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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术后第五天成蹊在下班后再次来到监护室时,护士兴奋的告诉段大夫,那个叫何湄的病人意识恢复了,可以示意很多内容并且可以用文字来交流,因为尚未脱机不能说话,但那双含情的大眼睛似乎一直在找寻什么。
泪水突然涌满整个眼眶,眼前一片模糊,鼻根一阵酸楚;血液迅速充斥整个大脑又马上撤离,脑海一阵幸福的眩晕;成蹊换了衣服鞋子,快步来到何湄的床旁,强忍着满眼的泪水,压抑着胸中跳跃的心脏和急促的呼吸。虽然一切尽在意料之中,但成蹊依旧兴奋异常。兴奋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努力没有付之东流,更重要的仿佛比自己的重生更让自己刻骨铭心。
何湄当然也看到了成蹊。
在她意识恢复的当时,就听见护士在耳畔念叨:“段成蹊大夫如果看到病人意识恢复一定会很高兴。”
她心底在默念这个熟悉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自己的那个段成蹊。直到下午何涘进来探视,看到清醒后的姐姐,告诉她的第一件事就是,她的主管医生也是将她从死神手中拉回来的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段成蹊。
不是冤家不聚头。
何湄静静的听完妹妹的讲述,闭上双眼,两行热泪再次滑落她的面颊,这是两行饱含热切期望的泪水,也是饱含无限思念的泪水,更是饱含难以言表苦楚的泪水。何涘轻声的劝着姐姐也柔声的祝福着姐姐,成蹊大哥在你昏迷的这几个晚上都在你的床旁守候数个小时。这是护士们在弄清楚何涘身份后小心翼翼的把这一切告诉了她。当听到妹妹在耳边如是讲述自己魂牵梦绕的成蹊时,泪水一次次涌满眼眶,就让泪水肆意的流淌吧,我无法用言语来表述一切,言语也不能表述一切,唯有眼泪,唯有这绵绵的泪水,才能将心头无限的思念不尽的关切漫长的等待诉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唯有这浩瀚的泪水,才能让起伏的思绪不羁的念想找到归宿;唯有这不息的泪水,才能使曾经万念俱灰寸草不生的心房重燃生命的渴望。
何涘告诉姐姐现在一切生命体征都在向好的方面转归,其实她已经和成蹊大哥见过两面了,成蹊对何湄的恢复更是充满希望。为了不过多打扰大病初愈的姐姐,何涘在规定的探视时间还剩数分钟时便撤离了监护病房,她也想让姐姐安静的呆一会,临走不忘托付护士为何湄擦泪。
护士们也在纷纷祝福何湄,告诉她能从这种凶险的疾病手里夺回生命的主动权真是难能可贵,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不管遇到任何艰难险阻。人类在疾病的面前实在是太渺小了,虽然现在成蹊对何湄的康复充满了希望,但一周之前当何湄第一次来到自己面前时,他实在没有把握能救活自己心爱的人。
人生不易,生命不易。看看这些死而复生的人,我们没有理由去抱怨自己的人生。有人说,如果有人对生活失去希望,就请到医院的急诊室做一名旁观者,他会迅速燃起对生命的热爱。
当何湄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看到了站在床边的成蹊。四目相对,两心相交。成蹊轻轻的握住了何湄的双手,他感到一阵颤抖,一阵来自心灵深处的颤抖;何湄把自己双手紧紧贴在成蹊的掌心,掌心相对,心心相通。两双手都有一种触电般的战栗,无尽的思念像汛期的洪水想急速通过大堤的决口一样通过两个人的掌心,像逃生的人群挤过狭窄的通道,又像打气筒挤压着空气钻过气门芯,从一个人的的心房传入了另一个的心房。
成蹊使劲的点着头,给予何湄无限的鼓励。轻轻的在她耳边说:“现在危险期已经度过,明天准备拔管,再过两天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何湄也用自己的目光回应着他。
看到何湄状态不错,为了不让她过分劳累,成蹊简单交代几句后匆匆离开了医院。
何湄恢复的很好,两周后顺利出院。
一个月后成蹊的年休假也批了下来,科室同意他回家探亲。
成蹊的养父老段随着年龄增大,身体渐渐的走了下坡路。想想也是,已经七十岁的老人了,还在山里操持农活。成蹊去年也曾把养父母接到厦洲小住几天,一来言语不通,二来生活习俗、饮食、气候等等都不习惯,成蹊又专门请假把老两口送回去,为了坐飞机,成蹊给老两口又做了一番工作。老段因为头部外伤史,飞机起飞和降落时都会有头痛,而老母亲桂花是特别害怕飞机会从天上掉下来。为这事,成蹊是连哄带骗,终于把父母送到了高崎机场。机起降安全,旅途中老两口虽然有些许的恐慌,但仍是比较顺利的达到了河北老家。
