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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阵钝痛在心间磨刀般生疼，他们之间有伤害，有互相折磨，有撕裂般的痛苦，却不如这一刻催人泪下。
她的声音极其空灵，悠长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忧伤快要穿透他的心脏。
古筝悠扬的声音依旧在继续，拨挑的声音如雨滴脆生生地砸在地上，敲打着他的心，也缠绵了他的思绪……
“浅笑中，你婉转的眉头，像弯弯的月勾住星空；泪光却，是落花的溪流，杏花春雨，温山软水的愁……”
皇甫焱起身，拿起一壶酒，坐在她面前，仰躺的姿势慵懒自在，潇洒的高举酒壶，一双褐瞳如闪着妖异般凝视着她，薄唇微张，自然地接住倾洒下来的清酒。
她的衣袖开始稍大一点地挥动，情绪慢慢地泼洒出来，两人眼神对峙，皆是眸色深深，“眼珠是诅咒，褪去的水晶球，藏着前世三生的疼痛；谁的爱，穿越时空；湿了你的眼，泛起烟雨般朦胧……”
“很想凝视你的褐瞳，让我的心，迷失在万古的深邃中……”庄思瑶深吸一口气，他几乎能看到她因为太过动情而起伏的前襟。
紧接着便是更加激动的情绪，“在你的瞳孔，看见我的笑容；蛮荒盘古，定下的，命运的捉弄……”
琴音似深谷幽林中清脆而孤独的回响，来回的飘荡，跟着她行如流水、无限哀愁的动作，他也迷失在了这万古的深邃中……
“很想凝视你的褐瞳；让我的心，迷失在万古的深邃中……”
皇甫焱似乎突然懂了庄思瑶，懂了她为何一直避着自己，懂了她为何一直想要逃离，懂了她不是不爱自己，有些事情，即使说的清楚，却不如一首歌来得冲击大，震撼的他想哭。
眼眶不自觉就红了，皇甫焱猛地摁下手柄，狠狠地闭眼，唇边扯出自杀式的壮烈，将所有烈酒都灌入口中。
“却又不敢凝视你的褐瞳；怕爱卷起的飓风，如海啸般汹涌……”
“怕爱卷起的飓风，如海啸般汹涌……”
庄思瑶曲闭，已觉得自己有几分的不适，看皇甫焱那番做法，站了起来。
身形微晃，黑影在眼前虚浮，她虚弱的阖了阖眼，又强行睁开，款步移到他面前，清明的眼睛遮了半帘，突然一个踉跄，倒在皇甫焱怀里。
皇甫焱原本还暗淡不已地面容骤然清醒，紧张地抱着她，“你怎么了？”
庄思瑶看着他慌乱的眼神，趁他不注意，后槽牙用力咬了下，一股血流滚滚冒出，从嘴角留下来。
皇甫焱更加紧张了，褐色的瞳孔极具骤缩，急吼吼地叫，“太医！来人啊！太医！！”
庄思瑶苍白着嘴唇，虚弱笑了下，拉扯着他宽大的袖子，“皇甫焱，你听我说……”
皇甫焱完全慌了，他瞪大了眼睛，脑中充斥着恐惧。
半响后，他张了张嘴，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眶突然就红了，把九龙壶拿过来，色彩妖艳精致的杯身似乎在嘲笑他。
“你，你没在这里下毒……”他面色惨然，挫败颓废的蹲坐在地上。
伸出手慌乱地抹着她唇角不断涌出来的血液，那鲜红的颜色刺痛了他的眼，他急切低吼着，“你把药下在哪儿了？下在哪儿了？！”
庄思瑶又笑了下，又一批新鲜的血液流出来，她单薄地缩在他怀里，却还是俏皮地跟他开玩笑，“你猜猜看……”
皇甫焱快要疯了，鹰眸里满是嗜血的猩红，怒吼，“太医呢？！都死了不成？！太医！！”
庄思瑶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身，声音轻柔渐小，温柔的如同天上飘来的仙子，“皇甫焱，你听我说话好不好？最后在听我说说话，我们好久都没有这么心平气和的聊聊天了……”
她脆弱一笑的样子，好像昙花一现，似乎她就要消失不见，皇甫焱害怕极了，连忙把她抱得更紧，“你别说了，我求求你别说了……”
她一说话就要涌出好多的血，明明他杀过那么多的人，可看到她嘴里流出的血液，他心里只有恐惧。
他手指慌乱地给她擦着嘴角的鲜血，但血还是一直流，好像怎么也擦不掉，他越来越着急，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可也只是把庄思瑶的脸搓红了，没有任何的改变，皇甫焱着急的哭了。
“怎么办，怎么办……”他喃喃自语，无措慌张的样子，让庄思瑶心疼，心中一酸，“皇甫焱，你别这样……”
她又吐出一口血，那口血就像是一把刀，狠狠地在他胸膛上扎了一下。
大限将至这个词骤然在皇甫焱脑中放大！
怎么可以流这么多的血！
皇甫焱这一刻恨死了自己，为什么自己不会医术，为什么自己只能无助的抱着她！
