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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螳螂捕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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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蹄声的的,一骑如飞。

    这马是匹好马,双目如火,通体流金。气概若骅骝,欺霸王之乌骓;良质似骐骥,赛关公之赤兔。奔走间,四蹄点水,昂昂然飞黄腾达;双耳招风,翼翼然流金入无。马背上的骑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纵马驰骋且尤自嫌慢,不停地挥动鞭子,催促跨下的宝驹疾行。这人正是韩山童,自告别杨得意一家人后,他趁着月色昼夜兼程,一路向南往家乡赶,未肯久歇。

    按理说,这书就在他家里,他大可不必这般心急火燎的赶路,可偏偏他想到了一事,却便让他寝食难安。原来,他忽的想到,许多武林人士都在颍州找《玄都秘录》,这自己因为不知道那本破书就是它,并没好好收藏。偏巧这一年多自己又不在家,它会不会被人找走了呢?

    一念及此,他便心急如焚,恨不得长一对翅膀,立即飞回家中找书。然而翅膀是长不出来,只能靠黄毛儿赶路,偏路又远,非等闲可达,于是他坐在马上且便如坐针毡。黄毛儿分明风驰电掣,他却嫌慢,不停快马加鞭。

    时近傍晚,他到了界沟站北面的光武镇,离他家赵家庄已经只有几十里地。因为街上有人,他只得放慢马步,准备穿过街道再行加速。正走时,忽闻得一阵饭菜香味,且便勾起了他的饥肠,转首看时,见街边有家酒店,酒棋招展。

    他赶了一天的路,累极也饿极,见这酒店颇为像样,便拍马上前,想着填填肚子,让黄毛儿也歇一歇,然后赶最后一段路。伙计早出来迎接,见了韩山童,却认识的,惊呼道:“赵官人,你回来了,你来找我们庄主吗?”

    韩山童也认得他的面孔,且是刘承庄上的,于是问道:“你怎么在这儿?我表兄还好吗?”伙计道:“庄主好得很,这会儿正好在店里坐着呢!”韩山童听闻刘承在此,赶忙进店,迎头便碰见了刘承。原来刘承听见声音,也赶出来看究竟,正好撞上。

    表兄弟这一见面,分外惊喜。刘承一把抱住了韩山童,泣涕道:“表弟,你还活着,太好了!”韩山童却也动容,颤声道:“小弟没事,表兄你也别来无恙!”刘承答道:“所幸无恙!”说此松开韩山童,把臂问道:“这一年,你跑哪里去了?徐叔打听到你没去永州,我们都急死了!”

    韩山童抱拳谢道:“有劳表兄牵挂!我没去永州,半道就落脚了”刘承拍拍他的肩膀道:“没事就好!”说此携了他的手道:“走,我们后面说话!”于是带着韩山童进后院,在厅中分别落座,而后吩咐伙计道:“四喜,你快去吩咐厨房,让他们赶紧做几个菜送来,我与表弟边吃边聊!”四喜答应着去了。

    韩山童坐下,问道:“表嫂和福通怎么不见!”刘承道:“你嫂子带他去外婆家了,明儿能回!”韩山童问道:“他们都好!”刘承帮韩山童倒了茶,答道:“好着呢!只福通想着你,念叨着你什么时候能回来!”韩山童道:“这难为他有心!”

    刘承笑道:“他不服天不服地,还就服你,所以就对你有心,常常念叨着你!”韩山童道:“他有十岁了吧?”刘承道:“十一了,天天调皮捣蛋,无法无天!”韩山童道:“男孩调皮些好,聪明!”刘承道:“聪明倒是聪明的,成天舞抢弄棒,不停歇的!”

    韩山童赞道:“这将来是有出息的!”刘承道:“承你吉言了!不过左右没个好的教头,怕是要耽误了他!”韩山童道:“他年纪还小,来得及!”刘承打量了他一眼,问道:“贤弟你身板壮了,人也有精气神了,是不是也练武了?”韩山童道:“稍稍练了几招!”

    刘承击节道:“太好了,福通有师父了!”韩山童道:“小弟新学的,三脚猫的功夫,做不了人师的!”刘承道:“贤弟谦虚,你的为人愚兄还不清楚,不学则已,一学必好的!”韩山童道:“表兄过奖了!”说此叹道:“小弟差远了!”

    刘承看他一脸黯然,却是好奇,正欲问话时,刚好四喜送熟菜过来,于是请韩山童上桌,倒酒道:“来,贤弟,我们边吃边聊!”韩山童坐下,拾筷道:“这几日,小弟急着赶路,还真是饿坏了,就不客气了!”说此,抬筷吃菜。刘承看他吃得急,便不出声,看着他吃。

    韩山童狼吞虎咽了一会儿,又喝了两口酒,方才缓过神来,说道:“好些了!”刘承奇道:“怎得饿成这样?你什么事这么急?”韩山童道:“小弟急着回家看看!”刘承摇头道:“回家哪要这么急!再说,你急也没用,进不去!”