这次回到老家少不得访亲拜友,成蹊在老家的朋友不多,联系最紧密的便是初中至今的挚友宋明月。宋明月高考时报考了河北师范大学,毕业后回到邯山一中做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开始了传道授业解惑的人生征程,平素也和成蹊互通有无,分享一下自己工作中的快乐与苦闷,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和柴米油盐;明月结婚也有8年多了,结婚时成蹊还在北京仁和医院读博,曾经回来参加了他的婚礼,如今有一个5岁的儿子,聪明乖巧讨人喜欢。明月知道成蹊现在还未结婚,也知道在大学期间曾经与一个叫如云的女孩谈了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
虽然这么多年来许多事情已经不是不可逾越的雷区,比如成蹊和何湄的往事;至少这些事情可以成为谈论的往事,成蹊也已经不再耿耿于怀,但两个人都非常的清楚,有些事情或是有些人我们有时候放在嘴边再次回味其实是心底无法割裂,有时候不再时时提起时并不是我们已经遗忘而是将它深深藏在了记忆的深处。
每次两个人通电话的结束语总是明月问一句,什么时候结婚?而成蹊总是回一句,快了!快了!而这一声快了也是真的遥遥无期了。明月虽然知道成蹊大学期间曾经与杨如云谈过一段时间的恋爱,但凭他对成蹊的了解,成蹊深爱的仍然是何湄,但流水无情,时间这个长河不可能再倒流回十五年前,即使再倒流回去依然不能改变丝毫。关于这一点成蹊与明月都明白,所以彼此心照不宣,微信聊天也只是以“呵呵”自嘲了。
明月在语文教研室,和成蹊亲爱的冯老师在一个教研室,冯老师凭借自己扎实的教学科研能力及超高的升学率赢得了领导及同事的尊重,大家早已经将冯素芳与李晨当成不同空间的两个截然不同的事物加以区别对待。
五年前冯老师就已经是语文教研室的主任,领导多次提出要让她承担教导处主任一职,但冯老师实在不愿脱离教学一线,她认为三尺讲台才是自己的精神家园,只有面对讲台下那一双双渴求的目光或是一幅幅茅塞顿开的面孔自己才能感觉到存在的价值。
人生或许就是这样,除了基本的生理需求、爱与归属的需求,更重要的需求就是能在合适的舞台充分发挥自己的价值,这个舞台太重要了,所以当领导再次邀请她出任学校的教导主任这一其他同事垂涎欲滴的职位时,冯老师向领导吐露了自己追求的目标,领导也理解了她的处境及请求,退而求其次让她担任了语文教研室主任这一学术性更强的职位。
明月在冯老师账下效力也是非常自豪,这个业务水平极棒的前辈将自己的创新教学方法及多年来积累的实战经验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了每一个初来者。当然对明月更是稍有偏心,除了成蹊的关系,关键在于明月本就是个努力上进的年轻人。
这次回家成蹊也向冯老师和明月提前通报了行程。回到邯山市后,成蹊照例先去看望了冯老师,虽然每年回家都会去拜访,但这一次间隔半年的再次相见还是让成蹊大吃一惊。冯老师明显苍老了许多,皱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爬上了她曾经光洁如玉的额头,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清澈明快,丝丝白发点缀在两鬓。看到这一年冯老师因为李晨的案子身心俱疲,面容憔悴,成蹊不由悲从心生。
看到成蹊到来,冯老师还是异常兴奋,晚上安排成蹊在学校东门口的“一得阁”吃饭,明月作陪,带着媳妇刘香和5岁的儿子。席间谈论的都是数年前的记忆,成蹊上学时的趣事现在都可以作为了谈资,只是略去何湄不提。冯老师不喝酒,成蹊和明月酒量也有限,两个人上学时也从来没有喝过酒,条件不允许啊。上班后成蹊虽然因为工作原因少不了应酬,但他能推就推,除非非去不可的场合,比如科室聚会,或领导点名要他作陪无法拒绝时,但酒场上成蹊从不喝醉,只是浅尝即止。慢慢的大家也都习惯了,酒场上也不劝成蹊喝酒;但国人认为酒品如人品,不能大块吃肉大块喝酒的人,尤其是一个北方人,感觉好像不能交心,有些话和成蹊不能一吐为快。成蹊也不在乎这些,他认为理解他的人的不需要解释,不理解他的人不必要解释,正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社会太复杂,你解释也解释不清楚,所以成蹊倒也爽快的做着自己。
成蹊和明月不需要喝酒也能说一些交心的话,但有些时候不用说话也能交心,这才是真正的交心。两人一碰杯,一抬眉,四目相对间,什么都不用说了,就是这意思,用现代人的说法,就叫三观都对上了。
吃过晚饭,刘香带着孩子先回家了,成蹊和明月送走冯老师,两个人沿着滏阳河边,信步而行,聊一些两个人的话题。明月忍不住问成蹊:“听冯老师说,何湄在厦洲,你知道吗?”其实何止是知道,成蹊向明月讲述了两个月前与何湄在手术台上相遇的整个事件。
化弄人啊。两个人默不作声。明月又向成蹊讲述了从冯老师那里得来的关于李飞家族的部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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