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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势等人的马不如林禾的快,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林禾已经骑着马站在空无一人的“杨”字大旗下,用枪尖拨弄着一副空着的金黄色铠甲。这副金甲虽然沾了些尘土,但依旧明晃晃的亮眼。刚才穿它的主人不知道是不是知道林顷是追着他来的,所以把金甲脱了逃走。
林顷正拨弄着的时候,突然感觉眼被闪了一下,顺着闪光点看去,只见在西边一两里外,又是竖起了一面大旗,一样的黄底黑字,一样的威风凛凛,再仔细看去,旗下一样有一个穿着金甲的人影儿,在雪地的衬映下,那金甲闪的晃眼。
余备说道:“少帅,这怕是有诈吧?”
林顷不屑的笑道:“这糊弄小孩子的把戏,想诱我过去?何必这么费事,任凭摆好了阵势,我闯过去也是如履平地。”
说着一拉缰绳,喝了一声:“驾!”向着第二面大旗杀去。
那大旗依旧是被一堆士兵拥着缓慢逃跑,与刚才简直一模一样,这种拙劣的手法,连三岁孩童都糊弄不了。可偏偏越简单的伎俩越像是挑畔,反而越能激起少帅林顷的斗志,他一定要打破砂锅,看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林顷再次冲入绿臂军大旗下的人堆里,还没杀几个人,只觉得头顶一暗。猛一抬头,只见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的当头罩下,林顷冷笑一声,反手抽剑,顺势一砍,那张大网被剑锋划过,生生断成了两截。还没等林顷来的及得意,就听到绿臂军里有人喊:“撒钉子!”绿臂军的士兵纷纷往后靠去,留出了几丈宽的空地,把林顷空在中间。
紧接着如同雨点般的四尖绊马钉劈头盖脸的洒了下来,这种钉子是专克骑兵的利器,有四个尖,不管怎么扔,总是三个尖朝下,一个尖朝上。虽然个头小,但马一踩上就刺穿马掌嵌进马蹄,那马也就废了。这种钉子本来是极难打造的,造一个钉子费的功夫比造一把刀还多,而且还容易打成废品。也难携带,又重又占地方还容易伤到自己人,所以一般的军队都很少带这东西,也不知道绿臂军是从哪弄来的。
少帅林顷一个不留神,坐下的神驹宝马,踏到了绊马钉,马失前蹄往前栽去。林顷舍了马蹬,顺着马载倒的方向,借势一跃,枪尖点地轻轻一撑,轻而易举的从满地的绊马钉中飞跃而出。
绿臂军里马上就是一片喊:“他下马啦,下来啦!兄弟们上啊!”
林顷心里冷笑不止,原来这些绿臂军以为把林顷从马上逼下来,就能奈何的了他了。面对四面八方杀过来的绿臂军,林顷先是挥枪向前一扫,摞倒了一片,再收枪往后一荡,挡开身后的兵器,左边刺个透心凉,右边砸个脑浆飞。那大枪挥舞开来,只攻不守,被枪沾到了非死即伤,枪锋所指无不血花飞溅,惨嚎震天。只是三步两步的功夫,林顷就杀到大旗下,再一看那旗下哪有什么穿金甲的人,只有一个大头兵用竹竿挑着一副金光闪闪的铠甲,还在那摇晃不止。
大头兵没想到林顷突然就杀到面前,一时吓的有些呆了,林顷随手一枪刺死了大头兵,反身一脚踹倒了“杨”字大旗。
绿臂军的士兵们一阵乱叫:“太厉害了啊,快跑吧,逃命吧。”眨眼前四散逃窜,跑的一干二净。
马势和其他将士这才追到,林顷疼惜的看了一眼自已的坐骑,便不忍心再看。那坐骑失了蹄子,反复挣扎都站不起来,身上也刺了不少绊马钉,躺在血泊里,本来油亮的毛发沾满了血土,眼看已经不行了。血翅军都是骑兵,骑兵最宝贵的就是自己的马,林顷这匹不仅是宝马良驹,而且也是跟了他很久的他最喜欢的一匹马。
林顷不忍看着爱马受苦,血翅军每人有三匹快马,林顷换了另外一匹马,远远走开了。副将林维这时下了马走了过来,在伤马面前蹲了下来,顺着鬃毛轻轻抚摸,安抚了一下马的情绪。轻轻帮它摘掉了身上的绊马钉,略微减轻了它的痛苦后,林维突然抽出短刀,猛地捅进马肚子,直接插进了马的心脏。马猛烈的抽搐了两下,林维刀没及柄,整个人伏在马身上,用力压住它,很快马就挣扎不动了。
林维拔出了刀,厌恶的把刀直接扔在了泥土里,随意拍了拍身上的血,这才上马去追林顷。
此时绿臂军第三面黄底黑字大旗又竖了起来,这已经不是什么阴谋挑畔了,简直是嘲讽。林顷感觉到自己被这帮乱匪给小看了,脸都气绿了。余备却在他身后劝解道:“少帅,我们此次出来是有任务在身的,林帅还在等我们的消息。”
林顷听了强压心里的怒气,说:“叛匪人数众多,那几个头目又不知道藏在哪里,现在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余备给马势递了一个眼色,马势马上说道:“少帅说的不错,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不能在叛匪的阵中乱闯,他们人数太多,我们在这里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乱闯,很难找到他们的领头人。这些乱匪都是绿臂军的精锐,战斗力又强,我们也不能像之前那样,把他们杀到彻底溃败。经常是我们杀过去,乱匪稍做抵抗就一哄而散,等我们走了他们再集合。如此反复我们虽然一直在赢,但很难对乱匪形成真正伤害。反而我们身处几万人的包围中,若是一有闪失输一次,必定就是灭顶之灾。”
林顷平复了一下心情,冷静了下来,说:“那马将军可有什么好办法?”
