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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那个神呀！”有两个苍老些女人的声音同时在酋长洞穴里响起，之后是“啊……”的一串长长的、凄厉的年轻女人的嚎叫，那声音透露出一种意想不到的不甘心和失望。
28岁，已经快过了生育的年纪，成功与否只看这最后一次，她是那么慎重，那么自律，甚至说非常自律，为了就是要一个健健康康的宝宝。
她只跟熔岩洞里的最强壮的三个猛士交配，吃的是最有营养的肝脏，喝的是蜂蜜水，饭后是新鲜的水果，为什么她还是生出一个皮球那样的鬼东西出来呢？
一个吓人的肉球呀！
议会大厅的石台边，部落里的三个勇士正在着急地转着圈，当听到产妇的这个声音都凉了半截，他们清楚这个声音代表什么，互相看看，眼神中早先的妒忌和兴奋的邀功姿态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相互间急切的询问。
三个人互相打量了对方的身子，同时都把自己的胸部拍得砰砰响，没什么呀！他们个个身体都特别健壮，这一年中连感冒都没发生过。
他们中，一个是狩猎队长科科拉，32岁，来自坦桑尼亚的稀树草原；一个是保安队长满天星，28岁，来自刚果的艾伦裂谷；一个是哨兵队长哈里斯，18岁，来自埃塞尔比亚的马赛马拉。都是东非大裂谷这旮旯的。难道不止他们三个？难道海蓝被黑鬼性侵过，不可能吧？他们互相询问，个个都摇摇头，每当他们三人中的其中一人或者两人不得不带队到北方的地中海盆地狩猎的时候，她的身边至少有他们中的一个到两个护花使者，他们看得紧紧的，把她当成自己的私有财产。见过她的云游小贩和图灵天神都说她是东非的第一大美女。
大叫之后是大吼，产妇发怒了，吼叫着要产房外的那三个混蛋滚进来。他们滚不进去，只是稍稍煽动白色的宽大翅膀，就轻松地踏上了产房的前沿洞口。这个产房是熔岩洞里最大的洞穴，产妇呆在酋长的总统套房的里间。
感觉是自己的种子出了问题，三人像犯错的小朋友并排着站在公主的兽皮窝旁。这张床布置得很舒适，地上有来自图尔卡纳湖的芦苇草，草上第一层是长毛象皮毯，然后是光滑的朱雀皮毯，在之后是柔软的剑齿虎皮毯，洞内的空气也很好，这里离议会大厅的天井挺近，虽然是里屋，议会大厅的金色阳光能映照进来，尤其的早晨九点钟左右的太阳。
现在他们仨都看清楚了，那是他们的宝宝，一个30几公分的小人被巫师星庖丁从一个肉皮囊肿扒拉出来，他哭叫着，大口大口地呼吸，仿佛是被憋坏了。巫师把他放在早已准备好的、铺了剑齿虎的兽皮垫子的藤条篮子里。他的脸皮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眼睫毛是浅黄色的，眼睑一睁一闭（还没完全睁开，但已经比别的孩子先睁开眼睛了。）。他哭得更响亮，估计是被母亲的那一声没轻没重的怒吼给吓的。
要是生个正常的天使人，她肯定不敢这么大叫，不是生了个变异人嘛。变异人是个贱人呀！养活都没用也要送集中营，没用的。
“他他的眼睛竟然能睁开的”狩猎队队长科科拉见多识广，婴儿的这个状态好像有三个月大的样子了。真奇怪呀！难道是因为母亲早产吗？
产妇正靠在一堆干草的垫子上，身上还盖着恐狼的头皮缝制的皮毯，只是两只眼珠子恶狠狠地在他们三人脸上滚来滚去，似乎想找出谁才是那个造孽的混蛋。
“跟个小老头似的。”只有18岁的哨兵队队长哈里斯一见到这个小东西就忍不住喜欢，想去触碰他的小脚丫，又怕她妈妈有意见，眼睛在妈妈和婴儿之间来回溜达。见产妇脸色不善，他讪讪地笑着说：“他很灵活，不是吗？”
