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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凉河上碧波荡漾，每天都有船舶靠岸，也有船舶离港。
然而，从前码头上熙熙攘攘成群结队的凡人劳工们再也看不到了踪影，只有树荫下几个年老残疾的凡人匍匐在地面上，穿得脏兮兮的，见到有人经过，就不住地磕头，企图得到一点残羹冷炙苟延残喘。
修者大多注重道心澄澈，更何况这些讨饭的凡人们所费不多，往往也会发一点恻隐之心，随手抛出一块碎银子来，或者给一点干粮清水。
不过同时修者也是眼明心亮，若有乞丐敢于坑蒙拐骗，他们自然头一个会跳出来惩罚那个敢把好心人当猴耍的家伙。所以在某个世界经常可以看到的，乞丐月收入上万、穿金戴银拿着苹果六代的事情，在这个修仙世界根本不会发生。
乞丐们是真的很惨，以自身的悲惨祈求同情，但是所能得到的，也不过是堪堪能不饿死的最低限度的食物清水。
其实他们的身体残疾，如目盲、耳聋、四肢伤残、脊椎瘫痪等，修仙界自有灵丹妙药，可以一粒仙丹吃下去，药到病除。但是，修者怎么会为了凡人的生命而浪费这些仙丹呢？尽管这些凡人口中的仙丹，对他们而言是最稀松平常的丹药。
凡人，就是蝼蚁。你会为了蝼蚁的死活而浪费一丝灵力吗？大部分修者是不会的。
程涛跳下船的时候，禁不住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从小生长在红叶城，最熟悉这里的繁忙和杂乱无章，是以对此时的冷清格外地疑惑。
莫非，红叶城遭到了什么变故不成？是魔修入侵？或者妖兽攻城？不能啊，日日都会播报各界重要讯息的音圭中根本没有提及此事。
怀着这样疑惑的心情，程涛走到树荫下，掏出随身携带的钱袋，给了几个乞丐一人几钱银子。他如今是七玄界青玄门的弟子，几钱碎银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毛毛雨，但是却可因此得到他想知道的讯息。
要知道，在红叶城中，乞丐的消息无疑是相当灵通的。他们身有残疾，必须借助灵通的消息，才能挣扎求生不被残酷的现实所淘汰。
“从前，就在一个月之前，这码头上还有许多凡人劳工的。“程涛直截了当地发问道，和凡人间的对话不需要什么起承转合，他直接抛出问题，自觉已是非常对得起他们了，“现在他们都到哪里去了？是有什么意外发生了吗？“
面对着修士大人的文化，乞丐们也是战战兢兢、老老实实地回答，根本不敢有任何一点不尽不实：
“现在温凉河码头的格局大大不同了。城中六大派把持了整个货运，是以凡人劳工们纷纷都投奔他们门下了。虽然被盘剥一道费用，总比自己揽不到活计的好。“
“这些经常走红叶城的货船商家都晓得，临到港前就用飞鸽传书，通知六大派遣人来呢。便是有些不常走这条线的，六大派也派了精明能干的人手在码头守着，同船主交涉。这样一来，码头上的劳工们自然少了，都改守在六大派府前了。“
程涛听得连连点头。他是程家符器店的少东家，于商道绝非一窍不通，也很能明白统一组织其中的利弊，不觉感叹六大派手笔之大。一时好奇，便问道：“是哪六大派？“
“是海沙帮、青鲤帮、金鳞帮、王家、刘家和赵家。“赶紧有乞丐回答道。
这下子程涛却是吃了一惊。
“没有李家吗？“程涛忍不住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李家的凡人奴隶数量极多，而且大部分是在码头劳务上下功夫。“而码头劳务，人多势众的话，往往就会掌握最多的话语权。“
“没有李家。“乞丐们摇头说道。
“爷您不知道，这六大派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套驱奴之法，可厉害了。从前需要一千人干的活计，如今只需要两三百人就可以胜任，真真是又快又好。“
“正是。幸亏李家没有加入。否则以他家的劳工数量，再加上驱奴之法，其他人焉有活路？“
“也正是因为如此，六大派才卯足了力气驱逐李家出局。幸亏那位李二公子人虽长得风流俊俏，却是草包一个，短短不过一个月，就彻底认怂了。“
程涛听乞丐们七嘴八舌，如是说着，心中禁不住有一番感慨。一来感念世事无常，时局千变万化，连这么一个小小的红叶城温凉河码头，尔虞我诈、争权夺利的时候，也是如此惊心动魄；二来，他想不到几个在码头讨饭、随时都可能伏尸街头的乞丐，也能有如此老道的见解。看来蝼蚁也是有智慧的，他和他们相差最多的，不过是运气罢了，若非他有修仙资质，只怕处境也不比他们好到哪里。
想到这里，程涛又想起了林若素。那个固执倔强的女子，一次又一次地拒绝着自己的示好。而她，其实并没有可以骄傲的凭借。
一个被人称为废灵根的五灵根资质，其实也不过是略略比凡人强些，在这样艰难的世道中，她又如何度日？想起上次在温凉河码头看到她的时候，她自甘堕落到跟一群凡人劳工抢生意。现在六大派联合合计之下，她岂有一战之力？又该如何过活？
“劳驾，让一让！“正在这时，一个略显得有些暴躁的声音打断了程涛的思绪。
程涛猛然抬起头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码头上悄然出现了两伙人。其中一伙人，衣饰分明有李家的标志，而另外一伙人，则要杂乱许多，似有金鳞帮的供奉，又有赵家、王家的外家长老。
“要打起来了。“乞丐们纷纷低声说道。他们如同卑微的蚂蚁，嗅到了暴风雨来临的前奏，所以，为了避免被无辜波及，连讨饭也顾不上了，悄然选择了撤退。
程涛也没有看热闹的打算。要知道，修者之间的争斗，往往激烈非常，一旦被牵连，便有可能受伤。他在青玄门正是如鱼得水之际，何苦卷入纷争之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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