    韩山童奇道:“为何进不去?”刘承道:“我们颍州闹瘟疫,你应该知道的吧!”韩山童点头道:“前些日子路过颍上,听人说了,只是不知我们界沟的情况!”刘承道:“我们界沟也是疫区!我不想离庄子太远,就在这儿盘了家店,暂时落脚,住了有几个月了!这如今,各条路都有官兵把守着,不让进的。在里面的,不让出!”韩山童问道:“好好的,怎么就闹瘟疫”

    刘承叹道:“哪会好好的!你出事离开后,我们这颍州地面就没清净过,家家遭贼,户户入盗,好运的少些财物,运背的,满门遭戮!”韩山童问道:“哪来这么多贼人?”刘承摇头道:“不是贼!大多是找《玄都秘录》的武林人士干的,被主人撞上了,杀人灭口。尸体多了没人埋,就闹起了瘟疫!”

    韩山童听了大急,问道:“徐叔还好吧?他人在哪里?”刘承道:“之前他身体还硬朗!避难前我去叫过他,他说要等你回来,不肯走。这阵子里面不让进,我没见过他,不知他情况如何!”韩山童又问道:“那我们家有没有失窃?”他最怕《玄都秘录》被人偷走,故有此问。

    刘承道:“这贼偷肯定是光临过的!不过你放心,徐叔稳重的很,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了,没听他说丢了什么!”韩山童长舒了一口气,说道:“那太好了!”一颗悬着的心稍稍落地,安心吃菜喝酒。

    刘承好奇他这一年去了哪里,于是又问道:“贤弟,你这一年在哪里落脚?”韩山童答道:“在武陵源呆了一年,跟着恩师学艺!”提到武陵源,他便想起了秦如烟、秦如玉等人,顿时黯然神伤,没了心情吃喝。

    看韩山童的神情,刘承知道他必定遇到了烦心事,追问道:“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吗?”韩山童点了点头,叹气道:“前些日子,与林家庄的人过招,惨遭污辱,将我师父的脸都丢尽了!”刘承惊讶道:“原来这几日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事,居然与你有关,敢情那叫韩山童的,就是贤弟你啊!”

    韩山童见他知道,一张脸顿时红如煮过的螃蟹壳,无以复加,垂头丧气道:“正是小弟!这要是让人知道韩山童就是我,爹娘的脸也要丢完了!”刘承安慰道:“这虽是一件难堪的事!可在为兄看来,这恰恰说明贤弟了不得。你才练了一年多武艺,就可以与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少年高手过招,这等你再练上几年,那还了得,必定打遍天下无敌手,威震江湖!”韩山童摇头苦笑道:“表兄你不知道,我与那林家豪比,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的!”

    刘承道:“不怕,为兄对你有信心!你天资聪颖,胜常人百倍,人又踏实肯吃苦,我相信没事能难住你的!”韩山童感动莫名,谢道:“承蒙表兄垂青,只怕有失厚望!”刘承道:“为兄不会走眼的!你小小年纪就能光耀赵家门楣,这今后知耻而后勇,必定更有一番作为!”韩山童道:“小弟今后当以表兄的话语为勉!”刘承道:“这就对了,你要对自己有信心!”说此举杯道:“来,咱兄弟俩喝一个!”韩山童便与他碰杯而饮。经刘承一番话语安慰,他宽怀不少,不似前面那般焦躁。

    一时酒足饭饱,韩山童起身道:“表兄,我饱了,这就先告辞了,我们隔日再叙!”刘承奇道:“贤弟你要去哪里?”韩山童道:“小弟要回家去看徐叔!”刘承道:“那边是疫区,进不去。而且,即便进得去,你也先别去,这瘟疫不是闹着玩的!”韩山童道:“我会小心的!”刘承劝道:“要去你也明天去!这会儿天不早了,那边路上一个人也没有的,你一个人走道岂不孤单!”

