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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诸神战污魔之一)
三毒晕的土地
———黄土红壤的怒云
1
土地神后土(1)
在农耕文明的月光里远游,
青山间林木是那样的清幽,
碧水中鱼禽是那么的欢悦,
忽然他听见一阵老农急切的怨诉,
从遥远的东方射来刺痛耳鼓,
他迅即刹定双足停止悠游,
转身向怨诉处快捷地奔去。
黎明时分他驰临华北的天宇,
觅见下方黄河边曩昔碧绿的麦苗地,
而今变得一片片地瘦黄枯萎,
一位须发苍苍的老农双膝着地,
茧手托一捧怪异的毒土朝天泣诉,
那抔土似被毒魔的口涎浸过,
吐出一波波或青或紫或灰或绿的鬼火。
后土惊异万分心间蹿出一道疑云:
华北平原千古不变的黄色农土,
为何生出这般诡异污毒的颜色?
2
后土着急弄清缘由刚想下降,
谁知从云肚里钻出了春神句芒,
他不预先警告抬足就狠踢一脚掌,
边踢边骂后土失职闲游害农,
纵铅镉硫汞的鬼焰涂毒黄土麦林。
后土不及还手就势先滚下云层,
化作过路的樵夫走近老农孙雳,
俯下身段吐出急切询问的话语:
老人家,往昔喷香的黄色土壤,
为何变成今日这鬼色森森的魔样?
孙雳抬起布满沟壑的苍凉面庞,
眸子里射出毕毕剥剥的电光,
朗音怒回:过路的樵人,
请舐一口这毒土再吐赞声!
后土迎着老农怒喷的语浪,
将头颈探向孙雳前伸的双掌,
顿觉一股污毒浑恶之气袭入鼻腔,
霎时头晕目眩腿足打了个踉跄,
他急拄肩头挑棒方将身段立稳。
不待他再发问老农用力一掷,
将双掌捧托的毒土泼向四方,
吼出责天问地的咆哮声浪:
这村庄四周作孽吐污的工厂,
日夜哕吐铅镉硫汞的污水毒风,
戕害咱祖辈耕种千载的洁净土壤,
毒死庄稼污伤百姓的肤身,
让一波波肺癌胃癌肝癌的鬼风,
在黄河边的土地上肆虐狂奔,
天神哪你快降一柄斩魔的利剑,
刺死这一条条吐污喷毒的恶龙!
3
后土循孙雳掷溅的毒土一望,
只见前刺化工厂后劈印染厂,
左砍镀锌厂右击火电厂,
老农足下依净土而生的村庄,
已被追逐暴利的工业污魔
戕害得面瘦肌黄。
后土顿时怒焰灼胸举起挑棒,
就要扑向前将化工厂荡平,
孙雳见状急伸手把后土拉定,
劝他不可鲁莽白丢了自己性命。
这时从化工厂晃出一个魔影,
只见他生着狼头人身犬足胫,
怀掖百万金卡和美女免费券,
口眼耳鼻喷出青紫灰绿的鬼光,
悠忽忽飘近伸爪刨出一个浅坑,
指着渗出的红色污水呵斥老农,
村民泡赤豆煮饭的水也是这样?
人畜可饮庄稼照种别他娘地乱嚷,
当心我狼局把你作点心吞入肚脏!
斥毕狼颈一晃便没去了阴冷的魅影。
4
后土来不及抡棒气怒地唾骂一声,
紧追他践起的魔尘寻至一个地方,
原来是地方权府环保局的官家院庭,
只见院外的马路车来人往红日朗朗,
院内却象一座黑漆池魔气森森,
院墙头的铁喇叭吼出震天的噪音:
宁可污毒的狂驴
拉得财富大城四下奔,
不需清洁的笨鸟
拽住贫穷小村八方遁!
我等是财富大车的赶驴夫,
我等是经济狂奔的守护神,
我等是权府政绩的化身符,
我等是市长升官的水银灯,
我等是吞金银的黑毛狼,
我等是啖美色的赤皮熊,
我等是鬼见鬼爱的权魔王,
我等是人见人恨的民怨虫,
我等是农耕文明的送葬雕鹰,
我等是工业野蛮的迎生蛇龙,
我等是法峰前阉阳物的宦犬,
我等是民河边挺阴乳的威臣!
牺几个贫瘠的乡村农人,
牲几串清秀的山川峰岭,
污几方湛蓝的白云天宇,
毒几块流蜜的黄土红壤,
不过算他娘的屁事一桩!
谁个贱民若大惊小怪暴粗动棒,
不管他是凡间人还是天上神,
我等均不留情挥权杖舞警铐,
拘他兔崽子去囹圄暖炕睡十年冷觉!
5
后土不及听毕怒得双目赤烫,
抡起农耕文明的樵夫木棒,
砸向环保官院墙头的噪音狂浪,
谁知那铁喇叭灌满高科技的魔劲,
呼地旋起嘎啊狂啸向前扑荡,
欲将他罩入官家黑黪黪的魅洞。
后土急闪身段朝侧面一蹦,
伸棒猛击扑旋来的铁魔喇叭,
只见喇叭口迸起一片紫白的火星,
咚地一声坠落在水泥地心,
他一个尖步跳上前刚想伸足踏定,
忽地院内狼头人魔吹一道遥控的哨音,
铁喇叭象注入一道诡异的魔劲,
呼地从水泥地面旋起迅即上腾,
嘎啊嘎啊狂啸又扑向后土的头顶。
后土复一惊:这无翅无腿的铁家伙,
竟比莽野上狡黠的恶鹫凶十分!
他急慌慌伸棒使劲向上一捅,
那铁喇叭象长满贼睛朝后一荡,
避过棒尖旋个半圆绕至后空,
欲将他再次扑入阴毒的口唇。
后土忙再闪身段复刺一棒,
铁喇叭急又上腾狂溅骂音,
双方就这般一刺一退不停斗拼,
引得路人车辆纷纷止步停行,
齐将那惊异的目光射向半空,
弄得半个市城的交通拥堵发病。
十字路口的交警巡警迅速奔近,
训斥后土是何方蹿来的野人,
敢挑斗滋事向环保官院寻衅,
挥警棍举手铐来拘后土的手颈。
后土在农耕文明的山林远游过久,
哪睹过21世纪城市警察的威猛?
