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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彼岸青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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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靖康之变第二章彼岸青衣

    一连半年过去了,那许老道竟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的不见人影。宗寄白挑着自己学的武功套路里一些大开大阖的招式尽数教与了韩世忠,韩世忠学得极快,几个月下来,在毫无基础的情况下,竟然能和宗寄白插招换式缠斗三十几个回合,若不是宗寄白取巧用内力震开了他招式,胜负还未见明了。

    韩世忠被震得倒退几步,脚下拌蒜,一屁股仰面朝天摔飞了出去,小玉在旁边“噗嗤”一声轻笑,但是顿觉不雅,以袖掩面,满眼都是笑意看着韩世忠。韩世忠脸色铁青,大手在半空中乱挥,脸色铁青咒骂道:“宗兄弟你竟然玩阴招,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把老子给弹了出去,来来来再次比过,这回老子记在心上了,提防你用这个暗招!”说着,从地上爬起身来,小玉忙跑过来给他拍后背身上的土,韩世忠扭头冲她哼了一声:“哼,小玉,你见大哥我让扔了出去,不敢进来扶我,还在那耻笑于我,是不是这几日见我被摔得习惯了都!”

    原来韩世忠学了月余,便觉得自己志得意满,纠缠着宗寄白非要比试比试,宗寄白禁不住他胡搅蛮缠,就答应每天比试三场,第一次比试只是一招便将韩世忠扔了出去,小玉惊得花容失色,赶紧上去搀扶,哪知不等她过去,韩世忠早就一骨碌从地上翻了起来,小玉这才知道宗寄白并没有把她大哥摔疼,接下来几月里每日里韩世忠被摔飞无算,她也就慢慢不再担心,反而饶有兴趣看着二人打斗。

    宗寄白收了招式,笑道:“韩大哥,切莫只重招式,不重内气修炼,我方才将你击倒,全凭内力,若是你内功修为强于兄弟,那我自己就被你反弹的受伤了。”韩世忠不以为然,自己又揉了揉屁股,摇头晃脑道:“宗兄弟,诗有云‘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好男儿自当列身行伍,为国尽忠若不马革裹尸,即可混的个封妻荫子。这上阵杀敌,大刀一砍而去,刷的一下就没了性命,那还有的内力较量?”宗寄白不由得摇头苦笑:“韩大哥所言也不无道理。我长兄便是武将出身,也丝毫不懂武功,凭得勇武过人,倒也能有些作为。”

    这时,小玉在一旁插嘴道:“韩家大哥,爹娘在世时,便叮嘱于我,不许让你投军,你也最好断了这条念想,早日给我讨一家大搜回家,好继续韩家香火还是重要。”韩世忠最怕的就是小玉,一听她责备自己,就好像霜打了的茄子,煞气全消,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宗寄白赶忙拍了拍韩世忠脊背,背对着小玉冲着韩世忠挤眉弄眼:“韩大哥,小玉说的也是为了你好。咱们再比过。”

    韩世忠立马领会他的意思,应承道:“听小玉的,就听小玉的。来,宗兄弟,咱们再来,小玉你去给宗兄弟倒碗水。”

    小玉见韩世忠并无异议,心下欢喜,暗道:“韩家大哥平日里因为从军之事就与我吵嘴,今天宗家大哥一劝他就听话,还是宗家大哥有本事。”心里想着,又偷偷看了两眼宗寄白,见他衣衫舞动,身姿灵活,心里只觉得美滋滋的。

    不等小玉端出来水,韩世忠又被摔了出去,气得他暴跳如雷,怒喝连连。

    不知不觉,日已过午,小玉早就忙着去张罗午饭,宗寄白每日午时都会盘膝运功,剩下韩世忠一人百无聊赖,他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见他二人均有事可做,他还都插不进去手,就和二人道:“这几日天气也见暖和,和宗兄弟操练了一日,只出了一身臭汗,我去山洼那去洗洗,回来正好吃饭。”话没说完,人已经走出了几丈开外。小玉放下手中的活计,倚在门框嘱咐道:“韩家大哥,山泉仍是寒凉,你别染了风寒。”韩世忠头也没回,摆了摆手,大步流星走下了山。

