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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朝中争血翅入关 民间苦绿臂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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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丰二年四月二十二

    下午,一匹快马从安信门疾奔进夏帝国帝都西京,马上的骑手身背两条黄色旗子,沿着专门送信的快道一路来到皇城门下。早有小太监在那里等着,接过骑手递过来的竹筒,便一路向皇城里的枢机处跑去。枢机处是大夏王朝的政治中枢,由当朝宰相兼任枢机使,六部官员都要到这里汇报工作,由枢机处统一整理,汇报给皇帝,再代皇帝颁发行政命令和审核圣旨。虽然枢机处的地位不高,但处在政治中心所以权力巨大,宰相本人的权力,一大部分都是出自枢机处。而枢机处此时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几个官员,有的说匀州受灾厉害;有的说屏州受灾严重;有的说户部拨的钱粮不够;有的说工部运输太慢;有的埋怨地方官员执行不利;有的怪地方豪绅不肯开仓赈灾。太监跑到枢机处门口,把八百里加急的竹筒双手举过头顶,躬身递了进来。有一位年轻的官员快步走了过来,接过竹筒拆开拿出文书看了一眼,然后穿过争吵中的官员们,来到枢机处大堂的正中主位。这里正襟危坐着一位身穿五爪金龙紫莽袍的中年官员,这位官员正一脸冷漠的看着争吵的众位官员,这时那位青年官员轻轻叫了一声:“大人?”然后恭敬的把文书双手递上来,中年官员点了点头,左手接过文书,先是扫了一眼然后微微皱眉,再仔细看了一遍。抬起头来,看着争吵中的官员们,轻轻咳嗽了一声。

    非常轻的一声咳嗽,在嘈杂的枢机处几乎听不见。可是这声音如同利刃切过豆腐一般,诺大的枢机处,几十张嘴,瞬间安静下来。众官员纷纷转身面向中年官员,列队躬身行礼,口呼:“宰相大人。”

    这个身穿五爪金龙紫莽袍的中年官员,就是帝国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当朝宰相李霖。

    李霖问:“诸位大人请坐,讨论的怎么样?可有什么赈灾的法子?”

    众官员刚刚坐下,听到李霖问话,都互相看了看,那神情像是都有话说,但又不知道是否该先说。稍僵持了一会,左手边很靠门的位置站出一位高大年轻俊朗的官员。众人一看,是新任的户部右侍中王弗,王弗是临州王家子弟,地方保荐进京,受到宰相李霖赏识,才进的枢机处议事不久。王弗身材高大魁伟,面色白净,举止得体,又有年轻人的冲劲,做为新人敢第一个发言,李霖脸色虽然冷峻,心里却对王弗很是赞赏。

    王弗走上前两步,先对李霖行礼,又对左右各部各位老大人行礼,说:“新侍中王弗有些拙见,在这里说出来,请各位老大人指点。”

    李霖伸出左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王弗右手拂胸,左手放在背后,朗声说道:“自去年春夏大旱,秋粮绝收,屏州匀州槐州等五州均不同程度受灾,其中以屏州和匀州灾情更为严重。春节前屏州上报有人饿死,春节过后灾区各地陆续出现所谓的‘吃大户’,这实际上就已经是灾民暴乱了。到了三月就有大户家被抢劫的恶事发生,这个月屏州柳塘县更是发生了朝廷命官,一县的父母官被灾民杀害,柳塘县望族赵家满门被屠这种令人发指的暴行。”

    左手边一个老大人摆摆手,打断道:“你说这些,我们都知道,直接说你的看法吧。”

    这位老大人正是王弗的直属领导,朝廷一品大员,六部尚书之一——户部尚书王重,王弗转身对王重行了一礼说:“其实我前面说的这些,已经可以看出,现在灾情越来越严重,灾民越来越多,灾民的手段也越来越暴力。如果照现在形式发展,最多也就一两个月,各地就会出现数万甚至数十万的灾民暴动,到了那时,就不是单纯的暴乱了,而是实实在在的造反了。”

    “造反”两个字一出,如果一声惊雷在枢机处炸了堂,大小老少官员议论纷纷,甚至有人直接跳起来,指责王弗危言耸听。李霖面无表情的伸出左手掌心向下压了压,一众官员瞬间都安静下来,站起来的人也都坐回了位子。

    李霖示意王弗继续说下去,王弗再向李霖行了一礼,背着左手,架着右手抬头挺胸,说:“卑职认为,造成如今局面的有两点原因,一、朝廷粉饰太平,对灾害不够重视,古人云‘救灾如救火’,可是如今灾情都持续一年多了,朝廷却没有一整套的救灾方案出来,拖了这么久也只调了些许粮钱过去,就这些粮钱还要层层审核,到了百姓手里都不知道要哪年哪月。二、各地地方官员怕担责任瞒报灾情,比如这个月柳塘县令李飞被灾民杀害,这本是杀官造反的罪过,可是屏州太守尹祥却只用了‘因公殉职’四个字就想大事化小。还有朝廷也有各一些救灾的政策下发,可是到了地方官那里,太守怕得罪豪强,县令怕得罪望族,政策执行不下去,救灾只能靠拖,靠瞒报,越拖越严重,越瞒事越大,如此下去,迟早会酿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大错。”

