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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三,晴。
离九月初九的约定还有好几天,仁义山庄仍然只是那几个人,约定的人还没有来,游魂也一直没有出现,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已经好几天没有得到龟先生的消息了,大家都不免开始担心起来,杨买醉提议道:“要不然我到呼风山庄去打探一下动静。”
守墓人道:“应该我去。”
杨买醉道:“呼风山庄的环境我比较熟悉,还是我去吧。”
张爱酒道:“就让他去吧,既然他已经参与了进来,就应该给他一些机会让他锻炼锻炼。”这话他是对守墓人说的,然后,张爱酒又对杨买醉道:“你凡事小心,不可鲁莽,若有变故,立刻回来通知我们。”
厉鬼和恶煞从来也没有手软过,龟先生现在居然还活着,这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个奇迹,这几天他所遭受的折磨绝对不是“痛苦”那两个字可以形容的,别人也许连想都想不到,清醒和昏死这两种状态轮流在他身上上演,但他始终咬紧牙关,守口如瓶,连一个字都没有吐露出来。游其锷和司马飞龙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只剩下半条命的人,他们已经脆弱到甚至连个三岁的小孩子都能够将他们打倒。无论是谁,在经受了连续几天这样的折磨之后,都会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幸好厉鬼和恶煞也有吃饭和休息的时候。夜晚,对大多数人来说都很平常,平常得根本就忘记了注意,但是,对龟先生他们来说,夜晚却成了他们时刻盼望的时候,因为只有在夜晚他们才会免受皮肉之苦,可是,夜晚过去了以后呢?新一轮的苦难又将来临,所以,他们甚至希望天黑以后,永远也不要天亮,但是,天总会亮的,就像天总会黑一样。
夜幕笼罩之下的呼风山庄寂静无声,地牢里,两个看守的人已经开始打瞌睡了,龟先生也想好好休息一下,可他哪里睡得着?他那皮开肉绽的身体只要轻微的动弹一下,就能让他立刻痛得死去活来,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确实比死了还难受。龟先生不禁又回忆起了曾经的种种风光,此时此刻,竟连回忆似乎都那么痛。
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司马飞龙蠕动了一下干得裂开的嘴唇,挣扎着道:“主人,我快支持不住了……”支撑他的信念就像他的人一样,已经倒在了地上,他的眼睛已经闭了起来,好像真的随时都有可能死去一样。
龟先生咳嗽两声,艰难的道:“再坚持一下吧,快了,快了……”
司马飞龙道:“我们是不是快死了?”
游其锷插口道:“你那么容易死吗?就算计无双死了,我们也不会死的。”他的声音虽然已经很衰弱,但他的意志仍然十分坚强。
龟先生道:“不错,想要我们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司马飞龙不说话了,他似乎已经睡了过去,游其锷道:“我实在想不通,厉鬼和恶煞怎么可能背叛逍遥老人,而投靠计无双呢?”就在这时,地牢里忽然闪进一条人影,打瞌睡的两个看守忽然就倒在了地上,这一辈子都再也不用打瞌睡了,来的人不是杨买醉,赫然竟是小白龙,多日不见,小白龙竟似乎瘦了很多,龟先生仔细的看着他,似乎感到有些意外,他努力做出一副微笑的表情来,艰难的道:“你怎么来了?”
小白龙道:“多日没有你的消息,完颜掌门放心不下,所以让我来看看,想不到你们居然被困在这里,害我找了两个晚上才找到。”
龟先生道:“你本不该来的,你们待的那个地方既安全,又隐蔽,计无双根本找不到你们,你又何苦来冒这么大的危险呢?”
小白龙道:“不要多说了,我现在就救你们出去,有什么话留着以后再说吧。”
龟先生道:“不要管我们,我们都是半死不活的人了,连动都动不了,你一个人又怎么能救得我们三个人呢?趁他们还没有发现的时候,你还是赶紧走吧。”
小白龙道:“不管那么多了,能救一个算一个,你们深陷牢狱之中,我不知道则已,既然已经知道了,若还空手而归的话,又怎么向掌门人交待呢?”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拿着从看守身上摸出的钥匙去看牢门。牢房的门刚打开,小白龙弯下腰,伸出手,正准备扶起龟先生,却听游其锷苦笑道:“看来今晚我们谁都走不了了。”
“不错!今晚你们确实谁都走不了了。”计无双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已经幽灵似的出现在地牢里,他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他似乎想告诉别人:呼风山庄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谁也别想做出一件超出他意料的事情来。厉鬼和恶煞就像计无双的影子一样的跟在他的身后,龟先生一见到这两个人,就条件反射似的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刺痛。
小白龙慢慢的转过身,仔细的看着计无双,缓缓的道:“谁说我们走不了?”
计无双也在仔细的望着他,淡淡的道:“你就是小白龙?”
小白龙道:“我就是小白龙,你能怎么样?”
计无双道:“很好!我煞费苦心的派人去找你们,不成想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小白龙道:“我来了又如何?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计无双道:“你以为你真的能够走得掉吗?”
小白龙道:“你觉得呢?”
计无双道:“你走不掉!”
小白龙道:“我若是想走,又有谁能够拦得住我呢?”
计无双道:“你不妨试一下。”
小白龙当然要试,不用计无双提醒,他已闪电般出手,他仍然那么狂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更何况他现在伤势已愈,体内的武功也已经被他完全融会贯通,他以为凭他现在的状态去对付计无双简直就是绰绰有余,只要他一出手,计无双就只有乖乖的束手就擒。但是,他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轻敌,他也像江湖上的大多数人一样,以为计无双不会武功,事实上,他完全不了解计无双是个什么样的人,不了解他的曾经,也不了解他的现在,对对手一无所知,就贸然出手了,你说这是不是很危险?
