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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2):妙计连环宰相灭后党 欺人太甚少帅打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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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丰二年冬月初四上午

    量州量州府外

    此时的西北军少帅林顷万分纠结的站在量州府城南门外,在他的身后是杀气腾腾的四千血翅军精骑。林顷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是对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能否救了父亲,更不知道西北军和林家会因为他这样做而遭遇到什么样的下场。

    或许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他知道,只是没得选,他必须这样做。

    少帅林顷虽然不像他父亲那样,有对政治斗争的睿智和对形势的透彻把握,但他凭借非常敏锐的直觉,清楚的感觉到,他已经处在了一场阴谋的最中心,不管他怎么挣扎、妥协与逃避都已经不能挽回注定失败的结局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救回他的父亲。

    三天前他带着血翅军从屏州北部开始追击偷袭并绑走他父亲林禾的蒋凤,其实在第二天蒋凤刚进入量州地界的时候,林顷就追到他了。血翅军日行千里的威名,不是白得的,不管是冰天雪还是崇山险峻,在血翅军脚下都是如履平地。

    只是当时不管是少帅林顷,还是他的副将余备、林维,甚至血翅军主将马势,嘴上虽然都说的狠,其实都没有想过要和右骁骑将军还有西京天府军起冲突。

    因为他们都是跟了主帅林禾十几年以上的老部下了,非常清楚“林禾谋反”这个事情完全是子虚乌有,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就算是蒋凤得了什么人的授意,才突袭血翅军大营,那林禾也是手握边关重兵的一方主帅,要杀要剐那也是进京面圣后皇帝才能决定的,蒋凤断然不敢轻易为难林禾。

    所以他们在两天前追到蒋凤开始,便一直不断的派人与蒋凤沟通,最好是希望能消除误会,请蒋凤放回林禾。最坏的结果也是大家一起进京面圣,去皇帝面前把事情说清楚。

    一开始的时候蒋凤还是摆出愿意谈的架式,只是一边往北边跑一边不断派人和林顷沟通。林顷和其他西北军将领心里也都还抱着那么一丝丝儿的希望,只要心里还存有这么一点点的侥幸,每个人就都不愿意就真的与西京天府军刀兵相见。

    直到昨天晚上,西京天府军里有个小校尉是原来血翅军的旧将,受了主帅林禾的恩惠才升到西京天府军里过舒服日子的。这个人半夜偷摸的潜到血翅军这边来告密,林顷这才知道他们被蒋凤骗了。

    蒋凤不仅一开始就没打算诚心与血翅军沟通,也不想放了主帅林禾,甚至他压根就没准备让林禾活着出来。他只是在拖延时间,这两天蒋凤对林禾是严刑拷打,把一个对国家立有赫赫战功的边军主帅打的皮开肉绽,生不如死,就为了让林禾承认所谓的“谋反”事实。

    而那个潜到血翅军这边的校尉还告诉了林顷一个更吓人的事实,那就是西京天府军里人人都知道,不管西北军主帅林禾是否是真的谋反,最后他们上报到西京那里的结果,一定是:“林禾谋反,证据确凿!”

    林顷听到这个消息后后背发凉,一个巨大的阴谋,像一张大网一样死死的箍住他,让他挣扎不得。原来他还幻想着父亲林禾若能进京面圣,总还是有说的清楚的机会,原来人家根本就不打算给他们这种机会。从蒋凤突袭进血翅军大营的那一刻起,他们林家和西北军就已经被人坐实了谋反这一灭族大罪。

    想到局面已经不能挽回,而父亲林禾此时正被蒋凤折磨的生不如死,其他西北军将领都和林顷一样,恨不得马上就杀进西京天府军的营地,救出主帅林禾。然后大家回到西北寒州,自己的地盘,站稳了脚根,到时再与朝廷分辩,若是辩不清楚,就算是真的反了总还能拼出一条活路的机会。