    时值初夏,山中仍显微凉,树叶抽丝剥茧,野草又生,不知名的野花在山野绿色中点缀着些许,放眼放去,尽是一片黄绿。

    韩世忠不多时便走到山洼处,此地不知从深山何处涌出一条清流,说来也奇怪,平日里干活多了身上酸疼,在这泉水中一泡,清凉入骨,回家睡一觉过去,第二日就恢复如初,因此他也多在此洗澡解乏。三几下将上身脱了个精光,跳入到溪水中,流水划过肌肤,只觉得全身毛孔都放开了,韩世忠不由得长舒一口气,闭目享受。

    就在他惬意之时,只觉得背后水流有些异常,韩世忠机警地回头看去,并没有什么异样,他还当是自己打了一日脑子犯浑了,撩起一捧水,扬在了脸上,他双手又往身上撩水擦弄,冷水激在了皮肤之上,只觉得畅快淋漓。可是无论他怎么兴致高扬,都隐约感到脑后有阵阵寒气,韩世忠骂道:“今日是怎地了,脊背发毛,可是真的像小玉说的,染了风寒了?”他被这一搅,也没了泡澡的兴趣,从水里抬步准备上岸回家。

    他刚迈出去一步,就被吓得脸色发灰,暗叫倒霉。只见得岸边他放衣服处,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条海碗粗的大蟒竟盘在了岸边,那大蟒鳞片黑绿,在正午阳光下闪闪发亮,这大蟒也不知是被正午日头晒得狠了还是如何,也来到这溪流处喝水,正巧赶上了韩世忠,此时正扬起四五尺长的身子,吐着信子盯着韩世忠,见韩世忠往岸上走,弓起的身躯向后一弯,如离弦的箭一般,向着韩世忠飞射而来,韩世忠尚未有时间细想,那大蟒已扑到了韩世忠近前,张开血盘大口便咬住了韩世忠的肩颈处,韩世忠疼的大呼一声,手上却不敢怠慢,抱着大蟒的上下颚,就想将它大嘴生生掰开,这大蟒怪力异常,任凭韩世忠如何使劲,只觉得这大蟒越咬越深,他若一松手,这脖子非给大蟒生生咬碎不可。不等韩世忠想出主意,大蟒海碗般粗细的身子竟将他死死缠住,随着大蟒收缩,韩世忠只觉得浑身的血直往头上冒,眼前金星乱闪,他也顾不得脖子被咬住了,一只尚未被缠住的手在大蟒身上乱打乱抓,说来也巧,他慌乱中一下子打到了大蟒七寸所在,大蟒受了疼,略微松了口,韩世忠见机不可失,一手扳开了大蟒掐住了蟒头将其扯开了自己的脖颈,扭头一口咬在了大蟒口吻之处,这大蟒浑身鳞片如盔甲覆盖,只是这大口之处鳞片细小,韩世忠一口咬住,只觉得自己口中剧痛,大蟒的鳞片早把他口腔刺破,他合不住嘴,鲜血混着口水流出,也不知是大蟒的血,还是他自己的血。大蟒被他意外打了一下,慢慢松下劲来,大蟒想要缠死韩世忠也像是没了力气,可韩世忠想要挣脱也是困难,一人一蟒,纠缠着从水中滚到了岸上,又重又滚回到了水中,韩世忠血肉之躯,仗着自己血气方刚,也是死到临头逼出的气力才能和这怪蟒缠斗,在大蟒从重击中恢复过来后,必然是葬身蟒腹,他当即不再揪打,腾出的手掐着大蟒脑后,这样大蟒巨口就用不上力气,至少脖子是保得住了,然后挣扎着从地上滚起来,双腿在大蟒缠绕下向着茅屋方向挪动。

    “韩家大哥!”没跑出几步,就听见小玉的声音。

    原来小玉早就张罗好了午饭,见韩世忠迟迟不归,就催得宗寄白一起来寻找,宗寄白心内怕是自己的仇家上门,小玉刚一说话,他便跳下炕来,由小玉带着路一起来找寻。

    小玉和宗寄白见了韩世忠嘴里咬着大蟒的嘴,手里掐着蟒头,身上缠着怪蟒,一身的血和泥,向着自己跑来,小玉花容失色,只是衣袖掩着口,骇得都叫不出来,向着宗寄白看去,宗寄白见了这场景也是一愣,可他多在江湖走动,只一失神,就缓过神来,疾走几步,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石头,对着大蟒头部,就砸了过去。他这一砸,吓得韩世忠赶忙松了口,要不是他眼疾嘴快,这一石头连蟒带他都是个砸作一团。大蟒受了一击,缠的更松了。韩世忠双腿能迈开步子,另一只手也挣脱出来,两手抓着大蟒血肉模糊的脑袋,口中骂道:“老子……没让这畜……了,险些死在……手底下!等老子回去……。”他口中大吵大嚷,由于被鳞片划伤了嘴,又是满嘴的血,二人也听不清楚他说的些什么。