    王弗这番慷慨激昂的演说说完,整个枢机处鸦雀无声。这些问题在座的诸位官员心里门儿清,可是有些事就算是看的清也不能说的清,说的清也办不清。赈灾是上到朝廷六部下到各州县同心协力一起运转,才能有针对有效率的救灾。可是如今朝廷六部和帝都西京大小部门官员都是宰相李霖的人,反而各地的太守和地方官员大部分都是太后和常国舅的本家、亲戚、学生、弟子。虽然看上去宰相李霖控制着帝国政治的心脏,大事小事都压太后和地方太守一头,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讲,李相的政策到了地方,也很难彻底的执行,下面的人阳奉阴违、推脱拖延,李霖也是毫无办法的。以至于京城官员里都在偷传一句话“政令不出安信门”。

    枢机处的气氛安静的有些压抑,王弗仍然是那个昂首挺胸的架式,没有退下的意思。王重没办法,只好从位子上站起来打破僵局。王弗名义上是他的下属,实际上却是他的本家侄子,临州王家年轻一代,就数王弗最有才,天资最高。十几岁就被王重接进京城,一直是被当成接班人培养的,去年春节前王重趁着李霖要提拔青年才俊,推荐王弗入仕,王弗也争气,很快脱颖而出,受到李霖的赏识,一步登天,坐到了四品侍郎。王弗才二十多岁,按这个势头,以后拜相入将也不是没可能的。王弗就代表了临州王家的希望和未来,所以今天王弗说的这番话尽管不合时宜,但他也要站出来维护王弗。

    王重慢晃两步走到堂中间,比王弗前出了一个身位,众人见王尚书要说话,纷纷正襟危坐。王重也是先给李霖行礼,再对诸位大人拱了下手,说:“王侍中年轻气盛,想问题也有些简单,说的话里有些不合时宜,还望诸位大人不要见怪。不过我觉得王侍郎有一点没说错,那就是现在灾情已经比我们想象的严重太多了,而且还要继续往不好的地方发展下去,王侍郎也算是抛砖引玉,还望各位大人积极发表高论。”

    说着就要退回座位,给王弗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也退下。王弗却还是那副背着手看着天的样子,仿佛没有看到他大伯的眼色。王重没办法,只好先退回了座位,心里不由的有些气,不明白这个大侄子今天怎么了,平时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变的又倔又冲动了呢?

    李霖没有看王弗,待王重坐回了座位,点了点头说:“诸位大人,我这里刚接到了一封八百里加急。里面说的事情很重要,就不一一传阅了,冯主事你念给诸位大人听吧。”

    冯主事叫冯奋,看模样比王弗还要年轻几岁,是枢机处的主事,论品衔只是一个七品小官,连上朝的权利都没有,在枢机处里也是官衔最低的,议事也没有他说话的资格。他在这里干的只是帮宰相端茶倒水,跑腿拿文件的杂活,本来一般读书人是最不愿意做这种事。可是枢机处是三枢之首,是朝廷最高政治议事的地方,有对一国大小事的拍板权利。在这里接触的都是帝国政治最核心的部分,就算不能发表意见,只听别人说也是能学到很多东西的,所以历来枢机处主事都是宰相最得意的弟子门生才能做,虽然现在只是一个小小主事,但日后飞黄腾达前途也是不可限量的。

    冯奋双手接过文书,展开朗声读道:“匀州太守陈亦顿首呈陛下,今年春粮绝收,百姓人心浮动,屡屡有乱民抢粮之事发生,开春以来有妖人王琐自称‘王公’,惑称代表天意可以赶走灾荒,妖言惑众,传播邪道,数月间已发展教众数万人。四月有童谣云‘地大旱,天大乱,王公发粮息民怨’,数日后龙王庙柱上有小虫排字云‘王公救民’字大一尺有余,数千民众见证。再数日,有山突然滑崩,露出白石,上有金字‘天派王公,发粮救民’,引数千人围观。再数日妖人王琐于匀州西南丽原县聚集教众数万人自称‘王公将军’攻打丽原县城,杀死县令,抢劫大户,开仓放粮铸造兵器,十余日已经裹挟数十万灾民,匪军以绿布裹臂,号称‘绿臂军’。如今已占领十余县,不日即将围攻匀州府。匪势浩大,匀州无可用之兵,一旦城破则匀州百万百姓生灵涂炭,望朝廷尽快派兵平乱。臣陈亦,再顿首。”

    冯奋声音洪亮,读起来顿挫有力,待到读完了很久整个枢机处还只有冯奋的余音。李霖看大家都非常安静,于是先开口问到:“诸位大人,有什么看法?”

