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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沉默萨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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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微曦的森林,一缕青烟在篝火堆的余烬中缓缓飘出,林南星醒来后的第一眼,就是这宁静而祥和的景象。昨日之前,诸多的可怕,沮丧的回忆,像那寒冷而幽暗的夜晚一样暂时离开了她的世界。但她也清楚的明白,它们终究还是会再度归来的,如同反复冲击着桥墩的激流,终将有一日彻底冲垮那日渐脆弱的支柱。

    林南星费力地坐起身子,她发觉自己的身体被伊三音的披风包裹的严严实实。这令她感到温暖与安全。就在已快熄灭的火堆对面,伊三音犹如石佛般,盘脚打坐沉静肃穆。

    林南星试着活动一下扭伤的脚,发觉已经不十分疼了,但还并不能自由的活动。她不禁为今后的日子担忧了起来,她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进行,只凭自己这受伤的身体,无论如何都难以走出这座雪山,回到自己的家乡城市。但对面这个健壮却举止奇特的男人,能否值得信任依靠呢?他能否给予自己帮助呢?

    正当林南星犹豫之际,三音睁开了眼。他双手放在胸前,反复几次深呼吸,每次呼吸他的身体便出现微微的颤动。几次之后,他开始活动四肢,好像一具正在苏醒的雕像。他的身体舒展开来,恢复了曾经的活力。

    三音用泥土将火堆的余烬掩埋,然后他从背囊中拿出绳子,片刻的功夫他编成了一套背带模样的锁套,他将随身物品收拾妥当,放在背囊里系在腰间,然后来到林南星身旁,将她的背包水壶也系在自己身上,接着他伸出手来,对着林南星说:“来吧,我背你。”

    林南星看着那只小麦色皮肤,筋骨突出的大手,怔了一下,再抬眼看了看三音那肯定的目光,她再没有说什么,拉住了他的手。

    三音将她拉起,用那只背带样式的套锁,系在林南星身上,然后他将她背在了身后,系紧套锁,将她紧紧绑在他的背上,他动了几下,确认没有半点松动之后,三音回身,朝向悬挂着死去女人尸体的大树,深深鞠了一躬,给予那个孤独的亡灵最后的告别。然后他迈开大步,背着林南星离开了。

    伊三音,背负着林南星在苍莽的原始森林中穿行。林南星伏在他的背上,她的头靠在他宽阔结实的脊梁,她的脸颊感受到了他的衣服下面传出的温热体温,她的身体感受到了这个男人每次迈步的有力震动,她的耳朵听到了男人深沉的一呼一吸,以及伴随着的如同鼓声般咚咚的心跳,她感受到了她身下的这具雄性躯体的生命之力,那不同于她记忆中曾体验过的任何感觉,那是一种更为纯粹的生命力量。没有那些困扰或欲望,彷徨或混乱的杂质,更为纯粹的一种生命律动,胸腔之中的节奏,血液在皮肤下的温度,肌肉在骨骼旁的伸缩,那就是一件神造的艺术品,展示着生命体的复杂与精妙。

    日月轮转,时光交替,三音的肩膀之上,林南星睡去又苏醒,不知经历了多少时间的流逝。她虚弱的身体得到了充分的休息。三音与她形成了相宜的默契,她如果感到不舒服,渴了,饿了,或者想要方便一下,只要轻拍一下三音的背,他就会适时的将她放下,并给他相应的帮助。

    经过几天的旅程之后,林南星向三音询问他们的方向。三音告诉她,鉴于她的身体还是非常的虚弱,他现在要将她带离这片森林,寻找到可以送她回家的牧民。三音告诉她,他们已经快要接近森林的边缘了,接着会走过一片高山的草甸,然后就会牧区,在那里会有牧民可以接收她并帮助她回到家乡的城市。

    林南星对于三音已经建立起了初步的信任,但他们两个之间的交流其实并不算多。在旅途之中林南星几次试图与三音沟通,或者试图倾诉自己的感受,但三音的回应更多的是沉默,他的深沉与他的年纪并不相称。在林南星看来,三音与自己的年纪相差不大,他与那些同龄的生活在城市中的男人相比,更多的表现出了一种淡然,他并不像其他男人一样的慌张,那种每分每秒都在追逐,却无法得到的慌张。但在三音的淡然之中,林南星却感到了一丝隐隐的迷茫。仿佛一条认定自己的目标是大海的鱼,可它并不知道要游过那条河流才能够到达。

    三音在旅途中展现出了精湛的生存技巧,他可通过泥土找打泉水的位置,他能利用枯枝落叶,搭建起防风保暖的帐篷,他能凭借风中吹来的气息,寻获可以食用的野果与菌类,还有使用他那把猎刀精准地投掷进行狩猎。林南星旁观着三音的举动,她充满了好奇,她曾问过他是不是萨满巫师都像他一样是出色的猎人。三音的回答是,依靠自然来生存仅是萨满的基础,他的收获并不是因为自己的高明,而是大自然中诸多的神明对于他的恩惠,是树木之神告诉他果实在哪里,是大地之神告诉他泉水在何方,是风神告诉他猎物的讯息,而那些被他捕获的动物也都是被天神选中要走向另一种生命状态的个体。说到此处,三音用他那深邃莫测的目光盯着林南星说:“死亡对于你的世界与我的世界有着不同的含义,对于萨满巫师来说,死亡并不是终结,仅是一段旅程的新的开始,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也会和那些动物一样的死去,我的身体也终将变成养料回馈滋养大地之上的生灵,而我的灵魂将走向另一个空间,在那里弱小和强大都在轮转之中变得不可预测。”

    对于三音的话,林南星始终在思索着,这与她在学校进行研究学习之时,一位杰出的导师曾经告诉她的差不多。关于神秘萨满与超自然文化,上古神话的一些理念,她之前在导师的传授与各种书籍之上有过很多的了解,但那毕竟只是书本和课堂上的知识。而此时,当她第一次终于能与一位活生生的萨满巫师传人长时间的相处,并进行沟通交流的时候,她更切实感受到了那种奇妙体验。她开始用背囊中的纸笔一点点记录她和三音所经历的事情,以及三音并不多的只言片语,同时还有她的思考与感受。而三音对于林南星的时时记录则看在眼里,不置可否。

    经过几天的艰难跋涉,有一种疑问在两个人的心中都渐渐地浮现了出来,那就是这片森林并不寻常,很多的东西都与别的地方有着些许的差异,特别是那些动物与植物。这种现象随着他们的移动而逐渐的减少,他们移动的方向正是在远离森林的另一边,也就是传说中藏有通向天国阶梯的神锋的方向。就是说,那座传奇山峰中有某些东西正在影响着它周围的世界,靠近它则影响变得强烈,而远离它影响就会减弱,这个谜团在两个人的心中始终无法找到答案,然而一场突入其来的生死考验暂时打断了他们的思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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