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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雾与我一样,无父无母,比我晚两年被姒少康捡了来,名字也是姒少康起的。池雾,子午。我一直不明白,姒少康为何要给她起一个读起来与子午那般相像的名字。
难道真的是,为了在寒浇起疑时替我挡住第一剑么。
我是不是该感动,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在他心中地位之重,还是该为池雾感到悲哀呢?
其实无需如此,我们都是姒少康手里的刀,一把更好用些,所以他更看重些,仅此而已罢了。
我和他早已立下誓约,他把我养大,保我食宿无忧,而我来到寒浇身边,助他夺下过邑。如果败了,我们身死道消,如果赢了,他就是高高在上的夏王,有妻有子,和我这个嫁过寒浇的女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还在和寒浇说着什么,还在对他笑,我把头靠在他肩头,大睁着眼看到珠帘外的天被染成了血一样的艳红色,红又映上了珠帘,成了一串串滴落的血泪。
我想,真好啊,表演了这么多年,都凝固成了招式,哪怕思绪飘向了远方,嘴角的笑也不会落下来,就像这红艳艳的泪珠一样,再也不落下来。
我把他送到院门口,和他依依惜别。
鸢尾翠绿的果实被晚霞染成妖冶又诡异的颜色,一步步踱回屋中,倒影被斜阳拉得又细又长,就像一支紧紧跟随我的、缓慢却绵长的调子,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起很多画面。
最初的最初,我还是纶城一个小混混,有点小名堂,和小九一道被封为“雌雄双煞”,结果有眼不识泰山,把街口姗姗而来的默禹当作一条大鱼,兴致勃勃地凑上前去,从未料到,生活会从此天翻地覆,自己竟踏上了大夏的复国中兴之路。
敌我双方实力悬殊,前途千难万险,我在荆棘丛中握着当初的誓言踽踽而行。
我爱上一个人,很可能也被另一个人感动过,这些乱世中随意飘零的情愫化为青白玉石上一抹微不足道的莹润,被我深深埋葬在心底。
战火已经熊熊燃起,昔日的战神也已经踏上了这片土地,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拉开帷幕。
自此之后,一败涂地也好,功成名就也好,都再也不会停歇。
无论多么千疮百孔,那来自历史的仇怨,那些使命和枷锁,都不得不去背负,至死方休。
我的脚步停在最后一级台阶之上,身后铺满了金光,我迟疑着看向身后空无一人的院落,有一片叶子从槐树上落下,它还那么绿,枯绝的毫无道理。
拇指上的痕迹犹在,樟木门在身后缓缓闭合,终于连一点影子的颜色都不见了。
寒浇对于谍人的猜想就好像冥冥之中的一语谶言,在我的心头种下了一根刺,在他的坚固堡垒上打开了一个缺口,一浪叠一浪的进攻、反击、失守、重夺,使人麻木,也使人溃散。
池雾去甘棠院和幂琰夫人敲定了新衣样式,借势出宫后一心蛰伏,再未被寒浇寻到把柄。
默禹回到了他最熟悉的战场,他和寒浇之间纯粹又极致的搏杀跨越了叶落、结霜、抽芽、怒放,他没有完成我交与他的任务,但也没让我等太久,两年时光,寒军连连失守,终是失去了半壁江山。
这期间,几支运粮队的回归曾让寒军的士气大振,伯靡干脆破釜沉舟,弃了有鬲,将他所有的兵都送到了默禹手中,又逐渐挽回了优势。
而寒家这边,弋邑在初始愉快地袖手旁观了很久。
寒戏大概以为,英勇如寒浇定能战胜一直都是他手下败将的姒家军,只是时间与损失多少的问题了。寒戏大概还祈祷过,愿那些围困过邑的姒家军能强大些,好多消磨些寒浇的实力,让坐观二虎斗的他成为最后赢家。
等过邑的劣势越来越明显,等寒戏终于意识到他再不出手过邑可能就此覆灭时,季杼却已带兵将他的弋邑也围上了。
最致命的是,都到了如斯地步,斟寻竟仍不肯派出援兵。
也许是寒浞对两个儿子太过自信,认为对付区区一个夏朝遗孤,还用不着他亲自出手,也许是寒浞上了年纪,又得到太多,变得尤为怕死,不愿守护在自己身边的力量离去哪怕一分。总之,寒浞下了此生最愚蠢的一个决定,他拒不出兵,反而放言说,谁先将自家门口的姒家军击败,谁就是未来的寒王。
寒浞不知道,姒家的实力已经足以和过邑弋邑抗衡,他的不出兵极有可能就此断绝了过邑的生路,寒浞更不知道,其实只要他派兵,就有可能颠覆整个局势,把夏室最后的血脉从这片大陆上彻底抹去。
他不知道,所以他把机会拱手送到了姒少康手里。
