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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以后,他再次合衣躺下。
窗外,一轮下弦月光照了进来,清冷苍茫,偶有远处的几声鸡啼打破夜的宁静。
一阵“啪啪”猛烈敲门声夹杂李清月的叫声:“喂,快起床了,还睡啊?”
孟青果起身打开房门,李清月已站在门前,阴沉着脸道:“天快亮了,孟师弟,我算佩服你了!都快大难临头了居然还能睡得如此安稳!……只要找到小师弟我将你和他带回葫芦谷,到时你若还能睡得这般泰然算你本事!”说完,转身离去下到楼下。
孟青果不去理她,回头去收拾自己衣服等物事,又隐隐听得楼下李清月呵斥伙计之声。过了一会儿,店伙计依旧打来热水和饭食,盘中菜肴显是比昨晚更为丰盛。经过一夜的歇息,他自觉体力心神比昨晚好过很多,食欲也增进不少,伙计送来的饭菜倒让他吃了一多半。
伙计撤去碗筷出去,天已是蒙蒙亮。
孟青果随身带上房门,走到李清月房门处,大声问道:“师姐,是不是不等二师兄了?那可以动身了么?”
李清月不答,过得好一会儿,她方从里面出来。
孟青果看她打扮妖娆,脸上脂粉竟是比昨日更厚,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
李清月道声:“走吧!”忽而又转身上下打量他一下,说道:“慢着,你先回房等着,我去去就来!”
孟青果不知她又有何事,只得转身暂且回到屋内等她。又过得好一会儿,只听得楼梯急促却轻盈的砰砰声,他知是李清月回来,便站起身来。只见李清月手中捧着一套崭新的服饰鞋袜推门进来递与他,依然冷冷说道:“快些换下你身上那套烂衫,省得跟我走在一起丢我颜面!”说毕走了出去,顺手带上房门在外面站着。
孟青果打开看时,只见衣物鞋袜皆甚是华丽,竟是自己从未穿过的,只不知自己穿惯了粗布烂衫,再换着这身衣服该有怎样一番别扭?若不穿吧,只恐那李清月又是一场啰嗦训斥,当下勉强着换了。
见得孟青果穿好衣服出来,李清月又上下将他打量一阵子,眼中闪出满意之色,嘴上却淡淡道:“很好,倒很合身!走吧!”
孟青果走在前面,李清月在后面又细细看了他越发俊逸的背影,不禁暗自赞叹不已。
两人正欲下楼,掌柜的却匆匆上得楼来,迎面与他们碰上,乍一眼见到身着新装的孟青果,见他较之昨日更是气宇轩昂精神奕奕,当下讨好笑道:“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啊!当真堪称人中龙凤,如此体面一人儿,今儿和姑娘走在一起倒更相称!”因又转头向李清月道:“……两位这是要走了么?”
“多嘴,昨儿便不相称了么?真是只认衣服不认人的势利狗眼!”李清月瞪了他一眼,她听他夸赞孟青果,虽明知生意人油滑爱说奉承之语,但听在耳里竟是莫名地高兴,当下又掏出一锭银子给他,冷声道:“你们还算照顾得周到,其余的不用找了!”
掌柜的接过掂了掂,足有五两,而两人吃饭住宿黑透良心算也不过二两银子,他当时便打心里也不在乎李清月骂他是势利狗眼,只是眉开眼笑:“多谢客官打赏,还请以后常来光顾小店!”说毕,喜孜孜跟在二人后面,陪二人下楼。
孟青果回头问道:“昨夜可有人来找过我们?”
那掌柜的一拍脑袋道:“哦,我差点把这正事忘了!我方才正是想上来告知二位,小店刚刚来了七八位客人,像是您二位的朋友,其中一人身上正是挂着一条白色的链子!”
原来,这掌柜见这几人长相狠恶大呼大叫,其凶神恶煞之态犹胜眼前这个母老虎似的女房客,为免徒生出许多祸事来,他也不敢多加问询,便急巴巴地赶来报与二人知晓。
李清月一听掌柜话语面露喜色,对孟青果道:“咱们算等对了!必是二师兄和君异堂其他弟子找到小师弟了!我们快些去吧!”刚走出两步,她又回头对孟青果低声道:“等会儿你可得对师兄弟们恭敬些,免得他们为难你!否则吃亏的还是你自己,我可帮不得你。”说毕,赶紧同孟青果下楼与马清阳相见。
下得楼来,并不见马清阳等众君异堂弟子,只见堂内仅有一张桌子,上有八人正在吃喝,其余桌椅则依旧重叠排放,尚不及摆开。
只听那八人中一个人说道:“还好,这一大早已有这一家店开了门,昨夜一场恶战的,可算饿死我了!”
店伙计正端上几大盘菜肴,说道:“几位客官先慢慢用着,……说实在的,若不是几位的朋友一早急着要出去买东西,我们这店也是不会这么早开的!”
“你说什么?我们的朋友?”其中一个长相肥胖、腆着肚子的人满脸疑惑,与另外几人对望一眼,但见他身旁正摆着一副看上去沉沉的银白色铁链。
伙计答道:“你几位的两个朋友就在上边,昨儿就在本店等候你们,如今可算等到你们了!喏,那不是,他们下来了!”
几人一同望去,一见下来之人,他们面色大变,顿时一齐站立起来,各将自己的武器紧握手中!
