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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了?陆小勇一头雾水,难道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幻觉又怎么会那样的真实?就在不到十分钟前,她还在客厅里,现在怎么又出现在门口了。难道她没疯,自己却快疯了?
他走到沙发前坐下,用手在郑惠坐过的位置摸了一下,沙发是凉的。真的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盯着郑惠的一举一动,面带疑惑地问:“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郑惠没有回话。自顾自地换鞋脱衣服。他发现郑惠大衣里面穿的就是梦中那件白色的绒衣。梦中的画面是那样的真切,这使陆小勇的一颗心又隐隐作痛起来。他呆呆地看着她,突然眼前一暗,梦中的画面再次出现在他眼前,郑惠抽搐的躺在地上,白色绒衣下不断涌出的血水。他能感觉到心脏正在不停地膨胀收缩,膨胀收缩,频率且越来越快。他感觉浑身毛孔都扩张开了,血液在身体内快速地穿梭,这种难受的感觉对他来说是前所未有过的,他嘴里反复嘀咕着:“不是我杀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他喊出声来:“不可能,不是我杀的,她不是我杀的。”
他被自己的喊声惊醒,他双目圆睁露出一脸惊恐的表情。
郑惠吓呆在原地。出于本能自我保护意识,她两只眼睛也恶狠狠的盯着他。陆小勇知道自己的一时失态吓坏了郑惠,心中一阵懊悔。急忙起身一脸关切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吓坏了吧。”他的话语中保函了歉疚之意。郑惠见他过来,急忙装作受惊状,连连后退。
郑惠平视着前方连眼皮都没抬,拿腔拿调地说:“躲开,你别过来。”
陆小勇心如刀绞,退回到沙发前坐下,双手掩面苦苦思索该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他后悔了,后悔自己与郑惠结婚,为了一个至今还没得到的北京户口,这么多年一直饱受精神摧残与折磨。
自己的人生为什么总是失败呢?仿佛自己做过的选择没有一次是正确的。如果不与郑惠结婚的话,自己可能已经不在北京了。
当初以照顾爷爷的名义来到北京找工作。与郑惠婚后不久,爷爷就去世了。本以为自己照顾爷爷这么多年,自己会继承房产,可没万万想到几个叔叔和自己打起了官司,用一份不知是真是假的遗嘱夺走了房产。
自己只能住在丈母娘家里,天天看着人家脸色度日。不过还算幸运的是,没过多久那个孩子和他的丈母娘就先后离世,紧接着郑惠家又赶上了拆迁,在北京南四环外分了两套两居。租一套住一套,日子过得还算可以。
离婚这个念头在陆小勇心中萌生已久,可两人生活在一起多年,关系早已变成了亲情。即使这样,他也接受不了郑惠对他在精神上折磨。他常常暗示自己,人永远都是自私的,不能让以后的生活中一直有个拖累自己的人。
陆小勇心中充满了矛盾,他抬起头同情地看着郑惠。眼前的郑惠与结婚前判若两人。头发蓬乱纷杂,脸上写满了仇怨的表情。郑惠早期吃的药物中含有激素,身材已变成病态的臃肿。他内心中只有对她的同情与可怜。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似乎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起身默默的回到自己的卧室中。
天色早已渐亮,陆小勇仍旧辗转难眠,直到早晨8点多才渐渐睡去。风声,脚步声,开关门声,忽远忽近的说话声,陆小勇昏昏沉沉的,似睡非睡间梦魇不断。
穆娜穿着性感的泳衣在水里笑容十分灿烂,她向他招手。他游过去抱住她,她发出咯咯地笑声,他也笑了。就在这时,他发现就在穆娜身后不远处,郑惠正用力的向他们游过来,她面色灰白,目光中充满了怨毒。他拉着穆娜拼命地逃。逃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地方,两人继续向前走着。走着走着,竟然与穆娜走失了,怎么也找不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他焦急地四处寻找,他看到在一个角落里有东西在蠕动,他走过去,却看见了妻子郑惠不停抽搐着身躯,白色的绒衣下不断涌出的血水,他跑过去拼命地按住了伤口,但血水依旧涌出,鲜血浸湿了他的双手。
