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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自己根本不知道死老头子就是欧阳修，还满心欢喜的把他当成忘年交，真心实意的对待，底细几乎也暴露了干净。在这个世界目前为止，最清楚自己实力的恐怕就是欧阳修了。
“怎么？心里还有气，当时我确实不是有意隐瞒身份，”欧阳修给范淹倒上一杯茶，“今天我叫你过来，是专门向你告辞的。我要走了！”
“你要走了？”范淹一惊，心中禁不住有些失落“那可好，可算不用再见到你了。”
欧阳修哈哈一笑，“以你资质，老夫深信日后必有再见之时，临行之前，我别无他物相赠，这是一封给钟山书院山长范纯仁的信，你亲手交给他，届时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范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怪不得范家有钟山书院的名额，原来是你的手脚。”
“你以为呢？不是我在背后帮忙，钟山书院会给范家机会。这江宁府富家豪强少说也有三千，凭什么给范家机会。不过以你才华，这回是便宜了钟山书院。”欧阳修隐隐有一丝不甘，“现在新党掌权，若不是如此，老夫原本想将你带在身边。”
“敬谢不敏。”范淹干脆利落的拒绝了这无数文人仕子趋之若鹜的机会。
“临别在即，老夫只有最后一句话嘱咐你，远离范则！”欧阳修极其郑重道。这让范淹很是吃惊，范则不过是江宁府丝绸商人，欧阳修则是朝廷大员，两人身份、地位有着天壤之别。以欧阳修的尊贵，居然会专门告诫范淹远离范则。
可见范则真实实力绝非表面上这般简单。
“难道我们上次调查的事情，范则也有参与？”范淹悚然一惊，他想到一种极为可怕的可能性。
“你涉入未深，有些事情不知道为妙。陈圆圆已经北上，这条线你也不用再跟下去，这几个月的事情就让它随风而散，一切珍重吧。”
欧阳修拍了拍范淹的肩膀，他的东西已经收拾好，轿子也等在门口了。
“老头子，突然你要走，我还有点舍不得。”范淹叹息道。
“有缘再聚。”欧阳修不再拖泥带水，跨上轿子，临起轿前，他掀开轿帘：“对了，这栋院子是朝廷在江宁的财产，原本归我使用，现在我北上，就暂借给你。趁着这江南还太平，好好享受生活吧。”
范淹喉咙一哽，觉得眼睛发红，却没有说话，只是挥手作别。
欧阳修离开后，偌大一座院子顿时显得十分空旷，安静的可怕。范淹独自一人坐在天井的石凳子上，上面还有热茶，现在已经冷了。
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寂寥重新占据范淹的身体。这种感觉在他前世就不只一次的感受过，当他站在创业的峰顶，却发现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说真心话。当他身边有无数美女，却发现没有一个可以再次撩拨他的心弦。当他身边有无数朋友，却发现没有可以陪他深夜买醉。当他有巨大落地窗的总统套房，却发现每个房间都是空空荡荡，无论是家人、亲人、爱人都不再有，寂寥就会缠绕进他的身体。
他越成功，就发现自己离人的情感越远。为了摆脱这种非人的感觉，他只能不停的工作，直到有一天身体承受不了负担，心脏停止了跳动。濒临死亡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解脱，某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升腾起来。
重生之后，他一直安慰自己平淡过一生，要多体验普通人的生活，然而时代的巨大疏离感始终如同阴影，笼罩在他头顶的天空。当身边有人，当身边喧哗时，疏离感暂时退却。但只要一个人，疏离和寂寥就会如同天空的秃鹫，疯狂的啄食着他的灵魂和肉体。
范淹不知自己是怎样来到小秦淮，更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木婉清的房子前。
“小姐，范公子来了。”木婉清的丫鬟青衣小跑着过来汇报。
木婉清正百无聊赖的靠在窗边发呆，秀发被自己缠绕在手指上一圈一圈，卷起又放开，桌子上铺开的宣纸胡乱画了几笔，也根本不成形状。
“谁来了？”木婉清整个人一震，猛然惊醒。
“范淹，范公子呀。”青衣满脸喜色。木婉清掀开窗子朝下一望，果然是范淹，他失魂落魄的站在门口。
“范公子也是，自从花魁夜后，就再没来过，亏小姐对他那么好，一直牵肠挂肚。”青衣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掌嘴，谁牵肠挂肚，青衣你再胡说，小心板子伺候。”木婉清唾道。
青衣并不反驳，她和木婉清从小一起长大，自然看出主子的口是心非。最明显的就是神采，前几天木婉清整个人都像是丢了魂般无精打采，但这才看到范淹，精气神就全部回来了。
“那小姐我们见还是不见呢？”
“本来是不想见的，但你都通报了，不见别人还说我们不懂礼数。就破例见他一面，下不为例。”木婉清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
“既然小姐这么为难，我还是让他走算了。”青衣故意笑道。
木婉清一时结巴，半晌才涨红脸道，“你照办就是，那里那么多嘴。要不是你冒冒失失，我才不会见他。”
两人说话间，忽然看见门帘掀开，范淹等不及通报，已然轻车熟路自行摸上来了。他和木婉清大眼对小眼，互相看个正着。
木婉清怔了一下，猛然尖叫。她未施粉黛，整个人优柔懒散，看着非常怠惫。她死都不想让范淹看到她这个样子。
“青衣你吃白饭的吗？还不把这个登徒子给我撵出去。”
青衣也吓得半死，赶紧连推带赶的把范淹撵到客厅，“范公子，小姐还没洗漱，你怎么就上来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谁知道她还没起床？”范淹也没好气。
“那是以前，这几天我们闭门谢客，小姐都不见客，起什么床。”青衣抱怨道。
“闭门谢客，难道你们小姐那几天来了？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不如早走为妙。”
“站住，你大白天，行为不端，强闯本姑娘卧室，就想这么跑了？”范淹刚刚想溜，木婉清已经梳洗完毕，玉面寒霜，杀气腾腾的瞪着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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