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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中午,工藤提着一个精美的食盒进了办公室,来到沙发前将食盒轻轻放在茶几上。
埋头工作的山本睿根本没有发现办公室里多出来一个人,工作状态下的他异常专注。
将食盒打开,从第一层取出一碟寿司,黑色的海苔包裹着白花花的米饭,中间的一点点黄是酱菜,围在酱菜四周的是切成薄片的黄瓜,每块寿司上都洒了薄薄一层晶莹剔透的鱼子酱。又从第二层取出了海鲜乌冬面,第三层是抹茶奶油球,第四层是烤鳗鱼。尽量轻拿轻放怕影响到投入工作的年轻人。
坐得久了,山本睿伸了个懒腰,无意间向着这边扫了一眼,惊讶自己何时警惕性变得这么弱,居然没有察觉到房间内多出来一个大活人,可面上丝毫不动声色,淡淡道了句:“来啦?”
工藤抱歉一笑:“怎么还是打搅到你工作了呢,我已经很小心了。”
扯了扯嘴角,很难得地露出浅浅的笑容:“哪里,是被这香味吸引了。”
“哦,那赶紧过来吃点,都是我夫人亲手做的家常菜,特意让我带过来让你尝尝。”工藤像个慈父般招呼着他过去,这让山本睿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一直以来他们之间都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山本睿眼里,只要是对社团有利的事工藤就会去做,谁要是妨碍了社团的发展就算是亲儿子他也不会手下留情。就像山本让,最初他对他的关爱程度甚至超过了山本俊介,但是,当山本让屡屡让他失望后,心灰意冷的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放弃,转而把一片赤诚放到了自己身上。自从来了rb跟他们这些社团的元老有所接触后,偶尔,他也会被他们的一腔忠诚感动,虽然这份忠诚并不是对他个人而是对这个大家庭。
坐到了茶几前,山本睿开始大口大口地吃,尽管如此,还是不失优雅。
在一旁看着的工藤不禁暗自唏嘘。山本让的母亲是贵族,父亲也是家世显赫。从小所受的教育更是贵族式的教育,从坐姿、行走甚至睡姿到餐桌礼仪、待人接物一点点地教,小时候还挺讨喜,成年后却怎么看都看不到一丝贵族公子的影子,俨然一欺世霸主的恶少模样。再看眼前这一位,虽然父亲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却是从小不在身边自然起不了潜移默化的作用,而他母亲只是个酒吧驻唱歌手,出生贫寒,大学没毕业就辍学跑去卖唱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身上居然天生带着股子尊贵气质,举手夺足间隐隐可见。
“很好吃,替我谢谢夫人。”山本睿食量不大,吃了几口就饱了,一边拿起纸巾擦着嘴角一边跟工藤说了这么一句。
笑了笑,工藤道明来意:“下午,能不能把时间留给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嗯。”
车队一路向着郊区驶去,沿途风景慢慢由钢筋水泥的丛林变成春意黯然的原野。很久没有看到这么美的自然风景,山本睿的心情也跟着豁然开朗。他不知道工藤要带他去哪儿,但他知道他绝对不会害他,索性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呼吸着车窗外飘来的阵阵泥土与青草的芬芳,慢慢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肩头被人轻轻拍了几下:“少爷,少爷,醒醒,到了。”
睁开惺忪的双眼,被窗外明媚的眼光刺了一下,眯成了一条线,微微蹙着眉头下了车。这是个很大的院子,是山间一块平原被围了木栏栅而成,满地尽是绿幽幽的青草,离他们不远处有栋两层楼建筑,规模挺大。院里每过几步就是一条木椅,楼房后面有条小溪绕过,一直延到远处。小溪对岸便是茂密的丛林。景致极美,甚是悠静。
此时,院子里几个老人坐在一处凉亭下棋,石桌上摆着棋谱跟一套茶具,还有些零食水果散落在一旁。应该是看到了他们一行人,老人们纷纷站起来望向这边。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在草坪上踢着足球,看到有客人过来,迈开短短的胖腿向着这边奔来,穿着护士服的女人也跟在后面跑了过来。小男孩在山本睿面前停下脚步,抬头好奇地打量着,一点都不怕生,护士倒是敬畏地立在一旁跟工藤鞠躬问好。
工藤微微点头,转向小男孩露出了难能可贵的慈爱的笑容:“过得好吗?小野君。”
“您好!工藤先生,我过得很开心。您呢?”稚嫩的奶声奶气地回答,逗得工藤哈哈大笑,伸手摸着男孩柔柔的头发道:“我也很好。来,跟山本先生打个招呼吧。”
对着山本睿来了个九十度鞠躬:“您好,先生,我是小野,请多多关照。”
看着嫩得能掐出水的小家伙装模作样一副小大人模样,山本睿也浅笑了笑,伸出手握了握小野的小手:“你好!请多多关照。”
毕竟是个孩子,握住山本有力的大手,开心地蹦了起来,像只充满活力的小鹿。护士赶紧上前,连哄带拉地牵了他离开。
“来吧,我们去跟那些人打个招呼。”工藤说着往那边凉亭走了过去。
老人们早已迎上来,恭敬地鞠躬:“工藤先生您好啊!”
