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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宁若这话一说，雅间静默了一会儿。
“小姐！”
简秀才低呼一声，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若是能入国子监，便不用回故里参加乡试了；若他再肯吃苦些，定然能早早在京城会考！
这样不知省却了多少时间，且若能得国子监大儒指点，才真正的出头有望，当真是人生大幸！
可是，这，可能么？一个萍水相逢的富家……小姐！
对，这身板，瞧着岁数不大，应该是小姐不会错！她写写戏本子便罢了，当真无缘无故帮他这样一个穷酸秀才？
简秀才愣了半晌，最终大胆问道：
“……那小姐……求什么呢？”
只听这看似年幼，但又十分精到的小姐低低叹了声，道：
“我所求的，你办不到。你无需担心这些。我不过有我自己的打算罢了，这打算与别人无益，于你有益。你若是信，便只管安心写戏本子，你若不信，早些和我说一声，我好找别人。”
“我信。小姐！简某感激不尽。”
“是，你该感激我的，但无需不尽，日后你若真的出人头地，清正为人即可。”
甄宁若丢下这句话便走。
身后，简秀才却缓缓跪倒，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他于这富家小姐来说，确实是个低贱如云泥之别的人，他能有什么是她求的？
确实没有。
如今确实没有！
但她如此年少，见解却如此沧桑，简直像历过生死一般，想必是经历了些什么，需要有个人出人头地好帮衬她吧？
这也无妨！
世道本是如此。
他日若是真有出人头地那一日，只要事情可为，他简慎言定然倾力相报；若事情不可为，他大不了一死相报罢了！反正父母都不在了，了无牵挂，只剩一腔才学报国的热血罢了！
甄宁若可不管简秀才还在那儿想什么，她安然下了楼，那唱小鼓书的女子还在唱着，嗓子愈发沙哑了，精神却十分好。
从楼下正面瞧这卖唱女子，长得平常，但浓眉大眼的，倒有些闺阁里少见的飒飒英气，一头乌发编成辫子甩在后面，很有些江湖儿女的意思。
甄宁若心中很是欣赏这样的英气勃勃，吩咐琴音去给赏。
那玉簪儿正好唱完一段，见琴音给了一锭大银子，赶紧跟着她过来给甄宁若行礼。
玉簪儿偷偷打量几眼甄宁若的穿着，便道：
“谢小姐赏！小姐可要点个戏目？小女子也会唱《后园会》和《彩扇媒》。”
话刚落，甄宁若还没开口，琴音压低声音气愤道：
“你胡说什么？不知廉耻！我们小姐怎好听这些个！”
不怪琴音这样。
这《后园会》和《彩扇媒》，都是流行市井间的曲目，主要讲些才子佳人私会私奔什么的故事，大户人家小姐哪里可以听？别说听，若是未出阁的小姐提起这些，那是会被人笑话看不起的。
琴音是应氏自小教导出来的，一听这些曲名心中便有数。
可这种小鼓书是末流的东西，大户人家有需要热闹的事，也不会请他们去唱，他们自然不知道大户人家的避忌。
这玉簪儿新来京城立足，得了大银子，只想着讨好金主，没想到马屁拍在马脚上。此时见琴音色变，玉簪儿却还心中不服，可看在银子份上也没声张。
甄宁若却有自己的打算，也有心考验这玉簪儿，便道：“你可去过世家大族唱过？”
玉簪儿眼眸闪闪，此时才有些反应过来，才刚那婢女为何有那样的话出口，便低头道：
“未曾。我们这样的，哪里上得了世家大族？最多就是有钱富户家里图个热闹罢了。”
“那你可知道，你们为什么上不了世家大族呢？”
“这……兴许是我们唱的不好吧。”
玉簪儿呐呐，其实这一点，是她心中最不肯承认的。
“那你自己觉得，你们唱的好吗？比成阳班怎么样？”
“吓！成阳班！那可是给太后唱过的大戏班子，小女子这样的街头小鼓，怎么敢跟人家比！可咱们也不是没人听的，您瞧，小女子在这唱了三天，天天爆满呢！若不然，小姐赏我做什么？”
说不了几句话，玉簪儿江湖儿女的豪爽本色便出来了，不服气的指指满堂的人。
甄宁若便笑道：“我赏你，是觉得你唱的好，不是你唱的曲目好！你好好想想吧，若是有一日，你想明白了，找到了能和成阳班比的法子，便让一位简先生留个话，兴许，我能帮你出名也说不定。”
甄宁若示意琴音把简秀才的地址告诉玉簪儿，便带着丫头婆子们走了。
玉簪儿看着手里的银子，好不郁闷起来，“这小姐，什么意思？能帮我出名？”
而甄宁若，既然是打着去霓裳坊的幌子出来，那自然必定要到霓裳坊走上一走。
可等甄宁若主仆一行到了霓裳坊所在的榆树巷，却进不去了。
原来，这榆树巷本就窄，普通的双轮小马车也只能紧贴着墙面会车，可如今前面已经一溜儿的停了好些马车，有些马车还特别大些，一看便是朝中大员府上才有的大车，而甄府的马车也是大马车，那是怎么也过不去的了。
甄宁若倒是知道怎么回事了！
前世范媛媛经营缘意坊的盛况，今世在她甄宁若的策划下，提前一年出现了！
甄宁若心头还是高兴的，便下了车自己走进去，等走近了看着这装饰一新的衣庄，愈发有十二分的惊喜。
虽说当时甄宁若是亲自嘱咐了翠竹，要她来了这霓裳坊，必须这样必须那样，可如今发现脑子里幻想的东西，实实在在摆在了眼前，甄宁若实在有些小小激动。
只见衣庄的门脸扩大了，上头挂的牌子，也已经是红底金字的“霓裳坊”，十分气派。
最惹眼的，是门口摆了两个仿如真人的人架子，上面穿的衣服就是甄宁若最近才画出来的新样式。
有好几个打扮富贵的女子，正在围着衣架子说笑，左摸摸又摆摆，仿如前世情景。
可前世，她甄宁若，便是那围着看衣架子的傻女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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