马势说:“这帮子乱匪虽然人数众多,但在这冰天雪地里行军速度缓慢,而且过于分散,几万人竟然分成了三支军队,每一支又分成若干一两千人的小队。这样做虽然有利于彼此呼应,抱团固守,保存实力。但其实也极大的分散了战斗力。我们只要凭借速度优势,从外围开始,一个小队一个小队的清理过去,每击垮一队敌人,就要保证这队再无抵抗的能力。若是敌人集中支援,想要合围我们,我们就远远走开,等敌人分散开了,再杀过去。这个法子虽然慢了一些,但非常稳妥,而且我们几乎没有什么损失。”
余备这时在后面说:“马将军的这个法子很好,这些叛匪虽然人数众多,但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既然被我们找到,他们怎么死还不是我们说的算?不如用个稳妥的法子,彻底消灭他们。”
林顷点了点头,说:“便按马将军的法子!”
当下集中血翅军骑兵,从绕过绿臂军主力,东边绿臂军前面探路的部分开始,往西杀去。
林顷一马当先冲向一个绿臂军的两三千人组成的防御圈,马势紧跟在他身后,林维和余备各带一队往左右两侧包围过去。
这队绿臂军一开始还抵抗了几下,可是当林顷挥着大枪杀进阵中,冲乱阵脚的时候,防御圈已经松动,等到马势带着血翅军冲击一波,绿臂军就想着四散逃窜。可是林维和余备已经带人包围了南北两侧,绿臂军士兵只能呼喊拥挤互相踩踏的往西边逃窜。
血翅军三面夹击,形势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只有刀光血光和绿臂军士兵绝望的呼嚎。
周围的其他绿臂军小队,壮着胆子过来支援,想凭借人数优势围住血翅军。还没靠近,这边血翅军已经敲响了金锣,呜金撤退,军令如山,骑兵快马加鞭一会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一地或死或伤的绿臂军士兵和染红了雪地的血水。
如此往复,等到日头快到中午的时候,血翅军已经袭杀了四五个包围圈,整个前军的将近一半都被斩杀。绿臂军将士的士气十分低落,不少人都偷偷的想找机会当逃兵。面对血翅军的无情袭击,杨正和伍宁不得不向中军靠拢,三支军队更紧密的结合在一起,妄图凭借人数优势拼死抵抗。
到了中午,血翅军停止了进攻,就在离绿臂军不过一两里的地方,正对着紧绷神经,准备拼死一战的绿臂军士兵们生火造饭,毫无顾忌的开始大吃大喝。
在天寒地冻的大雪地里走了一夜,又苦战了一上午的绿臂军士兵们,虽然又冷又饿又困,恨的牙根痒痒,但却不敢冒然组织偷袭。
血翅军的士兵们,坐在雪地里,烤着火吃着热饭如同春游一般,好吃好喝还休息了一番,养足了精气神,这才披甲上马,准备再次作战。
此时绿臂军的士气已经濒临崩溃,他们降而复叛,想再投降是没戏了。可是抵抗的话血翅军的战斗力又实在太可怕,完全没有打的过的可能。若是逃跑,在这大平原上,两条腿儿又怎么能跑的过四条腿。
林顷也重绰枪上马,按刚才休息时,几个将领聚在火堆前的分析,按上午的战术执行,天黑之前绿臂军肯定要彻底溃败了。而且根据上午抓的俘虏询问的情况,林顷已经大概掌握了匪首杨正的位置,等血翅军一溃败,就取杨正的狗头,平息父亲林禾的怒火。
就在血翅军已经整装待发的时候,远处白雪皑皑的平原上,急奔过来两个小黑点。林顷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放出侦查四周情况的探马。如此急的赶过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林顷心里略有不安的想着,便让血翅军稍晚些再出发。
那两个小黑点走到眼前,果然是两匹快马,都是血翅军的装扮,只是其中一人军容严整,另外一个却盔歪甲斜,马累的大汗淋漓,人的眉毛上也结了霜,看起来像是马不停蹄的赶了很远的路过来的。林顷看着那个狼狈的骑手,似乎不是他安排出去的探子,难道是从屏州大营过来找血翅军主力,然后和林顷放出去探子遇到,所以带来见自己的?
