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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源正想的出神,忽然那边常忠出声问道:
“董殿丞,还要多久?”
董源回过神,他也不太喜欢常忠的大脾气,不过换个角度,直来直往的人,总比满肚子坏水强,是以也就慢慢适应了。
当即给他拔了针,转而觉得自己也是无聊,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想那些做什么,不过有机会,他倒是很想跟这位华佗后裔结识一番,这大概是每个学中医的梦想吧。
其实针刺引血出来,他也知道可用,只是对着庆王不敢说罢了,想那位华无明,定跟华佗家有关联,毕竟是同一个脾气,能讨教讨教,实属幸事了。
待整理完毕去到隔壁正屋,禀报后进入,庆王已经睡去了的模样,用嘴型不发生声的问白露,后者也以同样方法回复道:
“说是不那么痛了。”
董源示意她可以停下了,而后跟王峻告辞,便一同出了门。
路上也不好说什么,只嘱咐了一些日后按摩的注意事项,又叮嘱她天冷别冻着累着便离开了。
白露回到厨房,秦楼正在刷锅,马上就要做晚饭了。
因为郭勃刚走,而庆王还在,是以为安全,常忠拒绝新人立即补充进来,于是外面的粗活都交给了梅池,厨房几乎只有二人,且自上次以后,俩人更加默契了些。
此刻看白露神色平静,便随意问了问情况,白露如实回答,反正庆王之病也闹得人尽皆知了。
秦楼点点头,暗忖听说有所缓解,原来并没有,还是报给皇上比较好,省的将来万一有事,追查他的责任。
当下按部就班开始做晚饭。
次日一早,白露便被叫去按摩,之后就留在王庙里,庆王痛起来就让过去,不痛的时候,就让帮着做做饭之类。
毕竟是在祖陵里,除去內侍,总共带了不到十个仆役,不到两日,白露便都认识全了。
那日在章台房内搭话的,少年模样的是章丘,即章台的义子,而另一个年纪大些脾气也臭些的,叫苗信,章台不在,內侍就以他马首是瞻,当然,伺候庆王的事,还是王峻常忠说了算。
白露性子好,內侍们不说喜欢她,但也不讨厌,加上她做事稳重,渐渐就都不防备她了。
又过了好几日,白露晚上回自己屋子歇息,其他时候便待在三十八王庙,每次给庆王按头,彼此也不说话,只中途让王峻打赏过一次。
而庆王因为身体原因,在十月头的寒衣节里,也未能亲自前往大殿祭拜,殿住倒是代表众人前来请安问候,庆王让王峻赏赐各人十两黄金。
此等小事便过去了。
而这几日显然是故意让白露进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试探她,但她安分守己,什么动作都没有,甚至,王峻故意让人在她离开后,将奇怪的东西放入汤内,她察觉罐盖和气味不对,又重新换了一个新罐子煮。
可见其谨小慎微。
这样的人,只是被无意卷入吗?
高鹤沉思良久,手里捏着暗卫好几日前送来的信,这是崔放的回复。
按照他的指使,用打听消息来试探董源,结果,董源不仅不说,还告诫崔放莫要卷入是非。
崔放称自己又趁灌醉对方时再次提及,结果董源只说庆王不仅野心大,为人杀伐果决心狠手辣,自己和侄女已经倒霉被波及了,崔放这般逍遥之人还是莫要招惹为好。
倒霉?
心狠手辣?
高鹤想起白露救自己时的场景,怯怯的小女孩儿,被好言哄来,扶着高大的自己,踉踉跄跄走到道庐,帮着包扎好伤口,信了自己的假话,不仅软言安慰,还将采来的野果留给他。
对了,临走时,瞧见他靴子破了,还说明日过来会带针线替他缝补……
也许,正是这些暖心的细节,让他在最后关头,还是留了她一命。
如果她真是无辜的,毒哑她确实狠了些,可他这样敏感惹疑的身份,这样群狼环伺的处境,若是只会天真烂漫,都不知道死过几回了。
思及此深深叹口气,正要让王峻研磨,忽而听到暗卫发出的声音信号,接着就有黑影蹿了进来,单膝跪地道
:
“爷,有好消息!”
