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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直以来,青筠都自认是个旁观者。
或是端茶递水、或是随行奉侍,在老夫人身旁的那些年,她见过许许多多的人物、听过许许多多的故事。但江湖恩怨终究离她太远,或有一日风和日丽,她抓一把花生,寻个暖和的角落,跟其他丫鬟一起偷闲聊天时,谈得也只有“哪个师兄生得更俊俏”、“大小姐最终花落谁家”、“不知这个月涨不涨月钱”……
家长里短,以小见大。她或许不了解这江湖,但她了解景云门,也了解景云门里的人,更不用说那个坑了她好几回的白浚渟。
其实,“心思深沉”和“谨慎稳重”之间也没差多少,“喜怒不形于色”也大约就是“温和内敛”的意思。至于“自暴软肋”之说,想鱼有鳞、龟有甲,世上又有谁会把弱点轻易示人呢?而“幌子”、“挡箭牌”和“弃卒”什么的,她虽有自知之明,可听起来还是不太顺耳。但到底都不算什么,比起这些来,那句话中的“自小”才更令她担忧……
能用这样的词,那必然就是景云门的前辈了。莫非真如她当初所料的那般?
她看着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男子,没来由地想起了白浚渟说过的那句话“不论我是对是错,你都得向着我”。她的心微微挣扎了一下,而后便安定了下来。
不论这人原来是什么身份,他现在是摩月教的坛主,又有烧毁经堂、偷走书籍之举,便有苦衷也不值得原谅。
青筠想到此处,便将先前那“不与疯子相争”的念头一放,开口道:“这话奇怪。婚姻大事,讲究明媒正娶,纵然想要‘不示于人’,又如何能真做到?若说不娶才是珍爱,岂不荒唐?”她说话时,微微仰着头,神色中透着傲然,“外子与我之间的事,本也无需道与外人。但阁下既然提起,我倒不妨告诉阁下:即为夫妻,自然同心。他珍爱之物,我自也珍爱。若他有不惜性命也要守护之物,我亦愿舍命奉陪。”
这番话出口,倒叫屈萧然怔了怔。他冷笑一声,逼近了几步,道:“牙尖嘴利……就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有‘舍命奉陪’的胆量!”
青筠本也没觉得此人会放过她,见他这般反应,丝毫也不奇怪。她站定不动,只凛然以待。
一旁的覃朗见状,绕身过来,将青筠拉到了自己身后。
这种时候被人护在身后,岂不窝囊?何况还是被摩月教的少主所护……反正一死,到底死得慷慨些,也不辱没了景云门的声威。
青筠想着,正要绕上前去,双腿却突然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倒。
覃朗察觉,忙回身伸手,将她接在了怀中。不过一瞬之间,她的面上已褪尽血色,泛着令人心忧的青白。覃朗不免慌张,却又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急切问道:“怎么了?”
然而,青筠早已什么都答不出来了。喉头似被无形之物噎塞,令她发不出声音来。她只觉身子沉重不堪,四肢绵软无力,这种感觉,倒有些像麻药没褪时候。但不等她细辨,头脑便昏沉了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
屈萧然亦是不解,正想看视时,却听覃朗斥道:“不准碰她!”
屈萧然虽有不悦,却还是退了一步,只冷声:“怕死就直说,装什么。”
这句话,若青筠意识还清醒,必是要好好反驳的,但此刻,她的双耳之中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真切了。
覃朗心知不好,抱着她起身,快步往外去。
屈萧然蹙着眉,回头看了看,待见那碗放在地上的粥,他略思索了片刻,随即跟上了覃朗。
覃朗一路抱着青筠往蔺则成那儿去,沿途遇上的婢仆大约也猜到发生了什么,忙跑在前头,高声喊大夫。
蔺则成本要宽衣就寝,听得嘈杂便开门出来,见此情状也吓了一跳。他忙迎上去,领着覃朗进了药房。覃朗寻了地方将青筠放下,催蔺则成诊视。
蔺则成自不敢怠慢。待诊过一遍后,他惊愕难当,道:“少主,这位姑娘中毒了!”
“毒?”覃朗有些难以置信。他实在想不出来,这宅子中有谁会对青筠下如此毒手。
跟随在后的屈萧然听得此事,转身走到了外头,高声喊道:“来人!给我把厨房里的人都绑起来!再将这宅子上上下下搜一遍!”
一时间,人声嘈杂,内外忙乱。
覃朗有些无措,只问蔺则成道:“能解么?”
蔺则成苦着脸,犹疑着道:“也不知是何毒物,只好尽力而为了。”他说罢,转身去取药剂,想着多少先缓一缓症状。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过,将灯火尽数灭去。陡然而至的黑暗,唬得蔺则成惊呼了一声,更碰翻了手边的东西。覃朗循着声音过去,扶住了他的手臂,道:“小心。”
蔺则成略定了定心,摸索着找出火折子来。他的心跳微促,手指更有些发颤,弄了好一会儿才把灯又点上。眼前亮时,他稍觉心安。他找出了药剂,重又走回青筠旁边,正要着手医治,低头时却察觉了什么。他带着些许错愕,伸手探了探青筠的呼吸,又摁了摁她的脉搏,随后望向了覃朗,面如土色地开了口,道:“少主,这姑娘她……”他顿了顿,似乎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她……死了。”
覃朗满目震愕,亦不敢相信这句话。他看着青筠,迟疑着伸出手来,想亲自确证。但最终,他还是没碰她。
蔺则成见他这般,心想劝几句,却又不知从何劝起。又想青筠这一死,他无法向柳和春交代,不免烦恼起来。
这时,外头的屈萧然走了回来,见那二人皆愁眉苦脸,心知不祥。他看了看青筠,也觉异样,便近前查看。这一次,覃朗没有拦他。待验过呼吸和脉搏,屈萧然紧皱了眉头,迟迟没有言语。
房中一片沉默,唯有灯火轻摇,晃出不安的阴影。
突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道:“大晚上的,好热闹呀。”
屈萧然闻声转头,就见说话的是一个耄耋老者。两个娇艳欲滴的少女一左一右搀着他,慢悠悠地走进了房来。
老者也不理会屈萧然,只对覃朗道:“少主,老朽听外头的人说,那位姑娘中了毒?”