    右手边靠前的位置走出来一位老大人,是兵部尚书陈瑛,也是比王弗前出了一个身位,给李霖行礼说:“下官以为王尚书所言极是,现在灾情一天比一天恶化,但救灾的事毕竟细节太多,还要从长计议。如今妖道王琐,裹挟灾民造反,此乃危害国家根基的大逆之罪。匀州形势危急,下官以为应以匀州平乱为重。”

    李霖点了点头,陈瑛退回了座位,李霖对王弗也示意了一下,王弗也行礼退回了座位。李霖说:“匀州妖道做乱确实是当务之急,应该优先解决。陈大人,兵部觉得调哪只兵哪位将去平乱合适。”

    陈瑛马上起身回答道:“西京天府军中现有战备军一万余人,兵马整备,只要粮草到位,马上可以出发十日左右就可以到匀州府,另外还有十万余预备军,动员休整训练后一个月亦可出征。至于率军人选嘛左骁骑将军卫爵、右骁骑将军蒋凤、冲天营主将陈青都是合适人选。”

    李霖略微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兵部回去尽快拟出一道调兵的策略和将领人选的折子,所需粮钱耗费也都列出,明天早朝再与户部吏部商量。另外户部尽快对赈灾做一个详细的规划,做切实一点,这一点王弗你去办,还有吏部把下属各州县不配合赈灾的也列一个名单出来。”

    李霖这番话,算是做了拍板,也意味着会议结束,于是一众官员,都起身应道:“是。”

    李霖道了别,转身去了后堂,大家也都三三两两的往外走。路上各自讨论着关心的话题,有说派兵平乱的事情的,有说赈灾调粮的事情的,不过王弗今天大放光彩受到李相的赏识,还是大家说的最多的。

    在枢机处的后堂,李霖正在看各地送上来的折子。冯奋端了一杯茶进来,放到李霖的边上,然后束手立在一旁,李霖看了一会,放下折子。端起茶喝了一口,说:“那个王弗表现不错。”

    冯奋笑着说:“只是诸位大人不知道,王侍中所说的都是恩师教他说的。”

    李霖也有些笑意,说:“这些老滑头,在其位不谋其事,做事拖拖拉拉,地方官本来就已经不配合了,若是帝都里的事再让他们拖下去,那些百姓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匀州和屏州也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了。”

    冯奋皱着眉头说:“恩师说的是,只是现在匀州已经乱了起来,还是要尽快先平乱再说。”

    李霖叹了口气,说:“天府军军备废弛,我担心不堪大用啊。陈瑛今天推荐的那几个人怎么样?”

    冯奋回答说:“左骁骑将军卫爵资格倒是够,但卫将军在军队十多年没打过什么仗。右骁骑将军蒋凤虽然是从边关一路靠军功升上来的,但家世浅薄,在天府军中的威望不够,若他挂帅怕是朝中大臣都会反对,地方官员也很难配合他。至于陈青嘛……。”

    李霖嘲弄的笑着:“这是陈瑛塞的私货?”

    冯奋说:“倒也不完全是,陈青是陈尚书的堂侄,恩平关大将军陈佳的儿子,也算是军人世家子弟。这个陈青在西京少年中颇有名气,据说他武艺十分高强,西京少年比武,他车轮战十多人一场未败,天府军武试,陈青连续三年都是骑射和枪法两项头名。就是性格不太好,所以至今也只做到了小小冲天营的主将。”

    李霖点了点头说:“这么说这个陈青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冯奋说:“我觉得陈青此人若做先锋官,打头阵,肯定是上佳人选,只是主帅一定要镇的住他才行。”

    李霖又点了点头说:“自从沈杰老帅告老,这军事府大元帅的位子一直空着,合适上这个位子的人有十几个,但特别突出的却不多。此次匀州平乱,虽是小仗但意义重大,谁若能拿到这个功劳,大元帅的位子基本收入囊中了。”

    冯奋说:“所以名义上选的是平乱主帅,实际上选的却是未来军事府大元帅。”

    李霖问道:“国舅那边应该也收到消息了吧?”

    冯奋犹疑了一下说:“匀州太守是用的八百里加急,直接送到枢机处的,就算有第二份消息发给常国舅,最快也要明天晚上才能到。”

    李霖摇了摇头说:“不要太高看了八百里加急的效率,何况陈亦本来就是国舅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说不定国舅那边比我们还要早得到这个消息。”

    冯奋说:“常国舅肯定也是看上了军事府大元帅这个缺,只是他天府军中能用的人不多,若是他提名边军将领的话,匀州在帝国中部,远水又解不了近渴。所以在这个大元帅,他虽然想抓在自已手里,但应该也知道抢不过我们的。”

    李霖第三次点了点头:“他一直想插手帝都内的政局,大元帅一职对他来说非常重要,所以虽然优势在我们这边,但也千万不能大意了。”

    冯奋行礼说:“学生明白。”

    李霖说:“还有,让吏部起个折子,升王弗为户部左待郎,明天拿到朝上讨论。”

    王弗是李霖早就想提拔的人,现在朝中老臣太多,运转效率不高,李霖急需一批年轻的血液来协助自己。王弗年轻机智,如今升到户部二把手,只要此次赈灾稍微出点力,顶替他伯父王重做到户部尚书也就是眼前这几年的事了。