    见他向着茅屋跑,小玉和宗寄白也在后面快步跟着,竟然被韩世忠遥遥甩在身后。

    到了茅屋,韩世忠奔着屋内而去,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把柴,这大蟒已是半死不活地缠着他了,他口中哇哇大叫,将刀横在自家脖子和大蟒之间,一刀割去,竟没能伤到这大蟒分毫,这更是气的韩世忠暴跳如雷,他把刀扔在了一旁,将大蟒头彻底从身上扳了开来,他单膝跪下将蟒头置于地上,手起刀落,柴刀砍透过了鳞片,但未将大蟒砍断,大蟒疼的身子急剧收缩,蟒头在地上挣扎扭动,韩世忠也不顾自己身上疼痛只是用尽力气狠狠按住大蟒,又是一刀砍下。

    咔嚓一声,大蟒身首异处,蟒身还在最后用力的缠动,这是这身躯已没了生命的延续,大蟒鲜血喷了韩世忠一脸一身,宗寄白二人回来时,就见得一个血人在屋外对着那大蟒的尸体拳打脚踢。

    小玉刚要上前安慰,韩世忠感觉到身后路有声响,激灵一下子跳了起来,同时捡起柴刀,就朝着小玉就挥了过来,宗寄白知道韩世忠受了这生死刺激,必然需要发泄,也需要时间冷静,所以早就准备好了,韩世忠刚一有所动作,宗寄白早有准备眼疾手快,飞起一脚,将韩世忠踢飞到一旁,小玉俏脸吓得没有一丝血色,半晌,这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委顿在地,听得小玉哭,韩世忠也才好像回过神来,也是嚎啕大哭。

    宗寄白笑了笑,将小玉搀扶进屋,安顿她平复心情,留着韩世忠自己去释放。宗寄白扶着小玉进了屋,从老道的药橱中挑出了十余颗红枣,三段指头长短葱段,混以冰糖熬制,不一时,熬了满满两大碗,他取来小碗,将糖水从大碗倒入小碗中,又复将小碗糖水倒入大碗,不几次,已可入口。宗寄白自己又尝了一口,觉得温度适宜,给小玉端过,小玉还处在惊吓中,浑浑噩噩接过了碗,宗寄白叫她喝,她也就听话地喝了,喝完了糖水,双手抱着碗,又回复到了丢了魂的样子。这时,听得门口有声响,原来韩世忠先恢复过来,手扯着衣角不敢进来,站在门口向屋里探头探脑,不敢进来,宗寄白笑骂了一句:“韩大哥,你也把那糖水喝点,安安神,然后去把你这一身血水洗了,你还想把小玉吓着不成。”韩世忠忙着点头,唯唯诺诺地两口喝完了一大碗糖水,就火烧了屁股一般逃离了茅屋。

    小玉双目无神,低着头,一声不吭,宗寄白就搬了个凳子,坐在她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近半年相处下来,宗寄白只觉得小玉淳朴善良,毫无心机,却并未觉得她相貌上有什么出彩,今日静坐下来看着她侧颜,只觉得她耳珠小巧可爱,面颊曲线圆润,由于每日劳作肌肤微有些偏黑,盯着许久,他也竟有些入神。

    等宗寄白一觉睡醒时,已是天蒙蒙亮,他身上盖着老道的旧道袍趴在灶台边睡了一宿,他起身伸了个懒腰,见屋门掩着,昨日竟不知道小玉什么时候离开的,宗寄白自嘲地笑了笑,可突然间他剑眉倒竖,大喝一声:“屋外是谁!”说着话,一个箭步破门而出,只见屋外空地处站着一个少女,白衣如雪,披着一件蓝色斗篷,整个人显得娇小玲珑,往脸上看去,少女眉目如画,明眸皓齿,正笑吟吟地看着宗寄白,只觉得一股清灵之气带着微风晨露吹向了宗寄白,少女周围的野草随风舞动,就在这一瞬间这一片天地都充满了生气。