    可惜的是,那个西京天府军校尉偷偷跑来告密的时候,蒋凤马上察觉到了什么,加上他们已经边逃边谈了两天,距离上很接近量州府城,所以西京天府军没有给血翅军突袭地机会,连夜奔逃进了量州府。

    等到林顷追到量州府城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而量州府早就城门紧闭,严阵以待。

    林顷此时的心情仍然是万分纠结的,他是将门之后,少年天才,日后沙场立功、光宗耀祖、前途不可限量。可是如今却以叛臣的身份站在量州府外,一夜之间这种巨大的心里落差对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的冲击是巨大的。

    直到此时此刻,林顷仍然抱着那么一丝丝的幻想,只要还有哪怕一点挽回的可能,他绝不愿意当一个叛臣。

    血翅军在量州府南门列好阵势,几千血翅军盔明甲亮、旌旗招展、刀出鞘、箭在弦、人精神、马抖擞,杀气腾腾的对着量州府,仿佛随时可以攻陷府城、踏平量州。

    这阵仗早就惊动了量州府里的守军,量州府太守何湃早有准备,其实自蒋凤和林顷两支人马刚进入量州的地界的时候,量州的探马就已经知道了,他们两支人马这两天一天走几里路,有多少人,骑多少马,爬几座山,过几条河,绕了几个弯,吃了几顿饭,随时随地都不断有的探马详细的汇报给量州太守何湃。

    甚至更早一点,宰相李霖的心腹学生肖廷急匆匆的来到他量州府,交待了一番最近将有大动作,自那会何湃就日夜盼着蒋凤和林顷赶快来到他量州的地界了。

    做为一个帝都西京官宦世家出身的资深“相党”,从一开始何湃就坚定的站在宰相李霖这边,他从不相信李霖真的会对常国舅服软低头。所以半年前常国舅从朝廷那里申请到了放宽蓄养私兵的条件,何湃便用防备绿臂乱匪入境内的名义,也招了一万多乡勇,日夜不停的训练了小半年,如今也成了一支精兵。这支精兵枕戈待战,名义上是防乱匪,实际上就等宰相大人一声令下,好与后党决一死战。

    当冬月初四的这天上午,林顷带着四千血翅军精骑,杀气腾腾的来到量州府南门外的时候,何湃不仅不慌,心里还有几分得意与不屑。

    得意的是宰相大人计策高,林顷按照宰相李霖的“安排”,一步没差的走到了量州府的门口。不屑的是林顷看似来势汹汹,杀气腾腾,实际上他就只有四千人,而且全是骑兵,连个攻城的云梯都没有。反观量州府这边,量州府城存在几百年,几百年来一代代修下来的城墙又高又厚。而且量州府自己一万多精兵,再加上西京天府军的两万精锐,足足有三万多人马,人数将近城外血翅军的十倍,就算血翅军是天下第一的精锐,就算人人都说林顷这个小娃娃功夫了得,难道还真能在他的量州府翻了天不成?

    何湃整整齐齐的穿好了紫莽官袍,戴好了乌纱帽,这才与蒋凤引了量州府大小官员与西京天府军一众将领登上城楼。城头上早就堆满了守城用的擂石滚木,量州府的守军搭弓开箭严阵以待。

    何湃虽然是四品太守,比蒋凤低了半级,但他是文职天然要压武将一头,而且又是在量州地盘上,所以蒋凤便站在何湃身后半步,以何湃为主,其他大小官员也分文武,各列在两人左右。此次守城,也是以量州府的官军为主力,西京天府军作为预备队在城里机动休整。

    等到城楼上摆足了架式,何湃这才扶着城墙冲下面喊道:“此乃大夏天子领土,来者何人,敢犯我量州?”