他寡神木棒不敌高科技的交警,
忙举臂一挡拨开一道车隙人缝,
向前猛地一跳奔出市城蹿入山林。
6
一轮夜月悠悠浮上山林头顶,
惨白的冷光透过疏叶筛向矮岭,
后土背倚树干半眠半醒,
全身忽地一麻打起一阵寒噤,
他忙跳起绕着树身疾奔一圈,
却不见寒波退去躯体回暖,
反觉得有一股无名的毒澜,
从心脉间上射向脑顶乱蹿,
他沉吟半晌记起日间之事,
定是那老农手捧的鬼土毒气,
袭入鼻孔刺进心肺夜心发威。
他气怒万分连连跺动双足,
举起木棒向天一抡嚓一声,
劈断头顶一团粗硕的树枝,
透过豁亮的树窗向山岭下一觑,
只见下方的原野鬼火团团簇簇,
一波波青紫灰绿的透明火球,
象硕大的魔虫在庄稼地四下蹿咬,
麦苗林发出一声声痛楚的呼救。
7
后土心觉怪异飞身跃下山丘,
快步奔入呼救的麦苗地亩,
举棒向蹿咬的鬼火球用力猛扫,
谁知鬼火球显出魔劲轻轻一跳,
避过棒尖散向四周发出高声狂叫:
我等是铅魑镉魅硫魍汞魉,
魔力无边可上刺霄汉下击泉壤,
北南西东都有我们的鬼弟魔兄,
我们不但要毒晕北方黄土壤的麦苗,
还要刺枯南方红土壤的稻秧,
嚼烂东方的棉杆,
啮黑西方的玉米棒,
让黄河珠江卧伏在我们足下哀求泣痛,
让昆仑峨嵋低跪在我们膝前颤抖悲鸣,
让儿童血铅超标弱智呆钝,
让蚯蚓畸形生出孤首双身,
让苍野草木一株株枯黑死亡,
让山川大地僵硬变冷一片荒茫,
独成铅魑镉魅硫魉汞魉的天堂!
我等何惧你莽夫农耕文明的粗野木棒?
8
后土被讥骂更怒抡棒连连劈荡,
魑魅魍魉火球施出诡谲伎俩,
霎时躯体变得忽大忽小,
让他劈不着又不离几寸,
只是在他的棒尖左旋或晃,
气得后土血脉贲张怒汗空淌。
忽地远处传来铁喇叭一声诡谲的尖鸣
——进食!
只见在他四周旋荡的鬼火球齐应一声,
呼地散开化作稻粒大的碎火虫,
落向无数支麦苗的叶片狂施邪淫,
它们不是噬啃只吐出一支支尖针,
将铅镉硫汞的毒液刺入麦苗肤身,
顿时一丛丛麦苗响起阵阵颤痛,
转瞬发黄变枯往死亡的黑穴飘沉!
9
后土见状怒极举棒向前猛抡,
一层层鬼火虫被他的棒尖荡升,
蹿高数尺倒头向下狂啸一声,
扎入麦根地土转眼匿去了踪影。
后土连吐怒骂竖起耳轮,
跨阔步循土下鬼火虫的遁音,
追至化工印染镀锌电厂的院庭,
觅见一座座隐藏的黑沉沉暗井,
正朝下方几十米深的黄土地层,
哗哗刺拱铅镉硫汞的毒水污龙。
他这才弄明魑魅魍魉的鬼火球,
竟是化工印染污龙泚出的毒尿化成!
他胸间腾起替死麦苗复仇的怒云,
举起木棒砸向排污的水泥暗井,
劈得井口四周的水泥块四下飞迸,
引得无数工厂的保安狼犬般扑近,
举起电警棍与他恶狠狠地斗拼。
他一棒怎敌过众多的科技警棍?
只得再次后退奔向远方的山林。
10
后土一路狂奔口干舌躁唇迸火星,
天明路过伏牛山麓一个桃花暗吐的农庄,
见一道碧溪绕村脚潺潺流淌,
忙俯下身段大口大口吞饮,
顿觉一股凉波灌入干烫的腹胸,
压低喉间腾腾上蹿的烟浪。
他顺手撩一捧水拭去面上汗尘,
刚睁目却见头顶抡下一支桃杖,
他慌忙举手一把将桃杖托定,
不知何时一位老翁已无声走近,
不问缘由对他举杖就抡。
后土急忙朝后一退吐出恨声,
老者你为何对我陌生人这般粗凶狠?
老翁理正辞厉吼起连腔怒音:
吾是伏牛山的桃树之神,
打的就是你这不称职的土地神!
后土急语:桃树神息怒请道缘因
桃树神回:远嫁淮河的女儿夜夜泣吟,
悲诉水污土毒桃林一片片枯黄。
11
后土连叹:唉唉唉祸不单行,
老人家请留步我跑去查看究竟!
他拔步循溪急奔向淮河之滨,
只见昔时水碧鱼肥的青绿河身,
翻涌起吞天噬日的污波浊浪,
无数造纸工厂象嚼食稻秸的巨兽,
呕出一条条黑臭刺鼻的污龙,
搅得几百里河段成了一口臭水缸!
龟鳖鱼虾螺蚬诸神伏岸哀嚎大恸,
无数子民在河面翻起惨白的尸身,
河湾里农家桃林被污土毒气杀侵,
残生的株群身杆霉烂枝叶萎黄。
突然芦苇丛里蹿飞起一群小鱼鹰,
它们误食被铅镉毒晕的鱼虾炙伤了魂,
嘎啊狂叫尖喙频刺扑向后土头颈,
后土连连喝斥举棒向上急挡,
有几只小鱼鹰斜翅穿过棒缝,
怒喙夹迸火星啄破了他的面门。
后土慈悯不忍棒杀这些受害精灵,
边气骂边退往河湾深处的颖人村。
村内纸钱飘飞哭声阵阵,
一阵飒飒阴风将他卷至村外的土茔,
只见一群新丧寡妇扶着湿坟哀吟,
她们一见后土便吐怨恨之声。
原来颖人村久受淮水污毒害侵,
铅镉硫汞的的魔影钻入农地土壤,
逸进蔬菜桃果家禽洁净的肉身,
村民日日食用体内积满了魔毒粉,
毒粉在肌肉血管里乱扑狂冲,
天长月久噬得胃肠肺肝
生出癌细胞的恶云,
数十位村民不幸被毒魔杀侵早亡,
他们癌体僵硬却难瞑怒恨的双睛!
后土痛骂自己失职闲游植下罪林,
他趋前安慰癌亡者泣吟的家人,
几名新丧寡妇却从湿坟边立起身,
举冤恨巴掌啪啪击向他的头颈,
后土理短哪有脸去还手辩唇,
只得朝湿坟远处惶惶地退奔,
羞惭地避入一团厚密的茅草丛。
12
他喘息了一阵抹把面上的汗痕,
忽地从茅草丛里跳出一头狼獾,
鼻腔呜呜地吼着来找后土算帐,
怨诉它也被铅镉硫汞的污水毒气刺伤,
鼻孔发炎喉咙红肿口腔溃疡,
要后土出国库官银去替他治痛,
若不应允就寄人民来信,
往天帝老神爷那里去告御状!
