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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往者不可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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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铃还未应答,只见一人已踱进了客堂。姜铃微微抬了头,瞥见了来人是杨二婶,手中缝绣的活计就没有停,淡淡招呼道:“二婶,掌灯烧饭时候来,是有什么事了?”

    杨二婶近了两步,把手中细绳吊住的油布包裹提到菜油灯前,道:“咿呀呀,你家三虎小子早些时候可不救了我家那活鬼。我今却是忙的焦头烂额,这会才想起这遭。这不,赶紧送些豆腐来与你们谢了大恩哩。”

    姜铃面不改色,手中绣针放下,将那包裹推向杨二婶,道:”村中邻里,理应互相帮衬,二婶莫要客气。“

    杨二婶听了这话,又喜又急,道:”妹子才是客气了,你家小子救了我家男人,就是如你对我再造之恩,你也知道这世道寡弱女子如何艰苦,纵使男人再无用,女人总是也需要男人挡些风雨的,想来妹子你这些年着实是苦的很哩。我杨二婶虽不是富豪之家,但这豆腐还是给得起,你也不要拘谨了,快快收下吧。“

    杨二婶确是说到姜铃心中痛处。姜铃听闻至此,觉得不便再拒,便接过包裹放到桌上,道:”那真是谢过二婶了。二婶在此一道用过饭?“

    杨二婶见姜铃收了谢礼,心中安定,道:”不了,那死鬼还瘫在家里,我还要去管他饭。当真是前世受了他的天恩,今生要作牛马来还?“杨二婶看了李三虎一看,又道:”当真虎父无犬子,同他爹一般仗义正气哩。“说罢,又觉得有些不妥,便迈开小脚,急急的消失在门外。

    姜铃听了末了一句,看着李三虎心中百感交集,过往如历历在目,道:”三虎,我们也吃饭了。“

    李三虎吃着饭,便照旧把一天的遭遇说与母亲,不过林中之事因有约在先就不曾说。姜铃听到林天宝刁难之事时,面色沉重,如鲠在喉不能发一声,听到念留痕侠义之举时,面容渐缓,却也不发一声,但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

    吃过饭,李三虎像往常一般,道:“娘亲,我来帮你洗碗筷。”但母亲摇摇头,锁好了门,神色严紧道:“你先随我来。”

    李三虎跟着母亲进了卧室。母亲指着床榻边示意坐下,道:“三虎,你今兮何载?”

    李三虎道:“过了四月初六就算十一岁。”

    母亲点点头,又道:“那你觉得为甚我改了你的原名给你取了三虎?”

    李三虎摇了摇头,道:“我说不出。”

    姜铃慢慢抓住李三虎的双手,神情严肃,道:“你仔细听好。六年前,村前不语林仍是可以狩猎伐采的,但不知何时进了一只吊额白虎,两只黄皮斑纹虎,凶暴非常,逢人便咬。村中众人商议组织起来,要除去这三害。那林府自恃有权有势便打着‘替天行道’的牌子要我们村中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自己只派了现今的头等武师座山雕和一般喽啰带队去装腔作势。到了当日众人设法将那三害骗出了林,好一一铲除。那两只黄皮虎虽凶猛,但并不很机敏,一唬就出了林,一出来就中了圈套,被众人围杀了。那吊额白皮虎却是狡猾的很,尾在前两只后面慢慢探出来,一出来察觉不对,立马就回身往林中潜,但就此也先被打瞎一只眼,它竟是真不反击,忍着痛直直往深林中去。众人见状,自然一个个红了眼往林中追。到了林中,那里会像光天化日这般明明白白,能掌控的住的。到了晚,白虎不见,你爹的尸体由四个人抬着回来了。身上除了爪印,分明有着其他器印,你爹李义平日就好打抱不平,自然得罪林府不少,果然就这般被他们暗暗害死。死无对证,又能怎样!”所以,我把你爹给你取的李义承这个姓名改成李三虎,平日每每要你莫‘多管闲事’,而今又告与你这些事不是要你去泄这血海深仇,只是祈望你能平平安安于这暗波汹涌的世道活下去。“

