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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千嶂里,孤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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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姓笙名子氿,先皇欲杀之,只因是天煞狐星,恐江山因此女而倾覆,故刚出生便入了死簿。

    她,姓笙名子氿,爹爹欲杀之,只因是亡国妖女,恐计谋因此女而破乱,故将她送入北漠疾荒。

    她,姓笙名子氿,曾恋欲杀之,只因是走火入魔,恐子民因此女而流荒,故亲手执剑逼堕轮回。

    她,姓笙名子氿,友伴欲杀之,只因是人情世故,恐自己因此女而坎坷,故分手背离天涯陌路。

    若后人谈起我的功过,我只承认有一人我负了,有一人我爱过,亦只有一人我不悔,“天下不乱,我心不安!”是因他,我与天下为敌,与所谓侠义相对,亦是因他,我方懂何为爱恨,何如情仇。

    你赢了,我陪你君临天下,

    你输了,我陪你浪迹天涯。

    “谁说只有天煞孤星方可覆天下?我笙子氿拂袖弹指间,天下亦可乱!今我功德后世不必立传。”

    仙间传说世间渊族仙人会织造梦境,人若生前得有她的幻心石,死后尸身不腐,灵魂安睡于镜中,而后在梦锁中重生。

    妖间传说赤族后代肩上有一块胎记,那便是永生的娑沱花,那花像极了人间的梨花,美得动人心魄,却是仙人留下的诅咒:肩上娑沱,永生蹉跎,生死往来,此生无缘,相生相克,善不得果,恶入其终,殃世南柯,荒年亡梦。

    人间传说有的爱不得善终,有的人命里没有。

    记往昔…

    此皇年少轻狂却赢了天下,他名东闾,剑眉星眸,是天之骄子,千载功名,流芳万世,红尘滚滚,他愿为天下而生又为世人而死,他不负如来不负青史,只是辜负了那浮年的花开得如此多娇…

    此主策谋多年却输了天下,众望攸归,远见卓识,折扇浅笑,逝墨丹青,他不为谁生不为谁死,孜然炉火,他弱水三千,只愿取一瓢,笑傲江湖,非卿不娶…

    人来人往,前世今生,生里来死里去,杀退了多少敌寇,最后落得街头巷尾被世人评头论足,那些往事也都成了茶余饭后世人的闲话家常,世人皆嘲讽她笙子氿沙场多少年,也曾沙场点兵,也曾惊鸿一舞,如今,也终究成了神谕里那些众叛亲离的魔头。

    “你恨的人都死于你手,如今你是真的开心了?”东闾手里握着沾满血渍的剑,剑的锋芒是那么刺眼,他的一字一句中充斥着愤恨与愧疚,这些倒下的尸体哪一个不是大朝子民?而面对着这些鲜活生命的断送,自己却无能为力。

    笙子氿浅笑着,她看着横躺四周的尸体,“托你的福,开心得很。”

    “你别以为我不敢拿你怎样!”东闾紧握了手中的剑柄,眼睛充斥着怒气。

    “你能怎样?”笙子氿低眉瞧见东闾将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嘴角勾起了一丝狡黠的弧度。

    “你滥杀我大朝子民,我可以杀了你!”东闾说得咬牙切齿,手中的剑直指着笙子氿。

    “你杀过我一次,忘了?”子氿抚弄着身上嫁衣的长袖,绕过地上横躺着的血肉模糊的尸体,一步一步安然无所谓地逼近东闾手中的剑。

    “…”那些曾经争执误伤的画面又一次闪现在他的眼前,眼前的这个女子不再是那个自己深爱的她了,她可是真的变了?

    “死,也是一件乐事,不是么?”笙子氿仿佛看见了他眼里的泛起的波澜,见他这幅面孔,不由觉得可笑…可悲…可恨!

    “笙子氿你这个疯子!你清醒一点吧!”一旁畏畏缩缩躲在东闾王身后的月婧突然变得正义凛然,对着笙子氿责备道。

    “清醒?清醒很累的。”笙子氿连看都不想再看这个女人一眼,“莫不是你父王于我有救命之恩,你早就在青龙门时就应该永远消失了,你该知道,你做了什么!”