后土心里懊恼万分连道晦气晦气,
人避时吃他娘的软面包崩掉牙,
神遭难藏草窝里也躲不开鬼讹诈,
当即气冲冲地回:呀呀呀,
——你去——你去,咱老子不怕!
怕你不算裤裆里藏雄蛋的男娃!
我他妈不过是个净土壤里,
刨草根吃的九品村级小小神,
治下只管几处种地村农,
和一趟草稞里啄蚂蚱的鸡鸭,
比那些分管城建贱卖土地
暗中收贿发大财的七品处级县太爷,
官小两级乌纱帽瘦八拃!
我身体清白心里无鬼屁股上没屎疤,
你就是告到九霄云上天帝的仙衙,
告到太阳系
诉出银河系
告往河外星系
诉遍整个宇宙
咱老子也不怕!
我九品大神不追究你,
偷食颖人村的鸡鸭也就罢了,
你竟还敢吆吓我盗用国库官银,
去治你他妈的偷嘴嫖娼的溃疡病?
——小子?没门!就是有门?
我也不能犯王法,
为你龇韭菜叶宽的薄缝!
13
狼獾见自己不但没讨到治污毒病的银,
反被后土揭出臭底骂得不堪闻,
顿时恼羞成怒龇出尖牙冲扑,
跳上前对着后土的小腿就咬,
后土见这小獾崽子来真的动武,
忙朝后一蹦伸出木棒向前一挑,
狼獾被拨了一个大斤斗,
咕噜一声跌入了草窠。
狼獾哪咽得下这口败气,
四爪蹬地急又呲牙朝前一扑,
后土见它口喉溃疡流洒脓液,
不忍心抡棒将它一棒揍晕头,
只是举棒对着它的下腹又一拨,
谁知这头狼獾是公的好斗,
竟不依不挠又朝前龇咬跳扑,
后土没法只得举棒敲下它的后脑勺,
公狼獾立时负痛大嚎,
敞开怒口唤来近处的母狼獾,
加入战阵一起武搏。
后土抡起一条木棒左刺右戳,
这对夫妻兽不能取胜愈加躁怒,
仰起粗短的脖颈向四周高声呼吼,
后土一听连道不妙不妙,
它们见输嚎请表亲草丛狼来相助,
这些长犬牙噬血的食肉族不是好惹的,
赶紧抽身暂避方是上策!
于是他龇牙瞪目大声一吼,
吓得公雌狼獾朝后一退隔出数步,
他见机刺出长棒哗地捅出一道草隙,
双足蹬土呼地朝侧前一蹶,
蹿出一丈之地弃下狼獾夫妇,
向远处一座野草青郁的土丘避去。
14
后土奔上土丘左腿一软坐下后臀。
天顶太阳洒下暖暖的日晕,
一拨一拨浮云在淮河头顶缓缓飘行,
若是没有造纸厂哕吐污水浊浪,
淮河清碧浇灌两岸的肥土沃壤,
颖村的农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鸡鸣鸭唱稻麦飘香,
露出农耕岁月那美好的田园风光?
他怎能困此听癌丧寡妇的骂音,
避公母狼獾唤表亲狼助战的凶狠!
唉唉唉!只怨咱农耕的牛羊弱势文明,
敌不过大工业狮虎文明的强悍嚣张!
丘顶草风习习扇淡脖颈的汗浪,
后土却觉足踝一凉忙拗起身段,
见一条蝮蛇无声无息伏在他足旁,
扁阔的蛇唇张着尖牙前突悬空,
它不发一声警告就刺访客一对齿洞。
后土惊叫不好双手撑地朝后一荡,
蝮蛇仍卧于原地一动不动,
只是口角一翕一张吐出哀哀泣音,
诉说它祖父蛇受淮水污毒害侵,
年不足四旬便早早地亡去性命,
它母亲蛇因噬食铅镉毒晕的青蛙,
生下它这双头畸体的蝮蛇后昆,
它被逼在淮水边的毒土上艰难求存,
而今皮烂鳞落毒癌扩散不久将辞世尘,
它满腔的冤情向谁去吐放恨声?
15
后土闻诉急立起身伸棒压低草茎,
敛目将这吐哀的双头蝮蛇细细打量,
果见它正头的侧颈,
有一颗缀悬的脑袋畸生,
只是畸头目盲口唇尚张,
似欲步正颈的后跟,
再噬一口他这闲游渎职的土地神,
以泄它蝮蛇家族三代数人,
受污毒戕害的深恨!
后土再次长叹一声:唉唉唉,
工业污魔毒土害河虐杀生灵,
颖村农妇獾族蛇族皆迁怒于我,
让我这无辜的土地神挨打受惩,
我的冤屈又向谁人去诉说辩申?
他叹着叹着便觉足踝的毒焰朝上蹿升,
刺得右腿发麻上身起痛,
他心里急叫蝮蛇本噙剧毒,
现又染上铅镉的毒魂,
这毒上加毒的蛇液之箭射入肉身,
我若再迟延便会失去自己的性命!
他想起昔时神农氏尝解毒草的情景,
顾不得抡棒敲杀迁怒射毒的
双头畸体蝮蛇,
弓下身在土丘顶急拔解毒的药草嚼吞,
他吞着吞着便觉青色天顶旋转起来,
一朵朵白云恍若芦絮直向足底飘沉,
他身段一软双目一黑,
轱辘轱辘地朝土丘下翻滚。
16
天顶的日头一寸一寸向前移行,
不知过了多久后土觉面部一痛,
口中啊呀叫了一声醒转过己身,
他启开无比滞涩的眼睑觑向头顶,
掠见一只拳头大的蜂王倒悬尾针,
双翅疾扇对他吐出轰轰的雷音。
他被这蓦至的螫客一惊怒焰上腾,
飞快抓起身边的木棒朝天就捅,
蜂王却神色冷静
口掷劝语荡翅朝后避升,
后土心间正涌蝮蛇毒箭射留的痛云,
不问情由立起身段就一阵猛抡,
蜂王敏捷左闪右避躲开棒影。
后土见抡不着只得拄棒喝问:
你这蜂族酋长莫不也象狼獾蝮蛇,
又受铅镉的毒魂噬咬找我算帐?
蜂王降翅低悬再次掷来回音:
——正是!
土神息怒,听一下我的诉问!
后土哪里肯听,
将一颗蛇液慰问过的气头颈,
摇得象拔浪鼓似地荡起呼呼疾风,
击得土丘脚下青郁的草海,
忽地向左一倒蓦地朝右一倾,
哗哗的草浪拍得丘顶白云四下旋奔。
他仰颈对天口中连连叫道:
——奇了奇了!