覃朗漠然望向他,也无言语。
老者想了想,又看了看一旁毫无生息的青筠,心中已有几分了然。他开口,道:“看来是有人不愿让我们寻回勘天诀……”他长叹了一声,“能在我等眼皮子底下下毒的,放眼江湖也找不出几个来,倒教老朽好奇起来了……”他说话之时,爱怜地抚了抚身边少女的长发,而后摘下了她的珍珠耳坠,抬手一扬。
这老者手劲极强,将那耳坠如暗器般射出,打向了梁上。但听一声脆响,一道身影旋即落下。众人细看时,那身影是个纤弱女子,一身烟青衣衫,如淡墨染就,与周遭的阴影浑然一体。这女子生得平平无奇,且眉眼极淡,竟是个一眼看罢记不住模样的人物。
女子看着众人,轻轻一笑,踏步旋身。她的身法极快,众人只见得衣袂翩飞,想要擒拿却几番失手。她如轻烟一缕、似柔风一道,就那般轻悄飘忽地穿过了众人,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
老者道:“原来是幽螣教,这可不好办哪……”
屈萧然沉着脸,正要追赶时,一名仆从匆匆赶到门口,抱拳道:“报,霁风堂内有变。”
屈萧然闻言,回头看了那老者一眼。老者也为这口信所惊,离了少女的搀扶,问那仆从道:“探子现在何处?”
“正在前厅等候。”
得此回答,老者点了点头,转身对覃朗道:“少主,随老朽一起去前厅罢。”
覃朗无话,只是点头相应。
众人离开后,房中便只剩下了蔺则成。他看着外头的混乱,重重叹了口气。也不知那“霁风堂内有变”指的是什么。他心中不安,却又无可奈何,思忖再三,还是阖上房门,走回了青筠旁边。
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就这么丢了性命,多少令人惋惜。可见这江湖事,是半分也沾染不得的……
他寻思着再验一验尸体,确证死因,将来景云门追究起来,也好有个说法。他解开青筠的衣领,一边沿着脖颈轻摁,一边细看肌肤,突然,他的指尖触到一处奇异的凉。他有些惊讶,就见自己正摁在她的天牖穴上。想人死未久,躯体尚温,为何独这一处冰凉?莫非,这“死”有蹊跷?
蔺则成忙收了手,犹豫着不知该不该通报,但转念又想,这姑娘的处境,“死”了倒比活蹦乱跳来得好,倒不如以不变应万变。他打定主意,替青筠整好衣衫,自己则坐在一旁,静静等待。
……
这一夜,关宅之内并不太平。
待夜色渐褪,宅中总算平静了下来,可宅子外头却又出了热闹。
天刚破晓,便有大队人马赶到,将这宅子层层围了起来。早起的住户不明就里,皆出门来看,有人认出那领队的正是霁风堂的堂主宋启昊,一时议论纷纷。霁风堂的弟子早已定了口径,只道是有贼人闯入关家,堂主亲来捉拿,闲人退避云云。但这等热闹,众人哪肯错过,更有喊了亲朋好友一起围观的。
见此情形,宋启昊自是不满,可白浚渟却一脸淡然,叫他也不好发作了。柳和春在旁看着,心中却生了欣慰。关家原是霁风堂的亲眷,一旦出事,霁风堂哪里能脱得了干系。虽说没有真凭实据,到底人言可畏,何况又牵扯着摩月教,若这些话传了出去,必有大患。白浚渟特意要宋启昊亲自前来,又这般大张旗鼓惹得四邻惊动,看似有意折辱,但事实上却为霁风堂洗清了嫌疑。与魔教联手之事,能为众口所传,亦能为众口所铄。如今,理当庆幸才是……
柳和春想到这里,抿了笑意,上前对白浚渟道:“一切准备妥当,请足下下令。”
白浚渟含笑点头,道:“就按昨夜说的,请宋堂主和柳先生带人在外镇守,我自带人进去。”他说到这儿,转头望向了楚昀岳,“楚师弟,你留在这儿协助宋堂主罢。”
“什么?”楚昀岳很是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白浚渟回答,岑歌从一旁冒了出来,拉过楚昀岳,低声道:“楚少爷,昨晚的话你也是都听见的,今天若有人逃出来,这宋老儿肯定是会‘网开一面’的。你在外头,他多少忌惮些。”
楚昀岳一听,没了话。
岑歌笑吟吟地拍拍他的肩膀,又走到了白浚渟身边,道:“都说好了。”
白浚渟不知他说了什么,但楚昀岳既没了举动,他倒也放心,便不多问了。
白浚渟的沉默,令岑歌万分满意。他笑着,又问:“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白浚渟看着他,心知无论说什么也不能令此人回头,不免有些无奈。他轻轻一叹,低声道:“老规矩。”
岑歌一听,喜上眉梢。他转向一旁,向一名霁风堂的弟子讨了剑,随即走到了关宅的大门前。
白浚渟看着他举动,转身对宋启昊和柳和春抱了抱拳,而后领着自己的人向前,对岑歌道:“动手。”
得此二字,岑歌一笑,抬腿踢开了关宅的大门,高声喝了一句:
“缴械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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