    月婧心里一惊,手心里直冒细汗,又想到东闾就站在自己身前,想她笙子氿也不敢怎样,便提了提嗓门企图狡辩,“你莫要胡说,我…我能做得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

    “是吗?郡主可是要在下帮郡主记起来。”笙子氿手中的血光重现,隐隐约约,正蓄势待发。

    “够了!二皇叔毕竟救过你的命,现在你连他唯一的女儿竟都要杀害吗?”东闾怒火中烧,几乎是骂道,“杀那么多人,你果真这么无情吗?”

    “陛下,何有情呐?陛下可是有情者?”笙子氿自然觉得可笑,“我也是前些日子才开悟,原来这世间人情多了去了,我笙子氿没多大能耐,厮世不负一个人就好,至于其他,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呵!就许你们天下人负我,就不许我负几个鸡狗不如的来玩玩儿?”

    “……”东闾一时竟是哑口无言,握剑的手不知为何松开了,那剑哐当掉落在血泊之中,溅起的血珠污浊了他的王袍。

    “执迷不悟!”月婧听闻笙子氿将自己说成猪狗不如便破口骂道,一出口便后悔了,笙子氿这次却似乎并未恼怒。

    “如今的我,应是悟得太透彻了。”笙子氿自嘲一声,笑得凄凉冷漠,她摇摇晃晃走向长街深处,身后是灯红酒绿,呵,也是世态炎凉,“师父…”她流露出一丝孤寂,笑容却灿烂,没人知道她为何发笑,只听见幽幽的琴声从千里之外的碧空传来,“夫君…奈何桥旁,你可别先喝了那盅孟婆汤,别抛下我…”

    ……

    数年前

    “朕欲亲自率领百万大军前往漠北之地,统一这天下大业。”

    她微愣,眼下流转,又唇齿轻启道,“陛下亲自率军,幛中必士气大振,臣…无异。”

    “何时,连你子氿都称朕如此生分?岂是这十载,都白经历了苦难风雨?”说话者正是新王东闾,他微皱眉头,语气中不再是曾经的温文尔雅。

    她低头不语,不知在想着些什么,只是她的指尖掐着自己的手心。

    “子氿,你岂是还在怪朕杀了他?你可知,我和他终不是一路人,朕要称王征服天下,而他处处跟朕作对,屡次三番跟朕对着干,朕杀了他,是为了这天下大业!。”

    她微红润了眼,心里暗自难受,却是连忙站起身来,拱手说道:“臣,不敢。”

    他已怒,拍案而起,“不敢?朕许你不以臣自称,你为何屡次不改?”

    “陛下是君,吾为臣,君主之分本不该乱。”她有些无表情,眼睛却是分明红润了。

    “君?臣?你知道我从不这样想。何时起,你竟想这般?”他微叹,叹着得了江山,却失了什么。

    “…在陛下眼里,而今,怕只剩这江山了。”她已眼泛泪光,无声却总觉抽泣。

    “…朕为天子,这天下,什么不为朕所有?罢”,他气叹,“朕累了,你…走吧。”

    “陛下。”她道。

    “还有何事,一并说了罢。”他皱眉闭眼,坐榻上,烛火映照他的脸庞,显得十分疲倦。

    “我累了…就许子氿回家吧?”子氿几乎是请求,这请求她多么希望他拒绝,然后拥自己入怀。

    “我吩咐絔一送你回府。”他平常的说,又威严道:“絔一,送笙大人会府。”

    她心里的忽然间感觉空空荡荡,又像是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割着自己的心一般般的疼痛。

    一蓝衣男子莫过十五岁,却是佩刀出现笙子氿身后,作揖道:“笙大人,请。”却是又偷偷瞄了她一眼。

    她终于抬起头,向他久久的望了一眼,“陛下,保重。”话音未落,只见那人仍皱眉闭眼,摇了摇手,示意自己退下。转身之际一滴清泪落,浸润了竹板缝隙。

    背影远去,烛光微摇,愈来愈暗,他似乎在道“成王败寇,这些年江湖,哪还有家?”