计无双没有动,他既没有躲避,也没有反抗,厉鬼和恶煞的拳头已替他挡住了小白龙的进攻。在厉鬼和恶煞眼中,小白龙只不过是个弱不禁风的年轻人,若说他是文质彬彬的书生,还算是客气;若是他是死到临头的病人,也不算过分。就这样的一个人,又怎配让计无双出手?但是,他们仿佛也犯了一个与小白龙相同的错误,他们从未和小白龙交过手,根本不知道他武功的深浅,他们之所以争相出手,就是为了在计无双面前体现他们存在的价值,只是,他们未免太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对手——小白龙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这一点,在和小白龙交手的过程中,他们已经逐渐的有所领略,小白龙的那双拳头如狂风暴雨一样,又快又狠,这让他们应付起来有些吃力,同时也感到有些吃惊,这样一个看起来不堪一击的年轻人居然会有着如此深厚的内力,确实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但是,在如此巨大的压力面前,他们纵然明知不敌,也要苦苦支撑,直到倒下为止,因为计无双就在眼前,他们怎么可能退缩?
地牢的空间虽不大,却也足够他们施展,如今的形势已经越来越明显,如果不出现什么意外的话,甚至可以说胜负已分,计无双看得兴趣盎然,他看一样东西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认真过,仿佛这样的打斗确实精彩至极,难道一见。他那么悠闲,那么轻松,纯粹就像是个看热闹的人,似乎无论谁胜谁负,都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小白龙忽然改拳成掌,掌影婆娑,快如闪电,在无数道掌影之中,奔雷掌挟雷霆万钧之势,如决堤之水汹涌而来,计无双屏气凝神,看得连眼珠子都快要掉落下来,厉鬼和恶煞却口吐鲜血,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开,狠狠的撞向地牢坚固的墙壁,又重重的摔在地上。与此同时,计无双热烈的掌声不失时机的响起来,表演既然已经结束,他当然要用掌声向表演者精彩的演出表示肯定,他仿佛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看热闹的局外之人。
这样的结局似乎正是小白龙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只是淡淡一笑,似乎很满意自己现在的表现,小白龙曾约鬼崖四鹰决斗的时候,险些命丧厉鬼手下,又有谁能够想到:如今他却可以反过来要厉鬼的命了呢?小白龙静静的望着计无双,冷冷的道:“轮到你了。”
计无双道:“我不想出手,我能不能不打?”
小白龙道:“不能!”
计无双道:“那我放你走,行不行?”
小白龙道:“我为什么要走?”
计无双道:“你本来就打算要走的,不是吗啊?”
小白龙道:“我还有带走他们。”他们自然是指龟先生、司马飞龙和游其锷。
计无双道:“可以。”
小白龙道:“可是你还站在这里。”
计无双道:“我可以让你们过去,难道你不相信我会让你们离开吗?”
小白龙道:“不相信!”
计无双叹息一声,道:“我虽不是好人,但我言出必行,一诺千金,说过的话,从来也没有不算数的。”
小白龙道:“我只当你在放屁!”
无论是谁听到这样的话后,大约都会生气的,计无双似乎也有些生气了,他沉默着不说话,仿佛是在等待时机,准备趁其不备,出其不意的动手。片刻之后,计无双深吸一口气,忽然道:“那好,你不走,我走!”说完这句话,他果然就大步迈出了地牢,厉鬼和恶煞连滚带爬的跟了出去。
小白龙大声道:“你害怕了吗?”
地牢外的计无双冷哼一声,应道:“我几时怕过谁?你以为你能够打得过我的话,不妨找个时间,挑个地点,我们好好的比划一下……”何须另找时间?此时不好吗?何须另挑地点,此地不行吗?
像计无双这种老谋深算的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放过小白龙呢?龟先生想不通,这完全不是计无双平日的作风,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呢?龟先生也懒得去想,但凡是一时想不通的问题,龟先生绝不会抓破了脑袋去想,他现在最关心的事情是尽快的离开这个像地狱一样的地方,然后再好好的医治身上的创伤。
杨买醉毕竟还是来了,他虽然没能恰巧碰到龟先生他们,但是却意外的听到了下面这段对话:
恶煞道:“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庄主难道就这样轻易的放他们走吗?”
计无双道:“不然又如何?”
厉鬼道:“那小子虽然侥幸打败了我们,但是,他绝非庄主的对手,庄主若要拿下他,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属下也不明白庄主为什么会放他们走?”
计无双道:“你们既然知道他绝非我的对手,就应该相信:他今日不是,明日也不可能是,我要杀他是随时随地都可以办到的事情,放他或者不放他,又有什么区别呢?”
厉鬼道:“庄主说的是,只是属下却不明白:此人年纪轻轻,武功竟能达到如此惊人的火候,实在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匪夷所思之极。难道他经历了一段奇遇吗?”
计无双道:“我也不知道,这也正是我放走他的原因所在。”
恶煞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莫非庄主是想引蛇出洞?”
计无双微笑着道:“不错,我放他们离开,便可以顺藤摸瓜,一则,可以查出那小子的底细;二则,想必也可以查出龟先生和哪些人勾结在了一起。”
厉鬼和恶煞异口同声的赞道:“妙!妙!”
在呼风山庄里,计无双的身边没有龟先生本来就是一个意外,现在突然又听到了这样一番对话,杨买醉便可以肯定龟先生确实已经离开了呼风山庄,可是,杨买醉却不明白:在这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龟先生他们又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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