    “诗诗,你怎么也到了这里?是不是你自己偷偷跑出来的?”宗寄白见了少女,面色缓和,不再紧张,可是却还是绷着脸。

    诗诗俏脸一板,撅着小嘴,埋怨道:“师兄,如果不是师父有命,人家怎么知道你在这里?”说着话,双眸中泛起氤氲,泪水已经涌到了眼眶,看上去随时就会涌了出来。宗寄白语气一噎,转的柔和起来:“诗诗,我是怕你女孩子家出身江湖,多有不便,有些意外,那可怎么办?”诗诗见她安慰,破涕为笑,走了几步,就环住了宗寄白脖颈,粉拳在他胸口轻捶了几下,还是不依不饶道:“叫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凶人家!”宗寄白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责备:“女孩子家,和我搂搂抱抱成何体统!”诗诗又是轻笑,随着她的笑容绽开,日头也爬过山顶,晨光照在她倾国容颜上,不知道是她的容光衬的晨光,还是晨光衬着她的荣光,就像在画中一般。

    宗寄白拉着诗诗进了屋,让她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诗诗揉着让他拽红了的柔荑,朱唇轻启,她声音清脆又柔和,“两月前,有个叫许清和的老仙长,找到师门,说你手上流落于此,师父就让我来寻你。对啦,仙长还让我给你带了一本册子,让我亲手交予你。师父见仙长给你这个册子,也是说是你的造化呢”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本破书递给了宗寄白,宗寄白接过书来,这书还带着温度,隐隐有香气,他打开看了看这书前二十余页涂涂写写,字迹潦草,一时不好辨认,再往后翻,还有几页男子人身画像,画像之上标注出穴位,他大略扫了一眼,像是运功行气之法,不由得严肃起来。诗诗见他从开始漫不经心到渐渐脸色肃正,好奇地也凑在他身旁看去,第一眼看了,就羞得她面色通红,嗔道:“师兄,你这书上的人怎么不穿衣服!羞死人了!”宗寄白让她一惊,见她面色怪异,忙伸出手在她额头一探,只觉得烫手,忙道:“诗诗,你是不是早晨来这里受了凉,怎么额头这么烫?”诗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她也再羞于说自己看到了书上的裸体男子,哼了一声道:“好啦,人家把东西给你送到了,这就回去啦。师父一次终于要人家去汴京呢!”宗寄白神色一凛,欲言又止,诗诗本来还想他会夸奖自己几句,但见他的样子,气的一跺脚,说道:“人家走了,哼!”话音未落,已飘然而去。

    宗寄白见她离去,恍然若失,一屁股跌坐在地,自言自语道:“师父,你终究还是让诗诗去了,可是做这一切又是为的什么?”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只是觉得心烦意乱,气血翻涌,胸口养了半年的伤又隐隐作痛,他叹了一口气,复又道:“诗诗,不知下次见你时,你是否会还如这般开心。”

    这时,就听得屋外咯咯娇笑,声音飘进屋中:“师兄果然还是记挂着人家的,你放心,人家一定会开心的。”声音越来越远,看来人是走远了。诗诗越是烂漫,宗寄白越是心头发紧,可是他知道自己这个小师妹不光容颜绝世,一身功夫尽得师父真传,在同门师兄弟中虽入门最晚,恐怕修为是最高,如遇不测,逃身自保完全不在话下,他终于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放下心来,前程未明,纵使自己想破了脑袋,也未见能料事如神,还不如放下心来,先将眼前之事了结。

    说来也奇怪,今日韩世忠和小玉竟然没有早早来到,直等到日上三竿,小玉才从山下气喘吁吁跑来,向宗寄白求救,可是她连比划带说,也没让宗寄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急的她一把拉起宗寄白的手,就往山下跑。宗寄白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小玉,瞪大了眼睛,就像提线木偶似的就由她拉着跑。可没跑几步,小玉累得上去不接下气,娇喘连连,就指着山下韩世忠的土坯房,示意宗寄白快去。宗寄白立时会意,但是朝着小玉拉着自己的手努努嘴,小玉眼波流转,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是一直拉着宗寄白的手的,立马像被火烫了一般,将手缩了回来,宗寄白脚下迈动,留她自己一人也不至于过分窘迫。