    吩咐冯奋去忙了,李霖自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静静的喝着茶想着这些事。

    祝丰二年四月二十二日晚

    丰收一家四口推着小推车,沿着屏州与槐州交界的官道向西走去。他们离家逃荒已经半个多月了,紧巴着吃粮食和快脚着赶路,本来三天前已经和钱家一家人到达了槐州地界上。可是他们的运气着实不好,听说匀州闹乱匪,杀官造反,声势浩大,已经集结了几十万人说要打进西京拯救天下苍生。自武帝开国以来,一百多年未曾出过这么大的乱子。因为事情重大,槐州府担心乱匪犯境,封锁了屏州匀州两州进入槐州的道路,不论是逃荒的灾民还是行商的贩子一律不得进入。

    从灾地逃出来的难民,本来就是怀着那么一丝活下去的希望,饿着肚子、飘着脚、咬着牙走到了槐州的地界上。这千难万苦都熬过来了,如今却被官府拦断了路,那心里的绝望和愤怒可想而之,一开始还有力气和把关的兵将理论,后来饿的两眼发花,干脆就扶老携幼的躺在关前。可是任凭这些灾民怎么哀求咒骂,甚至往关上扔石子都没用。每天都有人饿死,可是每天聚集在关下的灾民却越来越多。

    丰收和钱家到的时候,槐州与屏州交界的望槐关,已经聚集了大几万人的灾民。望槐关夹在两座山的中间,不仅是关前有官兵把守,就连山上的小路,也都设了卡,想绕路都没有地方绕,只能眼巴巴的望着望槐关的城墙等死。

    两家人到了望槐关的第二天一早,钱老汉下了牛车收拾了行装,和钱家老大老二上了望槐关边上的山上,中午的时候回来,就叫钱家一家子收拾东西跟着他上山。原来钱老汉知道守关的将领他是见不到的,但山上小路的守卫都是穷当兵的,肯定有办法通融。也不知道他花了多少代价,买通了守卫,允许他一家子过去。临走时还对丰收抱歉了一通,丰收倒是没说什么,可是丰收媳妇却一肚子的火冲着钱家远去的背影低声咒骂道:“你们家几十口子人,就差我们四个?说什么不让多带,你说俺们是你家人,他们还能知道不成?这一路上俺们帮了你们多少忙,做了多少事,你个糙老汉心里没数么?若不是等你们一起赶路,俺们提前好几天就能到望槐关了,那时还没锁关呢。你现在把俺们扔在望槐关,是要活活的饿死俺们么?真是一群没良心的糙货。”

    丰收也不劝她媳妇,虽说他嘴上没说什么,心里也肯定是对钱家很不乐意的。不过好在他们现在还有一些粮食,也还走的动路,没到那山穷水尽的份上。等媳妇骂的气消了,两个便商量着下一步怎么办。往回走是不可能的了,听说柳塘县也闹了起来民变,赵老爷家都被屠了。屏州现在的情况肯定比他们出来的时候更恶劣,这时候走回去,最多只能和丰收他爹埋一个坑里。往东边,岚州倒是近一些,只是听说岚州也受了一些灾的影响,不知道严不严重,若是去了岚州发现那里也没有粮食,就没力气换地方了。西边过了匀州和临州就是西京,帝都西京是繁华之地,若是能逃到西京去,一家人就算讨饭也不至于饿死。有不少逃荒的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奔着西京去的,只是西京太远,而且匀州还在闹匪乱。

    两个人商量了一阵子,丰收拿了主意,去西边,往帝都西京赶,他们负担轻腿脚快。日夜赶路,再捡着树皮野草,赶到西京时间上的问题不大,而且他们沿着屏州和槐州的边境线的官道走,既可以远离匪乱,若是槐州的关口把的没那么紧,他们也还可以再转到槐州,投奔丰收小叔去。

    两人说走就走,当即动身,连夜赶路。走了三天三夜,只有吃饭喝水睡觉会稍停下来,还好两个人都是过惯了苦日子的农村劳力,连着奔波的辛苦也坚持下来,到了第三天晚上,已经进了匀州地界了。

    这三天的赶路,是越走越心惊,一开始的时候路上还能看到稀稀拉拉的同方向的人,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飘一步挪一步,一步三晃的勉强赶路,有的甚至直接就饿的躺在官道旁等死。后来路上几乎没有赶路人了,再后来路旁已经有死人了。一开始的时候,若是看到村庄,还会去装点水歇歇脚。自从昨天丰收进了一个村子,看到村里一个活人都没有,屋里饿死的人长满了一地的蛆,吓的这位壮汉连滚带爬的跑出来再也不敢随便进没有人烟的村子里了。

    进了匀州境内,灾荒肆虐的情况更是严重,不用说人连个活物都没见着。在屏州的时候,还能采些野菜树皮当粮食,进了匀州,野菜野草早都被挖光了,树叶树皮也被剥的干干净净。整个匀州大地看不到一丝的生气,只有焦黑的土地,灰蒙的空气,还有尸体腐烂的恶臭气味。

