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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文轩拧眉道“你动了恻隐之心。”
柳欣妍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幅度，“不，我只是觉得还不够。”
“何意？”
“你说我悄无声息地将人赎出来，她会去哪儿？若是连这镇上唯一的青楼都不肯要她，身无分文的她会去祸害谁？”
“你是说……”
程文轩明白了，柳欣妍是想将柳玉玲残余的价值全部榨干，让她去祸害柳德顺一家子。
程文轩头一回如此清楚的认识到，柳欣妍的狠是没有底线的。当你以为这已是灾难的全部时，下一刻她只会给你更狠的一击，直到你如同烂泥般，只能瘫软在地，恐怕也不能停止。
因为，结束这两个字，从来都只掌控在这个女人手里。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怕了？”柳欣妍见程文轩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出声问道。
“没什么好怕的，在我眼里你只是柳欣妍，仅此而已。”程文轩将人拥进怀里，“一个人的狠都是被逼出来的，虽然我不知欣妍你到底经历过些什么，但想来必定痛心疾首，我心疼你。”
柳欣妍垂在身侧的双手，轻抬了好几次，最后却依旧没抱回去。
柳欣妍心里同样明了，自己眼前这人所受的伤只怕不会比自己少。虽然他现下没了记忆，但有些痛是会沉淀在血液中，烙印在骨骼里。也只有这般的人，才能说出，“心疼你”这三个字。
她不得不说，她沉沦了，她沉溺在了这人无声无息的温柔里，就想寒冬冰雪下掩盖着勃勃生机的青苗，只待春日便能蓬勃发芽。
“文轩，你何时才能恢复记忆呢？”柳欣妍口中喃喃道。
“嗯？”程文轩低头，捧起柳欣妍的双颊，“为何你总希望我想起过去？”
柳欣妍沉默不语，她为何总希望他回想起过去，如果可以，她也自私地希望他能永不想起，一直这般陪在她身边，用他特有的方式，同她撒娇耍赖。可柳欣妍太明白，太理智，太清楚，程文轩记忆的枷锁已经松动，回忆起过去只是迟早的事。
如果他有些如自己一般刻骨的疼痛，那他就必定有放不下的东西，仇恨也好，憎恶也罢。那些东西必将一步一步，时时刻刻念叨着让他回去。除非，他能同自己一般彻底脱离那个世界，否则他怎么解脱，他是被追杀至此，那说明仇人尚在啊！
“欣妍，你能别如此不吭一声地又将我敷衍过去吗？”
“文轩，等你回忆起了过去，你便会明白我此刻的心情。”
或者，换个词，忧虑。
不是不能爱，只是不敢爱。
这里有她的亲人，她上辈子可望而不可即的亲人。柳芬香当初送走冷帛时，宁肯自己哭成个泪人，也不愿同去的原因，不是因为什么艰难坎坷，道阻且长。而是因为，这里有她的姐姐，和已经年迈需要她照顾的父亲。这是种责任，也是她无可逃避的责任。
“行了，咱们回去吧。”
柳欣妍觉着程文轩抱得貌似久了点，更貌似有吃自个儿豆腐的嫌疑。
“你不去赎人了？”
“过几天，让她先在青楼露露脸，我再去赎她。对了，白药什么时候能回？”
柳欣妍见成文轩还没有要挪步的意思，放在自个儿腰上的手，还是放在那儿。柳欣妍不怀好意地朝对方笑笑，从袖中弹出把匕首，瞬间往下一戳，程文轩大脑还未反应过来，身体的本能便使得他的双手往后一缩。
程文轩有些懊恼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可又不能左手打右手，或者开口咬两下解气。
柳欣妍同程文轩相处了这些日子，虽他脸上表情不变，但就她就是能从中读出那一丝孩子气的懊恼。
“文轩，你还没回答我，白药什么时候回来？”
程文轩扭头，微不可见地瘪了下嘴道“应当过两日就能回到太平镇。”
柳欣妍似笑非笑地瞧了程文轩一眼，“你果然同他有联系。”
“他单向的飞鸽传书。”
柳欣妍盯着程文轩半晌，她清楚记得前段时间，每隔三五天程文轩就会带给她只肥鸽让她烤来吃……
这确实也只能单向飞鸽传书了，可怜的白药……
柳欣妍同程文轩回去后，过了两、三日，果然白药便晃晃悠悠地骑着匹骏马直接去了柳德明家拜访，身后还跟着个身着玉叶白袍的男子。
柳芬香在院中，听见马蹄抬头张望，瞧见熟悉的面孔，赶紧挥手道“白郎中，你可算回来了。”
白药见柳芬香笑得眉眼弯弯，也跟着一笑道“见到风流倜傥的本郎中回来了，笑得这么开心？”
“呵。”柳欣妍听到声响从房间里出来，“我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泼皮回来了。”