你这翔于空中的骁勇之族的君王,
翅不触污水喙不碰铅镉的毒影,
难道针尖大的花粉,
也藏得下污魔磨盘大的肉身?
你他妈别把我当患脑瘫的傻孩童欺哄!
17
蜂王见自己举族受铅魑镉魅毒侵,
现在吐出真语竟被后土粗骂,
它实在难抑胸间积垒的怒云,
啸吼一声将臀尖对天晃了一晃,
蓦地将尾刺伸出百丈长,
刺尖勾起弯成一个半圆形硬弓,
绷地一弹化作一支铮铮作响的铁枪,
劈得流云碎芦絮般四下飞荡,
枪尖瞄定后土惊成木珠的双睛,
直欲将他这九品大官僚螫个对过通!
后土突觉青天上的太阳暗了面影,
头顶斜横一支无比粗长的螫针,
慌得足下打一个大大的踉跄,
他记起刚才被蝮蛇箭液射晕的教训,
急忙关闭叫奇不信的尊贵爷唇,
仰颈向空对怒晕的蜂王连叫:
———暂停暂停!
蜂国高贵的贤君?
请你先收短超过蜜糖万倍甜的尾针,
让下土小民放平这颗吓碎的整心,
咱才可跟随你诉污魔之害的锥勇,
前去贵土辖地察看一个究竟!
蜂王下觑惶立在野草棵里的后土,
见这昔日的闲游神服软嘴温,
淡淡地道了一声:
——饶你闲荡的九品官僚王一顿!
蜂王这才收了悬针在前漾翅导引。
天顶赤日复明,
后土心里的慌退遁,
他抹了一把神头溢出的湿湿爷汗,
右手高高地举起木棒,
将土丘草海气哼哼砸了个大窟窿,
故意弄出天大的声响,
让空中扑翅的蜂王听见他的回音,
这才左掌拨草抬腿踩出右足跟,
尾随蜂国之君从天穹筛下的翅影,
跟在它屁针暗悬的臀后怏怏前行。
18
这对怨客气宾飞跋了几十里路程,
汗淋淋行至临近淮河的一株古槐之荫,
只见无数黄背蜜蜂忽啦啦地扑出,
后土以为蜂国的臣民懂礼数,
对他这位问难的神爷笑脸前迎,
忙象伟大领袖似地举起脏兮兮的神掌,
对它们频频挥动朗音慰问:
————蜂民同志,
不客气不客气,
访贫探苦是我九品公务员应尽的责任!
那群前迎的黄背蜜蜂愈溢热情,
绕着他汗气腾腾的头顶不停嗡嘤,
吐出千万口冰凉粘稠的液晶,
叭嗒叭嗒地落向他仰翘的脸颈,
他正奔跑得喉头生焰口渴万分,
忙将馋癆的长舌拍向鼻尖一饮,
立时呸呸呸地连啐数声!
那曩昔无比甜润的蜂蜜浆,
现在竟比霉腐的林桃还怪异臭唇,
喷溅出含铅镉污毒的淮水浊氛!
蜂王悬躲于槐树荫下觑得分明,
半抿口角发出嘿嘿的窃笑之声:
叫你这去西方闲游,
渎职纵污的九品官僚神,
也尝一尝咱蜂国之民,
受铅魑镉魅毒侵产出的饮品,
辣一辣你那万元一杯
公款消费的贵族喉颈!
19
后土耳洞飘入蜂王的讥哂之音,
但他无暇分身急弃手握的木棒,
弓身拔起一抱青森的野草砸向脸颈,
猛擦那怪异溅臭的蜂口唾晶,
草汁涂得他那张神脸现出花面猴形,
引得隐在槐荫下的蜂王笑沫吐喷。
后土掷下那抱擦皱的青草团,
拣起足边木棒对天气怒地一抡,
将那群不怀好意前来恶迎的蜜蜂驱净,
恨恨地走近前方的古槐之荫。
他觑见虬枝下悬吊着一只
笆斗大的蜂王巢廷,
粗糙的橄榄球状殿皮上
锔满了密匝匝的畸体蜂群,
它们或独翅盲眼
或缺肢癞肤
或佝腰豁唇,
活脱脱就象开了一座
吓掉凡民眼球的硕大的残疾蜂民院庭。
这下轮到后土吐一道揶揄之波回哂,
他先仰颈对天嘎嘎嘎笑了一通,
后才绷大神喉骂蜂王职不称,
让属下子民患上这众多的丑陋病!
他官爷的尊骂还没散去美音,
那蜂王已按纳不住千岁积垒的恨云,
不再客气象先前那样浅刺轻吻,
而是扑上前对他狠狠地螫了一针,
他神爹的贵额立时便起一个大瘤肿,
宛若偷吃天帝仙桃的万年长寿翁!
后土痛极举棒朝天就刺向蜂王,
蜂王此时已不再文雅恭敬,
它不是没胡须的太监可任笑欺凌,
它真怒了扬出臀尖
指柄粗的螫针怒冲冲刺攻,
双方挥棒舞针大战了一官餐时辰,
神喘呖呖王汗淋淋胜负难分,
双方只得坐地暂歇伏巢小憩,
以待长劲后各自再刺斗杀拼逞威能。
20
忽地一道极细的嘲哂之音浮上青旻,
一缕一缕游入后土神爷的耳洞,
他心觉大谲忙搁下前方的劲敌蜂王,
弓腰伸颈对暗溅的嘲音急步追寻。
他觅出十几丈奔至一块油菜花田埂,
侧耳细细捕捉方知讥音
出至花根下的地层:
我等铅魑镉魅无土不在无水不存,
早将那醉魂荡魄的美妙乐音,
踏油菜花根的支支水波
一丝一丝游入枝叶潜进花心,
那呆鹅蜂族怎知我等的潜踪匿影,
把一支支馋口食针刺入花蕊吸蜜,
神不知鬼不觉便一日一日中毒深,
蜂王吸食蜂民进供的藏毒饮品,
怎能不生出一串串畸形的蜂儿孙?
后土听到这数日前麦苗地里的诡音,
方明白蜂王连连怒螫他的根因,
他对阴毒的铅魑镉魅胸间再腾恨浪,
举棒就向它们潜藏的油菜花根猛抡,
劈砸起一阵阵泥雨土块
和一片片油菜花的碎云。
21
他正劈得兴起谁知凌空卷来两道疾风,
恰似一双劲健的巴掌,
一道袭向他的左脸,
一道拍向他的右颈,
击得他神爷猝不及防目溅金星。
他急朝后一退举棒向天怒声喝问:
何处狂野之徒敢助铅魑镉魅逞凶?