    匀州灾荒的肆虐的程度远超丰收两口子的预计,没有了野菜树皮充饥,丰收一家的口粮已经很难维持原来计划的时间,所以不得不更加加紧赶路的步伐。进入匀州境内的第三天晚上,月明星稀,下弦月的白光洒满荒山枯树,给人一种阴森森的凉意。恶心的腐尸的味道里都带着尸毒瘟疫,丰收一家都用粗布把头脸口鼻包住,只露出两只眼睛,多少能挡住一些恶臭。丰收媳妇把两个孩子勉强哄着睡了,自已也不敢到处张望,生怕又看到了月光下的腐尸白骨。她只顾低着头在前面拉着车绳,丰收在后面大力推着车。独轮小车轻便的很,两个人脚力又快,估摸着时间在下半夜的时候,两个人看到了一块界碑,丰收虽然没上学,却也认得几个字,就着月光分辨出这是到了匀州鸿瑞县。

    来不及休息,两个人在界碑前小坐了一下,顶着恶心的气味,勉强喝了口水又加紧了赶路。说来也怪,进了这鸿瑞县,那尸体的臭味就越来越少,甚至逐渐闻不到了。丰收心里觉得有些不安,吩咐媳妇打起精神,没有尸臭,就说明没饿死人或者有人把饿死的人埋葬了。不管是哪一点,都说明这附近还有很多活人,在这种大灾年,生死命悬一线,活人比死人还危险。想到这里,钱老汉敲着车板一字一眼的说的那句“人吃人”直窜丰收的脑门子,越想丰收的脊背越不由的一阵阵发凉。

    两个一拉一推催着小车在官道上飞奔,转过一个小土坡。半边月亮被土坡一挡,官道上一下子黑暗了起来,这大半夜的,没有个月光,路的方向都分辩不清。两口子再摸索着慢慢走的时候,突然山坡上出现了一捧火光,紧接着又是一捧,再定睛一看,山坡上已经亮了一排火光。

    丰收心里叫了一声:“不好!”可是看见媳妇那惊慌的脸色,嘴上却说:“没事,别害怕,往回走,快!”

    说着就调转了小车头,往来时的官道上有月光亮的地方一拉一推的奔去。官道也不是很平,孩子睡觉被颠醒了,丰收急喝道:“别说话,拿被子盖住头,我不叫你们不许出来,听到没。”

    两孩子也吓的不轻,急忙用被子捂住头。这时那山坡上的火光也动了起来,“呜嗷嗷……,呜啦啦……哟呵呵……”一阵子怪叫,也分不清是人是鬼,也看不出来是多少数量,往山下冲下来。丰收很肯定他们就是奔着自己来的,只是自已推着小车,带着两孩子,肯定是跑不赢,正着急的时候,看到下了官道不远的地方,有一块大石头。

    急忙和媳妇说:“快,往石头那边去。”两个人下了官道,颠颠簸簸的来到了这个大石头下,到了眼前这才看出来,这石头比他想像的还大,足有七八人高,几十丈宽。丰收找了个缝儿,把车停在里面,媳妇拿了个锄头,护在车前,自己从车子底下抽出一个齐眉短棍,把媳妇和车子都护在后面。

    那山坡上嗷嗷怪叫冲下来的火光,很快就追到了眼前。丰收这才看清是十几个举了火把拿着刀枪的人,这些人都是些二十出头的精壮汉子,他们虽然也是灰头土脸的,但却没有挨饿的样子。丰收这一路逃荒出来,挨饿的人见的多了,这大荒年的上哪还能弄到粮食,这么多汉子却都没挨饿,丰收心里嘀咕着:“他们不会是吃人肉的吧。”

    这些精壮汉子手里的刀枪都锃亮崭新,在火把照亮下寒光闪闪,十几个人把丰收一家围住却也没敢冒然动手。原来丰收长的异常的粗壮,比这些汉子都高出一个头来,手里那根齐眉短棍也是磨的油亮,看着不像是铁锹锄头上拆下来的木把,倒更像是一根兵器。这么大的一个汉子,又拿了一个像练家子用的兵器,这十几个人心里也没底,怕拿不下来。所以只是围住了丰收一家转圈,没有一下子要冲上来动手的意思。

    丰收扫了一眼,也看不出谁是领头的,只好沉声问:“诸位兄弟,我们只是路过逃荒的的老百姓,若是要粮食,我们这里还有点粗粮,拿去便是,只求让条路给我们一家过去。”

    那拦路的汉子里有一个稍年轻些的,喊道:“放屁,休想收买我们兄弟,你们定是官府的走狗,想来刺探情报的。”

    丰收一听这话,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既然不要粮食,那肯定也不会吃人肉,若是这样,保住性命的机会就大一些,于是说:“这位兄弟误会了,我们是屏州逃荒的普通老百姓,祖上都是种地的,跟官府没有半点关系。”

    那年轻的汉子冷笑着说:“若是逃荒的百姓,怎么会还有余粮?若是普通百姓,怎么会蒙着脸赶夜路?”