    宗寄白脚尖一点地,顺着下山的坡度,就能蹿出五六步远,也就是一眨眼,人已经在十几丈开外了。宗寄白到韩世忠家不远处,就觉得腥臭难闻,他脚下加急,双膝微弯,双脚在地上一顿,跃在半空,他不等力道用尽身子下落,伸手在院墙顶上一撑,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稳稳落在了院中,可是只觉得落脚处滑腻,低头一看,竟然是血!他心头一紧,往屋里走,就见韩世忠四仰八叉躺在堂屋中,身上满是血迹。宗寄白赶忙过去一探他鼻息,指尖处呼吸粗重沉稳,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又翻看韩世忠身上,只见他身上横七竖八都是伤口,好在伤口并不深,血已不再流出。宗寄白看他性命无恙,心里的石头落地,可是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他复又仔细观察韩世忠,这一看,饶是宗寄白也不自禁大呼神奇。

    韩世忠身上的毒疮竟一夜之间消失全无,浑身皮肤便似女子一般如凝脂光润白皙!

    宗寄白在韩世忠人中一掐,右手在他檀中穴揉按,内力导入他体内,韩世忠这才缓缓醒来,宗寄白扶着他坐下,自己也在一旁寻了个座儿,等着看他有没有什么要说的。韩世忠揉揉眼,又拍了拍脑袋,这才好像看清楚眼前是宗寄白,他想说话,可是任凭他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宗寄白在他人迎穴与水突穴之间又揉了有一炷香时间,韩世忠这才能发出声音:“宗兄弟,我这是怎么了?”宗寄白耸了耸肩,他也是一脸茫然,小玉这时也回来,等她歇过了神,宗寄白问道:“小玉,你在上山之前看到了什么?”小玉喘匀了气,神色有些忸怩,只听得她声音轻轻:“昨日我在许大叔家中歇了一夜,今晨醒来,见宗家大哥睡得沉,便没有惊扰,我自行回到家中……”说着话,眼睛不自觉地从宗寄白身上瞟过,宗寄白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身上盖着道袍,原来是小玉给自己披上的,她一个女孩家,与我男人屋中同处一室,好说不好听,醒来自然就悄悄走了,只听小玉接着说道:“可一回家,就看见满家的血,我就赶忙回去找宗家大哥帮忙了。”韩世忠这时候也好像想起了什么,说道:“昨日我回来洗干净身上的血,只觉得腹中饥饿,我让那畜生气的不过,就把它扛回来了,剥皮放血,煮了一肉,吃了个饱,就睡了,可夜里只觉得身上火烧火燎,就像在火上烤,我浇了好几桶水只觉得越发难受,五脏六腑就像要烧起来一样,我就取了一把刀,在身上割了个口子放点血,就不烧了,没想到还真管用,我就这一刀一刀割过来,只觉得浑身惬意,后面我也就不知道了。”

    这时,小玉拿过来一面镜子,递给了韩世忠,韩世忠不明所以,可他往镜子里一看,也愣住不动了。半晌,铜镜从手中摔落,这才收回神来,韩世忠哇哇大叫:“这他娘的,这他娘的,这他娘的……”翻来覆去,也就是这几个字,

    宗寄白想了想,说道:“韩大哥,小玉,你们说,会不会是是这样,你们看,韩大哥昨天淋了一身蟒血,又吃了蟒肉,这肉和血就是一服灵药,内服外用治好了韩大哥的毒疮。”韩世忠一拍大腿,跳将起来,大声赞同,小玉本就没什么主意,就只觉得宗寄白说的有理。

    韩世忠没了这一身毒疮,只觉得他身形伟岸,剑眉虎目,鼻直口方,容貌昳丽,一身皮肤更是白皙光洁,宗寄白打笑道:“韩家大哥,这下子可是不愁娶媳妇了,那媒婆还不把你韩家门槛给踏破了!”引得小玉掩嘴娇笑,韩世忠一张白净面目让他说的通红,自己双手摸着脸,在原地打着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见他一副窘迫样子,二人更是笑得高兴。

    说笑间,小玉却问道:“韩家大哥,那这院子中的血,是蟒蛇的血了?”

    韩世忠一愣,挠了挠头,回想道:“我记得那畜生我扛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没多少血了,怎么会弄得院子里满是血迹,而且我昨天把它扛回来的时候,是在堂前剥皮放血的,就算有血,也不会弄到院子里都是啊。”

    宗寄白拈起一处血迹,闻了闻,淡然说道:“这是人血!而且我刚回想起来,刚出门时,我在茅屋外,也发现了血迹,可是若是有血迹,昨夜也未听得声响,今天也没见死尸,这到底是如何?”