声音带着欢快和兴奋,来人竟然是石鸣,他亲自送信过来,想必是……
高鹤心头微动,一把掀开被褥端坐到床沿,克制着情绪示意王峻出去守着,方道:
“起来说。”
石鸣站起身,抱拳道:
“老夫人的下落已可以确定,就在西京府,应该是由在任的按察使直接看管,任何风吹草动可上密折给老爷,上一任的按察使说是死于疾病,其实是没有接受柳家收买,被毒杀了。”
高鹤放在腿上的手不由紧握起来,平复了好一会儿,才能用尽量沉稳的声音道:
“具体在哪里?”
石鸣道:
“目前有好几个疑点,一是西京府外的一处庄子,二是西京府内一处酒楼,三是西京知府衙门,四是……”
“你们无法确定吗?!”
高鹤虽然极力压抑着音量,但内里的恼怒显而易见,石鸣又噗通跪下了:
“请爷赎罪,因为当年老爷调了两百人的禁卫军过来,再加上按察使司本来的兵力,实在没法偷偷潜入,除非直接面对面攻克,但这样的话,很容易曝露……”
高鹤深呼吸里两下,闭眸平复了片刻,才冷静下来,暗忖石鸣不会在这件事上敷衍,且若是很容易进去,柳家也不至于要收买前任按察使不成后毒杀,是以放缓了口气道:
“你们调查过新任的按察使吗?”
石鸣道:
“此人来历很是奇特,他是从西京府知府直接调任陕西按察使的,之前做过秦东县县令,然而他只有一个举人的功名,连进士都没参考,更奇怪的是,查不到他之前的履历……”
“查不到?”
高鹤忍不住微微提高了音量,石鸣忙道:
“是,属下认为有两个可能,要么他是中举后,找了什么关系直接来秦东县任职,要么,是有人故意抹去了他之前的履历,能有这个能力的,要么是柳家,要么是老爷……”
高鹤一听顿时紧张起来:
“你们可能确认,老夫人是否安然无恙?”
“是,肯定健在,否则禁卫军不会还留在西京,所以属下认为,是老爷抹去他履历的可能性比加大。”
高鹤想想也是,父皇励精图治,可不是昏君,柳家就是只手遮天,恐怕也还没有这个能力,能让一个官员的经历凭空在吏部消失。
至于为何要启用这样一个神秘人物,恐怕也跟之前的按察使被毒杀有关……思及此遂道:
“你将人分成两路,一路继续盯着那几处怀疑的地方,一路去查这个白简,不要总是局限于他的为官履历,包括他的家人,他的亲戚,他的同窗,只要有关联的,一个都别放过!”
石鸣应了个“是”,方离开了。
高鹤这才叫来王峻研磨,写了一封回信,叫来暗卫送去给崔放。
马上就要立冬了,柳靖还在京城,但已经有情报传来,说佥都御史已经上折表奏江南的私营银锭、兵器等事,这消息在很早以前便有苗头,他第一个就想起两度下过江南,还接手了严家钱庄的高世君。
当初他将钱庄开到京城腹地,柳家选择了避让,要么是察觉到他背后就是父皇,要么,就是跟他达成了某种协议,但父皇既然采取放任的态度,就说明高世君还是他的人。
而五军都督魏骏,在暴毙后已经被高世君完全取代,虽然中间看似父皇更属意蔡家,但最后在柳家粗使下继任,说明高世君取得了柳家的信任。
这要么是经父皇授意,要么是故意两边下注,但高鹤更倾向于前者,以为此次私造银锭、兵器事件,源头便是临安,那里的指挥使是魏立,乃魏骏心腹,也就是柳家的势力范围。
目前父皇已经让巡查御史去查,柳家暂且没有太大动静,显然是被父皇和高世君迷惑住了,以为不过是个小插曲而已,其实,恐怕是撕开柳家的口子。
高鹤背手而立,唇边带着若有似五的笑意,不能亲手毁掉柳家实乃遗憾,那就让他毁掉柳家的根基,那位太子的帝王美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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