    林顷正欲作答,马势在他身后一把拉住他,递了个眼色给林顷,自已驱马上前,高声答道:“我们是西北天府军的,并无犯上作乱的意思,来这里只是想找我们家主帅。”

    何湃刚上城楼的时候,蒋凤就指着血翅军阵前的那个白马白袍的小将告诉过他,那是林禾最得意的儿子林顷,此时见回话的并不是林顷,便喝道:“你是何人?让你家主将来回话!”

    马势毫不气弱,直接回道:“末将乃天府军四品武职血翅将军马势,正是主将!”

    原来林顷虽然在西北天府军地位极高,但因为年纪太小,并无实际军职,马势抢着出面既是防止别人利用他年纪小的特点套他的话头,也是因为马势确实是血翅军里现在职位最高的。

    何湃说:“你既然是天府军的将军,也自然是我大夏朝的臣子,为何要围我量州府?难道是意欲谋反?”

    马势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词,说:“我等兄弟都是天子的忠臣,为陛下平定乱匪,尽心尽力。只是不知道有什么误会,主帅被人抓了去,现在就在量州府里。我们只想消除误会,迎回主帅,并没有要与大人冲突的意思。”

    何湃说:“你们身为军人,丢了主帅,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赶快去找就是了,怎么会说在我量州府里?”

    马势说:“大人有所不知,我们主帅便是平乱大将军林禾,是被西京天府军抓了,昨天晚上一起进了量州府里。”

    何湃故作不知的回头问道:“哦?蒋凤将军,可有此事?”

    蒋凤高声说:“林禾意图谋反,证据确凿,我抓了他是要解送西京,送到陛下面前给他定罪。”

    何湃对着城墙外面说:“林禾将军乃是边关大将,若是他真没有问题,朝廷自然是不会冤枉他的,你们若是有异议,可以进京向陛下申诉,不必在这里纠缠。”

    马势说:“我家主帅对朝廷忠心耿耿,从无二心,谋反一事更是无从说起,我们自会向朝廷分辨,只是现在我等只想求见我们家主帅一面,还望大人成全。”

    何湃正色说:“林禾将军未洗脱嫌疑之前,就是朝廷的重犯,要严加看押,不方便与你等见面。”

    马势厉声说:“我家主帅乃是陛下当面亲封的正二品武将,是否有罪也只有陛下才能定夺。可是我们得到确切消息,有人竟然对我家主帅擅用私刑,将我家主帅打的不成人样,我们只想看一眼主帅,确定他平安无事,自然会离开。”

    何湃更加严厉的说:“胡说!若是林禾将军真的在量州府,我自然会待为上宾,更不会有私刑的说法。尔等犯我边界,已是不臣之事,劝诸位快快退去,不然我定要上告朝廷,坐实你们谋反之事。”

    马势毫不示弱的说:“若不能亲眼见到我家主帅平安无事,我们不会走的。”

    何湃冷笑着说:“不走?若是本府偏不答应,你们还敢攻城不成?”

    马势喝道:“若是我家主帅有事,我们兄弟便踏平你这小小量州府!”

    何湃骂道:“我早就看出你们怀有不臣之心,竟敢说出这等蔑视天威的狂妄之语!众将士,谁与我出城迎战,拿下这乱臣贼子?”

    蒋凤和他身后的西京天府军将领们都表示愿意出战,其实西京天府军的个个将士心里都是对血翅军很不服气的,都存了要一见高下的心思,但他们毕竟是在量州的地盘上,客随主便,所以不好出来强抢。

    量州乡勇的将军们虽然都听过血翅军和林顷的名号,但都认为那是吹出来的,所以个个奋勇向前,抢着请战。量州守备罗业是个武艺高强的大汉,他这个守备本来只是个负责量州军务的闲职,因为何湃扩招乡勇,变成了量州一万多精兵的统领。他自恃有些武艺,又想抢着立些功劳,回头再官升一级,所以力压众人,自领了一千精兵,出城列队迎战。

    而此时血翅军那边,几个将军却都在犹豫。

    林顷对马势说:“马叔叔,真的要打么?这一旦打起来,就很难说的清楚了。”

    马势严肃的说:“少帅,这量州太守何湃明显是与蒋凤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我们只是想见林帅一面这种小小的要求,他们就这般刁难,一言不合就要动武,分明是心里有鬼,林帅在他们手上,生死系于一线,我们必须要使点手段出来。”

    林顷还没定下决心,说:“可是我父亲毕竟是二品大员,他们未必就真的敢把我父亲怎么样,再谈一下,说不定还有沟通的希望!”