    小玉也是想起了今天早晨的所见:“我今日回家之时,见得有十几个陌生人出了村子,往西北方向去了。这些人从来没有见过,虽然他们都是农家打扮,可是我总觉得他们有些不同寻常。”

    宗寄白忙问道:“小玉,这些人可带着兵刃?”

    小玉摇了摇头,宗寄白略一沉吟道:“韩大哥,小玉你俩快去收拾,今日全到老道的茅屋去,咱们三人合在一起,就是有事也应付得过来。”

    三人收拾妥当,急匆匆赶向老道茅屋。

    路上宗寄白心绪翻涌,这几日连着发生的事太过离奇,可是每件事之间又显得毫无联系,真的是让人想破了脑袋。不一会儿到了半山,韩世忠和小玉紧张的不知所以,宗寄白也没心思安慰二人,他赶忙从怀中拿出老道那本破书,按照上面方法运转真气,力图在最短的时间内可以达到最大的效果。许老道这本册子字迹缭乱,多有涂抹,宗寄白耐着性子仔细辨认,看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勉强认出第一页所记:“五脏者,所以藏精神魂魄者也;六腑者,所以受水谷而行化物者也。其气内干五脏,而外络肢节。其浮气之不循经者,为卫气;其精气之行于经者,为营气。阴阳相随,外内相贯,如环之无端。”

    这几句话看得宗寄白头大如斗,老道所写体内真气竟然分卫气和营气,可他思索师父从小所讲,也只有真气两个字,他咬了咬牙,继续看了下去,“人受气于谷,谷人于胃,以传与肺,五脏六腑,皆以受气。其清者为营,浊者为卫。营在脉中,卫在脉外。营周不休,五十而复大会。阴阳相贯,如环无端。营卫同行经脉中,阴自在内为阳之守,阳自在外为阴之护,并行不悖。”

    宗寄白越看越是糊涂,只得翻过文字,直接看经脉穴位图,“卫气之行,出于目,目张则气上行于头,循项下足太阳,循背下至小趾之端。其散者,别于目锐眦,下手太阳,下至手小指之端外侧。其散者,别于目锐眦,下足少阳,注小趾次趾之间。以上循手少阳之分侧,下至小指次指之间。别者以上至耳前,合于颔脉,注足阳明,以下行至跗上,人五趾之间。其散者,从耳下下手阳明,人大指之间,人掌中。其至于足也,入足心,出内踝下,行阴分,复合于目,故为一周。阳尽于阴,阴受气矣。其始人于阴,常从足少阴注于肾,肾注于心,心注于肺,肺注于肝,肝注于脾,脾复注于肾为周。”

    宗寄白照着图中所示,闭目深吸,将所吸空气运至丹田,再由丹田逐渐下降到小腹脐下,这时只觉得丹田处突然产生一团热气,热气顺神阙、巨阙、膻中,最后直冲天突穴,宗寄白忽地双目大睁,浑身血液鼓荡,毛孔放开,小玉和韩世忠二人只觉得一股热气铺面袭来,脚下不稳,被热气撞得倒了下去。宗寄白未知未觉,双目又重新闭上,继续运行真气。

    韩世忠扶起小玉,远远滴躲在了茅屋另一端的角落,二人虽不明就里,但是也觉得宗寄白此刻不能被打扰,就静悄悄躲在一处,不敢惊扰了他。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宗寄白这才又睁开了眼睛,只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畅快,只是觉得口中干渴,他想要下地喝点水,可是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了,除了眼睛,他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而小玉和韩世忠也不敢打扰他,两个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全没有看到他的窘况,宗寄白想调动真气行走,可是发现原本体内充沛的真气,竟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不由得大骇,怕是自己练功走火入魔,把自己练成了废人。宗寄白脑子里拼命挣扎,可是身子却不听使唤,猛然间,他觉得那一团热气重又在气海升腾,他心中一喜,向前一蹿,竟从炕上飞了下来,摔了个嘴啃泥。这一惊动,韩世忠和小玉被他吓得险些跳了起来,韩世忠顺手就抄起了准备在眼前的柴刀,宗寄白见他二人紧张的样子,忙尴尬地说道:“韩大哥,小玉,你们也别害怕,莫说现在没有事,就算是有事,咱们三个人齐心合力,也能保得周全。”

    “小小年纪,口气可不小!”屋外传来一声震喝,屋内三人大惊,不知这人何时到的门外,宗寄白说话声音不大,这人在屋外竟然能听得清楚。宗寄白示意小玉和韩世忠留在屋内,他只身一人迈步出门,可是走路时,他发现自己右腿有些不听使唤,不绿微有迟缓。

    只见屋外空地站着二人,大石头上蹲坐着一人,三人均是一身青衣蒙着面,右臂处系着一条红绸子,宗寄白也不知道说话的是哪个,他硬着头皮抱拳施礼道:“小子见过三位英雄,我兄妹三人世代居住于此,从不问江湖事,但不知今日不知三位好汉来此何为?”