    韩山童摇头道:“没事,我的马跑得快,一会就到!”刘承道:“路口有人把守,马是肯定进不去的!”韩山童道:“那也没事!表兄你给我指条路,我自个跑过去也快的!”刘承看他坚持,便也不反对,说道:“那我带你从小路进去!”韩山童提了剑跟随出门。刘承将他带到一条小路上,指着道:“你从这里进去,快去快回!”韩山童答道:“那我先过去了!”说此投小路而行。

    天色将黑之际,韩山童回到了赵家庄,离家越近,他的心也越忐忑,深怕《玄都秘录》被人寻走了。到了家门口,他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他家里的大门洞开着,两扇门板已不知去向,再看外厅,门也已经不翼而飞,整个大厅空空如也,任风涤荡。瞧此情景,韩山童心死大半,这家中物什显见得已经被盗抢一空,那《玄都秘录》还能在吗?心念及此,他飞步就往后院的书房跑去,到得门口,见门板也已经不见,再看书架,空荡荡的满是灰尘,哪还有半本书。

    瞬间,他满腔的希望化成了灰,眼前一片漆黑,身体分明热血沸腾,可他却冷得打寒颤,让他站也站不住,颓然坐倒在门槛上,呆若木鸡。过来好一会儿,他才回过一点神,手便不停地敲打着门框,不知疼痛,心则一遍遍地责怪自己有眼无珠,错失了绝世武学。这如今,没了《玄都秘录》,自己如何才能打败林子豪?不能报仇雪恨,自己又何面目再见秦如烟和秦如玉,想到这里,心痛如刀绞,两行热泪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正痛心疾首之间,忽听一人喊道:“贼子,招打!”随即脑后有一阵凉风袭来,韩山童下意识地往前一滚,避过了致命的一击,但听“哐当”一声,一物击打在了门框上。忽遇袭击,倒是让他打起了精神,他起身抽剑,转身迎敌,放眼看时,只见一根棍子横在地上,却不见人。他持剑跳到书房外,左顾右盼,依然不见袭击者的踪影。

    见袭击者无影无踪的,韩山童吃惊不小,不知他是何等高手。正紧张间,忽听身后地上传来一阵咳嗽声,他赶紧转身看时,见门口一侧倒着一个老人,正在那边挣扎,却起不来。看到这个老人,韩山童既惊喜又吃惊,赶紧上前抱他起身,让他靠在门柱上,问道:“徐叔,你怎么了?”原来,这老人正是他的老管家徐福。

    徐福听得声音,提起来一点精神,上下打量了一番韩山童,喜极而泣,颤声道:“少爷,你终于回来了!老爷夫人保佑,徐福总算可以交差了!”韩山童见他瘦骨嶙峋,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不禁心疼,问道:“徐叔,你怎么瘦成这样子?”徐福笑着摇头道:“徐叔没事!少爷你回得及时,你再迟回来,咱们怕是说不上话了!”说此又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没力气。

    韩山童赶忙阻止道:“徐叔,你别动,我抱你回房!”说此俯身抱起徐福。徐福忽的出声道:“少爷,去水井!”韩山童不知他何意,然还是依言而行,抱着他到了水井边。徐福又吩咐道:“放我下来!”韩山童便放下他,让他靠在井沿上。徐福喘了几口气,手指颤抖地指着身边的一块石板道:“少爷,你把它搬开!”韩山童依言搬开石板,发现下面有个酒坛,坛口用油纸包的严严实实的。他把酒坛取出,看着徐福,问道:“徐叔,这里面是什么!”

    徐福有气无力地答道:“少爷你打开看!”韩山童便解开了油纸看,发现里面有数张银票和几本书,拿出看时,发现这几本书正是自己从小钻研的食谱和那本没封面的武术秘籍。此刻,见到这本朝思暮想的秘籍,他真是百感交集,一双手直哆嗦,翻开粗粗看了几页,发现里面记载的武学,还真挺高深的,不禁心花怒放。

    正开心时,忽听得徐福连声咳嗽,他回过神,赶紧将书收入怀中,而后上前帮他拍背道:“徐叔,谢谢你,我还以为我见不到这几本书了!”徐福喘了几喘,说道:“少爷走后,我们这一带就没消停过,家家户户都有贼进入翻箱倒柜。徐叔知道这几本书要紧,想着不能让人偷走了,就把它和银票一起藏这儿了!”韩山童感激道:“徐叔,你真是我的智多星!”

    徐福叹气道:“徐叔老了,只能帮你看家护院。可恨那些流氓不讲理,欺负我年纪大,或偷或抢,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给搬走了。徐叔没用,没看好家,真是对不起少爷你!”韩山童听得热泪盈眶,泣声道:“徐叔,你不知道,这书对我来说,就是世上最宝贵的东西,能救我命的!”徐福欣慰不少,说道:“能帮到少爷你就太好了,这以后怕是帮不了了!”说此又连声咳嗽。

