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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瑶缓过神来，见两人都是衣饰不凡，又坐着朱水淳的马车，估摸着是哪家王孙公子。
她在陌生男子面前自报闺名，传出去已要被算作轻狂。若是这两人再贫嘴贱舌，当做那笑话在酒筵上一讲，自己岂不是成了供他们取乐的了。
她不由惊怒交加。待要斥责，又不知他们身份；想要询问，又没有问陌生男子身份的理。
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齐子轩见她端立默然不语，也有些不好意思，一拱手道:“还请三小姐上车罢。”
偏此时一阵风过，将甄瑶的帷帽面纱吹开了些。她身量修长，虽有丫头媳妇团团围住，毕竟不能将她完全遮挡。
齐子轩蓦然和她四目交接，不由一怔，一时也忘了非礼勿视。
甄瑶这一下却受惊不小，再也顾不得失礼，忙一拉面纱，转身就走。丫鬟婆子们慌忙簇拥着甄瑶上了马车。
甄家的车夫一抖缰绳，马车出了仪门往甄府而去。
甄瑶坐在车里，羞恼非常，心里又隐隐悲凉。
若自己是个男儿，自当与他们坦然相见，又有何惧？偏自己是个女儿身，却是这样处处制肘。
她戴着帷帽，怔怔落下泪来。
“三姑娘……”晓红半跪在她身边，心也是砰砰直跳。今日出了这样的意外，若要追究起来她们这些丫头都有责任。
甄瑶闭了下眼睛，抹去脸上的泪水，冷声道:“传话下去，今日之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她这边马车出去，邬宸笑得不好，对齐子轩道:“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这都能撞上。虽叫你娶不到，却叫你看到。”
齐子轩回过神来，摸了摸鼻子道:“你别胡说，损人家清誉。”又嘱咐下人道:“刚才的事不可传出去，谁要乱嚼舌根，知道了一律打死。”
邬宸笑着和他上了车，道:“难得见你这般怜香惜玉。”
齐子轩也暗自纳闷。
此事当可发一笑，但他想起甄瑶又惊又愤的眼神，却是笑不出来。
邬宸仍在笑道:“这可真是稀罕事，王爷为了王妃那般失态，你又为了这位三小姐这般用心，我与你俩相交这么些年，真是想也想不到。这甄府的千金到底是有什么魔力，连我也是要好奇了。”
齐子轩没好气地道:“你有什么可好奇的。你不过等着太后指婚就完了。”
邬宸敛了笑，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他们这边都走了，又有许多相交的人家派人来看。
朱水淳都推脱不见，仍回到远香堂看甄璃。
不料到了远香堂却见院门外头停了两辆油车，有些诧异，进了院门，有门上伺候的小丫头迎上来，便问:“谁在里头？”
小丫头道:“是荣国府贾家派了四个女人来给娘娘请安。”
朱水淳皱了皱眉道:“这一日来了多少人了，还有没有得歇。这又有什么好见的。”
小丫头道:“除了太后、太妃、元妃娘娘和娘娘娘家派来的人，娘娘也说其他一律不见的。不知怎么听说了贾家的人来，就要见了。”
朱水淳想她和贾元春亲厚，这是有心厚待贾家的意思，便没有再说话。
他穿过回廊，听到里面甄璃道:“又听说有你们亲戚家里的两个姑娘，都是少有的。”
便一个婆子笑着回道:“不想娘娘也知道。一位是我们姑太太的女儿，姓林；一位是姨太太的女儿，姓薛。那真是画上美人的摸样，又都知书识字，聪慧敏捷，实在是我们家的姑娘都不如的。”
甄璃道:“你们自然是只好夸亲戚家的姑娘，我却听说你们三姑娘也好。”
婆子笑道:“我们三姑娘自然是好的。玫瑰花儿谁不爱么，只是有刺扎手呢。又可惜是姨……”里面顿了一下，又改口道:“又可惜姨太太脾气
不大好，总是给三姑娘气受，也是可怜见的。”
甄璃道:“那你们二姑娘呢？”
婆子道:“我们二姑娘性子也好，就是木了些，被针扎了也不知道嗳哟一声的。”
甄璃笑道:“净胡说，哪有这样的。”
婆子笑道:“可不敢胡说，娘娘以后见着了就知道了。”
甄璃道:“可不是想着要见见。只我这几日身上不好，等身上好了，要去看望老夫人的。”
婆子道:“老太太说了，我们和娘娘娘家是通家的交情。现娘娘又和我们娘娘好，早就想请娘娘去。只是年下里忙我们娘娘省亲的事，一日也不得空。总还要过了十五，再请娘娘。所以先派我们来给娘娘请安，也告声罪。”
门口彩云看到朱水淳，忙道:“王爷来了。”
里面玲儿和沉香打起帘子。
贾家的四个管家媳妇听到说朱水淳来了，都站了起来。
朱水淳走进屋内，四个媳妇跪下请安。
他和贾家的人没什么往来，无话可说，就让起来，自己进了里屋。
贾家的人也不好再久留，又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告辞了。
甄璃让繁霜备了赏送出去。
等她们都走了，朱水淳才从里面出来，见甄璃脸上神色疲惫，道:“你不舒服，何必见这些人。”又对小翠道:“吩咐下去，今天无论谁再来，都不要见了。”
小翠也应了声出去了。
珠儿和红英扶着甄璃回到里间，甄璃在榻上坐下，缓了一会。
她这一天见了这么多人，早已是耗尽力气，不过强撑着与贾家的人说话。
但这一番却是值得。
一想到十五之后就有机会去贾府，她心里不由又振奋了些。
但是在此之前，还有件事要做。
她抬头问朱水淳:“穗儿的事，可有眉目？”
朱水淳在她身边坐下，挥手让珠儿和红英她们下去，道:“今早让张平派人去查了。穗儿是外头买来的，她家里人也都还在京中。有个哥哥，平日喜欢赌钱喝酒，欠了许多债，年前让债主打了，躺在家里动弹不得。”
甄璃心中一动，道:“他欠了多少？”
朱水淳道:“三百两。张平说，已经还上了。”
甄璃道:“穗儿拿回去的银子？”
朱水淳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甄璃道:“她一个月不过一两多银子，哪有钱替她哥哥还债。她怎么跟家里人说这些银子？”
朱水淳道:“说是拿了你的首饰偷卖了的，叫家里人切不可声张。所以穗儿死了，他们家的人也一句话没有。”
甄璃喊来繁霜，让去检查自己的首饰有无缺少，又让不要声张。
繁霜吓了一跳，慌忙去开箱查看。
半晌回来有些纳闷地道并没有少什么东西，娘娘是什么不见了。
甄璃让繁霜下去，对朱水淳道:“她并没有拿我的东西，却愿意担这个罪名，想来是怕家里人以为她钱得来容易，四处宣扬的意思。但她既没有偷卖首饰，这银子又是从何处来的？”
朱水淳摇了摇头。
甄璃有些焦急，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只要这三百两银子是从府里传出去的，总有痕迹。她哪一日回的家门房上肯定有记录，若是她带着银子出去的，那么大一个包袱，也必然有人看见……”
朱水淳握住她的手，安抚地道:“这些事，我自然会再派人去查。”
甄璃咬住嘴唇，按捺住焦躁地情绪，半晌低声道:“我欠穗儿的，我定要还她。”
就算她能走，走之前也一定要查清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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