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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师傅，是我太笨了。”
“笨？你可是做到了你师傅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到的事。真是奇怪，同样的一套剑法，爷爷用起来是剑法，我用起来是变化，我的徒弟用起来，却是造化。”
······
剑侠只觉得全身发冷，冷入骨髓，就连握剑的手都是冷的。
师傅曾经说过，人在冷的时候，全身肌肉和骨骼都会收缩，也许是这样，剑侠握剑的手，反而更加牢固了起来。
这是剑侠第二次，在不使用破妄眼的时候，用出这套剑法。破妄眼能够完全抵消这一剑法的副作用，这是以往剑侠敢用这几乎是禁术剑招的底气。但如今，他却主动放弃了破妄眼。
因为他要用最决绝的方式，来施展最决绝的剑。
四季轮回第一剑，冬之寂灭。
“真不愧是···剑法天才！”年轻人开口，“我越发不想杀了你。”
黑色的雾气在年轻人身旁飞舞，剑侠的发上，开始凝结出冰霜，如果再不出手，剑侠很有可能会被自己的招式杀死。
一剑直刺，最简单的都不能叫做招式的攻击。
就像每一个剑客，在还没有踏上修士之路的开始，学剑那样简单的直刺。
这一刻，仿佛那所谓的冬之寂灭的招式只是华丽的装饰，却没有任何意义。
是的，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只有剑客才会明白。剑客自始至终，只有剑而已。
年轻模样的剑客，神情肃然，这一剑，远远没有剑侠第一剑那么迅疾，却给了他远比第一剑更加强的压力。
剑侠的眼中，已经看不见那淡黑色仿佛结界一样的领域，然而他的剑，却如此轻易的破人其中。
乒的一声，一把剑抵住了剑侠前进的方向。
年轻人抬头，看着自己领域里，凝结而出的冰霜。每一位圣者，都是自己领域里的王者。然而他的领域，却被其他人轻易的占领了。
“绝望，是会感染的。”年轻人低声道，“难怪连天地都会动容。”
到底什么样的绝望，才会让天地都一起发出哀悼。
灰白之色，顺着年轻人伸出剑蔓延了出去，然而不过半尺之后，便再也无法前进。
“绝望，也就到此为止了。”
一把漆黑的剑，从背后探来，下一刻就要刺入剑侠的心脏。
如果是平时，剑侠或许早就有所回应。但此刻，如此冰冷的绝望之意，让他的知觉几乎麻木。
死亡，似乎已经成为定局。
秋之——华硕！
“师傅，寂灭中开放的花朵，会是什么颜色。”
“这重要吗？”
这重要吗师傅似乎格外喜欢这句反问语句。
因为，确实不重要。即便是最苍白的花色，也可以成为希望的证明，当然也可以成为更为深沉的绝望！
一念凋零，一念花开。
天地之间，满是苍白之色。
那是花开的颜色，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年轻的剑客，瞳孔蓦然收缩，身躯往后退去。剑侠的身后，把漆黑的剑寸寸断裂。同样碎裂的，还有和年轻剑客一模一样的身影。
“这吸收了寂灭气息绽放的，究竟是新生，还是毁灭。”年轻剑客喃喃道，“生死逆转，阴阳交替，也不是什么奇怪的是。但如果刚刚的冬之剑是天地的感应，那这些饱满开放的苍白之花，又是怎么回事？”
“天赋果然可怕，难怪大统领这么忌惮······”
漫天百花的花瓣开始脱离漂浮，飞舞起来。
年轻的剑客看着这一幕，目光蓦然变色。
“万剑······，不，只是像而已。”
天空中花瓣，如同无数把飞剑，对着年轻剑客劈头盖脑的砸下。
然而，年轻剑客眼神一凝，剑身翻转，一剑斩去。