“工藤先生,怎么这么久没来呢?”
“最近是不是社团事务太繁忙啊,您都很久没来跟我们下棋了。”一声一声的问候亲切又自然。
工藤呵呵笑着:“是啊,是啊”地回应他们。
一个掉了门牙的老头看着山本睿,显然很是好奇:“这位是?”
“哦,这位是山本睿,是老会长的小儿子,也是现在的当家人。今天,他特意来看看你们。”工藤给他们引荐。
“哎呀,是这样啊,真好,真好!”
老人们浑浊的眼睛泛着神采,笑得合不拢嘴。有人想伸手过来与他相握,又犹豫了下,终是不敢,在一旁讪讪地笑着。也有人靠了前来细细打量他:“嗯,跟会长年轻时候真是像,真像。”
山本睿纵是冷冽如冰,对着这么一群风烛残年的老人,也是尽量收其锋芒,主动伸手与他们相握。工藤在一旁看着,暗自松了口气,看来今天将不虚此行。
出了凉亭,进到楼房,一楼除了大厅,就是餐厅,一排排桌椅整齐有序地排列着像大学的食堂,厨房就在餐厅后面。餐厅的对面是一间诊室,医药柜很大,立在靠窗位置,墙角摆放着很多仪器,办公桌前坐了一位年轻的医生,见他们一行人进来,赶忙起身礼貌地鞠躬行礼。山本睿微微颔首作为回应。
上得二楼,一间间房间干净整洁,每间房的装修几乎一样,一张小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一台电视,每间房都有一个独立卫生间。清洁工正在打扫走廊,看到他们,立刻靠向墙边低垂着头。
走廊尽头的房门比其他所有房间的门都要宽。
推开房门,工藤往旁边退了一步,请山本睿先进。一股浓重的异味直冲鼻腔,拧了拧剑眉,但他还是缓缓跨步进屋。六张床铺,都躺了人。靠窗那床病人身边围了几个护士正在给他换输尿管,可能是因为不适,只听到病人在嗷嗷地发出奇怪的声音,仔细看了看,病人的左边袖子空空荡荡,露在被子外面的一条腿瘦得只剩下皮包着骨头。离他最近的床上露出一颗白发苍苍的脑袋,脸色还算红润,只是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紧闭的眼睑异样地下陷,眼角还有一些黄色的浓稠物堆在那里,看得山本睿心中一紧。再过来的床上侧躺着一具佝偻的身躯,盖着厚厚的棉被倒也没有看出什么异状。离门最近的,也就是他们面前的床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山本睿,好像很好奇,年轻的脸上扬着痴痴的笑,当山本睿看向他时,更是笑得夸张,嘴里发出“呵呵,呵呵”的笑声,边笑着边伸出手来拉了被角掩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似乎很是羞涩。剩下两张床被几名护士围着看不清床上躺着什么人,只是,床沿都挂着尿袋,床边摆满了仪器用一些管子连着床上病人的身体。没有人说话,只能偶尔听到加湿器发出的“咕噜,咕噜”几声响。
心里在暗暗叹息,不用想都知道,这里住的都是生活不能自己的病人。不想再待下去,山本睿转身走了出去,在走廊上慢慢趟着步子。
“这栋楼是老人跟孩子的住处,要不要到后面去看看,那里是工作人员的住所。”工藤跟随在他身侧,能感觉到他步子的沉重。
“不用了,到院子走走吧。”声音哑哑的,带了丝落寞与倦意。
“好。”工藤心里升起了希望。
两人信步走到一处悬崖边站定。此时夕阳西沉,瑰丽的霞光晕染了飘逸的云朵,周遭青山如黛,不远处涓涓溪水映着余光如星星点点的丝缎,美得令人窒息。可山本睿丝毫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心事重重地凝着远方。
工藤递过来一根烟。
接了,燃上,猛吸了一口,吐出蓝幽的烟雾,迷了双眼。
“想知道他们都是什么人吗?”没有回应,不过,工藤知道,只要他说,山本睿会听:“那个病房里住的都是年轻时候跟着你父亲出生入死的弟兄。一个被仇家砍断了手臂,还被挑断了脚筋。另一个被剜去了眼珠成了瞎子。余下几个都是在屡次的械斗中身负重伤,以至于生活不能自理。那个年轻人比你大几岁,他父亲原本在社团威望很高,那时候村上还是他的舍弟,这孩子五岁那年全家被灭门了,我们赶到时发现他还有一丝气息,送到医院抢救过来,只是脑袋受了伤再也好不了了。凉亭的老人跟那个小家伙都是那些出事的弟兄留下的唯一的亲人,他们无依无靠,只能由我们照顾。”