他面前的疾风巴掌悬空歇定,
原来是一对硕大的蝴蝶,
左悬的是蝶后,右飞的是蝶王,
它们翅如铁掌可扇断古槐枝颈!
它们的领地座落在蜂王辖土附近,
一管开白花的蚕豆地,
一领放紫花的豌豆田,
王夫后妇因常年吸食餐粮花粉,
亦中了土隐的铅魑镉魅的毒浸,
蝶王雄器无名肿痛断精,
蝶后雌管僵硬无卵绝经,
产不出常岁漫天翔舞的蝴子蝶婴!
王夫后妇当即对后土回语愤嚷:
人类搞他娘的计划生郎,
难道此风也延伸至蚕豌豆田埂,
让铅铅魑镉魅行凶,
害得我等野地蝶族也断子绝孙?
让咱蝶王蝶后变成男女太监,
才称你这渎职犯刑的土地神的狗心?
22
后土见蝶王蝶后骂得出格戳耳难听,
加之面颊被它们的冷翼扇得发痛,
忍不住气怒举棒向空用力一捅,
蝶王蝶后迅即荡翅一退悬高数丈,
后土跳起身段举棒再抡,
蝶王蝶后不与他这气客怒宾硬拼,
只是绕着他的棒尖左旋右荡,
间或穿过棒缝举翅一扇他的面颈。
后土气黑了双睛连道:好好好,
你们该打我这不称职的土地神!
他蓦地转身撇下蝶后蝶王,
快步奔近它们管辖的领地田埂,
将满额遍颊的怒气怨浪聚于棒顶,
对准蚕豆豌豆花下被污染的地层,
一阵猛刺狂挑横劈竖抡,
搅得裹夹铅魑镉魅毒魂的土壤,
连带蚕豆豌豆的花杆叶茎迸溅飞荡,
泼黑了莺鸣雀喧流云飘行的天苍!
他顿觉解气泄怨哈笑一声,
谁知他笑音未散蝶王蝶后已追近,
四翅对准他的后背用力一搡,
后土被掀个倒栽葱在地下一滚,
不待他气客从地面蹿起身,
蝶王蝶后又掷来炸耳的语浪:
你神爷只图泄恨毁我们口粮,
无蚕豆豌豆花我们吃甚?
后土迅捷从地面立起愤愤地回嚷:
我杀铅魑镉魅不能不杀又不行,
你们这不是逼咱作风箱里的鼠郎?
23
后土感到万支怨浪直射头顶,
恍觉脑袋轰地炸开了一道缝,
双足蹬下蝶后蝶王,
自个儿还了神身飘回天穹,
落于一队南游的闲雁悠鹤的阵顶,
身段直向南国的黔峰滇岭飘行。
耳畔风声呼呼云浪哗哗,
不知飘行多久忽听下方一声巨响,
他蓦地惊醒急忙拨云下望,
只见一道矿坝轰地倒塌浊流翻滚,
瞬间吞噬了山下的一座农庄。
后土惊出一身冷汗猛打个寒噤,
迅即踏低雁鹤云阵落向地面,
双足如飞奔上一道低缓的丘岭,
急伸手臂从泥浪里拽出几个村民,
又举棒挑救出十多只鸡犬猪豚。
获救的村民满身泥污惊魂甫定,
便向他泣诉丘岭上方的一家紫金矿,
追逐黑利乱堆毒矿渣致尾坝塌倾。
后土见眼前的惨景无比心痛,
遭此人祸的村民怒恨向谁去申,
他们巨额损失向何人去寻赔尝?
这时尾矿的毒泥流里升起一道恶音:
哈哈哈!我等铅魑镉魅硫魍汞魉,
从北国的黄河岸边麦苗地,
又得意至南方的黔峰滇岭,
你这小小的农耕文明的土地神,
怎耐我工业时代经济突进的狮虎功臣?
后土听着这猖獗狂野的嚣音,
恨不能举棒替被毒泥流吞噬的村民,
将山沟上方的紫金矿捣成齑粉!
但他在天为神在地则是凡人,
怎敌得过大工业污魔粗硕的权柄?
他记取黄河之滨硬搏败走的教训,
化作穿西装的村官去替村民诉怨,
前往主问此事官吏云集的金羊城。
24
后土长途跋涉入城腹中饥雷轰鸣,
只得先进一家米粉店买食垫饥肠,
餐毕他来至街面听见一声谲音:
哈哈哈,你骂毒土的重金属是恶狼,
为何又把我等大口请进腹腔?
后土心觉怪异忙转颈四望,
街面车流人浪旋荡市缠声萦耳,
却不知那诡谲之音来自何方,
他口中连道:怪了怪了,
明明听见语声为何不见人影?
他寻久急躁掀开衣襟散热,
忽见肚脐钻出一颗豆粒大的汗珠,
他伸手一括那汗珠竟浮于掌窝,
颤悠悠地发出绿莹莹的鬼火,
蓦地他记起黄河之滨黑夜见过,
旋飞在麦苗地里的铅魑镉魅的火球,
他大叫一声:王八蛋,
——原来是你这个旧贼!
他随即伸出指柄去掐,
那绿火珠嗤溜一下滑过指头,
跳上肚脐屁股一蹶复又钻入肚窠。
后土至此才知谲音起自肚腹,
是铅魑镉魅隐身米粉滑入了喉,
他举拳就要向腹内的谲音揍去,
谁知手颈半空被人一把攥住,
另一市民又上前揪定他衣领大嚷:
他就是湘水毒大米的生产奸商,
快揪住他令赔我们金羊城市民的健康!
25
后土急忙推挡挣扎大声辩讲,
他来至滇岭坡地只种玉米棒,
市民却举指直戳他刚食饱的肚脏,
说铅魑镉魅躲他腹内吐疯叫狂,
这家伙来至湘水骗不过我们的目光!
街面巡警闻声驰近手捧刑法簿,
朗声读出生产有毒食品的罪条,
喜叫一声看你兔崽子还向何处逃!