    韩山童见他病得不轻,着急道:“徐叔,你先别说话,我先抱你回房,等你病好了我们再说!”说此抱起徐福,进了他的房间,轻轻将徐福放躺到床上。徐福躺倒后,长舒了一口气,喃喃道:“少爷,徐叔不能陪你了!”话刚说完,头忽的一歪,便离世了。韩山童连叫喊道“徐叔,你醒醒!”见他没有回应,又试了一下鼻息,才确定他已经过世了。

    刹那间,他悲从中来,失声痛哭,且便与失去父母时一般的悲痛。原来,他父母老来得子的,精力不济,看护照顾他的事,都是徐福管的。从他记事起,这个徐叔就陪伴在他左右,哄他逗他陪他玩,送他读书,教他厨艺。故而徐福名义上虽是他的老管家,然在他心里,却情逾父子,胜似亲人。

    悲痛了一阵,却无奈人死不能复生,于是他收了泪,想着去打水来帮徐福擦洗擦洗。起身时,他发现自己脸上黏黏的,痒得很,一抹,发现都是泥垢。原来,刚才为了躲避徐福那一击,他在地上打了个滚,身上脸上都沾了尘垢,他一流泪,便成了泥垢。

    这脸上黏黏的极是难受,于是他找了脸盆和栉巾,想着去擦一把,回来再帮徐福擦洗守灵。刚走到门口,忽的被人点了数处穴道,顿时全身气塞,动弹不得,手上的脸盆也拿不住,哐当地掉到了地上。正吃惊时,眼前忽现一男一女,却是两个熟人,乃是高雄风、尹桂兰夫妇。

    见韩山童定住了,尹桂兰招呼道:“小子,对不住了!”高雄风则煞有介事地行礼道:“赵师傅,久违了!”韩山童看着两人,心中暗暗叫苦,这两人去年就与自己不太友善,这时又无缘无故地制住自己,只怕对己不利。一念未毕,听尹桂兰说道:“师兄,你搜搜他的身,看看他身上的是不是我们要找的!”韩山童真想斥止,奈何开不了口。

    高雄风又对韩山童抱了抱拳,说道:“冒犯了!”说此伸手搜身,拿来韩山童藏在怀中的秘籍,翻看了几页,说道:“好像正是我们要找的!”尹桂兰顿时笑逐颜开,说道:“苍天有眼,总算没让咱夫妻在这鬼地方白呆这一年时间!”高雄风又看了几眼书,说道:“应该就是它了!”说此夸赞道:“还是夫人你眼光准,看出他有古怪!”

    尹桂兰道:“去年我就觉得怪,他杀怯薛兵的那招妙得很!这刚才看他施展轻功,我就越发觉得他可疑,没料还真落在他身上!”高雄风道:“他们藏得这么好,不是他们自己拿出来,我们还真找不着!”尹桂兰得意道:“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高雄风点头道:“还真是!”

    韩山童刚才还奇怪他们怎会凑巧出现在这里,却原来是偷偷跟自己来的,不禁责怪自己大意,身后跟了两个大活人也不知道。这如今,刚到手的秘籍,转眼就落入了他人之手,真让他后悔的要死。正寻思时,听尹桂兰道:“师哥,怎么处理他?”高雄风道:“我们与他无怨无仇,放过他吧!”

    尹桂兰摇头道:“不妥!”高雄风问道:“有何不妥?他武艺不济,不怕他再来夺!”尹桂兰道:“他虽不行,可万一他大肆宣扬,我俩岂不成了众矢之的。俗话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要做大事,不能手软!”听她这么一说,高雄风不再答话。尹桂兰又道:“你不愿动手,就让为妻来!”说此拔剑对韩山童道:“小子,照说我夫妻与你无怨无仇,不该杀你,但有句话说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有冤向阎王说去吧!”说罢,便挺剑刺向韩山童。

    韩山童没料自己一个疏忽大意,非但学不成绝世武功,反而丢了性命,可后悔也来不及,只得闭目等死。恰在这时,高雄风喊道:“夫人等等!”尹桂兰手中的剑已经碰到了韩山童的咽喉,闻言硬生生地收住了,问道:“相公,怎么了?”高雄风道:“有人!”尹桂兰吃了一惊,收剑待敌,问道:“在哪里?”

