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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分家
何氏一进门，一个眼神都未曾赏给柳德明一家，只抱着柳德顺便开始嚎：“我的儿啊，你怎么伤成这样呀，老婆子我看着心都得碎成一片一片的了。哪个杀千刀的把你伤成这样哟！”
“奶奶，奶奶你别伤心，爹只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柳玉玲以袖抹泪，端得是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
柳欣妍心下冷笑，不碍事，不碍事你把她搬来作甚么，走走过场？
一旁陆美珍躺不住了，半撑着身子爬道何氏身边，拉着她的袖口便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娘啊，娘，你可得给媳妇儿做主啊！老大一家子，是真不给我们二房的人活路啊！他那两个女儿来找我要钱，没要到就出手伤人，把我打晕在地。我们家老二回来见我瘫在地上，想找他们理论，却不曾想被柳德明这个大哥暴打一顿，你瞧瞧这身上，哪儿还有一块好地儿啊！”
这陆美珍颠倒黑白的能力，还真是不带差的。理论，试问有哪个理论的人会一上来就挥拳的？柳欣妍心下好笑，面上也懒得掩饰，就这么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挂在脸上。
“奶奶，奶奶，你看看大姐，我爹被伤成这样。她一丝难过也无，竟还笑得出来。”柳玉玲咬着银牙，晃着何氏的肩膀不放。
“娘，娘，就是欣妍这小蹄子背地里将我打晕在地的。娘，想当初她上山被野猪袭击滚下山崖昏迷不醒，可是儿媳我出钱出力给她治病。哪曾想，竟救了这么个恩将仇报的东西！这才刚醒，就对着我大打出手啊，娘！”
柳芬香在一旁听得心肺绞痛，怒气冲天，这家子人怎可不要脸到这般地步！
“你胡说，那钱分明是我编渔网赚来的，与二娘你有何关系？”
陆美珍心虚道：“你那渔网能值几个破铜板？啊？”
“是不值几个铜板，但好歹还能卖几文钱，也够我姐姐的药费了。我没要你一分钱，反倒是你，每次拿回的钱数总是对不上！”柳芬香一时气急，若是往常断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陆美珍如鲠在喉，却依然强词夺理道：“对不上正常，我放着家里的事不做替你跑腿，拿几个辛苦费不挺正常的？要换了旁人，你这儿点根本连塞牙缝都不够的！”
“二娘，当初可是你自己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替我跑了这一趟的！”
“够了！”何氏低吼一声道，“老大家的，还有完没完了！我算是听明白了，合着你们就是为了这几文钱的事，就对着老二家的人大打出手！”
何氏站起身来，戳着柳德明的鼻梁骨便是一顿破口大骂。听得柳芬香泪珠子直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掐着自己的手臂不让它流下来。
柳欣妍瞧得心堵，直接开口道：“喂，老太婆，你这是打算倚老卖老到什么时候？”
柳欣妍话一出口，顿时空气一滞。
几双眼睛都纷纷不敢置信地望向她，仿佛柳欣妍胆大足可包天一般。
柳芬香最先回神，赶紧伸手拉住柳欣妍小声道：“姐姐，你不可以这么跟奶奶说话，会被赶出家门的？”
柳欣妍眉毛一挑，赶出家门，她本就是这么打算的。这里的人都太熟悉曾经柳欣妍，对她而言利大于弊。而且，据她观察，这一家子起码有一半都不是善茬，勾心斗角太辛苦，什么阴谋阳谋的这辈子都离她远一点。
“柳欣妍，你这没大没小的东西！”陆美珍一声尖叫吼了出来。
柳玉玲替何氏顺着胸口，娇滴滴地开口道：“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跟奶奶说话，还不快跟奶奶道歉。”
柳欣妍无动于衷地把玩着腰间的带子，有时间跟她们啰嗦，还不如研究下这古时的腰带是怎么系的。不过，听她们的对话，好像她所寄托的这具身体本身的名字也是柳欣妍。方才那个二娘口中的柳玉玲，想必就是那个何氏身边娇柔做作的女子了。
“姐，姐，赶紧跟奶奶道个歉吧。”柳芬香扯着柳欣妍的袖子面色焦急地道。
柳欣妍还未答话，旁边的何氏便拍地嚷嚷道：“老柳头的，你赶紧来看啊，你的这些个恶毒刮心的儿子、孙女啊。我费尽心力把你这遗下的儿子养大，瞧瞧他现在怎么对我的，我究竟作的什么孽啊！”