藤篮放在妈妈的脚边，巫师和酋长的身前，他本来应该被放在妈妈的脑袋旁边的。
小宝贝还在哭，他的声音洪亮清脆，挥舞着握着拳头的小手，踢着肉墩墩的小脚，像安了弹簧似的；他晃着身子，浑身都是力气，好像忍不住要爬起来；他的鼻子翘翘的，嘴唇红润而潮湿，皮肤粉红，头发是银白色的，湿漉漉粘在有黄色皮屑的脑壳上。一对翅膀被压在背后，露出的是薄翼的黑色，跟蝙蝠翅膀似的，而不是正常宝宝的那种没长出羽毛的翅膀拐棍。
要不是这么小，而且小翅膀带着一层黑色的薄膜，跟蝙蝠似的，那么，他们会认为可能只是因为早产，将来会长大的，只要他们提供足够的肉食。
“是早产才这么小的？”年轻的哈里斯什么都不懂，却什么都好奇，他第一次当爸爸。科科拉和满天星露出复杂的神色，他们有过别的孩子，还没出过这样的变异人，生活经验告诉他们这事有多严重，因为变异人的命运一出生就注定，为此，他们的脸色才这么复杂，也在不断的叹息。
“生出这样的鬼东西还不如死了算了，你们知道他是怎么生出来的吗？看看吧，看看吧，就是旁边的那个皮套。都是你们害的，我的命真苦呀！”产妇看不出是哪个出了问题，火没得发，只好抱怨天地和命运，扑在皮毯上痛哭起来。三个勇士都伸出了手，想安慰她，可是明显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变异人都一样，即使活下来，到了十岁左右，也就是接近成年的时候，就要被天神收了去，送到世界各地的变异人集中营。那是专门关押变异人的地方，天神不允许变异人的基因得到遗传，这叫控制传染源，即使是部落王子也没用，这是天条，任何人都帮不上忙。天神一向认为只有优秀人种才有权利活着，是什么种族卫生的什么的，天使人向来不理解这个。
不死心的三勇士用眼神询问正坐在地上研究那个皮套的巫师星庖丁。巫师的脸上也是一脸疑惑，接生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包裹在皮囊里出生的宝宝，怎么跟羚羊似的，还带胞衣的呢？他疑惑地看了看旁边的酋长，酋长对着老情人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啦。这是她遇见的最怪的事。她家人丁稀少，现在还生出这么个变异人来，难道是自己造的孽太多，那些鬼魂在报复自己？
此时，巫师的大外甥女星闪闪提着一皮囊温水从外面进来，她扫视一圈，然后把温水倒进大木桩做成的木筒中。巫师用一块羊羔皮沾湿给婴儿擦身。宝宝不满意这个，哭得更响。
哈里斯第一次当爸爸，对于变异人并没有多大感觉，相反，对于自己生出儿子感到好奇，尽管是这么个小不点的变异人，他甚至怀疑这一切都是假的，他没干多大的事呀？怎么就有个小东西从海蓝的肚子里蹦出来呢？他是怎么长出来的，跟他有关吗？
他对巫师正在做的一切感到好奇，忍不住上前俯身观看，脸上露出一种不由自主的喜欢和好奇，他顾忌的不多，对这个儿子也爱得纯粹。
“说，是不是你们谁跟某个变态的狐狸精鬼混过了？啊？”公主哭累了，抬起头，发怒地质问。很明显，她有点疯狂。心里有点小疙瘩的满天星听出一点门道，脸上有点不自在。
公主海蓝有过一个女儿，8岁了，长得健健康康而且很美丽，性子还跟她的奶奶似的，很多族人都说这是将来的好酋长呀！海蓝不行，性子比较温顺，大概每个虎妈都会有一个温顺的女儿。而每个温顺的妈妈都会有一个调皮胆大的女儿。除了蓝思儿，海蓝还生育过两个，一男一女，男的是头胎，女的是三胎，都没活过周岁，当第四次怀孕时，她很慎重，不敢做剧烈的运动，饮食也很讲究，野花野果吃了不少，鸟蛋也没少吃，肉更是最好的肝脏。没想到这么慎重还是躲不掉，真是让人丧气呀。