    丰收这收明白,自己一家蒙着脸本来防瘟疫的,却被人误会成走夜路的坏蛋了。刚想再开口解释,精壮汉子里一个人喊道:“啰嗦什么,拿下了带回去交给将军处理就是。”

    话音未落,这喊话的汉子就跳出人群,朝丰收扑了过去。左手火把一扫,右手钢刀举起便砍,只是他那钢刀明晃晃的举过头顶,还没落下,众人眼前一花,只见那汉子倒飞出来,摔到土里。火把也掉了,钢刀也扔了,本来壮实的大汉仰面瘫在地,哼哼唧唧的喘着气,也不知道伤到哪里了。

    那年轻汉子反应最快,大喊道:“遇到硬茬子了,飞子快去叫人,大家围住了,不要让他跑了。”

    一个瘦一点的汉子掉头就往人群外跑去,跑的飞快,丰收被围住,也追不了,只能心里暗自叫苦。那年轻的汉子也不敢轻易的冲来,但他也看出来了这个粗壮的大汉虽然武艺高强,但他带着媳妇孩子,除非他插了翅膀,不然想老婆孩子一起在十几把钢刀下平安突出去也是不可能。自己虽然拿不下这大汉,但等飞子叫来了援兵,猛虎不敌群狼,这大汉也要束手就擒。

    不大一会,又是十几条火把“嗷嗷”叫着飞奔而来,两伙人见面大概嘀咕了一下,交待了一下情况。人群中一个汉子抬头打量了一下丰收,突然喝道:“拿下。”

    三十几个汉子,三十几把刀枪,一齐往丰收身上招呼过来。丰收也不慌,沉着应战,一把齐眉棍仿佛像镶了磁石一般,左拔右挡,把刀枪都挡在他的棍头上。而他的棍却如出洞蛟龙,或点胸口或点小腹或点大腿,每一次突击刺出,棍头都能在一众刀枪中探中敌人的要害。被棍子点中的人,不管是多猛的汉子也不管被点中了哪,只能惨叫一声瘫倒在地,几个眨眼的功夫已经被点倒了七八个人。

    年轻的汉子一看情况不对,急忙叫大家退下来。虽然一开始就想丰收像是个练家子,只是这一手棍子上的功夫还是让他大开眼界,这么硬上估摸着是拿不下这个高大粗壮的大汉。刚退下来没一会,又来了两伙援兵,每伙也都是十几个人。

    其中有一伙人带了两把狼筅。狼筅这种兵器长约一丈五,对敌的一边也是枪头,只是枪头后面有很多不规则的或弯或曲如钩如刃一般的横叉。如果敌人刀砍斧劈只要把枪头对着敌人,那刀斧就很难近身,若敌人是枪戟之类的刺杀兵器,只要快速旋转狼筅,敌人多半会握不住兵器反而被狼筅缴获。狼筅打造也是非常容易,又是可攻可守的神兵。唯一缺点就是太重,一般的军士都没那力气抡几回合,所以不能用来冲阵,可是防守又不如盾牌来的实惠。因此正规军一般都很少配备,一般都是巡逻守夜的小队会带两把,遇到突发情况能攻能守很是方便。

    年轻的汉子看到狼筅果然眼睛一亮,再重新分配,把狼筅顶在中间挡住那高大粗壮的汉子正面,再找几个手脚麻利的拿短刀利刃围攻壮汉的左右。

    丰收一家是背对着一块大石头,对面虽然前后来了四五十人,但能在正面同时展开的也就十人左右。面对第二轮进攻,丰收心下也越发的冷静,一条棍子使得是神出鬼没,左突右挡。虽然狼筅这种兵器又长又笨重,打不穿支不开,顶在丰收的正面,处理起来非常棘手。但丰收的棍子也封的狼筅近不得身,左右那些麻利的汉子虽然眼睛死盯着丰收的棍子,可是只要被棍子沾到身上的,无一不痛叫一声,瘫倒在地。又是不大一会功夫,又有四五个人被丰收的棍子点倒。

    那个领头的年轻汉子,心下着急,没想到今天遇到这个茬子这么硬,这边长枪短刃的四五十号人,竟然连妇女小孩加起来四人人都拿不下,这传出去可太不好听了。于是低声又找来几个人,小声吩咐道:“我看这个大个子身后的是他的家人,若是制住了那妇女孩子,这大个子也就束手就擒了。他现在精力都集中在前边,一会咱们几个在石头底下的阴影摸过去,趁他没反应过来,先抓了他的家人再说,不过切记不可伤了妇女小孩的性命,那不道义。”

    那几个人也都是这年轻汉子的知心好友,纷纷点头,抽出短刀,跟着年轻汉子帖着石壁,小碎步快跑着往丰收身后的独轮小车摸去。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丰收媳妇发现了他们,急叫了一声:“当家的!后面。”

    丰收右手持棍猛的抡圆了一扫,荡开面前的狼筅,就地往后接了个跟头,十几步的距离瞬间就到了年轻汉子的眼前,双手持棍照着头就劈了下来。年轻汉子看朝自己拍来的棍子上带的风吹的脸都生疼,知道万万接不住,不过他也是有几两本事的人,翻身一滚灰头土脸的躲过了惊雷一击,反手一抬把手里的短刀尽力朝丰收的胸口掷了过来。丰收这一棍劈的用力过猛,收势不急,只能一转侧身把刀让了过去,整个人的去势也因为停顿了一下。可是就这一下功夫,狼筅又帖上身来,而跟在年轻汉子身后的人影“嗖嗖”的钻过去了两个。

