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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浓郁的气味侵入鼻腔之后,瞬间传遍身体的每个角落。
好浓烈的香味。
缓缓睁开双眼,令人眩晕的白光在眼前晃动。
逐渐适应外界的光线后,总算看清了白光的源头,那是位于头顶正上方的一盏白炽灯。
屈淳智慢慢起身,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铁床上,对着床的那面墙上,有一个大约与床等宽的通风口——大概连着中央空调吧。此时通风口正吹出冷气,发出“呼呼”的响声。环视整个房间,在这狭小的、十平米不到的空间里,除了床之外再没有其它家具,四面墙壁以及天花板,都是单调的银白色,地上则铺着淡黄色的瓷砖。
这房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靠床左侧的墙角摆着一盆蓝紫色的花,屈淳智不知道花的名字,但可以推断刚才的香气正是由此散发,并充盈于整个房间的。铁床的右边是一道严严实实的铁门,与门框之间仅有细微缝隙。
这是什么地方?自己又为何会在这里?
屈淳智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浅蓝色表盘显示的时间是上午11时6分,日期是4月16日。
从残存的记忆拼凑出的最后一幕里,屈淳智与出版社的编辑在酒店商讨出书事宜。在那之后他回到自己的公寓,当时似乎已经是晚上10点。
是否在公寓里遭到绑架呢?
拼命想从大脑深处寻觅更多线索,然而记忆却如同被榨干的柠檬,再也挤不出任何东西。
屈淳智彻底放弃了这种徒劳,转而站起身,朝铁门走去,突然脚下一趔趄,身体失去平衡,幸好伸出左臂支在墙上。
全身无力,尤其是双腿,屈淳智只好倚墙而立。墙面坚硬而冰冷,他探出手摩挲,整片墙面竟然都是钢板!屈淳智抬头瞄了一眼。
天花板似乎也是。
两腿渐渐恢复气力,屈淳智踉踉跄跄来到门边,转动把手,推开门走了出去。门外是一个大厅,另一侧也有几个房间。就在此时,对面的两扇房门开了,从房里分别走出两个女人,一个年纪较大,另一个则是年轻女子。看到从对门出现的屈淳智,年龄较大的女人身子猛地抖了一下,年轻女孩更是夸张地叫着:“你……你是什么人?”
屈淳智摆摆手,示意她们不用惊慌,“我不是坏人,我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这儿了。”
年纪较大的女人点点头说:“我本来在家里看电视,不知怎么回事,好像就睡着了——醒来以后,自己就在这古怪的地方了。”
女人的声音不大,可是非常悦耳。她个头不高,长发垂肩,大概五十出头,虽说上了年纪,但岁月显然不曾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一袭白色连衣裙愈发衬托出一丝淡雅。
“到底是谁把我弄来这里的,他想干什么?”年轻女孩的嗓音颤抖着。
女孩扎着马尾,穿着白t恤,外面套一件蓝色马甲,满脸的浓妆叫人猜不透真实年龄。
“这是什么地方?”屈淳智左侧隔壁房间的门开了,体型臃肿的中年男人,腆着肚子走出房间。
男人稀疏的头发整齐地梳向后脑勺,戴一副金框眼镜,约莫五十岁左右,身穿黑色衬衫和浅蓝色休闲裤,脚上穿着棕色皮鞋。
男人斜着眼扫视了屈淳智和两个女人后,将目光重新移回屈淳智身上,似乎他有回答问题的义务。
屈淳智耸耸肩,作出“我怎么会知道”的表情。
男人正要说话,从屈淳智斜对面的房间里走出一名男子,年龄大概二十七八上下,长发及肩,左耳戴着一只金耳环,身披黑色小西装,下身则穿着一条卡其色紧身皮裤。
男子双手按住额角,用一种尖锐的语调说道:“头疼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如果不是恶作剧的话,估计就是绑架了。”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从对面最左边的房间走出。他的年纪大约在三十五六,穿一套灰色西服,国字脸,双眼锐利而有神。
“应该不是恶作剧。”屈淳智右边隔壁房间,又走出一名瘦瘦高高的男子,身穿格子短袖衬衫和黑色布裤,理着寸平头,笔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众人一齐看向他。
“房间的墙壁和天花板都铺着钢板。刚刚我大致看了,钢板的厚度至少有五公分。”男子打量了下厅里的一切,接着说道,“而且,整栋房子很新,估计是不久前才建好的。如果这是恶作剧,这成本也够高的。”
白色连衣裙女人和灰西装男子同时点了点头。
