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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有传说,有樵夫误入深山,百折不知回路。偶入方外人家,受盛情款待。十日后归程,待回归人间方才发觉,垂髫玩伴已暮暮老矣。
山中无岁月,泰然静好。
鸡笼山袤毓灵秀,远离尘世,令人不由心静沉淀,正是潜心求学地圣地。
国子监,虽是朝廷机构,求学之人也皆是官家子弟,怀抱着入仕之心,然而远在山中,亲近自然。自然界是有这样的神力,使人心境不知不觉中平和。这一方世外桃源之中,满是孜孜求知的文学之风,清流大雅,难得净土。
这里的生活也十分简单,日出而起,日落而栖。每日间,伴鸟鸣花语读书,就灵泉圣水书写。简单饮食,朴素着衣,甚是自得。
这样的生活中,将外界的干扰降到了最低,最大程度地模糊了身份、阶级、地位的差别,人人相处平和。
一转眼,白梓梧与莫绮嫣已经在国子监中生活半旬了,她们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对于厨房的工作顺心应手。这里的闲适环境也令她们暂时忘记了自身坎坷,每日里虽是忙碌却安然充实。
乐君是掌馔厅的管事,说话直白、不拘小节,但只要对了他的脾气却又十分好相处。白梓梧聪慧利落,莫绮嫣细心谨慎,两人将厨房事宜打点的头头是道,乐君也省的费心,整日乐呵呵地喝着小酒,乐当甩手掌柜。
这一日上午,乐师傅摇着酒葫芦来到厨房,还未进门就大声招呼:“鸽儿,今日可以把桂花树下的桂花酿开封了吧!”
莫绮嫣正在埋首准备午膳,今日蒸了鱼,得要特别注意火候。此刻,正到了出锅的时候,莫绮嫣一挽衣袖,用力掀开硕大的锅盖。
“好香啊!”乐师傅正进门来,鲜香扑面而来,他贪婪地深吸一口香气,赞道:“饕餮珍馐,食指大动!”
莫绮嫣费劲地提着硕大的锅盖,被乐师傅突如其来的大嗓门一吓,手臂一松,锅盖就提不住了,眼看往地上掉去。
热气腾腾地蒸汽之中,忽然人影一动,伸来一只手臂,在锅盖落地之前,一把将其托住。
“哎呀!”莫绮嫣花容失色。要知道大锅饭的锅可真是巨大,锅盖像个磨盘,炒菜得有木锨。就这锅盖少说也得十斤,更别提滚烫的温度了。
那人就这样徒手接住,那还不烫坏了?
莫绮嫣诺诺唯唯,倒是乐师傅哈哈一笑,将锅盖稳稳放置灶台,出声安慰:“没事,没事!乐师傅我掌了十几年大勺,这点功夫还是有的。”
莫绮嫣羞涩一笑,忙着继续将蒸好的鱼一一出锅。
“好香啊!今日这鱼放了啥新鲜东西?”乐师傅凑着鼻子闻。
“是醋。”莫绮嫣小声答道。
“醋?是有酸味……“乐师傅一皱眉:“不对,这种酸隐有香甜,不是一般的醋。”
见乐师傅望着她追问,莫绮嫣胆怯,眼睛也不敢抬。
“你这丫头,太过胆小!若是遇到心仪对象,这般连话也不敢讲,岂不错失良缘?”乐师傅数落莫绮嫣,丝毫不顾忌她已然羞红了脸。
因为初见之时乐君对于李追的苛刻,令莫绮嫣从心底里对其惧怕。之后相处之中,虽知晓了乐师傅实乃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人,却因她本身胆怯,面对大咧咧的乐师傅她总是不由自主瑟缩。
反倒是乐师傅,并不因为莫绮嫣的羞怯少言就对她冷淡,虽然不及对待白梓梧那般喜爱,也是时常逗一逗这个爱脸红的小丫头。
此刻,乐师傅卯着劲儿,要教导莫绮嫣如何把握姻缘呢。
“当然是醋,乐师傅,你的鼻子不灵了?闻不出特别之处?”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清脆娇声,正是匆忙赶回的白梓梧:“隔着老远就听见您的大嗓门了,又在吓唬我们绮嫣。”
说着,白梓梧利落地同莫绮嫣一道,将已出锅的饭菜摆放好,只等着端到食堂。
见着白梓梧,乐师傅笑道:“鬼丫头,就你精灵!这次又是什么偏方?”