钱升和穆娜从雾气中走来,越来越近。他们面无表情。穆娜走过来毫不掩饰的挽住了自己的手,钱升默默地向他们倆挥手。他想埋怨穆娜,穆娜笑着抱住了他,两人一起高兴的回了东北老家。梦中他们不用为钱的事着急,父母都十分高兴。晚上两人睡在一张大炕上,很暖和。钱升却不识趣地跑来敲门了。他突然意识到穆娜是钱升的老婆,黑暗中他回身想叫穆娜快点穿好衣服,土炕上却空无一人。他开了门,钱升面无表情一拳打了过来,正正的打在他面门上,他摔出去了,但没感觉疼。钱升走过来压在他身上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他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心跳越来越剧烈,面部表情也越来越扭曲。他越是害怕什么就越来什么,钱升的脸在自己眼前变了,变成一张残破的死人的脸,那是一张惨白的脸,腐白的肉有层次地向外翻着。由于离得太近了,他能看清腐肉的纤维,腐肉的链接处分泌有浑浊的粘液,散发出被防腐液浸泡过的味道。他听到一个从破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你永远都别想摆脱我。”
此时的钱升已经不再是当年的他了,人过中年身材开始发福,到现在可以彻底算是个胖子了。胖是胖了些,只要一活动起来身手还是相当灵活的,这全凭他在小学时上体校投过几年铅球,身体素质好,基础打得扎实。如果真动起手来,三五个人还真不是他的对手。他正拿着一个信封痴痴的发呆。
在出差之前,他收到了一封密名的快递。现在发这种快递很容易,随便编个名字把快递发出去就行了,再想找发件人,那就算是石沉大海,难觅其踪了。快递里是一个信封,信封上没有字迹。信封内只有几张照片。照片的内容似乎是在记录一对甜蜜的恋人。有手挽手的,甜蜜相拥的,亲吻的。其中有一张照片他更熟悉了,是在一家春饼店内,照这张照片的人应该是在店外。这对情侣正坐在背静的角落里,男人正夹着一个食物送到女人嘴边。女人十分享受地张着嘴等待。发这些照片给自己的人到底是谁呢?目的是什么?这个人是敌是友呢?他陷入了思考与回忆中。他知道每接近真相一步,就离迫不得已的命运更近一步。在钱升心里其实早已知道了结果,但他却不愿面对和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现实。他保持了一贯的冷静,默默的思考着,手中的信封滑落在地上,他却浑然无觉。现在他又为他心中的邪恶计划找到了更多理由。
钱升拾起地上散落的照片。默默的看了一遍,然后装回到信封里。
收拾完行李,他给穆娜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穆娜笑声甜蜜充满了幸福:“老公,事情办得还顺利吗”?
钱升说:“还好,事情都办完了,晚上5点多的飞机。你想让我给你带点什么回去吗”?
“这么快,我以为你明天才回来。我可没给你准备饭,你从外面吃吧?”
钱升说:“好吧,最近这边风声紧,该办的事都办完了,不过出了点意外。”
穆娜愣了一下,“出什么事了?”
钱升思忖了片刻:“我还没想清楚,不过可以肯定,已经有人盯上咱们了。”
钱升挂了电话,又给陆小勇拨了一个电话要他7点50在南苑机场等。
陆小勇放下电话,他感觉头痛欲裂就又躺了回去。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枕头与身下的褥子,他将身子挪到干爽的一侧,又把枕头调换成另一面趴在上面。无聊的拨弄着手机上推送给他的新闻。他看了一下手机上的表,5点40分,时间还很充裕。手机屏幕上显示睡前上的闹铃已经响过了,但他却没有听见。
他放下手机,回忆着梦中发生的事情,却只记得噩梦连连让他惊恐不断,但怎么也回忆不出梦到过什么。他喜欢做恶梦时的感觉,因为梦里只有不会带来伤害的恐惧。
夜幕降临,北京的夜空被雾霾笼罩着。今天是北京市政府批准启动空气污染重度预警的第二天。机动车依旧按单双号限行。
陆小勇开着那辆双号的货车来到南苑机场。他把车停在了车场旁边的便道上,下车趴在栏杆上颇有兴致的看车黑车司机招揽生意。
他心想,怎么也没人管管他们呢?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明目张胆的骗人。
黑车司机向排队等车的人群喊:“谁坐车呀,这儿不用排队啦,直接走,比出租便宜多了,赶紧啦。嘿,那姑娘,坐车吗?”拉着行李的小姑娘羞涩的低下了头。
一批又一批的客人都走光了,那个黑车司机也有没揽到客,也垂头丧气的趴在栅栏上。
又一架飞机降落了,没多久,大厅内友走出了一批客人。黑车司机又来了兴致,兴高采烈的揽起生意来。钱升也夹在这批客人中,面带笑意的朝陆小勇挥了挥手。
两人上了车,钱升说:“哥哥,等急了吧——今儿怎么把这车开出来了”?
