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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4):妙计连环宰相灭后党 欺人太甚少帅打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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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顷带着血翅军从量州府里杀了出了,一路向西北方向撤走,他们速度很快,量州府的守军根本追不上他们。到了半下午的时候,已经奔出了将近一百多里地。

    就在林顷还在快马加鞭的时候,后面有士兵叫他:“少帅!少帅!”

    林顷停下马回头看,只见一个士兵带着哭腔说:“你快去看看吧,大帅!他不行了!”

    林顷立刻停下队伍,往父亲那里跑去。林禾自林顷救了他回来就一直是昏迷不醒,林顷也只是以为他是受伤比较严重,需要休息,所以把林禾身上的湿衣服换了之后,但让士兵轮流背着他一起骑马赶路。可是刚开的时候,林禾突然开始大口吐黑血,一直吐,怎么都停不下来,不一会人就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了。

    等林顷赶到眼前的时候,马势、余备、林维等人都在了。余备稍懂医术,正在给林禾喂药,可是林禾现在牙关紧咬,浑身发抖,什么都喂不进去。

    林顷急忙问:“是怎么回事儿?”

    余备犹豫了一下说:“少帅,大帅应该是中毒了。”

    林顷听了恨的眼里直冒火,说:“何湃老儿,竟敢如此害我父亲!可有什么解救的办法?”

    余备拿出一套银针,说:“属下只能尽力一试!”

    说着小心的在林禾的头、脖子和胸口针灸起来,不大一会竟起了效果,林禾悠悠转醒。

    林禾稍微有些意识的时候,便开始剧烈的动了起来,林顷一把抱住他,哭喊道:“父亲,我是顷儿啊!”连续喊了几声,林禾才看清眼前是自己的儿子、部下和血翅军,情绪这才慢慢安稳下来。

    林顷马上问:“父亲,你知不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

    林禾费力的嘶吼着,却还是说不出来话。

    余备说:“少帅!林帅可能被灌了哑药,所以说不出话来。”

    林维反应最快,马上从腰兜里掏出行军记事用的纸笔,林禾颤抖着接过来,歪歪扭扭的写下了几个字“望月霜”。

    林顷一看眼泪马上就掉下来了,望月霜其实就是混着砒霜的一种毒药,药性淡了一些,服用之后痛苦也较轻一些,但此毒却无药可解,中毒之后十二个时辰左右就会死亡。本朝皇帝若是要赐死臣子,多会给这种毒药,因为这种毒药只要吃了就一定会死,但死之前还有点时间好好忏悔或交待后事。所以本朝的大小官员,不论品阶高低对这个药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血翅军一向视林禾如父如兄,所以围着林禾的一众血翅军将士看清这三个字的无不流泪,有些性子软的直接就哭出了声。

    林禾此时反而淡然了许多,或许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如此出色,竟然攻破坚城,在枪林箭雨,无数的强敌中把自己救了出来。

    林禾又抖着手,勉强写了几行字,因为他中毒太深,伤的又重,字写的七扭八歪的极难辨认,只有副将林维能勉强认出来,林禾一边写,林维就在一边小声念道:

    “林氏已灭族,

    不能回寒州。

    去找北镇王,

    求他护安全。

    乱世出英雄,

    我儿是真龙。

    蛰伏十五载,

    复林家光荣。

    切记莫贪虚名,

    倚重旧将……!”

    写到这里,林禾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再也写不下去了,林顷一把抱住林禾哭喊着呼唤道:“父亲!父亲!”

    林顷的呼声撕心裂肺,血翅军将士们也都哭出声来。

    再看之下,林禾已经气绝。一代名将,为国戍边,立功无数的二品武将就这样屈辱的死去了。

    祝丰二年冬月初五上午

    西京皇宫

    此时正是朝会时间,朝堂之上又是吵成了一锅粥,仍然是百官群攻常国舅的戏码,宰相李霖还是面无表情的站在百官的最前列,小皇帝周昌仍然是满脸怒气的在龙椅上坐不住,在他身后是百官看不见的太后常景。

    唯一不同的就是,此时被百官围攻的常国舅,完全失去了往日舌战群儒的镇定与从容。他满头大汗,言辞含糊的勉强应对大小官员的责难,显的非常狼狈。

    常国舅非常清楚,自己现在在做的是毫无意义的抵抗。后党现在败局已定,回天乏术了。自己与宰相李霖斗争了十几年,这一次终于被他捏住弱点,一招将死。他对老对手李霖是又佩服,又痛恨,李霖总是先算他一步。

