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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过往的渔船救起,带回到了一个世代靠打渔为生的小村落中。小村落安静祥和,村民们淳朴热情。泥泞小路,篱笆小院,袅袅炊烟,广阔无垠的田野,四处散发着野花的清香,一切宛若原始自然的模样,倒像是陶渊明所谓的桃花源哪般。
我在床上休养了数十日之久,想来这样在他人家中吃闲饭并不是件好事。于是想尽一些绵薄之力,帮忙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只是这农活我从未做过,有些力不从心,还不如村里小孩子做的得心应手。
帮着烧火做饭,搞得满屋子烟雾胀气,差点没把人呛死。这还不算什么,见家中水缸见底,便想帮忙去水井打水,我学着别人那样将木桶扔进井中,再用麻绳一点一点将桶打捞上来,可来来回回数十次也没见桶里多过半滴水,累了半天打捞上来的依旧是空桶一个。
对于村民们的照顾和款待,我当之有愧。我不想打扰他们原本平静安宁的生活,更不想拖累他们。二来我想去寻清明的尸首,将他带回傅家。
于是我在渔村呆了半月之久决定离开这里,千恩万谢后拜别了昔日所有待我好过的村民。
老村长见我孤身一人不好赶路,便派了艘渔船送我过江。
一位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小哥负责将我送往河对岸。小哥有些自来熟,一边划着船桨,一边闲着无聊与我唠起了家常。“林小姐,我见你每日都愁眉苦脸的,可是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不然你也不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
这里的人说话向来这般直接,没见几个会拐弯抹角的,都是有一说一。小哥这么问这话自然也没什么顾及,但却是在关心我。问我为何终日愁眉苦脸,眼下这般境况我怎开心的起来。我的丈夫死了,我成了寡妇,自己九死一生也差点命丧黄泉,我怎会开心得起来?
提起伤心事,欲语泪先流,也不知从何开口。小哥见我竟哭了起来,也不再多问,安慰了我几句只好作罢。
不一会儿到岸了,我向小哥深深鞠了一躬以表感谢。小哥连忙摆了摆手,有些难为情。“林小姐,前路茫茫,我也只能送你到这儿了。过了这片树林便是大道,过往马车极多,自然有顺路而行的。”
我再次谢过小哥后便欲往前行。小哥从后叫住了我“林小姐,人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好好保重自己。”说罢便划着船离开了。
如若清明未死,我自然有心过好这一生。可他辞世而去独留我一人在这人世间,我又怎么安好得过完这一生。
树林茂盛葱郁,未被外人打扰,历经岁月,有些甚至可达数百年,根深蒂固,盘根错节。越往深处走,枝叶越是繁茂,竟能达到遮天蔽日之景。阳光微弱的透进来,地上树影斑斑。远处传来一声声轻快的鸟叫。因为不见阳光,树林里幽静潮湿,土壤常年湿润,脚踩上去如同踩在软绵上一般。
树林里的光线渐渐越来越暗,看着地上的树影变换,便能推测大概已过了卯时。我走了已经快五个时辰之久,渐渐有些体力不支。
我靠在大树下休息,以保证自己有充足的体力走下去。但又不敢耽搁太久,我必须赶在太阳落山之前离开这里。若是天黑,只怕会有野兽出没,漆黑一片,到时候更不好走。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马蹄声和清脆的铃铛声,大概也不远了。我欣喜若狂,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泥土,继续赶路。
视野渐渐开阔,光线也越来越强,此时大路已在我眼前,我竟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欣喜,喜极而泣。诗人陆游所说的“柳暗花明又一村”便是如此来劝勉人们吧。
为了生存我们每个人都在突破着自己的极限。我亦是如此,答应清明好好活下去,以告他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我搭上一辆便车准备先去往上海,将清明离世的消息汇报给清明的上级。如此变数,换谁再来接任,自由他来斟酌定夺。
到了上海下了马车,我便直奔市政府。清明的上级杨上将见到我惊喜万分“我听闻你们的船出了事故,我在这边急得焦头烂额。还好你们夫妻二人福大命大,幸免于难,真是可喜可贺。前几日你们二人走散,清明四处寻你,我见他面色憔悴不已,华发都生出不少来。你回来了就好,你们夫妻二人以后可要更加好好珍惜在一起。对了,你今日为何不随清明一同来?”
清明在四处寻我,清明没死。我的脑子如一团乱麻,两个耳朵嗡嗡作响,兴奋的因子如同暖流般传至我全身上下每一处细胞。霎时泪水夺眶而出,我激动地有些站不稳,蹲在地上又是哭又是笑。
杨上将见我此番模样大为不解“林小姐你这是作何?我的话是否有所冒昧,我向来不善言辞,笨嘴拙舌的还请你多担待。”
我缓过神来,这才觉得自己所做有失风度,我用手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珠,笑着说道“不怪上将,是溪月自己。我不知清明还活着,今日前来是想告知你此事。听闻你的话,是我太过激动了,反应有些激烈实在不好意思。”
杨上将听后竟大笑起来“无妨,你们夫妇二人如此伉俪情深着实令人感动。你还是早些回去与清明团聚吧,免得他一直为你担心。”
谢过上将后我便亟不可待往回家赶,好想快点见到清明。昔日里我日思夜想做梦都以为不可能实现的场景,现在却离我近得能触手可及,如此的不真实,我好怕这只是一场幻梦而已。
我缓缓上楼,思虑着自己与清明重逢会是怎样的情景。说来也奇怪,刚才我还急着马不停蹄地往回赶,敲门时却有着说不清的犹豫。
门的那一侧便是清明啊,是我多少个日日夜夜为之思至如狂的人。
张妈正要出门买菜,见我安然无恙地回来,高兴地说不出话来,直喊到“傅先生,太太回来啦!太太回来啦…”
站在我面前的是如此鲜活的一个人,而我却以为他早已化作了冰冷的尸体。
想起那日之事还宛如发生在昨日,如此记忆犹新。我拼命地用手打他“为什么?为什么要抛弃我,让我自己一个人走。”我红着眼睛质问道。
清明将我一把搂入怀中,“倘若我们之中只能有一个活下去,那便是你。”“傅清明你自私,你就这么甩下我,要让我苟延残喘地独自一人孤守终老吗?你以后再这样,我不会再答应你好好活下去,我去殉情,在黄泉路上与你作伴。此生若没缘分,来世再做夫妻啊。”
清明点头表示同意,笑着替我擦拭脸上的泪痕。“你知不知道你的手劲很大啊,每次打人都很疼,我现在全身都痛,心也痛。五脏六腑都碎了,怕是内伤难愈了,一切因你而起,你可要照顾我一辈子。”清明这话引得我破涕而笑,用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耳朵让他不要胡语。
今夜我睡得格外香甜,没有再失眠,也没在长夜里反复惊醒。星空浩瀚,明月清风伴我入梦,醒来后迎接的又是崭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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