陆小勇笑着说:“不急,没等多会儿。今儿个又是雾霾重度污染,亮了红灯儿,交通部又开始单双号限行了。你说咱买车的人招谁惹谁了,买了车还老不让咱开。”
“行啦,咱们就别操那份心啦。不过也是,我一下飞机就感觉特别明显。人家那里的空气比咱这儿可强出去百倍”。钱升一边感慨一边从兜里摸出两盒烟扔到仪表盘上。“你尝尝这烟,地方烟儿。我特意出去给你买了两盒。”
陆小勇笑着说:“你买它干嘛呀,多好的烟到我这儿都抽不出什么区别,瞎抽。”说完这句话,他马上意识到了什么,盯着钱升半开玩笑着说:“这烟不会是假的吧。”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钱升笑着说:“这事可不能开玩笑。咱俩做假烟这么久了,什么假烟能逃得过您的法眼呀。这烟用的什么料,什么工艺您还不清楚呀。这是我在当地特意跑出去给你买的。你可别辜负我一番心意。”
陆小勇的心里的确有些感动,“这么多年了,你对我真是没的说。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你能拉我一把,这份情谊我永远都记得。这几年我跟你赚了不少钱,家里日子过得比以前好多了。谢谢你。等我……”话还没说完,就停住了。陆小勇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我那事儿,你问得怎么样?”
钱升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你先开车吧,咱们先去吃点东西,边吃边聊,我可是饿坏了。”
十几分钟后,车停到了旧宫肯德基对面的一家春饼店前,两人下了车。钱升介绍着说:“这里我和穆娜来过几次,别看门脸不咋地,但菜品多,味道还算是不错。你的口味我还是了解的,你吃了以后包你喜欢上这里”。
陆小勇假装心不在焉的打量着招牌,其实心里十分忐忑。这里也是他和穆娜常来的地方。
二人进了屋,捡了张偏僻的桌子坐了。钱升招呼服务员点了几个菜,服务员走后钱升故作神秘地说:“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想先听那个?”
陆小勇想了一下:“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还是先听坏消息吧”。
钱升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说:“南方那个负责给咱们印刷包装的工厂被查封了。不过,从那条线上查不到咱们头上。这点你可以放心。存货还能撑上一段时间,不过要继续做下去的话就必须要再找一家。”
陆小勇做思忖状自言自语道:“是啊,再找一家哪有这么容易呀。”说完他又盯着钱升做无奈状:“先别想这事了,还是说说好消息吧。”
钱升朝陆小勇点了点头,笑着说:“成了,陆哥。我已经和他们沟通好了,他们同意,等我退出后你们继续合作。这条路我可已经帮你铺开了,剩下的事情就得你自己走了”。
陆小勇极力掩饰自己兴奋的表情,桌下暗自握了握拳。
服务员上了菜,钱升边吃边说:“哥哥,你先别着急,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的事儿,上次收了钱的那批货还没发完。这两天就得发出去。”
陆小勇也收敛了笑容等着钱升继续把话说完。
钱升手里拿着筷子,在空中比划着说:“既然我说退出了,就肯定是退得干干净净,不想和这事再有一丝一毫关系。你要接手继续做,那是你的事和我无关。你赚了钱也不用分我。同样——你今后出了事也不要牵扯上我——包括咱们以前做的事,这点你明白吗?”
陆小勇的心愿眼看就要达成了,心里本应高兴才对,可他现在却高兴不起来,他感觉已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
他似乎做出了最后决定,默默地端起酒杯,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股暖流直抵胸口,顶得他连连咧嘴,倒吸凉气。
他放下酒杯看着钱升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吧!如果我做的时候出了事,全由我自己扛。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钱升点点头:“这样吧,过两天咱们先把货发了,发完货就着手办理交接的事情,你看怎么样?你记住——还是那句话,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陆小勇冷笑一下:“行啊,就这么办,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明天周末,叫几个朋友一起聚聚吧,也算是给我庆祝一下。还有件事,你们可得给我帮个忙呀。”
钱升犹豫了一下:“什么事?”
陆小勇叹了口气:“我还能有什么事呀,最近一段时间郑惠情绪总是不稳定,整天神神叨叨的。我感觉她病情又加重了。昨天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今天早晨才回来。下午我起床时她又不在家。她要这样下去早晚得出事。我想你们一起帮我劝劝她,让她再去医院看看病。光我跟她说她不听,我一说她就急。”
钱升想了想说:“这件事我们也不好说,我看你还是慢慢来吧。明天一说这事,再给她惹急了,咱们的饭也别吃了,犯不着呀。明天就给你庆祝庆祝得了,我就说日化公司我不做了,转给你做。其他的事,咱可别说漏了。”
陆小勇想了想,也对,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别再被郑惠的事给搅黄了。他也就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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