白梓梧一笑,并不卖关,大方道:“哪算偏方,是我家乡酿醋的法子。用柿子酿醋,野柿虽涩甜,却别有自然滋味,正和野生鱼鲜相得益彰。”
眼看二女配合默契,乐君不由点头称赞。
这两个丫头,才真是相得益彰。莫绮嫣心细手巧,耐得住性子、做饭做菜一丝不苟,正是她每日掌勺。
然而,菜式出彩却全仗白梓梧灵巧心思,画龙点睛。这小丫头精灵聪慧,不拘一格,总能想出巧妙主意,往往出乎意料的调料,就令普通饭菜鲜活起来。
这丫头,十分对乐君的脾气。同是不拘一格,同是乐观豁达,同是求知爱学。
刚到之初,乐君就发现白梓梧十分向往学堂,每日起早偷听学生晨读。三餐之时,也悄悄躲在里间,认真听着学士们讨论课业。夜晚,他也曾数次发觉她待在厨房,用碳棒记录白日听到的文章。
乐君问她:“女子无才便是德!既不能像男子般科考入仕,又无用于持家,何必辛苦偷学?”
白梓梧答:“读书明理见世面,自身无知,可从书中得道理。”
乐君道:“只要听从父亲、夫君即可,女子不需知道理!”
白梓梧傲气回答:“生而为人,女子为何自贱?女子不能入仕,却要持家;不能科考,却要教子!妻贤夫富贵,母慧子成材!更何况,学知识、晓天理,不为逢迎,为己通达!”
乐君原本以为,白梓梧是有雄心,愿效女杰,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志。却未想到,她是这般回答。
她不为建功立业、不为闻名遐迩、不为雄心壮志,只为自己的求知欲,只为自身知晓道理,获得通达。
果真算不上女中豪杰,却能说她境界低吗?生而为人,从己做起,这不是更加朴素的理想吗?这丫头,不浮华、不好高骛远,竟是有返璞归真的悟性,令乐君也从中感悟许多。
于是,乐君对其指点,每日是哪些课程,可在课堂外听讲。白梓梧欣喜过望,从那以后,每天都抽出时间偷偷在课堂外听课。
时间久了,学士们都知道了这个小厨娘爱学习。教师们对她偷听的行为也是装作不知,大行方便。
“还未下课,不用着急回来。”莫绮嫣对白梓梧细语:“你不用这么奔波,我一个人可以的。”
白梓梧笑笑,手中工作不停:“我心中有数,你就别操心了。”
白梓梧虽是每日都去听讲,却是在做完准备工作之后匆忙赶去,再赶在饭菜上桌之前回来。她尽量不因为偷师耽误工作,即便莫绮嫣多次表示可以一人承担工作,要她不必奔波,她却总是笑笑,下次依旧如故。
“今日,讲了毛诗,婉转动人呢。”
白梓梧巧笑倩兮:“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绮嫣,若你遇到心悦之人,送他个大桃子他就知晓你的心意了。”
见白梓梧也在调笑自己,莫绮嫣更是脸红。小小厨房,其乐融融。
听见窗外窸窣脚步匆匆离去,众学生均知,那是白姑娘赶着回去开饭了。一想起喷香饭菜,众人不由吞咽口水,腹中都唱起来空城计。
讲堂之上,讲授《卫风》的教师周耳思明了,不由停住话音。看来书中静女不如一顿喷香饭食更吸引人心啊!