“说不定有人恰好建了这房子,就拿来恶搞我们。”屈淳智看见另一个女子从这一侧最右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身子一震,竟看得呆了。
这名女子穿着浅绿色罩衫和黑色牛仔裤,大约二十五六岁上下,乌黑的秀发披落双肩,也遮掩住了两侧部分的脸颊,细长的眉毛下闪动着一对明眸,秀气的鼻子和说话时微微翘起的双唇,更增添一番难以言喻的娇媚。
“不可能。房间和大厅一扇窗户也没有,这样的房子也太古怪了。除非——”格子衫男子用手扶了扶眼镜,“这是用来囚禁我们的‘牢房’。”
男子的话引得众人一阵骚动。
屈淳智的身子再次猛地震了一下。没错,就像牢房,方才自己在房间里也有这样的感觉。
好敏锐的观察力,屈淳智不禁多打量了男子几眼。
又一扇房门开了,两手插在裤兜、一头红色短发的年轻女孩出现在众人面前。女孩大概十岁,粘着假睫毛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前方,鼻子一侧套着金色的鼻环,上身穿着一件露脐短t恤,下面是一条泛白的蓝色牛仔裤,膝盖的位置破了两个大洞。
红发女孩走出的房间位于和屈淳智房间呈垂直方向的那一面墙。
“that,真像密室逃脱游戏。”红发女孩没有看任何人一眼,只是四下打量着大厅。
“丫头片子,真不知道害怕。”紧身裤男子哼了一声,红发女孩狠狠瞪了他一眼。
屈淳智开始观察四周的环境。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是整栋房子的大厅,大厅中央摆放着一张椭圆形的墨绿色大理石长桌,旁边罗列许多靠背椅,每把椅子刚好正对着某一间房。长桌一端正对的墙上,悬挂着一台石英电子钟,时钟显示的时间是上午11时23分,日期为4月16日。时钟正下方是一个深红色的檀木柜,除了中间镶嵌的一块黑色显示屏,柜子中没有陈列其它物品。
大厅的两侧各有五个房间,加上红发女孩所在的房间,总共是十一间。屈淳智这时才发现每道房门上方,都贴着一块表示编号的圆形贴牌。屈淳智所在的这一侧的房间号,从6号依次到10号,对面的则是由1号到5号,红发女孩的房间是11号。
蓝色马甲女孩睁大双眼,瞪着格子衫男子,说:“到底是谁把我们囚禁在这里的?他想干什么?”
格子衫男子没有回答,而是抚摸着身旁的椅背,“十一个房间,十一把椅子,看来被绑架的人有十一个。”
浅绿色罩衫女子数了数,道:“可我们才九个人。”
“3号房和10号房的人还没出来。”屈淳智指着对面的房间,“去3号瞧瞧。”
众人来到门口,格子衫男子推开房门。
一个小男孩——看上去只有十来岁——正双手抱膝,蜷缩于房间最内侧的角落。
“不,不要过来,你们……”男孩缩着身子,往墙角退去。
他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脸色苍白,圆框眼镜后的双眼略显呆滞,乱蓬蓬的头发好似鸟窝。
白色连衣裙女人款款走到男孩身旁,弯下腰柔声道:“不用怕,孩子,我们不是坏人。”
浅绿色罩衫女子叹了口气,“孩子还小,也难怪会怕成这样。”
格子衫男子向屈淳智和灰西装男人使了个眼色,“去10号看看。”
几个男人来到10号房门前,格子衫男子转了转门上的把手,却没有任何动静。
“好像锁上了?”
“这里有个孔。”灰西装男人指着房门上方一个硬币大小的洞。
紧身皮裤男子凑近那个小孔朝房里张望。
伴随着一声尖锐的惨叫,男子跌坐在地上,指向房间的手悬在空中,不停颤抖。
屈淳智透过小孔一看,霎时,全身的血液似乎冻结了,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拼命掐住他的脖子,令他感受到濒死前的强烈窒息。
近乎下意识地,屈淳智用发抖的双手,在身上每个口袋里胡乱摸索着,终于从右边的裤兜掏出一瓶喷剂。他拿起喷剂,对准喉咙喷了几下,呼吸才逐渐平稳下来。
紧身裤男子总算从喉咙挤出话来。
“啊……里面有死,死人呀……”
闭上眼,刚才从小孔看到的房间里的一幕,再度浮现于屈淳智脑海中。
靠近铁床的地上,人的肢体不自然地扭曲着。正对房门口的脸,不,那已经不能算是人的脸了。泛黄的表皮、花白的骨骼、鲜红的肉、粉红的筋全都杂乱地交织成一团,受外力撞击的缘故,原来鼻子的位置已经凹陷一大片,露出两个窟窿,血水早已凝结成一划划交错的疤瘢。
唯一能从这堆模糊的血肉中,辨识出这是一张人脸的,只有那一对眼睛。
当时那高高凸起的眼珠子,正死死瞪着站在门口的屈淳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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