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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中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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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节是人月两团圆的日子,是除过除夕最重要的节日。这一天里,不论是富贵还平民,都要一家人欢欢喜喜团圆一处。

    皇族有两大家宴,一是除夕,一是中秋。

    届时,皇帝宴请股肱重臣,君臣同乐。

    此刻,皇宴已近尾声。

    席间虽是珍馐酱酿、歌舞升平,却因小皇帝苦着一张脸,任谁也忐忑不安,暗地揣测。

    小皇帝是真的心烦。按照祖制,中秋夜帝后同度,宴席结束之后他要到坤宁宫与皇后团圆。然而,他最不愿意见的就是皇后。

    大婚后,最初,皇后虽说刁蛮,还有些少女可爱样子。如今她活脱脱怨妇一个!见着面就吵闹抱怨,整天哭啼啼把小产的孩儿挂在嘴上。干脆倒不如不见!眼不见心不烦!

    然而,又不得不顾及云南势力,每月初一、十五,皇帝必须到皇后宫中过夜。对于皇帝来说,这两日可着实难熬。

    想到一会儿又要与皇后相对,皇帝怎高兴地起来?

    感情这个事物,当真诡异。厌恶就是厌恶,任你貌美高贵不想多看一眼;喜欢就是喜欢,哪怕卑微如蒲草就是沉溺温柔,不愿自拔。

    苏苏风来天欲晓,世间怎会有此温柔乡?

    皇帝不由沉迷,若能天天醉倒在温柔音乐中,不枉此生。

    “皇上,时辰到了。”太监永福提醒。

    永福是接替刘瑾的,但他却是不可与刘瑾相提并论。当初的刘瑾,权冠禁廷,是后宫中说一不二的大太监。也正因为他权势过大、目中无人,招致大祸,差点性命不保。

    刘瑾倒后,张永乘势而上,永福这样的小太监见着张永只有俯首帖耳的份。于是,乾清宫的鸡毛蒜皮坤宁宫知晓的一清二楚。

    皇帝正想着苏晓,忽然被永福打断,顿时不满,龙目狠瞪。

    永福壮着胆子再次提醒:“皇上,皇后差人来问,何时御驾到?”

    皇帝猛地站起,一脚将永福踹倒,怒气冲冲就走。

    满殿臣子瞠目结舌。

    一路疾走,来到坤宁宫前,坤宁宫红灯高悬,门口侍女躬身伺立,见了皇帝忙行大礼。

    皇帝怒气冲冲直往里闯,走到正殿,抬脚就将殿门踹了个洞开!

    殿内,夏宁正在摆放酒菜,听见声音回身查看。

    只见她身穿石榴红裙,衣香鬓影,俏立灯下,惊艳绝伦。

    小皇帝的心突地跳动了下,他忆起一席张扬红衣曾灼热他的眼、动了他的心。

    “这般冒失。”夏宁嗔责一句。

    若是平时,皇帝早顶撞回去,可此刻,瞧着夏宁亦娇亦嗔模样,他心中松动,只是冷哼一声。

    有人从身后将房门关闭,皇帝这才发现,大殿之中只有皇后一人。

    皇后娇笑着上前,拉起皇帝的手。

    “来瞧瞧兄长寻来的新鲜玩意。”

    皇帝本想抗拒,却好似浑身骨头失了力道,不由自主就随之去了。说到底,小皇帝不过是个任**玩的孩子,对他强硬他会逆反,对他温柔他却是极好掌握。

    可惜,道理皆知,却是本性难移。夏皇后装的一时温柔,却得失必较,所做一分就想得到十分,又怎做得到长久柔情?

    势均力敌,莫做夫妻!可见皇族夫妻大多不睦是必然之事。

    皇后是同盟,难是妻子。

    小皇帝好奇打量,只见皇后手捻一只晶莹玉壶把玩,壶体通透,可瞧见内中美酒摇曳。

    “这有何奇?美玉朕的库房多得是!”皇帝嗤之以鼻。

    皇后却道:“皇上细看。”

    说着将玉壶高举,迎着灯光。

    只见玉色通透,流光溢彩。更为奇妙之处在于,光彩流传间,像极了一尾彩鱼在玉色中游曳。

    “咦?”皇帝发出一声惊呼,他见多宝物,只一眼就发现那条五彩小鱼并非光影,而是真正的鱼儿。

    他拿过玉壶,细细观赏,这条鱼儿竟是真的在玉中游曳!怎会有如此惊奇之事?