    那两个过去的人影,右手里也拿着短刀,可是却不敢伤了丰收媳妇和孩子的性命,只是把刀晃了晃,就要伸出左手去拽丰收媳妇。却不想丰收媳妇也是彪悍异常,刚才一被围上她就把锄头握在手里,这会把锄头抡起来,从左上到右上大力横扫,两个汉子手里的刀太轻不敢硬接,只好退了一步。丰收媳妇那锄头抡的一下却是虚招,锄头一落地,丰收媳妇以右腿和锄头为支点,转身一个左脚飞踹,结结实实的踹在左边一个汉子的小腹上。也不知道丰收媳妇是练过,还是农妇的力就是大,这一脚直把那汉子踹飞出去五六步远,趴地上起不来了,另外一个汉子被丰收媳妇这一下给惊的发蒙。

    就在这时突然场外传来一声暴喝:“住手!”

    围攻丰收的汉子们一听到这个声音纷纷后撤,年轻汉子也和另外一个人扶起被丰收媳妇踹倒的兄弟,也撤出了圈外。狼筅往两边一分,让出一个位子来,一个精瘦的汉子走了进来,这个汉子一身劲装,腰上挎着一把刀,头发束在脑后,脑庞削瘦,两眼有神,左胳膊上绑了一块绿布,在火把的照映下颜色特别鲜艳。

    丰收也收了手,去看媳妇平安无事,放下心下。

    那精瘦的汉子对丰收一拱手说:“在下杨廉,是鸿瑞县本地人,阁下身手不凡但看着面生,应该不是本县人氏吧?”

    丰收也抱着棍子一拱手说:“我叫丰收,这是我媳妇,我们从屏州来想往西边逃荒去。”

    杨廉略一思索说:“我们鸿瑞县在匀州南边,你若是屏州过去的,直接往西应该是不会过我们县的,莫非阁下还绕了路?”

    丰收苦笑一下说:“实不相瞒,我们本来是准备逃到槐州的,只是运气不好,望槐关被封了,我们寻常百姓过不去,所以只好沿着槐州的边境线一路向西。”

    杨廉说:“阁下武艺非凡,刚才对我们兄弟多有手下留情,不如到我们营中小坐?”刚才丰收的棍子虽然点倒了很多人,但其实被他放倒的身上都只是淤伤,休息几天都没事了,伤的最重的反而可能是被丰收媳妇踹倒的那个兄弟。杨廉来的时候特意先扒开伤员的衣服看过伤情,心里觉得丰收不像是坏人,因此赶快出面调停。

    丰收犹豫了一下,毕竟他还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路。而自己带着老婆孩子,若是对方图谋不轨,自己也很难保全家人。

    杨廉看出了丰收的心思,解释说:“我们是追随‘王公将军’的义军,本也都是受了灾荒的百姓。在这大灾年活不下去了,这才揭竿造反,杀贪官抢豪绅,分粮食给贫苦百姓,做的也都是替天行道的事。

    丰收一眼扫了一下这些汉子,看的出来,他们虽然都受过一些武艺上的练习,但也不是职业军人,很多人都没有实战经验,也不像是刀头舔血的土匪。其实刚才一交手,丰收就想到了,这些人应该就是他之前听说的“匀州乱匪”,听说这些人杀官造反,开仓放粮,声势浩大,已经聚集了几十万人,号称要“打进西京,解救苍生”

    杨廉看丰收还有犹豫,又继续说:”阁下可能还不知道,你这一路越往西去,受灾越严重,匀州内地已经成了人间地狱,到了那里不用说野草树皮,连口干净的水都没有。没有一个月怕是很难走的出灾区,看的出来阁下的口粮也不多了,不如去我们营里先歇息一下,补充一些水粮再赶路?”

    丰收心里最怕的就是这一点,若是他们一直走,直到粮食吃完,人饿的没力气了也没走出灾区。看杨廉应该对匀州本地很熟悉,而且进了匀州这一路的见闻来看,杨廉说的也不像假话。和媳妇互相递了个眼色,又抱拳对杨廉说:“那便打扰了。”

    杨廉心下一喜,王公刚刚起事,绿臂军虽然号称数十万但其实都是乌合之众,自己掌管绿臂军中的精锐,虽然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年轻壮汉,但大部分都是种地农民出身,战斗力堪忧。更重要的是,自己缺少能带头冲阵的猛将,刚才丰收这一番武艺展示出来,让他非常惊喜,若是没有家小拖累,估计自己这百十号巡逻兵根本拦不住他。若是能请丰收到他营中一聚,施以恩惠,说不定能把这员猛将收到帐下。