    这时,屋顶上飞下一人,阴笑道:“高大侠好耳力!”韩山童本以为自己必死,没料绝处逢生,睁眼看时,见院子里多了一人。这人五十多岁,鹰鼻削腮,形容枯瘦,穿着极为讲究,锦衣玉带的,不过一身的好衣服穿在他身上,却犹如挂在树杈上,极不自然。韩山童不认识他是谁,高雄风却认得这人是闻名江湖的铁手阎王姜无畏。

    这人早年师从崆峒派掌门飞鸿道长,因资质过人,武艺在师兄弟中也是出类拔萃的。只是他过于爱慕荣华富贵,投靠朝庭,为非作歹,最终被逐出师门。此后他更是无恶不作,干尽坏事。二十年前,在一次交手中,他被人砍下了左手,自此残疾。可他人残心更残,让人装了只假手,内置机关暗器,杀人的功夫因此更上一层,博得了“铁手阎王”的称号。

    高雄风见到他,也吃一惊,心知今天会有一场苦战,但面上依然如故,拱手道:“原来是姜兄,久违久违,怎会在这里巧遇!”姜无畏哂笑道:“贵伉俪螳螂捕蝉,老夫是黄雀在后!”说此一顿道:“高夫人怎么还不动手!如果怕脏了手,那么让老夫来,了结了他,我们好商量!”

    韩山童初时以为来了救星,这时一听,却是来了个灾星,左右逃不过一死。此时,气血稍通,便破骂道:“老贼,你不得好死!”姜无畏恼怒道:“砧板上的肉,还敢嘴硬!”说着,右手一挥,两枚金钱镖电射而出,袭向韩山童。韩山童穴道被制,依然不能动弹,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金钱镖射向自己,心道:“这下死了!”

    正自悲哀时,忽见金光闪烁,“当当”两声,两枚镖却被人击落了。韩山童定神看时,发现是高雄风挡在身前救了自己,还真是大大出乎意料。姜无畏见高雄风伸手救了韩山童,笑道:“假仁假义,多此一举!”高雄风说道:“高某刚才一时起了贪念,差点干出了见不得人的勾当!现在想通了,不愿意让这位小兄弟死于非命。你有事就冲着愚夫妇来好了!”

    姜无畏桀笑道:“老夫才不在乎这小子的生死,你俩如果知趣,赶紧把手中的书给老夫。俗话说,奇珍异宝,有德者居之,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尹桂兰怒斥道:“放屁,我们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这本书,说给你就给你,你姜无畏算那根葱。”韩山童此时方知这恶人叫姜无畏。此际,姜无畏见尹桂兰不识相,恶狠狠道:“那就手底下见真章了,让老夫送你们去见阎王!”说着,拔剑在手,疾如闪电般攻向高雄风。

    高雄风闪过一旁,趋步到了姜无畏的身后,与尹桂兰成一前一后之势,夹攻姜无畏。三人这一接上招,院子里顿然剑光缤纷,寒光迫人。高雄风夫妻的两把青锋,翻翻滚滚,将姜无畏罩在剑光中央。姜无畏以一敌二,趋避进退,却显得游刃有余。

    韩山童看姜无畏招式凌厉,阴辣狠毒,进退之疾,递招之速,都是少见的,与自己的师父秦朝生不下伯仲,抑或还要稍胜一筹。再看几招,他忽发现姜无畏施展的剑法有几分眼熟,好像在那里见过。恰在此时,姜无畏怒喝一声,剑华大涨,手中之剑幻化出一片火云,涌向尹桂兰的下盘。韩山童立即反应过来,敢情这人与殷义师出同门,不过,他的递招速度比殷义又快许多,应该是他前辈。

    在他转念之间,场上三人来来往往已过数招。此刻,姜无畏的剑攻到尹桂兰身前,尹桂兰一剑刚刚走偏,来不及回手招架,只得暴退数步。姜无畏顺势追击,眼看就要伤尹桂兰于剑下。高雄风看妻子危险,疾攻姜无畏身后,剑锋直逼他背心。按理姜无畏这时应该撤剑回防,没料他却剑势不改,只是左手后挥,去架高雄风的剑。

    韩山童不知就理,心想这姜无畏虽然能伤尹桂兰,但自己的一只手必然不保,没料姜无畏的手与高雄风的剑相交,却发出“当”的一声,硬是没事。韩山童这才意识到,敢情人家装了只假手。

    这铁手与剑一交架,多少延缓了姜无畏的剑招,让尹桂兰逃过一劫,没被伤着。然尹桂兰也被吓出一身冷汗,于是怒叱一声,使出绝招“仙人指路”,剑幻浪花,攻向姜无畏的胸前,高雄风意领神会,使一招“一石三鸟”,剑指姜无畏后背肩井、灵台、命门三穴。他们看敌人强悍,使出了看家绝技“鸳鸯剑法”。这一来,两人双剑合壁,时而前后夹击,时而同面御敌,或双取攻势,或同时防御,或你攻我守,配合得天衣无缝,若合符节。

    韩山童第一次看到双剑合壁之技,不禁暗自赞赏这对夫妻配合之妙,看了一会,忽想到无论他们哪方输赢,自己都只怕是凶多吉少,得赶紧运气冲开穴道,才有保命希望。一念至此,赶忙眼观鼻,鼻观心,排除杂念,运起师门内功心法,搬运气息,冲击被封穴道,气息涌动间,发现灵台、中枢、命门三穴不畅,于是潜息攻此三穴。