    这几天在朝堂上,他完全是被李霖牵着鼻子走,先是小皇帝要上林禾进京,常国舅为了保住屏州前线对绿臂乱匪的优势,坚决反对林禾进京。可是前几天宰相李霖指使蒋凤毫无征兆的把林禾给抓了,常国舅为了保住林氏一族,昨天不得不转而又支持林禾进京。

    可是就在常国舅千辛万苦的想要跟上宰相李霖的步调的时候,这才刚刚过了一天,又传来一个让人万分震惊的消息,这个消息直接把常国舅之前的算盘全部推翻了,现在完全不用管林禾要不要进京了,因为宰相李霖告诉小皇帝周昌,林禾已经谋反了。

    国舅常华是坚决不相信林禾会谋反的,谋反这种诛九族的大罪,也肯定不是凭他李霖和他手下的那些官员用嘴说说就能定罪的,李霖敢直接说出这么严重的指控,肯定是有铁证的。

    宰相李霖的性格常国舅非常了解,没有**成把握是不可能犯这个险的,果然当李霖把证据拿出来的时候,连常国舅都差点以为林禾真的造反了。

    在量州几万军民,几万双眼睛的见证下,林禾害怕谋反的事情败露,进京之后就一去不回,暗中指使他的小儿子林顷,强行攻打量州府,毁坏量州城池,杀死量州官、兵、民无数,救走犯官林禾,至今不知所踪。

    这件事情常国舅一听宰相李霖报出来,就知道小皇帝周昌一定会相信,因为这种事情做不了假,这里到量州府马快点,三四天就能赶个来回。昨天才发生的事情,现在派监察使过去,那量州府死在林顷枪下的人的尸体还没入土呢,那被林顷破开的两片量州府的南城门还挂在城墙上呢,而且几万人都看着林顷攻打量州府,就算一个两人人说的了谎,几万人都能众口一词的说谎么?只要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真假的事情,宰相李霖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做手脚。

    常国舅虽然不相信林禾会谋反,他也不知道宰相李霖使了什么手段,引了林家军去攻打量州,但小皇常一定会觉得林禾谋反一事,已经是铁的事实了。且不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量州府又是一州首府,是要冲之地,就算林禾身为二品武将被人莫名其妙的抓了,有冤屈可以上帝都西京来说啊,可是公然攻打量州府城,杀害天子的臣民,这算怎么回事儿?这不是谋反的行径是什么?

    百官们此时个个哭天抢地争先恐后的在朝堂上控诉林禾的大逆罪行,个个都表现的义愤填膺,一边骂林禾乱臣贼子,一边要小皇帝周昌尽快调兵遣将诛灭林氏。尤其是那个御史大夫孙初和他的御史的言官们,他们哪里是风闻奏事,简直是胡说八道。这个说林禾在屏州有几十万私军,那个说寒州已经是法外之地,成了林禾的私人地盘,林禾在寒州藏了大量的粮草军械。御史大夫孙初更过分,跳出来指着他常国舅鼻尖说,他常国舅给林禾谋取私权,是林禾谋反的同党。

    这些帽子扣在常国舅的头上,常国舅倍感冤屈,却无力反驳。他心里非常清楚,不管自己怎么反驳,都改变不了后党将要完蛋的事实了。

    而此时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周昌却是气的不行,他一边是气林禾果然负了自己的信任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边是气常国舅到了这种时候还分不出好歹,还想着替林禾掩盖。还有那满朝文武和宰相李霖,除了会骂常国舅和林禾,你们倒是拿个主意出来啊?

    林禾谋反这件事情小皇帝周昌是真不意外,实际上从蒋凤突袭血翅军,抓了林禾开始,在周昌心里林禾就已经是个叛臣了。

    周昌虽然爱惜林禾是个将才,更喜欢林顷武艺天下无双,可是自从设立私军一事开始,他心里就一直有个说不出道不明的疙瘩在那堵着。良帅猛将若能为自己所用,那当然是好的,可是身为皇帝若不能掌控这对父子,那便是极大的祸患。

    这半个多月以来发的生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一步步的让小皇帝周昌感觉到局势越来越跑偏了。金扬在自己的逼问下,才说了林禾在屏州拥匪自重,皇粮资匪,超额蓄养了大量私兵,这时小皇帝周昌才明白,林禾已经犯了大忌讳。紧接着就有乱匪冒充血翅军四处抢掠的事情,小皇帝心里很清楚,其实这些所谓的打着血翅军旗号的乱匪就是林禾的私军。

