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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往事余痛
像是云朵一样，轻飘飘的，眼中隐忍的爱慕总是化作不经意的目光，追随他的身影，又在他看过去的时候飞速地低下头。她在他面前总是很紧张，刚刚确认恋爱关系的时候，光是牵个手脸都会红得不行。
这样害羞又直接的反应，似乎已经不存在了。
莫泽脱了衣服躺在床上，所有的感官都钝化，唯有思绪却变得更加清晰可循。
晚饭的时候，原本打算把家里即将安排他和夏佳期订婚的事告诉林悦，但是面对着一无所知，仍旧洋溢着明艳笑容的女孩无法说出口。这份愧疚让他只能一声不吭地喝酒，喝着喝着连林悦都察觉到不对劲，还好他搪塞了过去。
其实他是知道的。
他这样的家庭，和林悦这样的普通人家的女孩在一起，太难。
自从隐隐有了这样的感知后，他就看周围的富家女孩们愈加不顺眼。有的仗着家里有钱有势，整日玩得天昏地暗，私下为了取乐什么都做得出来。他也参加过不少这样的聚会，就是在那里认识林悦的。
她大口大口喝着别人递过来的酒，就算手都已经开始颤抖，走路都变得歪斜。偏偏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的脸上，还有着强撑出来的微笑。他坐在沙发里，看众人起哄。经典节目真心话大冒险，到了这就变了味。
输了的人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不愿意回答的人，可以让林悦替他们去大冒险。
站到十字路口跳舞之类的事，在他们眼中根本不算大冒险。又一个富家子指明让林悦去舔洒在别人裤子上的酒水，看着那个敏感的部位，在座的男人都笑得很放肆，一些女孩也是看好戏的表情。
林悦脸上僵了一下，随后露出讨好的微笑，但是并没有人愿意听取她的意见，甚至还催促她快一点。
女孩踌蹴了一会儿，默默弯下了腰肢。
漂亮的侧脸投下一片阴影，眼中有着隐隐的泪。
那一刻，莫泽的心动了。下一刻，他上前扯住了一只脚已经跪在地上的女孩，说：“跟我走。”
跟我走，走到一处安详平和的地方。
那时的莫泽已经和夏佳期在一起了，但是他对自己未来的疑惑却更加深。他无法忘怀莫开元问起他是不是和夏家的女儿在一起，当得到肯定的答复时露出的微笑。常年板着脸的父亲，在他获得市级围棋大赛冠军眉头都没有动一下的父亲，竟然因为他交了一个家世比他家优越的女朋友时，欣慰地笑了。
之前沉迷在纸醉金迷，毫无道德可言的游乐中而麻木的他，那一刻被深深刺痛了。
他开始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待自己，和自己身处的世界。
结果让他很失望，还有一种无力一直纠缠着他，让他痛苦不已。
如果说他不喜欢玩得太过的富家女，她们偶尔表现出来的世故让他心惊，而同时他也开始憎恶起夏佳期这样，被保护得太好的女孩。简直像是全世界的运气都集中在她身上，百里挑一的美貌、名列前茅的学习成绩、对世俗的恶一无所知而纯洁无暇的心。所有人都觉得她耀眼，所有的人都羡慕嫉妒她。她所不在乎的一切，却是别的女孩用尽自己所有也无法获得。
脑海里浮现出林悦狼狈但是坚韧的样子，他心中又是一痛。
造物主多么不公平。
他曾问过林悦为什么甘心做别人的玩物，愿意忍受那样的屈辱。林悦在怔怔看了他一会儿后说，她母亲得了绝症，需要很多很多钱来维持生命……
偌大的床上，他睡在一处角落，身体微微蜷缩像是在给自己一个拥抱。
马上就要去夏家了，他却连告诉林悦的勇气都没有。从一开始两人的相遇就是一个悲剧，只能地下情，就算这份情多么炙热，还是没有人在乎也没有人理解。他至今没敢让他的父母知道林悦的存在，只能期望夏佳期自己乖乖退出，但没想到对方在他这样过分的行为之后，还是要和他在一起。
胃里的酒水翻涌上来，他跑到卫生间做好了呕吐的准备但还是没能痛快吐出来。
这种感觉简直太恶心了。
身体慢慢瘫软下来，他静静地躺在卫生间的地板上，不去想天有多黑。
梦中他看到穿着白色蕾丝裙的女孩站在阳台，月光在她的身上流转，衬得冰肌如梦。腰间一朵鲜红似火的蔷薇，微微摇曳，那丝绸般的花瓣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他不断走近，猜想着她到底是谁。
“是林悦吗？小悦，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
抑制不住内心的苦涩，莫泽喃喃道，等对方悠悠转身，他才终于看清到底是谁。
“夏佳期……
女孩乌发星眸，冷冷地看着他。
裙角微扬，片刻之后是漫天的铃兰，她远远站在花廊的那边露出一丝决绝的微笑。风太大，带着淡淡的腥味，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在教堂里举行结婚仪式，新娘白纱罩住头发，他伸手过去有瞬间的僵硬，想到最后也逃不出和夏佳期结合的命运，他露出一丝苦笑。等神父念起祝词，“新娘林悦……”
他急忙去看，才发现身边站着的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孩。
外面传来巨大的喧哗，人群都涌了出去，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不顾林悦的呼唤，跟着冲了出去。
“跳海了！”
“有人跳海了！”
他心乱如麻，仓惶跑到崖边一看，茫茫的海水打着浪花，将那朵蔷薇卷到了礁石上，花瓣被打得粉碎。
而那个人。
而那个人就此消失不见。
巨大的疼痛袭来，他顿时抽搐倒地，在地上挣扎着挣扎着。
喧闹的人群，漫天的铃兰，淡淡的花香在风中四散，身体像是失去了控制亦或是长久以来自以为是的桎梏，就那么不受控制地抽搐。手不是自己的手，腿不是自己的腿，大脑也罢工，唯独一颗心还鲜活着，被这巨大的疼痛碾压而过，片刻之后，粉碎了。
世界褪去颜色，白昼变成黑夜。
他从梦中惊醒，宿醉之后，喉咙疼得厉害，嘴唇也干裂，略一动作血液就那么一滴滴从嘴皮上掉落下来，砸在纯白的被子上，鲜红得刺眼，一如梦中那朵破碎的蔷薇花。
莫泽愣愣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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