    这时,场上的局面稍有变化,高雄风夫妻展开“鸳鸯无敌剑”之后,两位一体,两把剑就如两条出海青龙,围着姜无畏周身盘旋。姜无畏剑取攻势,铁手作守势,把一套“火云剑法”使得恰如天上的行云一般飘忽不定,变化万端。高雄风夫妻的剑法虽然精妙,却奈何不了他。

    不过,姜无畏也感到懊恼,他看这夫妻俩的身手,若是单打独斗,不用十招,肯定就能让他们命丧铁手之下。谁知两人双剑合璧,威力倍增,攻这个那个来救,击那个这个又来协防,两人手中的剑组成天罗地网,虚虚实实,让人防不胜防。此时,他方才明白,这夫妻俩为何会被人称为鸳鸯无敌剑,敢情是有两下子的。

    所幸不知何故,每每在关键时刻,这夫妻俩的配合总会出现失误,剑法也突然变得稀松平常,让他有了喘息、反击之机。但是,如果自己不拿出杀手锏,也不容易解决他们。念到剑到,手中青蜂施一招“白驹过隙”,疾如闪电,刺向尹桂兰。

    高雄风赶紧救援,可姜无畏这一剑实在太快,尹桂兰躲闪不及,左臂中了一剑。高雄风惊呼道:“娘子,怎样?”尹桂兰手脚一刻未停,忍痛道:“没事,只伤了点皮。相公,加把力一起杀了这老贼!”姜无畏闻奸笑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快把书给老夫,留你俩一条狗命!”尹桂兰叱咤道:“老贼,休想!”

    高雄风知道妻子虽然嘴硬,但从她的动作看,刚才一剑伤得不轻。他原以为自己夫妻俩展开“鸳鸯剑法”,应该能对付姜无畏,谁知这人的武艺高得出人意料,剑法更是凌厉无比,自己夫妻已将剑法施展到极限,却依然拿他无可难何,这样下去,迟早要死在他手里。可恨自己夫妻使得这套剑法有缺失,威力大打折扣,若使得是原套剑法,这姜无畏武攻虽强,又岂是自己夫妻的对手。

    为了学到全套剑法,自己夫妻俩的足迹踏遍了颍州的角角落落,天可怜见,今天终于让自己找到了,没料剑谱就在怀中,自己却又没有机会钻研。如今,强敌当前,生死未卜,真是造化弄人。眼下妻子为敌所伤,不能久战,必得想个办法,险中求胜,方有生机。

    正在此时,忽见几点黑光从姜无畏的假手中电射而出,径向自己袭来,要避不易。尹桂兰却也看见,提醒道:“小心暗器!”但是出声已迟,高雄风不及躲避,左胸被射了个正着,于是护胸退出战圈,斥责道:“老贼无耻,暗器伤人!”姜无畏见一招得手,哈哈笑道:“无毒不丈夫,你就好好上路吧!”说话时,手中的剑加紧攻击尹桂兰,意欲伤之而后快。

    尹桂兰本就受了伤的,此时高雄风退出战圈,她一人对付姜无畏,顿时左支右绌,险象环生。高雄风喊道:“娘子,暗器有毒,我没救了,你快跑!”尹桂兰泣声道:“我们夫妻十几年,形影不离,为妻焉有抛下你独自逃生之理!”高雄风又喊道:“听话,快跑!”随即仰天倒地,一动不动。

    尹桂兰见状,魂飞天外,厉声喊道:“老贼,我与你拼了!”说此手中的剑如暴风骤雨般向姜无畏袭去,招式之中,只攻不守,却是想与仇人拼命。姜无畏见她疯狂进招,状如饿虎,退避了数招,可他的武艺比尹桂兰实在高出许多,数招一过,他就抓住尹桂兰的破绽,一剑贯腹。尹桂兰踉跄着后退,倒在高雄风的身上,含恨而亡。

    姜无畏解决了两人,得意道:“跟老夫斗,你们还早点!”说此归剑入鞘,上前翻开尹桂兰的身体,意欲取高雄风怀中的书,刚弯下腰,忽见高雄风睁开了眼,眼神之中怒火熊熊的,直欲吃了自己一般。他这一惊不小,自己的暗器都煨有剧毒,见血封喉的,想不到这高雄风竟然没死。此时,他全无防备,所有要害都处在高雄风的攻击范围之内,想后退也已经来不及。换作别人,此时多半只能坐以待毙,但他却临危不惧,假手一抬,铁指狠狠地刺进了高雄风的右胸。