寒家的天下是他们父子三人一手夺来的,当年的寒浞正值壮年,两个儿子也是少年得志,成功那么唾手可得,让所有人的记忆都停留在了当年风光时,没有人预料到了这场接连失败,也没有人可以接受失败。
他们恐慌、无措,土崩瓦解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疯狂。
那个冷静自持的寒浇不见了,他俘虏了姒家一支百人队伍,不顾部下阻拦,将所有人剥皮炖煮,充当军粮。那个珍惜手下的一兵一卒的寒浇也不见了,跟了他十多年的大臣不过进言“如今形势危急,可否先将亲眷子嗣护送出邑”,就被他当场杖毙。但那个敏感警惕的他变本加厉了,他日日混迹军营,极少回到后宫,就算回来也是住在寒宸殿,连我入殿去看他也会被搜身。
寒浇在垮掉。
姒少康的毒针扎根在了他的身上,将他的风华一点点抽尽,留下个颓丧的空壳。
他的白发越来越多,在浮层跳动的黄昏里,显出一种苍老的姿态。
他手下的势力越来越不稳定,就连原来的心腹都开始怀疑这位当年英雄是否已经不再中用,而他也的确日渐暴躁,一身蛮力尚在,冲锋杀敌谁也不是对手,决策时的差错却越来越多,初始尚且自我反省,到后来就变得只知道斥责下属。
甚至对我也动过粗。
曾经的他能很理智地听我说姒少康如何厉害,还夸我是唯一一个不一昧巴结奉承的人,那样一个他,却因为我在替他捶肩时提了句“姒少康还真是有能耐,竟让夫主疲累成这样”,就将我一把摔在地上,我摔得直不起腰来,他确也流露出自责,别扭地上前扶我,执拗的不肯道歉,却全然不是当年青涩又可爱的模样了。
草木零落,英雄迟暮,寒浇他还能再站起来吗?
两年后
斜阳淡淡铺在甘棠院后院那些艳丽过头的花田上,同样的金辉也洒在了正襟危坐在院子正中的女子身上,她身着勾花素衣,薄唇紧抿,挺得笔直的身板倒因了披在身上的金光显得十分雍容华贵。
我轻轻在她对面坐下,跟着的琪儿忙从食盒里取出果盘和点心,一一摆到桌上。
幂琰朝桌上瞥了一眼,翻起的眼白清楚显示了她对我这种危急关头还对吃食念念不忘的秉性大为鄙夷,可因为太习惯太麻木,她已经懒得开口训斥我了。
我毫不在乎地替自己斟了杯酒,边斟边问:“夫主那边,怎么样啊?”
“不好,又往后退了数里。”她很干脆地答道,复又蹙眉,“你怎么对战事这么关心?好像每天都会来找我问一问啊。”
我无奈地撇撇嘴,手指拂过果盘,挑了个李子送至唇边,咬下一大口才道:“你知道阿灵怎么死的么?”
幂琰的眉蹙得更紧了些。
寒浇上月回宫,召了灵夫人,当时的灵夫人开心极了,自从两年前寒浇回归,迁怒了一批构陷我的人,她就彻底失了宠,院中人丁凋零,寒浇也对她不理不睬,这还是第一次召她入寒宸殿服侍。
灵夫人穿上了她最好的行头,千娇百媚地入了殿,结果刚入夜就被守夜侍卫从后殿抬了出来,听说死状惨得连侍卫都不忍诉说。
我把酒盏轻描淡写地往案头一放,慢悠悠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说了句,夫主英明神武,这次定是又打得那夏朝贼寇满地找牙吧?可惜夫主刚吃了点小亏,以为阿灵在讥讽她,一怒之下捏碎了手里的陶杯,然后用碎片把阿灵给……”我朝她惨淡地笑了笑,“如今局势每况日下,我不是不嫌烦,但为了自保,只能天天跑来烦你,还请姐姐见谅。”
回到归素阁,池雾已在内室等我,我去瞧了瞧诺儿,见他和芳儿玩得正好,才放心地掩上门。
“今朝又有朝臣提出邑内混乱,应将小皇孙护送出邑的事,过王仍是不悦,但好在群臣力谏,他好歹没向上次那样,直接将人杖毙了。”
“是不错了,过邑原本那么繁盛强大,如今却沦落到要将皇嗣秘密潜出,寒浇又怎么会甘心呢?他手下的人也不是笨的,杖毙先例在前,朱鹤大人还能派出说客,着实不容易。”
池雾的唇微微动了下,泄露出几分憋屈的神色,我忍不住笑着派了派她的肩:“好啦,知道你也不容易,因为寒浇起疑,只能依照月例进宫。谁都不容易,但好歹过邑受困,我们的局势越来越明朗了,不是吗?”
池雾这才点点头,眸中浮起些许小丫头的娇俏来,嗔道:“艾夫人呐,有鬲军已经在过邑滞留太久了,谁也不知道寒浞啥时候会醒悟过来派兵支援,这么打下去怕会不成功呐,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过王……”她做了个鬼脸,可怜兮兮地眨巴眼。
“一直不下手是因为一直没有足够的把握。”我错开她的视线,眸中渐渐蒙上黑幕,“别担心,很快了。”
诺儿的笑声缓缓的停歇了。
有一扇门,吱吱呀呀地合上,又骤然重重得打开,将一室黑幕照成刺目雪白。
很快了,寒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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