    那蹲在石头上的人嘿嘿冷笑,“小子,可知道彼岸青衣,慈航难渡?”此人说话声音犹如指甲划过铁皮,只听的人脊背发麻。

    宗寄白大惊失色,面色一惨,应道:“青衣楼江湖闻名,只是不知三位来此有何贵干?”

    那人又接着道:“小子,你竖起耳朵听得清楚,也好让你死得明白!你在河中府杀了我青衣楼副堂主一人,伤我兄弟一十五人,且坏了我青衣楼大事,你说,你该不该死?”他话音刚落,站立的二人已猱身而上,一上一下,直取宗寄白眼睛和下盘,宗寄白本拟后退躲闪,可怎奈右腿像灌了铅一般,一动不能动,他无奈之下只得双手抱头,左脚用力,滚了出去,躲开了二人的攻击。那石头上的青衣人哈哈大笑,指着宗寄白嘲讽道:“亏你也是走江湖的汉子,竟有脸使出这般猥琐招式,若是我还不如自己一刀抹了脖子来的干净,哈哈哈哈哈。”宗寄白狼狈不堪,此刻他也无暇还嘴,那另外两个青衣人又攻将过来,这两个青衣人又是一左一右,双手成爪,抓向宗寄白太阳穴。宗寄白又抱着脑袋,蹲下身来,那二人以为他要躲闪,不等招式使老,变爪为掌,直拍下来。宗寄白叫了声好,左臂架在头顶,左掌斜刺里击出,一掌打在了青衣人肋下,那青衣人被打的口喷鲜血,直飞了出去。右手边青衣人见同伴受伤,嘴里咒骂,双手握手成拳,朝着宗寄白砸了下来。宗寄白看得这双拳带着风声,他不敢硬接,只得准备抱着脑袋又滚向一旁,可不等他身形挪动,两支飞刀已飞向他身边,锁死了他前进的方向,这时他恰好脊背对着青衣人,被青衣人结结实实砸了个正着。

    宗寄白只觉得嗓子眼发甜,头晕目眩,向前扑到了地上,不等他有所喘息,那青衣人又跟了上来,宗寄白被逼无奈,情急之下抄起一把黄土,朝着青衣人扬了过去。那青衣人万没想到他会用这种为江湖人所不齿的下三滥手段,毫无防备,被黄土迷了眼睛,宗寄白见机不可失,左腿向前屈膝成半马步,右掌向前反掌抓搂拽住了青衣人腰带,青衣人忙快步向后闪避,他顺势向前一带,左手并指为剑,直击在青衣人咽喉。青衣人要害受伤,一手捂着脖颈,另一只在空中乱打,宗寄白行动不便,又被他在胸口拍了一掌,青衣人踉跄了几步,栽倒在地,眼看是不活了。宗寄白强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那石头上蹲坐之人,他与两个青衣人打斗之时,这人只发了飞刀,拦截自己去路,却不直接出手,不知道他意图为何。

    那青衣人又是一阵冷笑,双目如电,在宗寄白身上打量,只听他说道:“你小子杀我青衣楼副堂主三名,伤我兄弟一十五人,已入我青衣楼访客名单。不过你小子还轮不上我应天梁出手,今日你小子人头暂且寄在你头上,等大事了解,再你小子性命。”

    宗寄白心中大骇,江湖传闻青衣楼下设四大梁,四梁辖九堂,自己所作所为竟然惊动了梁主,听青衣人语气刚才那二人也只是副堂主,自己对付起来已经费力无比,若是这梁主出手,自己今日非丧命于此不可,可是奇怪的是这青衣人竟然没有要动手杀自己的意思,不过这几日奇怪的事情多了他也见怪不怪了,自己逃过一命,还是无比开心。

    等宗寄白再抬眼看,那青衣人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宗寄白只感觉周围气氛不再紧张,他精神放松,整个人昏了过去。

    第二章,努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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