一道黑色的剑气匹炼，横扫之下，所有的花朵尽数消失。
然而，一把长剑，同样是扫了过来。
“真是······这么随意就被近身，我的领域还有什么意义。”
两把剑再一次碰撞，黑雾笼罩着两人，试图侵蚀入剑侠的身体。
剑侠的嘴里吐出血来。
剑侠持剑，再动。
“强弩之末，何必逞强。”年轻剑客道。
不是逞强，而只是固执而已。
这本不该是他现在该用的招式。世事还真是奇妙无常，他和师傅，都在低境界下，过早的掌握了强大的力量。只不过师傅从来都是那么得心应手，而他却总是伤害自己。
一朵白花在年轻剑客的剑上开放。
“夏之炎炎。”
只见光芒一闪，速度快到了极致。没有人知道那光芒从何而来，又是什么。就连是否存在过，都不得而知。
剑上白花，一刹那间，染上了七色。
轰隆一声，爆炸声起。
剑侠被冲撞的飞了出去，撞在了一颗大树上。树木刹那被炸的粉碎。
剑侠拄着剑，站了起来。
烟雾散去，年轻剑客的身影，依旧伫立。
他的脸色依旧冷漠，气质阴森。但一道鲜红的颜色，却十分耀眼。
那是血液的颜色。
“一刺，一扫，一斩。最是平平无奇的三招剑式，竟然被你玩出这么多花样来。”剑客叹道，“后生可畏！”
剑侠拱了拱手，行礼道：“前辈谬赞。无非是前辈手下留情罢了，否则就不会一直是晚辈在攻，而前辈仅仅是防守了。”
年轻剑客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之中，有苍凉的味道：“你以为我是故意不出剑？年轻人，你错了，我是不敢出剑。”
不敢，一个半步踏入圣者领域的剑客，竟然会宣称自己不敢出剑？
“年轻人，你，败过吗？”
“你还是这么的简单粗暴啊。”术士感叹道，“不过话说回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对抗神灵了。”
“你本该更小心。”司灵道。
术士沉默了片刻，道：“是我太弱了。”
“是谁，惊扰了吾的沉眠。”
天空中，一只巨大的黑影显现，然而也只是黑影而已，连具体的模样都看不清楚。司灵抬头，莫名的气息，仿佛从天而降，要压迫的所有人臣服。
这股气息，比起真正的神灵来，也不遑多让。甚至还要更强！
如果三人回头去看，会发现所有的人类全部都跪伏在地，嘴里祈祷。
“我还以为神都是金光闪闪的。”术士身体因为天空的压力而发抖，道，“直到我见到了这一个，所以你现在应该知道，我没有骗你。”
“这才更加麻烦。”司灵道。
金身是信仰之力凝聚，是神灵的根本。没有金身的神灵，根本不值一提，可眼前的却是个异类，即便没有金身，气息却强的离谱。
“这不是正常的神，而是妖神。”
“妖神？”
“这是禁忌。”小司道。
司灵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强者，即便岿然不动，依旧会给旁人带来很大的压力，更何况是神。神的威压下，万灵都会臣服。术士抱着身子瑟瑟发抖，司灵的神情也变得十分凝重起来，而小司却仿佛完全没事一般。
“这么强的威压，你居然没事？”术士奇怪道。
“不是没事，而是无效罢了。”小司道。
小司正还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司灵已经冲到了天空中。
蓝色电芒涌动，黑雾翻滚。仿佛整个天空都被震动了起来，尖利的喊叫，响彻天空，轰鸣之声不断。
在这样的大战里，术士唯有瑟瑟发抖的匍匐在地上，狼狈不已。而小司却抬头看着天空，默默道：“神的外衣，只有神才能打破。”
“当然，我早有准备！”术士艰难的起身，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根短木棍，举向天空，嘴里念念有词。然而不过片刻，又被压匐在地。