    曾今,她背着瑶琴,被遣派西征,那时的这个宫殿,还有多少她不舍与还念着的人,笙歌响,她无畏,慢慢宫闱青砖长路…如今倒好,踏过三重门,六道街,只剩五尺石阶了…

    “笙大人,可是回府?”

    “繁文缛节就省了吧,我知道你并不喜欢。”她道。

    “絔一也知道笙姐姐也定不喜欢。”他扬起一个孩子应有的骄傲的脸,“姐姐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好?”

    “天凉了,”她抬头望了望天,“记得回去让婢女给东闾多添些被子,半夜里常去添添炭火,他最厌莲花檀香,每次熏都会让他不停打喷嚏,以后别再给他拿错了,记得…”

    “陛下吗?姐姐干嘛突然说这些?”

    她看着他,故作笑意,“我得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最近…不能照顾他,只能托我的好弟弟照顾陛下了。你一定要答应我保护好他,好吗?”

    “陛下英明神武,武功高强,哪儿需要我保护?姐姐莫要打趣我了。”絔一挠挠头说道。

    “你的武功是我一手教的,你的水平我是知道的,你若再苦练十年,定是这江湖上一流高手,只是你今后一定要勤加练习,你所习的上清破云与落星式必须打好根基,一点也不得马虎,切不可心浮气躁。我教你的那些可忘了?”

    “笙姐姐管教甚严,我…我自然牢记于心。”絔一结结巴巴地回答,神情大不自然。

    “哦?是吗,那你背来听听。”她不像平时一般玩笑的说。

    “啊~”见笙子氿严肃的眼神,絔一不敢与她对视,只结结巴巴地背道“阴极在六,何以言九太极…太极…”他不安的打量笙子氿。

    只见她没了以往的嬉笑与宽容,只微皱眉道“太极生两仪,天地初刨判六阴已极,逢七归元太素,太素西方金德,阴之清纯,寒之渊源。絔,这个口诀你一定得牢记,不然以后谁可以来保护你,你终究要自己保护自己。”

    “还有姐姐啊?”絔戈顺口答道。

    “我怎能保你一辈子!”她知自己语气重了些,却无法控制自己,“你要记住,只有你自己有真本事,才不会有人欺负你。”说完,递给絔戈一枚琥珀吊坠,“将它一直戴着,它会保你周全。”

    “笙姐姐,你…你可是要离开?”眼前这个声严厉色的笙子氿他确未见过,总是一抹不安。

    她眼色渐冷,秋风吹得她鬓发飘拂,月光惨白,飘飘洒洒似惹得她一身涟漪,她好生不自然,拉拉自己的袖角,心思多是复杂,轻轻抚着絔一的头,拨弄着他垂下的发丝,半响,才答道,“这条路,姐姐好久没独自走过了,你先回去…”

    “姐姐去哪絔一就去哪!”他是笙子氿捡回来的,她是他唯一的亲人。

    子氿看着絔戈,不知道自己应该流露出的是什么眼神,她只好面无表情,其实,只不过是她没看见自己红润了的眼,微颤动的唇罢。

    “我…”她看着他,迟迟说不出一个字,“姐姐不走,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些时日。”

    “真的?”他期望的看着子氿。

    “嗯。”她挤出一抹微笑,随即又说道,“我走了。”走得异常的轻快,突然,她的背影搁浅,“替我把这个给他。”说着,头也不回,只丢回一支步摇,絔戈接过,只觉是残留熟悉的温热,留不住。

    “姐姐!”

    她未语,转身,已是泪湿罗裳,也是无声的落,她偷偷封了自己的听力的穴位,怕自己又狠不下心。

    夜悄悄,仿佛听见有人吹笛遥送,又觉万物无声,点灯人家耳语私谈,似有雨滴飘洒……

    千嶂里,孤灯行…

    给读者的话:

    欢迎大家阅读哈,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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