    到了这个时候,林禾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但此时他只要没举起反旗,朝廷也还来的及部署,不至于现在的局面,林禾突然反了,朝廷一没兵二没将,只有一群没用的文官在这叽叽喳喳。

    这蒋凤也不知道是机灵,还是笨。当初刚设立私军的时候,小皇帝周昌便让他看住林禾,必要的时候见机行事。蒋凤身在屏州前线,肯定是看出来林禾谋反的势头已经盖不住了,所以直接抓了林禾。这个做法本来也在情理之中,可是他蒋凤就没想过这样会直接逼反林禾么。蒋凤估计是想擒贼先擒王,可是谁料到林禾的实力已经强悍到这种地步了。

    量州府太守的折子上说,林顷率领数万人马,围攻量州府,量州府军民浴血奋战,但还是被强行攻破城门,虽然最终保全了城池,可是林禾却被救走了。

    小皇帝周昌拿着这个折子,别的没看清,就觉得“数万人马”这几个字扎眼,若是林禾在屏州的私军与寒州的西北天府军合兵一处,那就是二十几万的精兵强将啊!大夏朝若是亡在自己手里,可怎么向太庙里的列祖列宗交待?

    相比此时小皇帝周昌的愤怒与慌乱,在他身后的太后常景却是一脸的平静,看着他的哥哥国舅常华此时如良家之犬,太后常景心里其实还是略有暗爽的。

    只是不管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让哥哥被宰相李霖轻易的打倒,这朝堂上若真成了他李霖的一言堂,还有他们孤儿寡母立足的地儿么?

    更何况,相对于太后与国舅的兄妹情,太后常景与林禾的寡嫂,她的姐姐关系要更好一些,所以她对林禾的信任要比小皇帝更重一些。

    宰相李霖摆出来的证据,看似是无懈可击,可是常景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比如林顷既然已经打下量州府,却又为什么弃城而走?林禾打了一辈子仗,就算是仓促起事,也应该对西北天府军有所安排,量州那边已经反了,寒州的西北天府军却怎么好像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一样?最重要的一点,林禾虽然有兵,但却无粮,二十万人马一天耗费的粮草那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数字,林禾有兵无粮也敢造反?

    常景本身就对李霖相当不信任,对这件事又有重重疑虑,只是现在皇帝周昌深信林禾已反,而且相党攻势凶猛,她当然不能站出来触这个霉头,那样会加深她们母子的裂痕,让宰相李霖有机可趁。

    当然她也不会让国舅常华就这样轻易的倒掉,对比太后这个虚名,常华和势力强大的常家才是她的政治资本。她也只想让这个哥哥吃点苦头而已,想起常华威胁自己的嘴脸,常景就一阵犯恶心。

    若是今天这个朝会上最得意的是谁,那一定是宰相李霖了,前几个月的常国舅有朝堂上有多得意,那现在的李霖就比那时候的常国舅更得意十倍、百倍。

    对于百官向常国舅发起的潮水般的攻势,李霖根本没有参与,大局已定,不需要他亲自上阵了。对于心里的那份春风得意,李霖自然不会露在脸上。

    此时的宰相李霖依旧板着脸,看不出丝毫表情的站在百官最前列。但李霖却没有想着要怎么庆祝胜利,相反他在心里反复的复盘之前的布局,推导看还有没有疏漏的地方。

    整件事情,其实从常国舅暗中布局请林禾入关平乱那会,李霖就已经开始谋划了,直到小皇帝开了设立私兵的口子,计划才真正成型。之后的几个月李霖一直蛰伏,其实就是在等一个机会。在这蛰伏的这几个月里,宰相李霖顶着巨大的压力,每天都倍受煎熬。这个机会在林禾收降了六万绿臂军开始终于让他等到了,再加上金扬正好送上门来,李霖根本不需要发力,只轻轻一推,一切便顺里成章的发动了。

    他先是让蒋凤择机逼反了血翅军收伏的降军,想那几万乱匪便是几万个心眼,投降这种事自然也不是人人都愿意的,偏偏林禾高估了自己,区区六千人便要收服六万人,只要稍微一挑拔必然会生出大乱子。等到这六万绿臂乱匪杀出血翅军大营,再次到处烧杀抢掠的时候,他们究竟是绿臂军,还是血翅军那就很难说的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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