    与此同时,他的腹部一阵剧痛,却是被高雄风的长剑刺中了。姜无畏咬牙后退,发现高雄风的长剑插在自己的肚子上,尚在颤动。他忍痛拔出长剑,掷向一边,运气点住周边穴道,防止流血。高雄风伤得比他重,胸前血流如注,躺在地上半天没有动弹。姜无畏运气一周,觉得伤势虽重,但不会要了老命,看高雄风已经半死不活,于是踉跄着上前,意欲杀了他,然后取书。

    此时,他对高雄风恨之若骨,恨不得吃他的肉剥他的皮,因此拔剑在手,狠狠地向高雄风的咽喉刺去。高雄风此时身受重伤,没有回手之力,准备闭目等死。眼睛将合之际,眼觉边上有人影闪动,跟着剑光大盛,将姜无畏避退了。他好奇万分,不知这时又有何人到场,定睛看时,更是让他惊奇,原来这人正是被自己点了要穴的韩山童。

    原来韩山童调息搬气,终于冲开了被封的穴道,正惊喜时,见姜无畏要伤高雄风,于是赶紧捡了高雄风的剑,飞身相救。姜无畏刚要杀人,不意这时还有人从中阻碍,待看清是韩山童,便奋剑压制,想着一招制敌。他料韩山童能被高雄风制住,武艺肯定不济的,没料韩山童一使出剑招,既快又妙,大气磅礴,吓他一跳。

    他刚避过第一招,韩山童第二招“韩湘断水”又至,同样的变幻莫测,招式奇精。姜无畏左遮右挡,连退三步,勉强躲过。然未待他立稳脚,韩山童第三招“拐李寻蛇”又到跟前,滚滚剑浪,惊涛拍岸。姜无畏倒吸一口冷气,没料点子如此之硬,自己本为夺宝,不意受了重伤,再打下去,可得丢命了。这秘籍以后还有机会取,命丢了就没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念至此,姜无畏虚晃一剑,脚尖一点,跃出了高墙,仓皇离去。

    韩山童自然不敢追,暗呼一声侥幸,自己就会三招“八仙凌风剑法”,就这三板斧,多一招也不会,如果姜无畏接着应招,真不知后果会如何。待确定姜无畏走了,他回身看高雄风,见他仰躺在地上,胸前血流如注,连忙上前点了伤口周边的穴道,为他止血。高雄风摇头道:“赵少侠不必了,高某没得救了!刚才高某夫妻利欲熏心,差点干出了见不得人的事。”说着,右手伸入怀中,摸出那本秘籍,颤悠悠地递给韩山童道:“现在物归原主!”

    原来刚才姜无畏猝然间发出暗器,高雄风想到自己胸口藏着书,便假装来不及躲避中了招,引姜无畏上当,险中取胜。暗器射在书上,没有伤及身体,然后他一番逼真的表演,果然让姜无畏上了当。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在危急关头,妻子尹桂兰竟然不离不弃,以死相拼,最终丧命。

    这会儿,韩山童接回来书,定睛看时,见书上多了几个针孔,所幸无碍观看,于是舒了一口气。忽又想到高雄风翻看过这本书,或者知道书名和来历,于是扶起高雄风道:“高大侠,我有一事请教,不知能否相告!”高雄风道:“你请问来!”韩山童说道:“这本书一直藏在我家中,只是少了书面,我不知它是何书。高大侠见多识广,或者知道一二,望道明其出处来历!”

    高雄风道:“高某只看得几眼,不敢十分肯定,但估计它就是《玄都秘录》。只不知缘何会在少侠家中。少侠刚才施的剑法精妙绝伦,难道不是这书上的?”韩山童摇头道:“不是,那是家师的绝技,在下还未学过书上的武艺!”高雄风长叹道:“少侠守着宝藏却不知利用,我夫妇为此踏破铁鞋,好不容易得见,却又无命学习,真是造化弄人哪!”