“嘿，欣妍，你这还能不能好了？”
“对于敢给我挖坑的人，不能。”柳欣妍回嘴极快，这些日子柳芬香对她一直颇为乖顺，柳欣妍哪儿下得去口损她。程文轩对她一直秉持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原则，除了时不时偷吃上两口豆腐，还一脸无辜地看着你以外，也没什么可挑剔的。柳德明，那可是她这身体的老爹，可不能损了去。
幸亏这白药回来了，不然她连怼的人都没有，这日子岂不是太无趣了。
“芬香，你姐姐欺负我。”
柳芬香回头看了下柳欣妍，将手中新做好的蜜饯喂进她嘴里。
“姐，好吃吗，慢慢吃不用急。”
柳芬香一边喂食，一边给白药使眼色，让他赶紧进来。
柳欣妍将口中的蜜饯咽下，朝着柳芬香翻了个白眼，“平日里，也没见得你对姐姐我有这般好的，蜜饯都喂到嘴边上了。”
“真是的，姐姐，这蜜饯都堵不住你的嘴。”柳芬香见白药已经进了门，干脆使了个性子，一跺脚跑来了。
柳欣妍见白药身后跟着个人，长得虽不如白药，但也算得上翩翩佳公子了。整个人的气质如他衣上玉叶般，潇洒中透着几分温润。
“你这是送回去了个小的，又拐来个大的？”柳欣妍就着手中的蜜饯，指了指白药身后之人。
白药不客气地从柳欣妍怀中抱着的蜜饯盆里，挑挑捡捡了颗看着最大的，一口塞进了嘴里。
“欣妍，什么大的小的，这可是我师兄，医术好着呢？”
“你带你师兄来此处作甚么，可别告诉我只为游山玩水。”柳欣妍见白药还想对他师兄一阵夸赞，直接将话头接了过去，切入中心道。
白术上前一步，朝着柳欣妍握拳道“柳姑娘，在下白术在此有礼了。东岭爆发瘟疫，疫情严重，师父派我同师兄弟前去救助。我们虽专研出抑制瘟疫的药方，却少了一味药材。正巧遇见小师弟路过，听他说此处后山正好有那味药材，故而随他前来。”
柳欣妍点点头，笑着看向眼前的二人，用指尖轻扣自己的脸颊，“这理由在路上对了多少遍，嗯？”
白药浑身一哆嗦，白术身子一僵。
“欣妍，你说什么呢？”白药打个哈哈，下一指蜜饯，愣没喂进口里，便掉地上了。
白术盯着白药，装作若无其事地替白药掉地上的蜜饯，挖坑，埋了。
“我说什么你不明白？若真是瘟疫严重，你这师兄还能从瘟疫区出来，还能若无其事地跟你在一起。你要明知道那是瘟疫区，我敢保证白药你立马麻溜地就改道了。医者仁心这四个字，天生就跟你不搭，你蒙谁呢？”柳欣妍指了下蜜饯被埋的位置，“再没句实话，白药，我就把你也给埋了，看看明年春天会不会开出朵白花来。”
两人被柳欣妍的气势给活活压制得动弹不得，白术回头就给了白药一计眼刀。你这人素来品性不良就算了，连自己暴露得如此彻底都不知道吗，居然能编出个这么蹩脚的借口。路上白药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万无一失时，亏得他还以为多天衣无缝呢。
白药顶不住自家师兄的眼刀，双腿一跪便抱着柳欣妍的大腿道“欣妍啊，你怎可如此想我，我这心里就犹如被千刀刮着的疼啊。”
白术委实看不下去，将头扭到一边，遮眼。
白药正嚎得起劲儿，忽觉整个人一轻，一转头便对上了程文轩那双冰凉的双眸。
“呵，呵呵，文，文轩你回来了？”
“你，作甚？”
白药被问得程文轩三个字问得冷汗直冒，他怎么就给忘了，柳欣妍这家伙可是被某人给划归为所有的。
“说真话，你师兄来意何为？否则，我便让文轩将你同他一起扔出去。”柳欣妍见白药被程文轩一吓，趁热打铁道。
白术见自家小师弟一副马上要缴械投降的姿态，干脆自个儿出来认道：“此回白药回去也算立了功，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单凭他和柳飞絮是无法步步筹谋到如此精细程度，便打算派人前来拜会一下，这幕后指点之人。”
柳欣妍嗤笑一声，“是柳飞絮话没带到，还是你柳、白两家之人耳朵不好使？”
白术被柳欣妍一噎，神色有些许尴尬。
白药耸拉着脑袋，凑到两人跟前，“欣妍你可别怪我师兄，那群老家伙，非得让我带个人来见见你，其他人名利心太重，我压根不放心。这才死皮白赖地求了白术师兄这只闲云野鹤同我一道前往，这一路上也幸亏有白术师兄相助，我才能甩掉那些尾巴。”
“你不放心，你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你那些师兄弟？”柳欣妍咧着嘴，露出口森森白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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