    于是赶快招呼一众小兵帮丰收推着小车,自己挽着丰收一路向着军营走去。

    往里走了不远,又陆续遇到了几拨巡逻兵,这些人有的是打着火把四处巡视,有的是躲在暗处埋伏观察,虽然不是职业军人,但个个精神抖擞,而且埋伏的位置和巡逻的路线时间也都颇有章法。再往里走是几个大营,此时已经是后半夜,大家早就睡觉了,但这些营门口站岗的士兵都是裹着头巾,臂缠绿布,手里的兵器也都是枪矛戟斧这些制式长兵器,虽然穿的衣服都还有些杂乱,不过已经颇有正规军的架式了。再往里走,是一个很大的村庄,村庄外也还围着一些营帐,远远看过去,能偶尔看到几个妇孺老幼穿梭,看来灾民和士兵家眷都住在这里。村庄后面有一块空地,灯火通明,隔着很远都能听到“叮叮当当”的金铁之声,应该是正在连夜打造兵器。

    绕过村子,来到了一座土地庙,这土地庙建在半山坡上,前后院七八间房,从庙门口眺望能将村庄大营以及很多巡逻的士兵都看在眼底,便于统观全局。而且这庙附近的士兵,个个精壮干练,精气神远胜巡逻兵和大营里的士兵,而且个个臂绑绿布,这个庙应该就是绿臂军的中军大帐了。

    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士兵将领都对杨廉行礼,称呼“将军”,看的出来杨廉在绿臂军中的地位相当高。杨廉牵着丰收的手,一路直接进了庙门,招呼小兵打水来洗脸还有准备饭食,再收拾出一间客房给丰收住。

    饭食很快上来了,丰收一家勉强擦过脸,又被杨廉拉到正厅,正厅摆了一张方桌,桌子上也没有菜,只有粗粮和白面粉和着蒸出来的几大碗窝窝。虽然清淡了一点,但胜在是干粮,丰收一家这大半年都是靠着野菜稀粥挨过来的,见了这粗面干粮两孩子的眼都直了。

    杨廉也不客套,直接用手抓了几个,塞给孩子说:“来来来,这大灾年的,也没有多的粮食,而且还要救济百胜,我们士兵和老百姓都吃这个,虽然粗了点,但胜在管饱,比吃树皮还是好多了。”

    两孩子眼巴巴的看着丰收媳妇,丰收说:“赶快谢谢杨伯伯。”

    孩子们细声细气的说了声:“谢谢。”接过来大口啃了起来。

    丰收媳妇也拿了几个窝窝带孩子们下去吃了,杨廉把丰收请上桌,然后相对而坐,一人拿起一个窝窝边吃边聊。聊了几句,知道杨廉比丰收大两岁,就互相称呼起兄弟来了,这一来二去叫的亲热,感情就上来了。

    杨廉说:“今天太晚了,明天带兄弟去中军大寨拜会王公将军。”

    丰收一愣说:“这里还不是中军?”

    杨廉嘿嘿笑着说:“外面都传说我们义军军聚众几十万,可是你这一路上走过来,看到的人最多也就几万。”

    丰收说:“难不成你们义军还真有几十万人?”

    杨廉神秘的说:“几十万人没有,不过二三十万人还是有的。王公将军封了东南西北四位大将,每人管一支军队,把中军围在中间保护起来,互相照应。我因为以前在地方上就有些名气,所以被封了南方将军。”

    丰收讶异地说:“像大哥这样的规模还有三个?”

    杨廉说:“不止,中军还有两支王公将军的心腹军队,规模更大。不过我们这些人数是算上灾民百姓,男女老幼都算在一起的,实际上我手下能拿的动刀枪的不过万把人。”

    说完一顿,转了话题说:“丰收兄弟,你一身好功夫,如今在这灾年也难安身,不如跟我们一起干一番大事业,凭你的身手,定能受王公将军重用,位置比我还高。”

    丰收毫不犹豫的说:“我只会些粗浅的把式,而且也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过安稳日子,干不来大事。”

    杨廉哈哈笑道:“丰收兄弟太天真了,你看我手下的这些人哪个不想过安稳的日子?可是现在天下大乱,天灾**降临到头上的时候,平头老百姓的性命都是朝不保夕,又哪里能有太平日子过?男子汉大丈夫若是不凭两手在这乱世做一番事业,上可扬名立万,下可保全家小。只想着自已的小日子安稳,带着一家老小颠沛流离,吃了上顿没下顿,那简直枉为男人了。”

    丰收也不反驳,只是一个劲的说自己只是一个老实农民,做不来大事。

    杨廉劝说了一顿,看没什么效果,便说:“这样吧,我也不强留你入伙,你明天一早跟我去拜会王公,让他给你开张路条子,不然就算我放你过去,这一路上我们到处都是我们义军把守的关卡,你定然会被当成奸细抓去。”

    丰收也还是不想去,但吃人嘴短,也不好太驳了杨廉面子,只说明天拜会了王公便要辞行。

    吃饱了丰收一家杨廉收拾的客房里休息,丰收和媳妇说了杨廉要拉自己入伙,媳妇却说:“这造反是要杀头的罪过,我们一家子就你一个顶梁柱,可冒不起这个风险。刀枪都是无眼的,就算你会两下功夫,万一哪天有个闪失,我和孩子们可怎么办。”

    丰收点头说:“我也是没有答应他,明天跟他去走一趟便回来找你们,我们好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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