“够了！”门外赶来个老汉，肤色黢黑，带着股子乡村田地里特有的气息。
何氏除了一开始被震慑禁声外，紧跟着便是一连串的撒泼，“够了，什么够了，怎么够了。柳老头你就这么放纵老大一家子联起手来欺负老二一家吗！我看你这心眼儿是都被狗嚼碎吞进肚子了啊？”
眼瞧着何氏跳起欲与柳老头拼命的架势，赶紧做出阻拦的样子，“奶奶，奶奶你千万别冲动，别跟爷爷置气。”
“对啊，娘，你这么做岂不是本末倒置，反倒称了某些人的意吗？”陆珍美可没忘柳欣妍踹她那一脚，事情可不能就这么被带偏。
何氏骂也骂了，气也顺了不少，理智也算是回来了，扯着柳老头的衣服道：“老柳头，老二今天瘫在地上，你必须得给我个说法！”
柳老头额头上青筋直跳，拿着根烟杆猛抽。他在田里干活，被人生拉硬扯到家，解决这摊子烂事。
“老二，你说说看？”
柳德顺一抹嘴角的血渍，愤愤然道：“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了，爹你觉得还有什么可说的！如果你有心偏帮大哥，我也没有办法。”
柳老头深吸了两口气，朝着柳德明道：“老大，你怎么说？”
柳欣妍真真觉得是大开眼界啊，以前总以为古时农民都是被压迫阶级，民心淳朴，老实厚道。现在这一看，简直就一宫斗戏的架势啊。
话说这何氏瞎子都能瞧出这心已经偏得没边了，如果不是跟儿子有仇，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继母。真心想拖把藤椅，抱盆瓜子坐着看戏。
柳德明为人老实憨厚，不善辩驳，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回了句，“是老二先挥的拳。”
“德顺若不是见我躺在地上生死不知，能一时愤怒失去理智吗？”
“那，那也是二娘你逼的。”
柳欣妍无聊地打了个呵欠，将头搁置在柳芬香的肩上，朝着柳德明道：“爹，既然大家相看两生厌，何不分家呢？”
一时间，柳欣妍再次成了所有人目光汇聚焦点。
“死丫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陆美珍尖锐的声音突兀响起。
柳芬香虽觉不妥，但仍旧站在柳欣妍的一方道：“怎么，难道我姐说得有什么不对吗？”
“爷爷、奶奶这，这不大好吧？”柳玉玲皱着柳眉询问了一句。
对此何氏倒是表现得颇为淡定，“想分家，可以。柳家的东西，都是我老太婆和柳老头一起攒下的，柳德明你们一家一分不准拿。”
陆美珍一听不禁喜上眉梢，当即附和道：“对啊，分家可以，把爹娘攒的东西留下，你们想怎么分都可以。”
柳芬香被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你们这是逼着我们净身出户，好狠毒啊你们！”
“可，可是，分家明明是，明明是欣妍提出的呀。”柳玉玲躲在何氏身后道。
眼见老二家的人步步紧逼，柳德明回忆起这些年来自己家人在柳家所受的委屈，以及前些日子，柳欣妍被逼上山采药，遇见野猪摔下山崖昏迷不醒的种种。柳德明越发自己辜负了妻子林氏，辜负了自己的女儿们。
“分！”刘德明掷地有声地回应了柳德顺一家。
柳老头吐了个烟圈，仰头望了望阴雨密布的天空，沙哑着声音应了句，“好。不过得等等，老里正刚乞骸骨，新上任的里正至少要等过年之后才能到任。到时候禀告了新的里正大人，就把这家分了吧。”
“这样最好不过。”柳德顺一哼声，携着何氏往回走去。
“那我们就受气，再委屈自己跟这家子人再在一个屋檐下多待段时间吧。玉玲赶紧跟娘回屋，换身衣服，再随着你奶奶去接你弟弟回来。”陆美珍阴阳怪气地嘚瑟了一大堆，方才回了屋。
柳老头背着手，走至柳德明面前，拍着他的肩道：“老大呀，老汉子知道何氏那婆娘偏心自个儿生的老二，总是亏待你，这次分家了于你也是好事一件。老汉我藏钱不多，好歹还有这么几点碎银子，回头我偷偷捎给你。还有你别嫌弃老汉我唠叨，劝你两句，是时候该续个弦了，不然你们这一房一个男丁都无，终究是没得个后继啊。”
柳德明知晓自家老爹总归心疼儿子，感激之余仍是摇头回道：“爹，有老二给柳家留下烟火就够了，我是没得那个心思的。我只盼着欣妍、芬香能好好长大，嫁个好人家就足够了。”
柳老头叹息一声，“老大，爹是担心等你老了，无人能侍奉膝下啊”
屋外爷俩喋喋不休地议论着，屋内柳芬香早已扶着柳欣妍躺回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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