说了这么多,山本睿还是一声不吭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像一尊风化了的石像,双拳紧握,目光深幽。
工藤知道他听进去了,于是继续道:“这样一家疗养院每年的开销不是个小数目,加上那些需要接济的家庭,比如江口的家人。如果,社团一旦垮台,这些人该怎么办?我知道,你跟中国那位姑娘情投意合,我也没有资格棒打鸳鸯。村上不救出来对社团在社会上的威望影响巨大,所带来的后果我们谁也担当不起。没有社团的支撑,旗下的各大公司也难以维持。到了那个时候,不仅这家疗养院,还有那么多社团成员跟他们背后的家人会是什么处境你替他们想过吗?现在,唯一能救村上的办法就是跟美惠子结婚。”
缓了缓,又道:“谁没有年轻过啊,谁又没有恋爱过。当年,我也好,你父亲也好,都是为了这个社团舍弃了自己心仪的女子娶了权贵的女儿为妻。男人不能只顾着儿女情长,我们肩上的担子不允许我们做世间最美的情郎,当取舍时就得取舍。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好好想想吧。”
暮霭沉沉,夕阳早已落入山涧,夜空披上了星光点点,山风不甘寂寞地咧咧作响,肆虐地席卷着山间万物,吹皱了山本睿风衣的下摆,而他似亘古不变的雕塑般逆着山风仍自屹立于悬崖边。远处的城市在夜色的烘托下成了五彩斑斓的彩带,那样璀璨,那样多姿。此时,他只感觉冷,那股寒意来自心底最深处,无边的黑暗将他重重包围离那温暖闪亮的彩带如此遥远。浑身已冻得麻木,唯有心脏还在努力搏动。
不记得是怎么回的家。躺在卧室那张偌大的床上,山本睿像被抽离灵魂般,空洞的双眼望着天花板,这样的姿势已经保持了不知多久。
“咚咚咚”敲门声拉回了魂不附体的人。他的卧室是禁区,佣人们谁都不敢进,能进入别墅敢来敲门的除了村上只有井上。“进来。”声音晦涩低沉,有些不像自己。
井上拧开门把手进去。在听说工藤带着少爷去了郊外的疗养院他就已经猜到工藤的目的。这个老狐狸是越来越了解山本睿了。心里放不下就急急赶了来,看着他游魂般独自上楼将自己锁进房间就再也没有出来。一个人在客厅枯坐了近两个小时,终于熬不住上楼来看看。
房内幽暗一片,唯有窗外的月光倾斜进来。黑暗中看不到山本睿的脸,也不敢擅自开灯,就那么笔直地杵在那里,担忧地喊了声:“少爷。”
“有事?”沙哑、无力的声音听得井上心头一震。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从没有见过他如此颓废的模样,心里的担忧又多了几分:“少爷,你还好吗?”
久久听不到回应,他都开始怀疑,山本睿是否睡着了。
空气中传来一声叹息,沉重地像只鼓锤击碎了一室安宁。
“井上,打电话给工藤吧,就说,我愿意跟美惠子订婚。”
“什么?少爷,那,那仟禧姑娘怎么办?”
“把灯打开。”
依言,井上按了墙上的开关键,满满的黑暗一下被光亮挤出了房间。
山本拧着眉,闭了闭眼睛,双臂撑着身体坐了起来,靠着床头,立起双膝,为自己点燃一根烟,浓浓的烟圈从口鼻处溢出四散开来,俊脸就在这迷雾间让人看不真切,悲也好喜也罢都被尽数掩藏。
“少爷,你真的想好了要娶美惠子吗?”井上带着不确定的疑问道。
“嗯,我只是答应跟她订婚,没有答应要娶她。”
“订了婚,可不就得娶她吗?”
双眸在层层烟雾间闪过一道亮光:“你知道酒井今年是连任的第几年了吗?”
“不知道,我明天派人去查。”
“不用查了,今年是他连任的最后一年,明年再怎么样都轮不到他了,我只要拖到他离任就可以摆脱他女儿。”
井上高兴地接话:“那不就好了吗?你还发什么愁啊?”
沉沉地叹了口气,山本睿道:“订婚这么大的事,媒体肯定会报道,到时传到仟禧耳朵里头,保不齐她会是个什么反应。”
“你只要好好跟她解释就好啦,仟禧姑娘是个明事理的人,她会体谅你的难处的。”
苦笑了笑:“再明事理也不可能接受自己男朋友跟其他女人订婚啊。她那么骄傲又那么倔,我没把握能得到她的理解。再说,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利用一个女人,你觉得她会怎么想我。”
想到跟华仟禧相处的那些时日,她的倔强,她的坚守原则,井上也犯起了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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