    马势恨声道:“少帅!你难道忘了?永远!永远不要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敌人的仁慈上!”

    这句话如同一道响雷劈醒了林顷和其他还在犹豫的西北军将军们,因为这句话是本朝每个军官都要背的《太祖兵法》卷首第一句话,可能正是因为背的太熟了,到了真正需要的时候反而忘记了。

    这一句话,马上激起了林顷的斗志,让他杀意顿起,持枪在手,回头对血翅军的将士们喝道:“兄弟们!随我救出林帅!”

    此时林顷才真正下了要好好打一仗的决心了。

    量州守备罗业带了一千精兵出城列阵完毕,罗业骑着高头大马,披带着崭新的盔甲,拎着明晃晃的大刀,威风凛凛的站在阵前,摆好了架式,正准备吼两嗓子壮壮声势。

    血翅军这边,马势对林顷嘱咐道:“少帅务必要速战速决,干净利落,不要活捉,只求胜利,得手后马上返回阵中!”

    林顷此时起了杀意,眼神死盯着量州城下的罗业,仿佛要活吞了他一般,也不答马势的话,直接一夹马蹬杀出阵来。

    罗业只见对面阵中杀出一个白袍小将,似乎就是刚才在城楼上蒋凤指给他们看的那个,最近名声大噪的西北军主帅林禾的小儿子、少年杀神林顷,但心里也不是很确定,便吼道:“来将报出姓名!”

    林顷完全不想答话,只是更催快了马的速度,如同一阵风一样冲了过来。罗业见问了话不回,心里很是生气,高声说:“俺罗业刀下,不死无名小鬼!”

    此时林顷的马已经催起了速度,那马蹄踏起的雪土溅的老高,如同一道白色闪电转眼就到了罗业眼前。林顷右手单手持枪,右肩右肘右手后撤,借着马冲起来的速度,肩带臂、臂带肘、肘带腕、腕带手,把全身力气,都逐一传递到右手,仿佛甩鞭子一样把那一百多斤的大铁枪挥圆了冲着罗业的头顶狠狠砸下。

    这简简单单的劈头盖脸的一砸,也不讲究枪法的灵动,也不讲究武艺的变化,罗业毕竟是有些武艺的军官,心里对这一下完全没看的上。在他心里,枪法讲究的是套路和连贯性,眼前这白袍小将毫无头绪的一砸,简直如同村夫打架,拿根木棍一通乱劈一般。

    量州守备罗业心里的越发对眼前这白袍小将是有些看不上,举起大刀,随随便便往头顶一封,还寻思一会是还这小将一招变砍为刺、还是由刺改撩。

    他却不知道,林顷这当头一棒,那是带着一百多斤大铁枪的重量,加上林顷的天生神力还有那马完全跑起来的速度加成的力量,这是少年杀神、无敌猛将林顷的奋进全力的雷霆一击。

    只听“叮!扑哧!啪!!”两声,那是大铁枪砸在肉上的声音。

    城楼上的人,只见林顷如同一道白影般杀到城下,还没看清楚交战,林顷已经拨转马如风一般往回走了,再伸出脑袋往城下仔细一看,只见城下跟着罗业迎战的那一千量州官军,个个哭天抢地如同吓破了胆一般往城门里逃回去。

    仔细一找,竟然找不到量州守备罗业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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