他哇的一声就哭了，像个孩子一样可怜地抱着她，哀求着，“你别死，你说过你要陪我的！你别死！”说完，他又突然神经地捧住她的脸，一脸杀意，危险至极，“你要是敢死，我就让他们都死！他们都会为你殉葬，我要把这烈焰国都给埋葬了！”
他恶狠狠的威胁着她，她却在他的眼底看到了卑怯的脆弱，悲从中来，庄思瑶伸手够了够他的脸颊，因为用力过度而轻咳了下，又洒出了些零星的血滴。
皇甫焱惶恐地搂着她，急忙抓住她的手，紧贴着自己的脸颊，虔诚而小心，一行行泪水滑着脸颊留下来他都不知道，“你摸你摸……我让你摸，你想干嘛我都配合你，只求你别离开我……”
太医这个时候赶来了，皇甫焱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双眼猛然放亮，嗓音中还带着哭后闷闷的鼻音，“快来！都给朕滚过来！！”
柯太医最先出列上了亭子，这是他第二次见帝后如此悲惨的抱在一起，上一次是娘娘流产，这一次……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已经失去唇色的女人，惨白的脸和已经快要睁不开的眼睛，似乎预示着她已在弥留之际。
柯太医连忙上去把脉，表情越来越沉重，挥了挥手，让下面的太医上来再诊。
数十个太医过后。
皇甫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面色凝重，轻轻摇头，切切私语……然后退下去跪在自己面前，齐声喊了句，“皇上，请您节哀。”
沉沉的声音闷雷一样灌入他的耳膜，皇甫焱身体晃荡了下，怔了怔后骤然红着眼睛，眼里迸射出杀意，“来人！把他们都给朕……”
话还没说完，庄思瑶敷在他脸上的手便滑了下来，皇甫焱大惊，“瑶儿！”
他完全地把她抱进自己的怀里，触及到她越来越冰凉的肌肤，心慌极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别离开我！你走了我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我还不如跟你一起去了！”
台下老臣一听，慌张地劝道，“皇上，天下苍生为重啊！”
“滚！！”皇甫焱扭头怒斥，眼里的赤红恨不得要将他撕碎了！
“别……”庄思瑶硬撑着她最后的一口气，把头靠在皇甫焱的脖颈处，细声虚弱说，“答应我最后一件事好不好？”
皇甫焱睁着的眼睛怔怔地看着她，泪珠不断地滚落下来，砸在她纸一样白的脸上，更衬得她的脸没有一丝血色。
“不要……不要再杀害无辜的人……做……做个……好皇帝……”
说完这句话后，庄思瑶似乎用完了全部力气，环在他腰间的手在瞬间滑落，头也歪了过去。
皇甫焱一动不动，表情木然地感受着着一切，似乎是傻了。
心间哗的一下划开一大道口子，怎么也闭合不了。
他缓缓地低下头，女人白皙干净的脸上，眼睛已经紧闭，只剩下一双长而卷的睫毛，却也再不会如蝶翼般好看的颤抖。
他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全身都在蔓延着无限的悲伤，任谁都能感受到这种无言的悲切。
他慢慢的把她在自己的怀里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为她整理好衣衫，用自己的袖子一点点擦干她嘴角的鲜血。
他的动作仔细而认真，薄唇抿着，却牵动出了点点笑意，那笑容爱怜温柔，褐色的瞳孔却慢慢的变成红色，一簇簇闪着妖异的光。
他低低呢喃，“你看，刚才我怎么擦都擦不干净，现在不也是擦干净了么？所以，你只是暂时的离开我，以后还是会回来的，对么？”
底下的人听到他这番话，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他。
皇上，这是疯了么？
他们面面相觑，却没人敢上前再劝慰一下。
他全身都释放着生人勿进的冷意，冰凉如冬天里的棱柱一般，似是谁要敢靠近，就要谁死。
他从袖口抽出一本画册，如疯了一般，双眼灼灼，一边温柔的笑，一边给她解说，“我今天是来跟你求和的，本来是让最有名的画师给你画的，可后来我觉得谁都画不出你的神态，我就自己上手了，看，画的不错吧，我也觉得是，只有我才知道你有多美好。”
然而这些，她再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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