后土懵懂间便被敬业警官拘上手铐,
他心里怒浪如山怨气似波,
直想举拳击碎糊涂警官的脑壳,
可他明白农耕木棒敌不过工业狼妖,
只能奉孙子兵言溜走方是上策。
于是他一指警察的后屁兜急叫,
快快快窃贼盗你的钱包。
这老掉牙的计策并不高妙,
只因警官嗜爱滥罚多收了一叠黑钞,
他心疼这晚间泡妞的钱失掉,
忙不迭地将戴大盖帽的头向后一瞅,
后土趁他转颈之机扒开人缝疾奔,
在警官站住站住的急喝声中,
后土神爷已蹿没了穿西装的身影。
26
后土奔到金羊城外的荔枝树林,
使出神力褪下手铐用劲一拧,
那助警执法硬过青石的不锈钢圈箍,
便象山野草茎啪啪断成几节,
被他愤愤地扔在潮湿的红壤地上,
接着抬起双足恨恨地踩踏几脚掌,
以示对自己替民申冤的褒奖。
他因刚才听金羊城市民的责骂声,
寻思应先去湘水查毒大米的成因,
但路远山深徒步得几个月的行程,
须想个快捷到达的法儿才行。
他边想边走出藏身的荔枝树林,
忽地一股奇谲的毒烟袭入鼻腔,
刺得他喉咙喔喔喔地打起干咳,
他的五脏六腑似被无数癌针扎过,
急扭头仰天吸了一口清氛,
将体内的辣焰压低几分,
这才能转身朝毒烟之源去搜寻。
他觅至荔枝林末梢的一座村庄,
只见村内几百名男女老幼,
每人足踩一条黑穷的草蛇飞快穿行,
就象城市的儿童踩滑板那样驰奔!
村民人人面流钱波眉溅喜浪,
在河湾与自家宅院之间梭航,
忙着拆烧一台台电子垃圾提金取银。
原来该村从欧美日的富山财岭,
拣回无数废旧的电脑电视机电冰箱,
将这些后工业时代弃掷的肉崽大卸八块,
焚烧硫化提取值钱的重金属售卖。
后土从村头急行至村尾,
只见无数铅魑镉魅硫魍汞魉,
肩披裹着毒癌的财神像在村里游晃,
它们边晃边吹出悦耳的曲音:
天宇茫茫兮群氓荡荡,
生为逐财兮死为利往!
村民皆面黑体瘦眼帘高张,
鼻尖拂荡一簇簇美元英镑的花浪,
竟不见死神的跫音一步步敲近。
后土心急魂焦张唇呼鸣驱魑杀魅,
他从村头奔喊至村尾,
竟无一名村民对他投一道眼眉,
反咧嘴大笑讥他多事发神经弃财。
后土气得眼潭溅起墨云乌雷,
想上前撕碎讥笑他的村民昧嘴,
但想起与蜂王蝶后棒斗的鲁莽事,
只得忍下心间气火转身重新上路,
往千里外的湘水去觅毒大米的根由。
27
后土走近一座俯临粤湘高铁的矮丘,
想跃上那风驰电掣的钢铁神驹,
但驹背无鞍易跌落摔伤腰足,
他来自农耕苍野又无公民身份证,
购实名制车票进入舒雅的车厢,
急得额头冒出一阵阵火星,
他很无耐只得又恢复陈旧的神身,
跳离丘顶跃上云层向远地湘水前行。
下方荔林河湾的毒烟愈退愈远,
湘水之神栖住的海洋山渐渐飘近,
他刚想探足跳向水神楚雷的院庭问询,
却被迎面驰来的娥皇女英唤停。
舜帝二妃怒责他在西方闲游,
让铅魑镉魅硫魍汞魉的污魂,
蹿入湘水毒死鱼虾染黑蜿曲的河身,
使她们姐妹不能沐浴濯发照镜,
她们要向天帝怒诉治他渎职的罪刑,
不待后土回语她们便弃他急行。
后土想自己在西宇旅游不过一旬,
湘水竟生出这么多重金属的污魂,
天帝怎会宽恕他失职纵污的罪名?
思虑至此他额角渗出一层冷汗,
不敢见楚雷直接驰往湘水之滨,
途中他隐隐地听见北海神禺强
东海神禺虢南海神祝融发出连天啸鸣,
诉说三海的海涂受污魔噬咬的冤痛!
28
后土驰至湘水天穹朝下方一望,
只见蜿壮河道瘦成一条细长的蛇身,
鱼虾螺蚌诸小神伏岸大声泣吟,
河四沿冒出无数毒菌似的重金属工厂,
汹汹地向湘水哕吐黑臭的污龙,
昔时楚雷艰辛灌绿的远丘近畦,
桔林枯黄稻蔬发灰农田一片暗沉,
铅魑镉魅硫魍汞魉白日里四下蹿腾。
后土惊得周身发冷猛打一个寒噤,
正忧虑间下方的湘庄爆响了雷音,
一波湘农在赵霆的呼领下向前怒滚,
后土跳下云层紧追赵霆的足跟,
卷至金富豪公司重金属工厂的大门,
久受铅镉硫汞污毒戕害的湘庄农人,
吼出一声声愤怒的雷霆,
碾得金富豪公司厂房颤颤地抖晃。
后土连叫解恨瞬间又心浮愁云,
湘庄土地被铅魑镉魅硫魍汞魉害侵,
稻米果蔬藏毒难卖村农无法生存,
湘水之神楚雷能不寻我打斗拼命?
正虑及此他后背象被一座山峰撞痛,
急转头颈见楚雷已至他身后出拳,
他想还手因理短攥起的右掌又松,
此时楚雷身后闪出了秋神蓐收,
他因麦林稻禾受土毒铅魑镉魅的害侵,
早往天廷告后土渎职去西方闲游,
天帝派他充作天庭法警来捕后土,
他亮出拘传公文擒后土衣领一搡,
后土便向天廷飘去接受天帝的刑问。
29
天廷法纪严峻天帝冷威森森,
后土被判留神位察看二年的缓刑,
若在刑期内不能解去乡农的危困,
铲灭黄土红壤里
铅魑镉魅硫魍汞魉的毒魂,
就摘去天廷乌纱帽永失神位之尊!
无论是天上神还是地下吏,
失官成一介凡民就是夺他的命,
他能不豁出肉身去战搏杀拼?
后土贵为天神亦不能免此俗行,
他怏怏地回至下方的人世凡境,
抱定与铅魑镉魅一齐赴死的决心,
在黄土红壤受害地域日夜拼争,
助被污毒戕害的村庄追要赔偿,
棒敲化工冶炼重金属泄污工厂的院庭,
拳击地方腐吏环保纳贿黑官,
却无法取胜且被各路的法警,
四下追捕藏身草泽饮露餐风,
时不过数月便累得面黑体瘦,
乍望去竟象拄杖挪行的耄耋羸翁。
在高科技双刃剑刺痛地球村,
大工业虎豹利爪筑伤千峰万岭,
各类法条维稳警力四方啸鸣时辰,
后土这农耕文明里称尊的土地神,
怎能撞穿现代文明万能圣智的罗网?
他只得走上尘世贱民的凡俗之程,
与湘农赵霆冀农钱霹豫农孙雳,
相继去北地的燕都大城诉冤上访。
30
后土步行至冀地的黄河之滨,
见前时受铅魑镉魅灼刺的黄壤田垠,
麦苗已大片枯死急得跺足擂胸,
发誓去燕都大城取回王庭法剑利刃,
斫去地方腐官黑吏一个个的乌纱顶!