林顷想到这里,心里那种不好的感觉愈发的强烈。
果然那名骑手奔到眼前,连滚带爬的从马上下来,都来不及行礼就哭喊道:“少帅!大事不好了,林帅被西京天府军那帮孙子抓走了!”
祝丰二年十月三十日下午
西京兴庆宫
太后常景正站在她的寝宫里,而她面前司礼大太监金扬额头抵着地跪在那里。常景是一个非常好看的女人,虽然年龄已经有些大了,但保养的很好,白净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皱纹。
可是现在谁看到太后常景的脸色,都能看到满脸的怒气。
常景现在非常生气,可是她自小就是一个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有教养的她不能像一个泼妇那样,打骂哭闹来宣泄自己的情绪。一股忍不住发不出的怒气憋在太后常景的胸口,气的她脸色苍白,嘴唇打颤,两手紧扣在袖子里,几乎要把衣服给抓破了。
金扬头抵在地上带着哭腔不停的小声说:“主辱奴死!主辱奴死!……!”
太后常景从来不怀疑这个大太监对自己的忠心,金扬在他身边待候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惹过她生气,就算惹了她不高兴,她也从未生过金扬的气。
今天她气成这样,也不是因为金扬。毕竟一个奴才,若真有不顺心的杀了解气便是了。
常景紧绷的嘴唇努力了好久,才小声吐出来几个字,说:“金扬!扶我一把。”
金扬马上跳了起来,一步跨到太后身边,轻轻伸手搀住太后的胳膊,太后那僵直的身子仿佛一下子像被人抽走了脊椎一般,瘫软在金扬身上。金扬虽然是个太监,但力气还是有的,他撇了拂尘,伸手轻轻环住太后的肩膀,搂着太后慢慢走到软塌上,让太后坐下。又拿过茶来,小心试了温度,给太后喝了一口茶,等到太后常景的脸色好看了许多。金扬又帮太后揉了揉肩,轻轻捶了捶背,等到太后的气完全顺了,脸色也好看了许多,这才叫外面的太监宫女进来。
等到外面的宫女鱼贯而入的时候,太后常景又恢复了她仪态万方的美丽神态。那些太监宫女,把寝宫里的水果点心都换了新的,又端上来新茶,金扬待候着太后喝了茶吃了点心,又应景的说了两个小笑话,太后的心情这才好转起来。
太后常景的心态放松了许多,便赏了两块点心给金扬。
常景身为母仪天下的太后,整个大夏朝最富贵的女人,现在小皇帝周昌还年轻,他的母亲常景就几乎拥有了夏朝最大的权利。这样有一个权倾天下,又有教养的女人,能惹她生气的人实在不多,而能把她气到失态更是几乎没有。
可是偏偏今天就有这么一个人,把太后常景给气到失态。这个人就是她的哥哥、民事省议事太夫、国舅常华。做为她兄长的常华,其实与她的关系很一般,哪怕是她当了皇后,哥哥常华也只是表面上对她客气。这两年为了对付宰相李霖为首的“相党”,兄妹两人的关系才看似融洽了很多。这一次她哥哥常华为了让她继续给自己的儿子小皇帝周昌施压,三天之内两次进宫。而今天进宫不仅不顾君臣之礼与自己大肆争吵,甚至还威胁自己。现在一想起来哥哥常华阴森森**裸的威胁自己的样子,就在一股气在肚子里抑制不住的往上冲。
还好金扬这些日子都在宫中,一直陪在她身边,不然被别人看去了她失态的样子,传了出去,她堂堂太后在这后宫中岂不成了那些贱婢口中的笑话?
这两天的早朝,太后常景都因为身体稍有不适没有去,但朝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却是非常清楚的。相党这两天的疯狂进攻,常国舅已经几乎招架不住了。而大量小皇帝周昌从未见过的,关于屏州局势的奏折摆到周昌的面前时,国舅常华却对越来越乱的屏州问题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更加深了小皇帝周昌对国舅常华的不满和不信任。
其实屏州的事情常国舅不是不清楚,相反他是比谁都清楚,只是他太贪图周全。他既要保平乱大将军林禾,又要保屏州太守尹祥,林禾是后党力荐的,屏州又是他常家权力版图中非常重要的一块,谁他都舍不得放弃。
可是现在屏州烂事那么多,总是要有人出来背锅的,这个锅常国舅既不能推给林禾,又不能甩给尹祥,只能自己死扛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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