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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喔、喔——”
鸡鸣连叫了三声,天光便渐渐地亮了起来。
男孩仰躺在草地上,双眼放空,任凭那刺破林雾的晨光,在他眼中变幻出各种色彩。
他的大脑已经完全宕机了。
那三声鸡鸣像是能与他的灵魂共振一般,让他的大脑一阵阵的酥麻。
思维足足停滞了一刻钟。
当男孩再度回过神来时,林中已经人声鼎沸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全死了,全死了……”
“我的孩子啊……”
“这贼老天……这天杀的呀……”
“……”
凄厉的哭喊与最痛彻心扉的咒骂,将原本素白一片的林雾冲击得支离破碎。
氏族中的男女老少都冲了出来,或悲痛,或恐惧地查看着一个个死去的婴儿。
终于有人发现了仰躺在草窝里的男孩。
“快来……快来……这里,这里还有个活的……”
几个没有找到自己孩子尸体的母亲披头散发的先冲了过来,但她们那原本希翼的眼神,在看到男孩的瞬间就化为了失望。
这不是她们的孩子。
一个老人带着一队青壮,排开众人走了进来。
老人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他与一众青壮的脸上还画着几个蛇形的图腾,给人一种充满野性而苍莽的感觉。
老人将小男孩抱起,仔细查了一下他身上的伤痕。
他对着身旁几个青年说道:“这是一头小狼弄的,昨晚有狼来过了,你们找几个人去周围查一查,发现了踪迹,就跟上去,天择之日还敢来我巳族捣乱,那就别让它们活下来了。”
“是,族长。”
几个年轻人领命而去,族长身旁一个中年人又对着老人说道:“都查过了,昨晚大概来了**头狼,十几个孩子的尸体都被他们咬碎了。在四周找了好久,才将那些尸体拼了个大概,有些已经认不出谁是谁来了……但是族长,从那些孩子身上来看,他们应该是死后才被狼给吃掉的,杀死他们的恐怕另有凶手。”
“嗯,我知道。你没觉出什么异常来吗?”
“异常?你是说……这一小片林子,温度确实太低了点。”中年人说到后面声音小了下去,像是怕被周围的族人听到,引起什么慌乱。
“对,就是这个。这是阴气残留啊,昨晚天择,恐怕这些孩子是遭遇了鬼种啊!”
“鬼种?如今这里还真的有鬼种吗?”
“难说,毕竟这里是青县鬼地,鬼种的源生之土,恐怕它们不是那么容易被灭绝干净的……”
“那这孩子,没事吧?”
“放心,我看过了,这孩子除了身上的皮肉伤,精血没什么损失。他运气可真不错,死了这么多孩子,竟然就活下来了他一个。对了,这是谁的孩子?他的母亲在哪儿?”
最后一句,是族长抬头对着周边所有人问出的。
周围一片凄凄切切的哭声,但却没人来认领这个孩子。
中年人仔细打量了那个孩子几眼。有些犹豫,但终于还是小声地对着族长说道:“这个应该是青瞳的孩子。”
“青瞳?”老人的眉头皱了起来。“竟然是他?这孩子……”
族长口中的话还没说出,周围便有几个女人吵闹了起来。
“族长,这孩子不是运气好啊!他分明就是扫把星啊!青瞳刚刚怀上他,他的父亲就不见了!生他的时候,青瞳自己也死了!那是死在娩日啊!这么多年来哪有娩日难产而死的道理啊?祖宗筹算定娩日,不就是为了护佑母子平安吗?这孩子……这孩子带来的厄运连祖宗都压不住了啊!还有……还有这天择,几十个孩子都死了,为什么就偏偏活了他一个?他……他这是天煞孤星啊!族长,这孩子不能留啊……留下他,会把我们都给害死的啊!”
族长的眉头越皱越深。
其实他也并不喜欢这个孩子,虽然天煞孤星纯属无稽之谈,但哪怕这一切的灾难并不是由他带来的,但这样孤绝的命格,确实也让人心存顾忌。
一众刚刚失去孩子的母亲叽叽喳喳地争吵,分明是要把她们刚刚失去孩子的痛楚,全都转嫁到眼前这个男孩身上。
但老人身为一族之长,他不能放弃任何一个经过了天择的新成员。这是天命,也是代代传承下的规矩。
中年男人神色也很复杂,他又打量了眼前这个男孩几眼,同时,他又看到了那块熟悉的玉坠。
那是他亲生妹妹的遗物。
他拿手指点了点那枚玉坠,轻轻喊了声:“族长……”
老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看到那枚熟悉的璇玑时,稍微愣了愣,眉头终于舒展了下来。
族长沉沉地发话了:“好了,都不要吵了。”
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可全都听到了这句话。
哭闹声稀稀落落地小了下去……
“失子之痛,可以理解。但这孩子经过了我族的天择,经过了天择,就是我巳族之人了。是我族人,就当守望相助,不离不弃。我巳族坎坎坷坷存续到今日,还没有主动放弃一个族人来求自保的道理!别说这些事不是这个孩子引来的,就算这个孩子真是天煞孤星,那他这命运也当由我们全族共扛!”
老人一番话,让众人安静下来,他又接着说道:“好了,大家都冷静一点,天择这事另有缘故,我肯定查清楚后,给大家一个交代。那现在,族里青壮都把自己媳妇劝回家,好好将养身体,争取这一两年再生一个……”
“先回吧……先回吧啊……”老人威信很高,说完这些,就有许多人出来劝慰,连哄带拽地将女人们劝了回去。
女人们回去伤心,男人们却大多留了下来。他们要查清楚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让整个氏族的新生儿几乎全灭。这是不可饶恕的,他们不是没有悲痛,只是他们的悲痛早已化成了咬牙切齿的仇恨。
“族长,我们该怎么做?”有人问道。
“你们几个把这里仔仔细细都给我查找一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然后……就把这些死去的孩子安葬在家庙的魂井中吧。鬼种这个族群虽说来去无踪,但它们执念太深,贪婪无度,又睚眦必报,没道理还会让这个孩子一个人活下来。我想它肯定还会再找上门来的,所以我们现在主要做三件事,一是清理线索,二是探听还有没有别的消息,三是看好这个孩子,实在没什么办法就准备守株待兔吧……“
老人沉吟一会儿,又说道:“希望这就是只打野食的孤魂野鬼吧……金章,你算是这孩子的亲舅舅,实力也最强,如今情况,族中恐怕是没有女人愿意收养这个孩子了,就让他先跟着你吧。”
说着,老人便把怀中的男孩递给了身边紧跟着他的中年人。
中年人双手抱住男孩,手足无措:“这……这……族长……我……”
“嗯?”
“啊,我是说……族长,您给这孩子取个名字啊?”
“他既然是鬼种吃剩的,那就叫他鬼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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