    “苗疆有玉,玉中有鱼。玉中鱼为天生珍宝,少现人间。哥哥在苗疆为皇上寻找异兽之时,发现此玉。异宝出天授降,哥哥乃是为皇上寻宝,这不正是天降祥瑞,预示皇上功德昭天!据当地人言,玉中鱼百年难得一见,用此玉饮酒可永生不老。哥哥立即寻能工巧匠,将此玉制作玉壶,快马加鞭献给皇上。”

    皇帝惊奇,迫不及待品尝。

    皇后以玉杯盛之,两人对饮。

    几杯酒罢,皇帝只觉得皇后媚眼如丝、勾魂夺魄。他醉眼朦胧,见皇后衣衫轻解,长发蜿蜒,渐失了意识。

    “宿夕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何处不可怜…”

    一室春意,良宵佳时。

    此情按下不表。

    且说道,皇帝黑面而去之后,剩余一班大臣面面相觑,去留不是。

    “各位大人,宴席到此为止,各位请回吧。”永福道了声,犹豫片刻,还是追着皇帝而去。

    无人离去,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最近,这小皇帝是越来越肆意,种种荒唐行径让众臣无所适从。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初立,正是各派势力重新划定之时,因此文、武臣两方正是较劲时刻。

    立后一事,是武臣占了上风。随后又因六司发难落了下风。

    文武相争,高下难分。都在揣摩新君的偏好,却被皇帝的不按常理出牌乱了阵脚。

    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啊!

    无人动作,倒是酋同儒起身,整整衣衫,拱手作别。

    “酋贤侄慢走。”裴思芳唤道。

    裴思芳已向酋同儒抛出橄榄枝,且看酋同儒表现似是接受,对裴宛伊的热情受之不拒。然而,却也仅仅如此,并未再见他有何表示。

    裴思芳暗中气恼,傲慢小子!若不是刘瑾无用,裴思芳急于在皇帝身边竖立新的棋子,岂会自降身份,向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频频示好?

    裴思芳心中所想,面上却无懈可击。他笑容可掬,把手笑言,好一副礼贤下士、慈祥模样。

    “皇上匆忙而去,贤侄可知为何?”裴思芳笑问。

    酋同儒发出一声笑,轻且短,似乎是嗤笑,又似乎不是,待裴思芳想要探究之时,再不见轻视,眼前所见的只是酋同儒惯常那副平常表情。

    裴思芳眯着眼睛,想从酋同儒细微神情中揣摩一二,却毫无破绽,既不拒绝也不亲近,既不热情也不冷淡,既不锐利也不平庸。越是如此,越是让人捉摸不透。

    两人对视着,渐渐都笑起来,大笑起来。

    酋同儒大笑着,似乎与面前人相谈甚欢。所有观望之人皆如此认为。然而,细看他眼,无一分放松,甚至眼睑肌肉都因紧张而抖动着。

    他知晓眼下朝中格局,文武分庭抗礼。要说他乃锦衣卫,应属武臣,却因武比之时,一路打来得罪良多,要知武举士子均有背景,错综盘结、连接一气,怎会对他不抵制?加之与裴宛伊之关系,武臣一方更是将他看做裴思芳的门徒,诸多排挤。

    照这般道理,裴思芳以女为契机,向他示好,他就应毫不犹豫表示效忠才对!然而,事实并非如表面所见。

    文武相轻,文臣自诩清高,从来看不起无脑莽夫,对于无根无基的酋同儒更是毫不掩饰轻视。这还不是主要,更为重要的是,对于裴思芳,酋同儒出自本能的感觉危险。这位看起来儒雅、和蔼的长者却给他莫大的危险感觉,就像是面对异常平静的森林,看不透敌人在哪里?也许是伪装成一条枯藤,也许潜藏在平静水面下,不知何时就会暴起进攻、一击毙命!

    酋同儒只相信自己!从小到大,辛苦活下来的每一步都是靠他自己脚踏刀刃!他不相信任何人,不依靠任何人,他是孤狼,不需要阵营。他从小就知,眼睛只管盯着权利顶端之一人。

    酋同儒还未答,倒是听见了一声冷哼。

    望去,正是李靖麟怒目而瞪,拂袖而去!

    李靖麟生平,果敢伐戮,勇猛刚强。却有两样视之最重,一是爱子,一是面子!

    然,伤其爱子之始作俑者乃裴宛伊;更是害的李追残疾之后,再强拒婚事!怎能叫李靖麟对其不恨之欲绝?

    此刻,眼见裴思凡当中对酋同儒拉拢,李靖麟怒从中来,拂袖而去。

    裴思芳目视李靖麟离去背影,语义深长:“杀伐无畏色,睚眦必报之。是以,乱世重武,文治太平啊。”

    酋同儒岂听不出裴思芳话中警告之义,可惜裴思芳错了!

    他才不管什么武治文治!李靖麟对他恨之入骨,裴思芳又何尝不是一只伏击在暗处的毒蛇?