金光，一刹那间闪耀天际。
一声尖锐的痛苦大叫想起，术士抬头，看见黑影被一条巨大的金色蟒蛇咬在了嘴里，一口吞下。
“黑水······之神！” “你败过吗？”
剑侠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
“这重要吗？”剑侠自问。
剑侠心中很快得出了结论。
“如果以出手的战绩而论，我还没有败过。”剑侠回答道。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说法。”年轻剑客道，“对于剑客而言，只有生死没有胜败！”
剑侠点了点头，剑是杀器，持剑而不杀者，要么是弱者，要么是圣人。所以，侠以武犯禁！
“因为胜败远比生死要重要的多啊？”剑客叹道，“年轻人，使出你最后那剑吧。”
剑侠沉默，而后道：“何苦？”
剑客大笑了起来，道：“何其苦！”
“你······不该死在这里！”
“这么多人都死在了这里，为何我却不该死在这里！”
剑侠沉默，而后道：“请前辈出手！”
剑客双手抚过黑剑，道：“见到你我本以为自己会再一次生出勇气，但终究还是不行。但，我想，我现在应该可以做到了。”
空中黑色雾气变得浓郁，而后尽数收敛，被黑剑吸收。
“这一剑，名为······如影随行。”
“春之······复苏。”
剑客的交手，只在一刹那之间。他们没有观众，即便是有，恐怕也只能看见那一劈一斩而已。
最是平凡无奇，甚至都算不上是剑法。
唯一可以称道的，也只有重新变得青绿的森林，与年轻剑客身上，与前一道伤口 交错而过的另一道伤痕。
剑侠用剑撑在地上，单膝跪地，大口喘气。
“我败了！”剑客道。
“承让。”
“越境杀敌，并不是不可能的事。但你的确很强，即便是剑圣，当初在你这个境界，也绝不会做的更好。”
“前辈谬赞了，但持剑者，如何能妄言剑圣。”
年轻人笑了笑，摇了摇头，而后叹了口气，道：“我名为沐剑勤。”
剑侠动容，道：“鬼剑圣沐剑勤。”
年轻人沉默看着剑侠，道：“我还以为世人只知剑鬼，早已忘了鬼剑圣的名号。”
剑鬼这个名号，是他自己取的。无论别人对于这个称号怎么解读，但对于他而言，永远是羞辱。剑鬼，剑下之鬼，永远提醒着他的失败。
但是剑鬼在两百年前，还有着另一个称号：鬼剑圣沐剑勤，当年和剑圣紫菱并列为千年最强剑客。
但所谓最强，又怎能并列。他们之间，注定会有一场大战。
那是一场本该记录史册的最强剑客之战，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场本该势均力敌的旷世大战，竟然结束的如此之快。
所谓并列最强，原来是个天大的笑话。
“当年，我知道自己会败，但却不知道会败的如此之快。”鬼剑圣回忆起往事，年轻的面孔上，一半是痛苦，一半是难以言述的凄凉。
“我自两岁半开始学剑，五岁便已经初具形蕴。”沐剑勤道，“我本以为，同辈中人纵使能超过我，也绝不会是用剑。”
“可是我错了，我方使剑，她方出生。我道初成，她名气初显。世人总以为，我只败给她一剑。却不知，自我十五年岁与她初见，便已经败了一生。”
“她的心里舍弃了生死，唯有剑！而我的心里除了剑，还有她！”沐剑勤痛苦的大喊，“上天真是会戏弄人，既然生了我和她，却偏偏都是以剑为生的人！”
剑侠沉默，他不懂情爱的滋味，却知道那是世间最烈的毒药。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许多事情，传言中鬼剑圣的死，以及······满月战场上，分明有他的名字，却从未有他的传说。