后土誓音未远便见那环保狼吏驰近,
他为保头顶官帽不惜白日行凶,
欲把后土截杀于他掌印的地盘之中,
只见他将拇指食指含于口唇,
鼓圆狼腮吹出一个诡谲的哨音,
一只踩高科技的铁喇叭破空飞临,
怒扑向后土灰尘蓬蓬的头顶,
欲将替冤民上访的后土压入地心,
让铅魑镉魅硫魍汞魉嚼成齑粉。
后土急举农耕木棒对天迎挡,
但无昔时指射千均的强壮体能
他为救黄土红壤已苦战无数个晨昏,
铅魑镉魅等群魔噬伤他的内脏。
他指甲开裂皮肤发乌腿足浮肿,
鬓发枯灰双颊内凹睛陷深坑,
神经麻痺肩背颤痛双臂乏劲,
他只能步步后退看看就被砸入土层。
正在这无比危急的时分,
忽见一对硕大的蝴蝶凌空扑降,
它们是污痛淮河之滨的蝶后蝶王,
感佩后土替民诉冤遇困赶来救应。
31
蝶后在左蝶王在右荡翅猛冲,
扇得铁喇叭一时前倾一时后荡,
后土觅机迅即跳至一侧歇身,
铁喇叭见自己受骗忙旋回罩影,
复朝后土扑杀荡起一波狂嚣的黄尘,
蝶后蝶王漾翅紧追再次击挡,
双方从麦地低空直战至云天高穹,
蝶后扇断左翅蝶王击伤右膀,
翅茎断处洒落一道道痛楚的血痕,
泼透了被铅魑镉魅啮伤的黄色土层!
一阵阴风从地心射起溅上云空,
蝶后蝶王伤焰难忍忽忽地往下坠沉,
铁喇叭暂时获胜仰天狂声笑吟:
哈哈哈!你们这对草野柔翅蝶族,
怎敌我狼吏加高科技的人魔邪风?
这助纣行恶的铁魔未了哈声,
却听下方暴起一阵震地的哭音,
只见麦地狼吏头脸
鼓起几只山丘似的瘤肿,
铁喇叭一见主人呼救嚎痛,
霎时软下躯骨象一只奴才癞蛤蟆,
忽忽抖抖地转身去扑救护驾。
32
原来污痛的淮河涯岸的蜂王,
听见蝶后蝶王翅伤不敌的吁疼声,
急飞来救援猛螫了吹哨狼吏的额顶。
铁喇叭为赎失卫之衍大表枭勇,
在环保狼吏的一连串恶骂声中,
不顾一切拼命扑向怒螫的蜂王,
谁知蜂王灵智轻轻朝后一荡,
独留下肿头狼吏一畜立于田埂,
他瘤顶高耸遮暗双目难睹天影,
不及避藏被铁喇叭扇起的恶风,
扫倒在地跌了一个狼族啃狗粪!
他双爪拂膝土跳起狼足跟,
对铁喇叭连声大骂剧吹唤奴哨音,
只见那凶恶的铁魔骨抖皮松,
象一只被抽了奴筋的灰脊癞皮畜牲,
飞快荡来软塌塌趴在他的足顶,
被他怒冲冲一脚踏入毒臭的土壤!
后土在一旁睹得真切迅捷起身,
拔步向前方的黄河渡口疾奔,
狼吏听见后土跳离的足音,
慌忙抬足对铁喇叭狠踢一脚,
恶吼一声——快追!
这软骨奴才立时又显出铁魔本相,
飞也似从土坑里蹦起应吼一声,
搅起一道污尘直向后土追荡。
蜂王一见焦急万分迅即扑击前冲,
伸出尾刺对准铁喇叭魔背就是一针,
铁魔负痛大嚎兜转头颈还击蜂王,
在双方荡扑螫刺的急斗声中,
后土已奔至黄河之滨跳上羊皮筏,
踏低汹涌的水浪渡向对面岸顶。
33
艰难跋涉数日后土进入燕都大城,
他向交警询问去信访总局的路程。
此时大城正蹿腾一条粗长的污霾浊龙,
摩天大楼被它噬入浑茫的肚胸,
路口交警面戴猪嘴口罩指挥交通,
他不以后土的农人之身眉眼露愠,
竟摘罩和霭地替后土把方位指明。
后土拿他与作贱乡农的狼吏一对镜,
简直一天一地判若地狱与天庭!
后土不禁热泪溢涌泼湿了草民衣襟,
他合掌致谢交警竟还递来温语:
老伯远来,小心车撞,平安慢行。
后土感叹连声:唉唉唉,
到底是王庭哪,
连专捕刑犯的警察都这般温润!
后土转身向信访总局足稳步前行,
长安阔道上轿车结成长长的蚁云,
它们后屁门屙出一串串杂色的蝌蚪,
后土唇鼻轻嗅其味与铅魑硫魍一样,
也是他娘的致癌伤肺的毒气痕!
他这才明白路口交警猪罩的防窒功能,
知晓铅魑镉魅等毒魂四方游荡,
普天下不分上贵之王下贱之民,
大家均是篾篮中盛的脆壳鸡卵,
皮薄肉嫩霾龙铅魑毒指轻轻一摁,
大伙儿都会一起破碎失去性命,
怪不得交警对他这般礼貌温存!
他心里细细沉吟天下之事,
只有大家的利益粘一起
结成命运共同体,
就象一个双身四手两足的连体儿,
一起拼力搏杀向前驱驰,
方能将铅魑霾龙在城市与乡野掐死!