    李三虎这才知晓自己家庭的悲遭,丧父的缘由,以及母亲的良苦用心,按抑不能,扑入母亲怀中涕泪满面,断断续续,呜呜咽咽道:”娘亲,我,我知道了,我只会好好活着的。“

    姜铃安抚了李三虎一阵,道:”听你说,那个念留痕真是和念武师一般,侠气凛然哩!“

    李三虎想及念留痕心中自然高兴,脸上鼻涕眼泪还未擦净,嘴已咧开,笑道:”他确是总是照顾我哩,他对我和娘亲一样重要。

    姜铃看着李三虎非啼非笑的模样,一面去拿洗脸巾借以窃笑,一面故作疑问道:“哦!这念留痕竟有这般魔力么?”

    李三虎接过母亲的洗脸巾擦拭干净,又听母亲道:”这么说来,娘亲倒是有对东西一直想给你。“随后,李三虎便见娘亲由床底拖拉出一红漆木箱,又由箱中小心翼翼取出一平平无奇灰色铁盒。

    姜铃拿左手回洗脸巾右手将盒子放到李三虎左手中,微微笑着,道:”三虎,打开看看。“

    李三虎看着这铁盒普普通通的外表,心中既无兴奋也不很期待,右手捏紧盒盖稍稍发力,铁盖咔一声移开,只见一黑一白两个精致的球形玉铃铛各自的红绳头系在一起安安静静的躺在盒中。虽然点了菜油灯,但毕竟已渐入夜,月光又不很明朗,李三虎再不能看出什么所以然来,但仅此也已知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玩意。李三虎咽了一口唾沫,道:”娘亲,这是何物,我们家怎会有?“

    姜铃捏住红绳的交结处,看着两个铃铛,眼中无限思念,道:”能得到它们倒是托了你爹的福哩。当年啊,我和你爹情投意合相约去涿城外的鸳鸯山祈福,到了山脚,他说去取些水以便山路上解渴让我在原地等。哪知他直到夕阳西下才和一对老夫妻一道回来,他告与我那对老夫妻丢了东西很焦急,便替他们寻去了,这才忘了我。我自知他爱管闲事自是不假,但那里肯依,已不和他说话就要从此一刀两段,他百般解释都没用。后来,与他一道的那对老夫妻见我们如此笑得合不拢嘴。那黑衣老翁指着你爹道:“居然有人丢了未婚妻跑去帮别人找了一天的东西!”那白衣夫人指着你娘我道:“更居然有人就在这山脚呆呆等了一天!”

    姜铃微微一笑,道:“我和你爹那时真是毛头小子,黄毛丫头,被这对老夫妻一窘,居然羞得抬不起头。”片刻后,那黑衣老翁不再笑,捋了捋及腰的白胡有些感慨道:“老婆子,想来我们久居深山,不知这世间竟有如此情真意挚的’鸳鸯‘,倒是孤陋寡闻了。”那白衣妇人也严谨温和起来,道:“确是对羽翼未满的小‘鸳鸯’呢。想来你那玩意会丢,也许是老夫老妻配不上哩”说罢,他们两人相视一笑,由老翁便拿出一黑色的玉铃铛再接过那老妇摸出的一白色玉铃铛分别交与你爹和我手中要我们收下,那老妇还打趣说‘有了这对铃铛再也不怕找不着谁’。我们自然不肯收下如此贵重的东西,但那老翁和蔼一笑说了一句‘今日相遇便是注定缘分,世间岂有永属一人之物’,而后告与我们这对铃铛的功效便硬塞到你爹手中,携着老妇两人悠然踱步就进了鸳鸯山,任我们怎般叫喊也不理睬。

    李三虎看着盒中的来历颇深的两只玉铃铛,愈发好奇,道:“嗬!原来这铃铛还有这个故事,那这对铃铛是怎么用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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