的脸！”玄宗越说越生气，食指挨个指了一遍在座的人，“朕再重申一遍，伤及皇嗣者，无论是谁、一律夷三族！”
“唯！”
在场的众人齐刷刷行礼应声道。
“婵儿身体羸弱，此番小产去了大半条命，”玄宗的声音降了一个分贝，气息不稳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劳累，“朕不想去追究茶叶罐中混入的川芎到底是何人放的，朕也不想再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若不是婵儿一个劲儿的跟朕求情，朕现在就想把那人杀了！”玄宗盯着武落衡，额头上青筋暴起，“以慰朕的孩儿在天之灵。”
武惠妃被玄宗吓了一跳，坐回脚踝的时候一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的反应被李琚尽收眼里，他更加肯定了刘婵儿此番流产就是拜武落衡所赐。
立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他发誓一定要让武落衡付出代价！
“朕乏了，你们也都退下吧。”玄宗的胳膊支在案几上，捂着半边脸说。
“妾身告退。”
“臣等告退。”
诸位妃嫔和皇嗣相继起身告退，李琚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偏头看着玄宗。
他忽然觉得这个大叔也挺可怜的。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工作，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
没有人不喜欢自己的子女，没有人不喜欢自己的枕边人，可是他完全享受不到天伦之乐。
一国之主也有身不由己的事情，身居高位未必就事事顺心。
李琚轻叹了口气，抬腿往外走。
“涺儿。”玄宗忽然出声叫住了他，“你过来。”
“唯。”李琚应声，走到了玄宗面前拱手行礼道，“大人有何吩咐？”
“就你我二人，叫我阿爷便是。”玄宗坐正，看着李琚，“朕有些话要与你说。”
李琚低了下头，开口：“唯。”
“朕先给你讲个故事，你跟朕说下你的想法。”玄宗清了下嗓子，“小贩甲和小贩乙交好，小贩乙和小贩丙有些私仇。”
“这天，小贩乙送给了小贩丙一袋有毒的樱桃，小贩丙转手把樱桃送给了小贩甲。”
“小贩甲吞下了樱桃毒发身亡，这责任算谁的？”玄宗看着李琚，眼睛里的迫切呼之欲出，“小贩丙也许知情、也许不知情。”
“阿爷的意思是……他们谁是凶手？”李琚眨了眨眼，说。
“嗯。”玄宗点了下头，“你觉得是谁害死了小贩甲？”
“这……我确实不清楚。”李琚实话实说道，他以前也被问过同样的问题，他记得他知道正确答案，可是现在的他却想不起来。
李琚紧接着吓了一跳，他忽然发现自己脑海里那些法律知识淡了一些，难道来到这边之后，他的记忆力衰退了？
“不行，你得给朕一个答案！”玄宗扶着李琚的双肩，不依不饶道，“凶手到底是小贩丙还是小贩乙？”
“阿爷若执意要听的话，儿便说了。”李琚轻撇了下嘴，开口，“这件事情要分为两种情况考虑，第一种是小贩丙知情的情况下。”
“小贩丙在知情的情况下还将有毒的樱桃送与他人，这已经构成了故意杀人罪，第一责任人是小贩丙，也就是说，是他直接害死了小贩甲。”李琚解释道，“小贩乙在这个案子间接杀害了小贩甲，可他是投毒者、是加害人，故而也是故意杀人罪，罪责等同于小贩丙。”
“嗯……”玄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接着说。”
“第二种是小贩丙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有毒的樱桃送与小贩甲，从而导致了他的死亡，”李琚接着说，“小贩丙是不知情人，他只是间接地害死了小贩甲，而他还是被害者，故而他没有责任。”
“小贩乙将有毒的樱桃送与小贩甲，这本身已经构成了故意伤害罪，故而责任是小贩乙的。”
“你的意思是……朕首先要知道小贩丙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玄宗皱眉，问。
“唯，”李琚行礼说，“只有知道了这个，才能判定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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