“没有，没有……”三人不约而同地摇头表示否认。
“还说没有，尤其是你，满天星，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跟日海韵那个**经常鬼混在一起，是不是你害的？”海蓝说。
日海韵是日海蓝的小表妹，她小姨的小女儿，这个熔岩洞里有名的骚包。
满天星是保安队的队长，他跟日海韵有私情那是在日海蓝怀孕以后，跟这事没什么瓜葛，这事大家都知道。
现在的公主有点像疯狗，急了乱咬人。
满天星赶紧解释。
酋长日古兰看不下去了，安慰说这是天意，不是谁的错，别把罪过怪在你表妹身上，大家是一家人。酋长只就海蓝这么个女儿，以及一个不知道跑到哪儿去的云游小贩儿子日海宝。她只有一个妹妹——日古丽，比她好些，生了两个女儿海青、海韵，一个儿子海晶。海青有一个10岁的大女儿日美好和一个两岁多的小儿子日大磊，海韵有一个三岁多的女儿日美子。这么算下来，也还好，算上她的表妹，她们日家也不能算人丁特别稀少，但在熔岩洞这七个大家族里，她们这一族仍然是人口最少的。她不希望女儿把罪过怪到自己人身上，那样不符合家族利益。当酋长的都有浓重的大局意识。
“妈妈，不应该这样的，不应该呀！呜……”海蓝哭了，又趴下身子。酋长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来，拍拍她的背安慰她。海蓝直起身，抱着妈妈的腰，把头埋在妈妈的腹部，斜侧着身子，哭得更伤心。
酋长抱着女儿，一手不停地拍拍她的背，一脸无奈地说：“没法子，蓝蓝，你努力了，对得起孩子，至于生个啥，哪是你说了算的？这就是你的命呀！咱得认呀！”
听妈妈这么说，海蓝哭得更大声。三个勇士杵在一旁，很尴尬，他们确实也很努力，指望这是一个强壮而美丽的宝宝，好在人前显摆，没想到是如今这个怪样子。
“都是那个黑鬼害的。”满天星这么说，其他两个勇士的心火很快就烧起来。没错，也许就是昨晚上的那个黑鬼把海蓝给吓的，要不然海蓝也不会早产，不早产说不定不会生出这么小的变异人。
“还不是你？成天打瞌睡，告诉你最近闹饥荒，小心一点，你就是不在意，还有心打瞌睡，瞌睡虫！睡死你个王八蛋”满天星把火转移到哈里斯这边。
听满天星这么说，海蓝也想到了，开始大骂哈里斯。事实上，海蓝最喜欢的还是这个哈里斯，因为哈里斯是熔岩洞的保安，最有空跟她呆一起。
狩猎队的队长科科拉也开始责怪哨兵队长哈里斯。哈里斯还不大，容易犯困，而且他天生嗜睡，一天能睡16小时，是出了名的瞌睡虫。哨兵队在他的带领下经常偷工减料，每当有手下看见他打瞌睡，哨兵们就聚集在一起聊天或者走五子棋——一种黑白棋，只要方格里的任何一条线——横、竖、斜有不间断的四颗白棋或者黑棋，摆的那方就赢了。这个棋是一个叫图灵的天神教的，他是东非这一方水土的片长，守护神，人们亲切称呼他土地公。
因为是天神教的，据说里头隐含着星星的秘密，每个天使人都会下，也都喜欢下，这是生活中少有的娱乐节目。
就在昨晚的凌晨三四点钟左右，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哈里斯队长又打瞌睡，哨兵聚在一起玩，一个黑色天使人小年轻偷偷从天井溜进来，把正要去洞口处的厕所撒尿的海蓝给吓的，就这下子吓出了早产来。