    韩山童问道:“你俩为何一定要这这本书?”高雄风道:“这书记载着邱神仙的武学精华,非同小可。内人的先祖尹志平乃是邱神仙的衣钵弟子,也未能学全其中的绝技。我夫妇蒙岳父恩典,得传《鸳鸯剑法》,只是这套剑法传给岳父时,其中招式已有错漏,威力大减!”韩山童方才明白这夫妇俩为何总在关键时刻配合出现问题,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高雄风接着说道:“高某夫妇凭着这套残缺不全的剑法,却也打败了不少高手,赢得了“鸳鸯无敌剑”的美名。可因为缺少了关键招数,总也挤身不进一流高手之列,故而每每抱憾。前年,我们听说这本书可能流失在颍州,我夫妻就生出了寻书之念。一年间,我们寻寻觅觅,踏遍了颍州的角角落落,少侠家中,我们也来过数回。刚才见少侠行色匆匆,似有要事,就跟了来。没料真就找着了这本书。却不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空欢喜一场,反白白送了两条性命!”话说至此,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韩山童劝道:“高大侠请勿多言,在下为你疗伤!”说此打坐运气,双手抵住高雄风背后命门、灵台**,输入真气,却发现高雄风气血已经不畅。高雄风摇头道:“少侠的心意高某领了,只是高某的伤已不可治,小侠不用白费力气了!”韩山童也知道救不了,问道:“不知高大侠有什么遗言,在下当尽力而为!”

    高雄风叹气道:“卑鄙之人,本无颜劳烦少侠。可难得少侠高风亮节,不计前嫌,高某就厚颜相托。常言道“落叶归根”,高某夫妇两人客死异乡,魂灵不得安歇。小侠若能送我俩骨灰回乡,高雄风九泉之下,不忘大恩!”韩山童许诺道:“请高大侠告知地名,在下一定送你们回家!”高雄风道:“我家在台州双门石窟下的高家村!”

    韩山童道:“我记住了!”高雄风道:“多谢了!”说此转首看着倒在身边的尹桂兰,怜惜地说道:“傻婆娘,人家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怎么就不跑呢,白白送了性命!”叹了口气,又道:“你一直说不求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今日老天爷算是满足你愿望了,我们夫妻一同赴鬼门关,也不孤独!得妻如此,我高雄风死而!”话未说完就一头栽倒在尹桂兰身上。

    看高雄风逝去,韩山童不胜感慨。这刚才自己差点就死在他们手里,没料眨眼间,反而是他们救了自己,且双双死了。这剧情翻转太快,让他有些恍惚,仿佛在恶梦中。待得惊魂甫定,见高雄风夫妻倒毙在地上,且是可怜,于是到边上卸了两扇门板,将两人的尸体抱到了板上。

    此时,天边无月,唯有星光,光线暗淡至极,韩山童找了灯点上,将几本书和银票收拾进屋,而后守在徐福的床边,替他守灵,想着等天亮去找刘承叫帮手,把徐福埋葬了,再把高雄风夫妻的尸体火化了。主意既定,他便把剑相守,防备姜无畏回来找茬,后来料姜无畏不敢回来,闲坐又无聊,且身边只有死人,没有活人的,终究觉得寂寞。

    于是他拿出书来,挑灯夜读,钻研书上记载的“七子解厄剑法”,其中有一招便是他的触发保命技的母招,这会儿细看,越看越觉得精妙,便不时地以指代剑,比划着练习。此后,他便徜徉在武学的天地里,手舞足蹈,欣喜若狂,浑然忘我。

    不知过的多久,屋外远远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韩山童猛地回过神,料是姜无畏叫人来了。于是提剑在手,出门准备迎敌,到得门外,见有四、五个人持着火把从前院过来。他正紧张时,忽听得一人喊道:“徐叔、表弟,你们在吗?”却是刘承来了。韩山童大喜过望,迎上前道:“表兄,我在这里!”刘承见了韩山童,责备道:“贤弟,你怎地不回去,害我担心!”说此问道:“徐叔呢?”

    韩山童道:“他刚见了我一面,便过世了!”刘承惊讶道:“怎地就去了!这还好你回来及时,不然就遗憾了!”说此,急急往徐福屋里走,意欲去看他,待见得门口高雄风夫妻的尸体,不禁好奇,问道:“表弟,这俩人是谁?怎地在这儿?”韩山童叹气道:“来寻宝的,被一个恶人杀了!”刘承感慨道:“这我们颍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宁!”说此进屋看徐福。

    见了刘承,韩山童算是见到了主心骨,问道:“表兄,你看徐叔他们的遗体该如何处置?”刘承道:“赶紧埋了吧!他棺材是准备好了的,不费事。”韩山童道:“这岂不委屈徐叔,他待我若亲子,我想让他风光大葬!”刘承道:“不行的,我们不能在这儿久呆的,不然天亮了出不去。你有心,以后帮他多做佛事也就是了!”韩山童想想也只能如此,说道:“那就照表兄你说得办!屋外的夫妻,劳烦帮着火化了,我答应送他们回乡的。”刘承道:“那就赶紧办吧,天亮前我们得出去!”

    于是一众人找出徐福准备好的棺材,将他落棺,抬外面埋了。与此同时,又在野地准备了一堆硬柴火,将高雄风夫妻的尸体火化。

    正是:“螳螂捕蝉黄雀随,不知树下有弹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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