    他从不把自己性命依附他人之势!猎杀与被猎杀中,他只相信自己!

    酋同儒大笑:“裴大人可知哪种动物最凶猛?”

    裴思芳一愣,他未想到酋同儒此话何意,他试探答道:“猛虎狮豹灵犀巨象,猛兽向来领域分明,从未听说过猛兽相斗场景。”

    他一边说着,忽然背沁冷汗,难道是以猛兽比喻各大割据势力?皇上要对其开刀?

    “圣意如何?是要断豹爪?亦或拔象牙?”裴思芳不由双瞳圆睁。

    “非也,非也!世间最凶莫过于母老虎!哈哈哈!”酋同儒笑言。

    裴思芳一愣,这是在戏谑?不,定是另有深意,难道是在暗示皇帝废后之心未休?还是说云南对皇室掣肘?他心思不停转着。

    “不过裴大人之言倒是有趣,果真未见过老虎和大象打架,改天定要让豹房安排一场虎象大战,皇上一定喜欢!”酋同儒道。

    裴思芳点头应是。

    “世界猛兽何其多,据说西北有种狐狸,叫做狈,狡诈聪慧,能将狼收为己用,狼狈为奸,就连老虎也不是其对手!”酋同儒笑意未变,拱手作别:“裴大人,告辞。”

    身后,裴思芳笑意收敛,眼波深沉。

    一路之上,他不断回味酋同儒每一言,越想越是暗藏深意,越想越是心惊,也是越想越觉得复杂难辨!可恶竖子,竟是与他玩这套欲擒故纵的把戏!

    回到宅中,裴宛伊迎头质问,为何未将酋同儒邀来?

    裴思芳敷衍几句,却惹得裴宛伊肆意吵闹,定要深夜前往酋宅!

    裴思芳怒不可遏,劈头喝斥:“当真不知廉耻了?”

    裴宛伊被吓住,父亲拂袖而去之后,才放声大哭,左思右想不敢违背,只得哭着回房去了,大闹一夜。

    出了皇宫,步入长街。

    今日长街,灯火辉煌,眼可见家家灯火温暖,笑语欢声透墙而出。街上有孩童嬉闹,年幼的孩童在后跌跌撞撞追赶,声声唤着阿哥阿姐。半大的孩子跑的欢实,实在不想拖着小尾巴。无奈何,今日过节呢,撇撇嘴,磨蹭几步,等一等粘人的小肉墩滚上来。

    酋同儒信步而行,眼中看着万家灯火,扑面皆是世俗尘灰,入耳满满吵扰红尘。

    今夜之路,通往家门。辉煌宫殿、高门大院、俭朴住宅,人人都有归处,他又该去何方?

    帽耳胡同的大宅?那一座金碧辉煌的庭院,于他是十分陌生。屋子陌生、里面的人陌生,甚至大门上高高悬挂地那方大匾也是陌生,他不识得“酋府”二字,每每看着,只觉得张牙舞爪、压抑扭曲。

    那就不回宅子,去外城吧?和他的乞丐军一处喝酒!他又摇了摇头,如今乞丐军声势浩大,京城中乞丐皆入乞丐军。人员多了,阶级就分明了,他是高高在上的传说,受无数乞丐仰奉!年少在封门寨之时,逢年过节,他只挤在人群中,仰视柴老大高大身影,听他豪言几句,从不见他与众人痛饮!那时他也疑惑,为何柴老大总是保持高高在上的距离?如今,他懂得了,踏上了高位就必须保持高位的唯我独尊,下了神坛的英雄就失去了号令属下的权威。乞丐军是他的武器,乞丐军追随他的盛名,他们不是兄弟、只是阶级!

    有一个瞬间,他脑中也想起裴宛伊,却也仅是一闪而过。情爱在他心中不值一钱!女子仰慕痴恋,享受温柔他并不拒绝,但裴宛伊的纠缠和任性却是他无心忍耐的,更何况其中夹着裴思芳的深沉心机。酋同儒从未将她视为亲、友,绝不是可安心相处的对象。

    就剩一处了,风花雪月,虚情假意,恣意畅欢,处处皆是假面却是天下最放松之处。走着,远远就听见歌舞升平,入眼灯红酒绿,酋同儒忽就失了兴致。他知道,顾眉生手段高明,经她调教,从未叫他失望。乍一看,丫头们似乎并未有明显改变,那却是叫人丧失防备的美态。细看之,每一个表情、每一份小心都透出柔弱,从可怜到怜惜的距离,可不是轻易就能到达。对于顾眉生,他十分满意,明码标价的合作关系让他省心!

    走进去,他就能拥有曲意逢迎。他却累了,不想今夜还逢场作戏。

    长叹一声!

    团圆之夜,他竟无人能团圆;京城之大,他却无一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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