34
后土足踏铅魑霾龙吐出的毒烟尘,
顶着大城隆隆不息的震天噪音,
终于寻到王庭信访总局的院门,
向窗洞投去黄土红壤乡农的冤信,
院内接访官面色凝重让他回乡等音。
后土哪知神州各地诉污魔的信,
堆山积岭已漫过信访总局的屋檩,
早批转向市县的一座座衙门,
其间惩治了数名渎职纳贿的官人,
罚过几家污企的几枚国币与美金,
但化工与重金属污染工厂肉身未伤,
仍旧排污铅魑镉魅依然跳达张狂。
后土回返后在冀地滇岭湘乡巡核一遍,
见经济野马依旧在四方撒足狂奔,
各地环保渎职狼吏仍暗纳污企贿银,
纵铅魑镉魅硫魍汞魉刺啮黄土红壤,
他气怒万分复去燕都大城上访,
举拳擂破王庭信访总局的铁门,
被法警扭定双臂塞入拘留所的院庭。
他抬头一扫竟与湘农赵霆
冀农钱霹豫农孙雳拘于一厅,
原来他们早经历过后土的重访旅程,
难抑恨焰挥掌劈紫掩污贿官的头颈,
被陆续请入王庭专设的维稳客仓。
35
燕都正义的媒体闻讯齐发怒声,
民间律师仗义筑就辩护援救之城,
湘地冀地豫地久受
铅魑镉魅硫魍汞魉灼噬的乡农,
齐把被毒侵的黄土红壤掷向官庭衙门,
涂得各地吏面象一只只花皮臭囊,
一时农心大快乡野掠过一阵欢风。
王庭首席执政被汹汹的舆潮拍醒,
掷出惩治地方掩污狼吏的震耳雷霆,
后土赵霆钱霹孙雳等告污乡农,
被无罪释放回湘水冀地豫岭,
他们战污魔击贿官初取小胜,
神情快慰但不敢有丝毫放松,
结成战铅魑镉魅硫魍汞魉的严整队阵,
挺着环境保护法的凛凛剑柄,
刺向黄土红壤渎职犯科的吏狼,
刺向黑心追金猖獗泄污的企业豪强。
铅魑镉魅硫魍汞魉无比地狡黠毒阴,
它们或明骑经济之马的肩颈,
或暗隐掩污狼吏纳银的贿心,
越过燕都治污滚落的灼烫雷霆,
折弯惩腐法剑生锈萎钝的腰柄,
时狂时隐地在湘水冀地豫岭跳蹦,
后土与它们在乡野一日一日苦战,
在四方大城的法庭一月一月文拼,
时光之轮磨蚀了湘峰冀山豫岭,
他黑了面颊佝了腰背白了发鬓,
苍天青野也被感动得流下长长泪痕!
36
时光漫漫赵霆钱霹孙雳相继病亡,
后土和他们的子孙继续执剑前行,
攀越了无数座掩污护魔的官峰僚岭,
劈碎泄污豪强的千百道弹雨枪林,
终于在2100年后的一个料峭早春,
将铅魑镉魅硫魍汞魉的毒影斫尽,
曩昔深受污魔毒侵的黄土红壤,
荡起一波久别的清冽明净的晨风,
健康的麦苗稻秧迎着迟临的日光,
在冀地豫岭湘水摆晃起青绿的头颈,
后土已忘昔时为神的遥远天庭,
和战污击魔的乡农后人一起,
在青绿葱郁的黄土红壤间辛劳耘忙,
他们嗅着夏日的麦香、秋天的稻馨,
启开憋了几代人的深长歌喉,
对着青山碧水吐出久劫之后的快慰唱吟!
2013年5月至2014年4 月5日清明节初稿。
2014年6月2日端午节雨声中一改。
2014年6月14日阴霾日三改。
注:
(1)后土,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的土地神,道教中的小神,在民间甚有人缘称之土地公公,《西游记》里孙悟空每至一地遇妖魔作怪,总是唤当方土地问究一番。古代典籍记载繁杂,后土性别不一,作者指向男性。
附小资料:土壤污染。
1 无机污染:工业污水、酸雨、尾气、堆集物、农业污染。
2 有机污染:污水、工业废气、化肥、
农药、固体污染。
重金属等铅、镉、硫、汞、铬、砷有毒污染物进入土壤,被蔬菜、小麦、水稻、禽畜、水果等吸收,人食用后损伤身体危害健康,严重者可致胃、肺、肝、肾、血液、神经系统癌变死亡。
2014年4月18日网易新闻:京华时报。
环境部和国土部昨日发布全国首次土壤污状况调查报告,全国土壤环境总体不容乐观,部分地区土壤污染较重,全国土壤总的点位超标率为百分之十六点一,耕地高达百分之十九点四。
污染类型以无机型为主,有机次之,复合污染比重较小,无机污染起点位数占全国的百分之八十二。主要无机污染物包括镉、汞、砷、铜、铅、铬、锌、镍等重金属,点位分别为百分之七、百分之一点六、百分之二点七、百分之一点五、百分之一点一、百分之零点九、百分之四点八。
农业生产活动造成土壤污染:污水灌溉、化肥、农药、农膜、禽畜养殖等。另有汽车尾气污染土壤。
超标率最高:1 重污染用地百分之三十六,2 工业废弃地百分之三十四点九,3 采矿区百分之三十三点四。
治理:环保部加大土壤污染治理力度,向土壤污染宣战,抓紧编制土壤污染防治计划,加快立法过程,以保护农产品安全和人民环境健康为出发点,坚持源头严控,实行分级分类管理,发挥市场作用,引导公民参予。土壤环境保护立法已成草稿。
土壤污染特点。
1a:重金属不可逆转。(1)隐蔽,滞后。(2)累积性。(3)不均匀性。(4)可逆性难。(5)艰巨性。
2a:农产品影响。(1)减产质量差,损害身体健康。(2)危害环境。(3)威胁生态。
3q:粮田超标原因。(1)土壤镉底数值高。(2)采矿冶炼污染土壤。(3)气候变化、环境污染、酸雨等。
4q:治理。修复:(1)生物修复(2)物理修复(3)化学修复。
土壤污染分五级:1 无污染。2 轻微污染,污染物含量1—2倍。3 轻度污染,含量2—3倍。4 中度污染,含量3—5倍。5 重污染,含量5倍以上。
环保部统计:2009年发生重金属污染事件致4035人血铅超标,182人镉超标,引发群体事件32起。
农业部水稻种植研究中心2010年发布报告,1/5土地受重金属污染,镉污染了数省25个地市,湘赣较为严重。河北沧州小朱庄化工企业挖40米深井偷排有毒污水。淮河流域水环境与消化道肿瘤死亡图集载:安徽颖上县新集镇下河湾村不足千人,10多年来却有近200名村民患胃癌、肝癌、食道癌、肺癌、乳腺癌相继去世。广西贺州汇威铁矿选矿厂尾矿池镉铊污水溢入浩洞河。江西乐平安乐河上游德兴铜矿排污6000多万吨,含铅镉等20多种污染物,致数千亩土地歉收或绝收。湖南常德疾控中心调查某市水稻414份,百分之二十九点二镉超标。
2008年9月8日7时58分,山西省襄汾县新塔矿业有限公司新塔区980铜矿尾矿库发生特大溃坝事故,泄容量26。8万立方米,过泥石流(含铅镉等有毒重金属)面积30。2公顷,波及下游500米左右的矿区办公楼、集贸市场和部分农民住宅,造成
277人死亡,4人失踪,33人受伤,直接经济损失9619。2万元,是一起违法违规生产导致的重大责任事故,经过侦察甄别最终起诉到法院的省市县相关职务犯罪应负刑事责任的被告人共计58名。
贵州紫金矿业尾矿倒坝事故,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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