“剑客只要败了一次，就败了一辈子！”沐剑勤道。
剑侠摇了摇头。
“怎么，你不相信！”
剑侠再一次摇了摇头，道：“无关信与不信，我不明白前辈的道，所以不好评判前辈所为，但······道不同不相为谋！”
道不同，不相为谋。道不同·····
沐剑勤先是一怔，而后笑了起来，笑的满是凄凉。
沐剑勤道：“少年人好大的口气！好大的心气！”
年少轻狂，谁又不是呢？沐剑勤仿佛看到了年轻的自己，意气风发，仿佛整个世界都握在自己手中。
世界，依旧在自己手中。
道不同。她的道是剑，而他的道呢？
沐剑勤深深的看着剑侠，良久后道：“你既然听说过鬼剑圣，那么听说过诡剑术吗？”
剑侠点了点头，那是世间最强的剑法之一。
沐剑勤道：“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前辈请说。”
“带着我的剑！”
剑侠沉默，似乎不解。
沐剑勤笑了起来，像剑侠这样的剑客，迟早会与她交手。他什么也不必说，注定会发生的事，没有解释的必要。
“此剑名为黑锋，本为我秋家初代剑神的佩剑。但秋家早已经名存实亡，我把剑托付给你也就不算辱没了家门。你答应我，你要带着黑锋，但······绝对不能让黑锋出鞘！”
剑侠不解，却点了点头。
“还有，你要小心······”
“道不同，不相为谋！道不同·······”沐剑勤最后大笑几声，笑的留下了眼泪，而后闭上眼，“最后送我一程吧，用你的绝望之剑。”
冬之寂灭，冰寒刺骨。对于剑侠来说，象征着寂灭生机的一段往事。可是对于秋剑勤，却是绝望。
那会是怎样的绝望呢？
剑侠一剑刺去，他已是强弩之末，天地再也无法为他为结晶凝霜。唯有冰寒的长剑，刺入鬼剑圣的身躯。
鬼剑圣伸手，剑侠接剑。黑色的雾气，从鬼剑圣的身体里用处，飞舞间飞入黑锋剑中。剑侠的眼中，黑色的幽光一闪而过。剑侠神色微变，他本以为，他已经打败了鬼剑圣。却没想到，在他身体里，还有这么多的灵力。
剑侠早已经强弩之末，鬼剑圣便是用灵力硬轰，剑侠也绝无存活之理。然而，他却一心求死。
寒意弥漫，鬼剑圣仿佛再一次回到两百年前的那一天，他甚至自己都已经忘记的那一天。他本以为世人都知道便是事实，意气风发的他，被一剑削弱凡尘。
然而，此刻记忆中的那一剑再临，绝望依旧。可是让他绝望的，却不是那一剑的压迫，而是剑圣持剑，淡漠落下的孤独眼神。
她从来不会败，所以，她才会那么的孤独。可是他却不能驱走她的孤独。他只能看着，永远只能看着！
“道不同···”
原来，他的道，早就不是剑了。只是他明白的太晚了。他会输，他总是会输，可是输了，却并不是败了。即便到了最后，原来······
沐剑勤的身体凝结冰霜，而后轰然碎裂。
剑侠将黑锋背在身后，弯腰对着沐剑勤的位置行礼。
数十道黑色身影，突然从四周冲了上来。每一个人都没有留手，上来便是杀招。
此刻，剑侠已然是强弩之末。然而剑侠并未慌乱，他甚至都没有抬头去看上一眼。而是缓缓弯腰，再次行礼。
天地间，有风吹来。
黑衣剑客飞起的身影，有红色落下，仿佛一副动态的画卷。
这似乎是矛盾，然而此刻发生的事情，却正是如此。一刹那之间，所有的一切都是静止的。然而，黑衣剑客却仿佛画卷中被刷子擦掉的墨痕，开始解体，红色洒落而下，身体迅速而有序的消失，皮肉，骨头。
铿的一声响起，血液落下，就像是浇下的雨。
脚步声，从剑侠的背后响起，一个人影，缓缓的走来。
剑侠弯腰，行礼三次，而后转身道：
“辛苦你了·······刀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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