而李清月也早见到这八人,不由得心中一惊,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孟青果见这几人他一个也不认识,观其打扮也绝非君异堂弟子,李清月回头示意他暂且止步,她自己则缓缓上前几步,笑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江湖上有名的蜀中唐门的‘唐门八魔’啊!”
蜀中唐门,既是江湖上有名的四大用毒门派之一,与南海君异堂、苗疆五毒教、鄂地神农帮齐名,同时,它又是江湖上颇有盛名的八大名门正派之一,与嵩山少林派、蜀地峨眉派、丐帮、武当山太和门、西岳华山派、南岳衡山派、东岳泰山派等门派齐名。蜀中唐门于武功一道虽未必便强过其他七大名门正派,但用毒之术却远高于其他七派,所以,它在江湖八大派中占有举足轻重之地位,排名仅次少林,便是这些年大有衰败之相,却也在八大派中威名不倒。
而由木东方一手开创、地处南海深处的“葫芦谷”君异堂虽然兴起最多不过二三十载,但它后来居上,轻易便成为江湖上与蜀中唐门齐名的用毒解毒四大名门之一,加之君异堂堂主木东方除了医技无人能及之外,其所习练的高深武功“天海神功”当世也无人能与之匹敌,是以,君异堂的名头在江湖上大有盖过已有近两百年历史的蜀中唐门之势。近些年来,这两派更是互有不服对方,因而早有不小的嫌隙。
说来也该唐门式微,就在十年前,唐门掌门人唐天佑独子唐端身患重疾久治不愈,万般无奈之下,唐天佑硬着头皮带了一车珠宝,低声下气去求君异堂掌门人木东方医治,跨越千山万水、多经险阻才到了南海葫芦谷,谁知木东方竟避而不见,只打发一位徒弟出来招呼,只气得唐天佑当场将木东方那名弟子打了个半死,然后拂袖而去,从此两派更是彼此仇视。
对于如此种种,李清月与孟青果都是知道的,如今既来到蜀地唐门的地盘,遇着这唐门八魔自不是好事。
而这所谓的唐门八魔,不过是唐天佑其中的八个徒弟。因其时正盛行道家内丹修炼之术,《钟离传道集》与《钟吕金丹道》等抄本随处可见,上八洞神仙的故事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加之这八人长相身形奇特,酷似传说中上八洞神仙模样,后来唐门的唐天佑先后将他们收归门下后另取名字,以唐门正宗下一辈“立”字辈为名,从此,他们便借了“八仙”之名行走江湖,自号唐门八仙。为让这八个徒弟早日扬名立万,唐天佑更将他们视为心腹悉心加以调教,刻意让他们各修一门形似传说中的八仙所用行头当作武器。
这八人个个武功不错,用毒之术也颇为精熟,平素倚仗着蜀中唐门这棵大树以及师父唐天佑的名头横行于蜀陕鄂一带,所以江湖上的朋友多恶见其形恶闻其名,于是反将之称为唐门八魔或唐门八鬼;而唐门由江湖上有名的正派逐渐变成邪派,也与这八人的恶行多少有些干系。
一年之前,“冷月天马”二人曾在大理国境内为争一株千年“夜光佛手”同这八个人交过手,虽然当时二人合力将这几人击败,抢得那株“夜光佛手”,却也着实费了不少周折,所以老对头相见双方倒并不陌生。
“哈哈哈哈……,我当是谁呢?却原来是你这个贱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说得不错,南海君异堂的‘冷月天马’果然一同到蜀地送死来了!”那胖子大冷天的摇动手中扇子,当先一阵大笑。
“他?哪个他?”李清月一听此言不禁心下疑惑。要知冷月天马前来蜀地主要是为了寻回小师弟木清虹,因事关小师弟的安危,是以他们并不敢声张,除了同行的君异堂弟子外,其他更无人知晓。
“还能有谁,自是想要你们性命的那个人了!”胖子说完,又举举身旁的铁链,笑道:“你那师兄‘天马’马清阳已被我等除掉,他的铁链还在这里呢,……这东西虽是烂铁,不过我掂着份量还不轻,还可换得几钱碎银子买盅酒喝!你可别怪我唐门八仙贪财,只因要杀你们的人出价太低,他说木东方的两个贱人徒弟最多只值得五百两银子,因此我等只得贪贪这些小便宜,卖了这个算作补偿了!”
李清月当然知道,二师兄马清阳的铁链名唤锁魂链,实是件难得的宝物,乃以天外陨铁所铸,此链重逾一百八十八斤,其身坚硬无比,既耐刀砍又耐火烧,且通体银白透亮,相传原是江湖上一个以冶铁为主、叫作铜甲派的古老门派用来镇锁什么“大力魔王”之用。那铜甲派在江湖上早已消失了好几百年,后来,此物成了江南著名铸剑师欧鱼子祖辈家传之物。欧鱼子本欲将此链熔了重新铸就几柄绝世的名剑宝刀,但限于各种条件总难俱备,因而迟迟未能动手。岂知就在几年之前,君异堂的马清阳得知欧鱼子家竟有这等宝物,遂强去抢夺霸占,为此,这位在江湖上颇有名望的铸剑师一夜之间便被马清阳灭门,全家老小、仆伇使女共四五十人竟无一幸存。
此时,李清月一看那胖子名号为“食人魔”的钟离立手中铁链,认得这的确是马清阳所使那根,如今此物已不在马清阳手里,她不禁心中一寒,心道:“二师兄自打得了这铁链,一直把它当宝贝从不离身的!如今他怕是凶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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