周夫子主讲《诗经》,为人最是宽容,若在平时,也并不计较学生们的小小懒惰,何况,新来的小厨娘手艺果真不错呢。
但是今日,容不得他们放肆。
周耳思手中戒尺重重敲击桌案,高声说道:“这半旬,我们共学习《毛诗》一百篇。《毛诗》风雅,陶冶情怀,浅尝辄止,还需你等私下研读。从明日起,授《左氏春秋》。”
一番话,将众学生的兴趣高高拉起。
这些学生可都是出身官家,来此的目的也十分明确,就是为了谋取前程。他们将来是要分配到朝廷律、书、算等各大机构的,均是未来的官员。
官场之上最是现实功利,国子监教授也以律法、历史、军事为主,《周易》、《毛诗》等不过作为基础,并不深学。
接下来要进行的课程是《左氏春秋》,为官需以史为鉴,这正是国子监教授的重点课程,向来是由资历深厚的博士穆宗穆老先生亲自执教。
因此,听到周夫子之言,众学生均是严肃起来,期待明日新课。
未等到第二日,竟是自京城传来不好消息。
穆老先生病了。穆宗博士已经六十有余,是目前国子监中资历最深的教授了,他教习《春秋》一课。
六十知天命,以穆老先生的年纪已经单薄了名利之心,因此,一年中大半时间就住在鸡笼山中,有课业时到国子监授课,闲暇时间耕种采摘,享受田园安闲,甚少时间回到京城家中。
三日前,穆老先生向祭酒徐沅茞告假,说家中有事需归,定能在开课之前返回。谁知,今夜,从京城传来消息,穆老先生病恙,无法赶回。
“穆先生身体一向康健,怎么说病就病了?”周耳思焦急道。
他的对面端坐着一人,与周夫子焦急相比,那人神态安然,风轻云淡。
“**天然,偶感小恙很是正常,周夫子莫要太过担心。”徐沅茞淡然笑答。
周耳思称是:“但,课程又该如何?”
徐沅茞思索片刻:“那就由吾先行代授吧。”
“不谋而合啊!”周耳思轻松笑答。
这时,有侍者敲门而入,送来宵食。
大明最重文学,对国子监待遇颇高,每日三餐周全,还为习惯挑灯夜读的教师、学生提供宵食。
见状,周耳思起身告辞。
徐沅茞挽留:“周先生与吾一同用些吧,你我许久未有机会秉烛夜谈了。”
周耳思有些犹豫,但还是坚持告辞:“非吾不愿与尔倾谈,各中机巧,祭酒大人明日便知。”
徐沅茞疑惑,百思不得其解。一旁侍者忍不住答:“大人,周先生是着急赶回去用宵食呢。最近,掌馔厅新请了厨者,负责学士饮食,据说新厨者手艺颇佳,众学士均是心喜,就连教师们也都情愿放弃官员饮食,与学士们一同用餐。”
徐沅茞皱眉:“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向学之人,应修身养性、甘于清苦,怎能执着口舌享受?”
第二日清晨,辰时,浑厚钟声响彻国子监。
身穿兰青色学士服的众学生们纷纷前往四大馆进行课业。
国子监设四大学管,为:国子学、太学、广文馆、四门馆,分别教习国学、书学、算学、律学。
其中,以国子学为尊。唯三品以上官员子弟方可入学,学习历史、儒家、兵法等治国之法。
此刻,国子学馆中,学士们正襟危坐,等待传说中最严厉的穆宗教授到来。
掌馔厅内,白梓梧正在准备午膳材料。她一边忙碌一边与莫绮嫣聊天。
“今日立秋,入秋之后,阳气渐收,阴气增长,饮食上应清淡戒燥,今后就少油炸肉类,多准备蒸煮饮食吧。”
莫绮嫣称是:“今日午膳就准备五谷米,可好?”
“嗯!我瞧见后窗外的南瓜结的甚好,南瓜香甜,同五谷米一起闷蒸,最是好吃呢,再添一味南瓜吧。”说着,白梓梧起身:“我去摘了南瓜来。”
莫绮嫣拉住白梓梧,笑道:“好了,上课钟已经敲过了,你再不去就真的迟了。这里有我,放心吧。”
白梓梧不好意思笑笑:“那就辛苦你了。听说,今日是穆博士授课,穆博士的课可不是轻易可以听到呢。”
白梓梧出了门,山路花丛,青葱鸟语,她满怀期望,向着国子学馆轻盈跑去……
徐沅茞走在通往国子学馆的走廊之上。今日,他穿着月白长衣,行走间气度华然。
今早,当他挑选衣物之时,不自觉将目光投掷那套月白新衣。新衣挂在那里,犹如行云流水,衣领处有丝绦暗纹,映着光线流转,可见数枝曼曼青萝,濯而不妖,清高出尘。缝衣之人似是读懂他心,令他有高山流水之感。
他不由伸手触摸,心中却难以自抑地浮起一个倩影,令他情怯,最终不敢穿衣上身。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你,可是在某处,等待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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