洞穴规划还比较规范，厕所在西面洞口平台的两侧搭起一溜长长的木头架子上，站着或者蹲着都成，排泄物都掉崖壁下水潭里，崖壁只会留下黄色和褐色的印记。
“我没打瞌睡，那个黑鬼从天井下来，躲在阴影里，跟夜一样黑，谁看得见呀！”瞌睡虫哈里斯在公主面前不敢承认自己的过失。要是承认了，他的队长没了不说，可能还要被赶出这个部落。这个熔岩洞是个风水宝地，是湖区有名的湖景房，从埃塞尔比亚高原来的奥莫河从高处往下落，形成一道美丽的河口瀑布，瀑布成了熔岩洞的天然门帘，而且这个部落是东非地面上有名美人部落，人多势众，安全又有温饱，想挤进来都不容易，哪有人想离开的。
刚好，昨晚阴天，没有粉红色的卓尔金星的星光。
“去杀了他。那个黑鬼子。”海蓝大叫起来，她的叫声没有以往的清脆，是从喉咙底部拉出来的撕裂的声音，这种凄厉的喊声又把刚安静下来的宝宝吓得大哭。
马上，三勇士接到了圣旨，去了熔岩洞东面禁闭室提取一名黑色的天使人。他还小，大概10岁左右，浑身都是黑色的，包括羽毛、体毛、皮肤、头上的卷发，只有在他不停请求饶恕的时候，露出的一口白牙和粉红色的厚嘴唇才显示他身上还有其他颜色。年轻的眼珠露出一大片的眼白，惊恐的泪水泛滥四溢，甚至他的扁平的大鼻子里也流出了一道长长的鼻涕，只是因为饿才冒险到这个富人区来偷东西吃的，他原本觉得不至于落到这样的下场呀！最多只是被毒打一顿而已。他来过的不止一次，轻车熟路，本以为不会出事的。
没人会听他的辩解，没人会觉得他情有可原，他被绑着双手，吊在河口瀑布上方西侧一棵高大的水杉上。不久之后秃鹫会把他啄食得只剩骨架。
巫师星庖丁本想叫住他们，酋长制止了他。巫师说没有必要那么做，毕竟变异人的事不关黑鬼什么事，他只是碰巧撞上。要是留着这个黑鬼，说不定还能换一张牛皮或者一头羚羊等等(根据这个黑鬼在黑木崖的地位)。他说再等等，看看黑木崖那边有什么反应。
酋长日古兰说必须有人为这事负责，这样可以减少大家对这个小不点的嫌弃和对海蓝的说三道四。杀了一个黑鬼对于白色天使人来说不算什么，黑鬼是个下贱的东西，她曾经质问过天神图灵，为什么要制造出这种脏东西出来，他们不仅脏，还难看。
黑木崖在河口瀑布下方10公里处的河口湿地西侧的那座高山，黑色天使人都住在水杉的树屋，他们原本是熔岩洞的一个争地盘的强敌，后来一直没落，现在已经不是对手，不敢公然挑衅。
他们是一盘散沙，男男女女个个脾气暴躁，自己部落里都嫌打闹不够，经常在外面惹是生非。十年前，曾经因为一只受伤的大原牛跑到他们黑木崖的前面，他们就说这只大野牛是他们的捕获的，为此，还打伤熔岩洞两个狩猎队员，打死了一个，当时势力正旺的酋长日古兰带着狩猎队和保安队开始报复，这些黑鬼真没素质，刚开始还能跟你过两招，见打不赢，纷纷作鸟兽散，一点儿也不管树屋里的老人、孩子。
自从这次清剿后，黑鬼再也不敢对熔岩洞部落有什么不良的动作，这次出现的这个黑鬼还年轻，应该是那次清剿前后出生的，对熔岩洞的威风没多大感受。
看见酋长那阴沉的脸和暴怒的公主，巫师也不好再做劝解。只能给洗净身子的宝宝包上一张兽皮，用皮带扎紧，低声对这个小不点说：“嗨，你这个小不点呀，是个杀星，一来就有杀戮，不是好兆头。”
巫师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没有效果，也就闭嘴退出产房。
在这个野蛮的时代，有个枭雄一般的酋长是部落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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